他绕到北山蘅面前,微微低下头,将他的脸抬起来,眸光霎时间变得很暗,“弟子的意思是,师尊这样摸别人,阿九不喜欢。”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喷在面上,北山蘅还能隐约嗅到糖人的甜香。又是那样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蛰伏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苏醒了一般,令人战栗胆寒。
北山蘅心下慌张,正打算躲,重九却松开了他的脸,转身朝着南越王府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第37章 暮与朝
“师兄!师兄!”
绎川的声音穿过回廊,披着一身风雪而来,脚步匆匆。
北山蘅刚用过晚饭爬上床,拱着被子窝在床角,重九在旁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汤药。绎川贸然冲进来,望着两人愣住。
“怎么了?”北山蘅推开重九的手。
“哦,有件事。”绎川回过神来,关上门道:“师兄,今日林先生来同我说,暹安这一带兴起了流言,说你为了夺取雁荡水寨的至宝,将那寨中之人屠戮殆尽,只有宋寨主一人逃了出去。”
北山蘅默了默:“这都有人信?”
绎川迟疑着点点头,“林先生说他曾带着林姑娘去查看,水寨中确实已血染一片,人去楼空。”
“这脏水泼得太离谱。”重九将汤勺递过来,北山蘅又喝了一口,“那日在水寨中有不少人,就是水寨中的兄弟都死了,难道宋寨主会不知道是谁做的?”
“可是……”绎川的表情有些犹豫,“就是那宋寨主说,是您屠了他们的寨子,死去的人伤口处还结着霜。”
月神教的独门内功铁马冰河,化天地水气为刃,所到之处皆霜雪。
北山蘅咬住汤勺不动了。
记载这套内功的书册存放在蟾宫之内,被封为圣教至高法典,教中看过此书的人不超过五个,而铁马冰河也唯有历任教主才可以修习,怎么会有人因此而死?
“师尊……”重九轻轻地抽勺子。
北山蘅松开牙,想了半天,道:“去查一查玉婵最近怎么样了,还有凤容,有没有离开过澜沧山。”
“是。”绎川顿了顿,视线移到那碗汤身上,问道:“师兄的手可好些了?若还是不能轻易动,不如我来喂吧,也比重九动作快些。”
“不用,师尊快喝完了。”
重九收紧了扣着碗的手指,又舀起一勺汤。
北山蘅一边喝一边对绎川道:“你去收拾东西,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北上。”
“不等年关过了吗?”绎川愣愣地问,明日可是大年初一。
“过了年货殖往来,贸易流通,会有大量商旅出城,万一惹上什么事端又要背黑锅。”北山蘅低下头整理床褥,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重九觉得可爱得紧,在心里忍了半天,才勉强按捺下去捏他脸的冲动。
“好,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绎川看了重九一眼,带上门退出去。
重九喂完一碗汤,拿起帕子给北山蘅擦嘴,口中道:“师尊,前几日我们在城中遇见的那两个人,大抵也是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这才说什么要铲奸除恶,要来找我们麻烦。”
“就那两个?花里胡哨的。”北山蘅撇撇嘴,把帕子抽走,“这些正道人士惯会虚张声势。你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重九视线黏在软乎乎的床铺上,看到绸被下若隐若现的那条腿,很想在温柔乡里滚个两圈。但是理智告诉他,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太急会把猎物吓跑的。
默然半晌,他还是端上空碗走了。
“师尊,夜安。”
房门轻轻合上,北山蘅探头往窗外看了看,直到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这才唤了王府侍女进来,备热水沐浴。
这些天重九黏他黏得紧,借着照顾手伤的缘由,连吃饭更衣都要亲力亲为。若不是他多年辟谷不食,只怕去一趟茅房,这小崽子都要来帮他脱裤子。
想到这,北山蘅又往浴桶里滑了一些,美滋滋地让热水没过自己肩颈。
舒服……
“教主,奴婢将衣裳备好了。”屏风后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搁外头就行,不必进来。”
北山蘅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撩了点水洒到脸上,拿起毛巾擦拭。房间里的荼芜香浓郁香甜,介于花香和果香之间,闻起来格外清爽。
窗下,传来一声轻响。
北山蘅抓着毛巾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擦起来。
窗户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瞧瞧爬上窗头,寸宽的薄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北山蘅放下毛巾,一手撑在浴桶边从水里跳出来,转身到屏风后去拿干净衣裳。
刺客顺着窗台跃进屋,脚步轻微,动作敏捷。
北山蘅抓起中衣披在肩上,走到床边,正准备套袖子,忽听头顶一阵瓦片破碎的声音。他抬头去看,就见一道黑影自房梁跃下,席卷着一身霜雪,直挺挺横在两人中间。
重九一手握着剑,一手拦在他身前,冷冷地盯着那刺客。
两人目光对上,几乎在同时出手。
刺客使一柄短刀,没有刀柄,刀刃很薄很窄,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暗器更贴切一些。那人两指夹住短刀,出刀时人与兵器融为一体,身法鬼魅轻灵。
北山蘅眼微眯,很快便对此人的来历有了大致推测。
传说中日出之地的扶桑,有刺客组织名为“夜灵”,其轻功之高堪称天下一绝。
如若真是夜灵,那重九定然不是对手。
北山蘅默不作声地运功,视线追随着重九的动作,只等他露出颓势便助其一臂之力。
但是越看他越觉得不对。
重九刚开始还有几分紧张,很快便渐入佳境,出剑又稳又狠,每一剑都直冲着对方下三路而去,将那刺客逼得退至窗边,数十个回合之后竟逐渐占了上风。
那刺客眼见偷袭不成,重九后面还有一尊大佛没出手,咬咬牙,寻到一个空当从窗口跃了出去。
“有种你别走!”重九追到窗子下,一把推开窗,对着外面破口大骂:“下次若是叫我逮到,看我不把你皮扒了挂在城门上晒太阳!”
他都没好好看过的身子,倒叫这狗刺客给看了个干净。
重九扔下剑,走到北山蘅身边。
“师尊没受伤吧?”
北山蘅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被他饿狼一般的目光吓得愣住。
重九视线上移,呼吸一窒。
面前的人只披着一件单薄棉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衬得那张脸更加秀白似玉。腹上肌肉不明显,只有模糊的轮廓勾勒出形状,看上去柔美而不女气,不具任何侵略性。
心口一朵绯色的红莲妖娆绽放,花瓣一直延伸到胸前那点红上,微微翘起的弧度,隐约让人有一种在舔舐的错觉。
好……色/情。
屋子里的气氛太诡异,北山蘅拢了拢衣服,轻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我在房梁上。”重九视线扫过破碎的瓦片,意有所指,“弟子担心师尊,不敢擅离,就学着师尊从前扒别人房顶的样子,揭开瓦片看一眼。”
在房梁上?
那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北山蘅顿觉尴尬,这徒弟可是个能把自己画到色情书籍上,对着他发情说浑话的疯子。
见到他没有动,重九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北山蘅连忙向后躲,却没料到后面就是床榻。冷不防膝弯撞到了床沿,痛得他轻呼一声,坐倒在榻上。
“师尊没事吧?”
“没事没事!”
北山蘅慌慌张张地往床铺里面挪,话音未落,就被重九一把捉住了脚腕。
重九视线在敞开的衣袍下转了一圈,擦过他颊侧两团可疑的红云,最后凝固在胸口那朵莲花上,犹豫着是要把手里这两条腿拉开,还是给他塞回到被窝里去。
想看那张素来冷淡清俊的面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想听那道一贯揶揄暗讽的声音喊出不一样的字句。
埋藏在心底的隐秘心愿蠢蠢欲动,亟待冲破束缚,肆意驰骋。
“师尊。”
重九动了动嘴唇,嗓音有些低沉。
别这样……别过来啊。
北山蘅睫毛不住地颤抖,他用牙齿撕扯着下唇里面那层肉,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重九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还是掀起被子把那条腿放了进去。
“当心着凉。”
重九帮他把被子拉好。
北山蘅松了口气,转移话题:“你武功学得不错啊。”
重九低头掖被角,不语。
“跟谁学的?”北山蘅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重九动作顿住——还是被发现了。他叹了口气,小声道:“林先生给了弟子一本书,弟子照着那本书练的。弟子知错,不该瞒着师尊。”
“书呢?”北山蘅找回了一丝为师者的自信,语气严厉起来,“拿来我看看。”
重九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不敢惹他生气,挣扎了半天,只好耷拉着脑袋退出去。
北山蘅连忙把衣服穿好,将自己从脖子到腰裹得严严实实。
刚钻回被窝里,重九又推门进来,将一本册子递给他。北山蘅举到面前翻了翻,把书合上塞到自己的枕头底下。
“没收了。”
重九顿时又露出小动物被欺负的表情,“那……弟子告退。”
“嗯。”北山蘅板着脸。
大开的窗外,倏地一道光亮平地升起,紧接着天边绽开一朵又一朵七彩星云。时而开成牡丹,时而簇拥成团,烟火的声音伴着遥遥笑语响在王府之外。
北山蘅怔怔看着,恍然想起,今日已是新的一年。
“师尊,新年快乐。”
重九忽然回头,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脸颊两侧,在那微微翘起的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混账……
北山蘅像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被雷得里焦外嫩。
重九腾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坏笑:“早就想这么干了,师尊的脸好软,跟阿九想象中一样。”
北山蘅气得坐起来打他。
重九看着绸被从他肩头滑落,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将人一把抱进怀里。待摸到棉衣略微粗糙的表面,他轻轻地“咦”了一声,凑在北山蘅耳边道:“师尊把衣服穿上了。”
“不穿,难道等你来穿吗?”
北山蘅没好气地说。
“师尊想要弟子穿,弟子当然在所不辞。”重九沉声笑了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当然若是师尊不愿意穿,那弟子就更喜欢了。”
“滚。”北山蘅骂道。
“师尊别生气,气坏身子仇人如意。”重九摸摸他的胸膛。
“别摸我!”北山蘅炸了。
“好好好,不摸就不摸。”重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不能急,恋恋不舍地把手缩回来。
“滚回去睡觉去。”北山蘅虎着脸道。
“弟子这就滚,滚之前,弟子还想说句话。”重九将他放开一些,凝视着那双水蓝色的眸子,柔声道:“今年是弟子陪师尊度过的第一个年,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诗文里说,金风玉露相逢,不辞暮暮与朝朝。弟子不但要暮暮朝朝,还要年年月月。”
重九拉着他的手,语气笃定,珍而重之。
北山蘅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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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作者:醉里问道
文案:宠徒狂魔邪魅受×年下病娇狼狗攻。
前世,叶长青作为联培导师,帮别人养过一只根骨奇佳的小白眼狼,然后用亲身经历诠释了,什么叫教会徒弟,坑死师父。
呵,居然把我当做飞升路上的垫脚石,老子死不瞑目。
重生后,第一件事,先下手为强,可谁知——
天才成了废柴,小白眼狼成了处处挨刀的小可怜。
上辈子草天日地,这辈子独自缩在床上凄凄惨惨戚戚。
叶长青探出去的毒手,盘桓半晌,终于还是轻抚在少年头上。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小白眼狼不见了,狗皮膏药倒是多了一块。
叶长青好说歹说要他有点出息,快去飞升,结果?
“师尊,我不要飞升,我要你!”
“飞升要百年,百年那么久,寻常人一辈子都过去了,你……你还能等到我回来吗?”
哦,还怕我等不起啊?
叶长青听了直想笑,借着酒劲,做了件清醒后想抽自己一万遍的事——
“想要就要,哭什么哭?”
“嫌百年太久?为师现在就教你。”
教会徒弟,坑死师父,两辈子了,叶某人就是不长记性,以至于顿顿吃荤,姿势都不对。
“啊……你慢点……能不能体谅一下老年人,岁数大了腰不好?”
“师尊,你哪里老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风华正茂。”
第38章 风云令
除夕这天夜里,北山蘅做了无数个梦。
从他在绛河边捡到重九开始梦起,梦到重九小时候扒在月宫门口偷看自己,梦到重九在江陵客栈中掐着他的脖子说狠话。
最后,他梦到了摇光镜。
依旧是熟悉的墙头,熟悉的姿势,城墙下尸横遍野,长空中圆月高悬。重九将他按在城墙上,当着城下数万黑袍金甲将士的面,撩起了他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