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两个都是爷,他谁也得罪不起。
“有我在,书你拿不走。”
北山蘅的声音宛若溪水鸣涧,解开了宋隆的困局。
宋隆连忙朝他靠过去。
一个是南疆的守护之神,一个是西境的番邦异族,两下相较,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北山蘅。
完颜毓盯着北山蘅,微微蹙眉,“小美人,我不想跟你动手。”
北山蘅摇头,“你要想得到那本书,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完颜毓沉默,似在思索,片刻后他摇头:“你旧伤未愈,内力紊乱,若是真打起来定然吃亏,我可不忍心看美人落泪。你不要插手此事,待我将此书抄录之后,再送与你观看也无妨。”
“吃不吃亏,总要试过才知道。”北山蘅垂下眸子,眼底暗流涌动,“林先生,郁王爷,对不住了,累得你二人趟这浑水。”
“教主言重。”林浪不以为意。
郁驷看了完颜毓一眼,走到北山蘅身后,“小王与教主多年至交,教主有事,小王岂有作壁上观的道理?”
北山蘅却道:“你退一些,护好我徒弟。”
重九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倏地抬起头来,双手在袖子里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师尊,还是在把他当孩子……
完颜毓蹙着眉开口,“小美人,你当真要跟我打?”
北山蘅没有说话,左手微微抬起,玉白指尖泛起淡淡盈蓝光泽。
完颜毓重重地叹了口气,咬牙:“罢了,美人只需脱光了躺在床上等人操就行,要手脚也没什么用。今日我若是真的将你打残了,日后再好好宠你疼你。”
他两手握住刀柄,目光紧盯着北山蘅的指尖,杀意陡现。
战斗一触即发。
完颜毓内力浑厚,气势迫人,刀锋似有烈火燃灼,滚烫的热意喷涌而出。北山蘅周身寒气四溢,指尖蕴着万古长渊下的冷锐,带着吞天破海之势。
狭小的密室中,振荡着冰与火的较量。
完颜毓每一刀都似带着千钧之力,然而当北山蘅运气抵挡时,才发现他不过是虚晃一招,借此消耗自己的真气。
北山蘅不打算跟他耗着,内力化去马刀攻势,反守为攻。
完颜毓的武功比他先前展露出来的要高很多,显然在酒楼那次不过是试探,北山蘅未敢大意,步步紧逼,想在自己内力露出破绽之前将其制服。
“小美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完颜毓看穿他的意图,刀走偏锋,斜刺里冲着他肋下而来。
北山蘅闪身躲避,刀背擦着他衣摆而过,削落一片皓雪般的衣袖。完颜毓闪身到他背后,伸出另一只手,在腰线上轻佻地摸了一把。
重九立在一旁看到了,挥拳就要上去打,却被林浪拦住。
完颜毓察觉到动静,挑眉,笑起来,“醋了。”
话音刚落,不等在场众人反应,完颜毓便脚步一转,飞身扑向了重九。他轻功好,出刀快,眨眼之间就到了重九面前。
“小心!”林浪喊了一声,将重九往身后拉。
几乎在同时,北山蘅已经鬼魅一般折身返回,将重九揽进怀里。他伸出手,指尖蓄足了真气,在完颜毓的刀背上轻轻一弹。
拨云指!
完颜毓眸光闪烁,马刀在手中失了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
北山蘅一掌劈下,直夺他手中刀。
完颜毓握紧了刀柄,反手将刀刃朝向自己,按下机括,缠着粗麻的刀柄另一端骤然弹出三寸左右的薄刃。
北山蘅那一掌想要往回收已然来不及,薄刃擦过他的食中二指,从两指中间直直划下。玉瓷一般的手掌上瞬间溢出一道血痕,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袖摆。
“师尊!”重九惊呼一声,捧着他流血的那只手不知所措。
“无妨,到我身后去。”北山蘅将手拢回袖子,指尖微微颤抖。
完颜毓抿着唇,眼底隐有怜色,嘴上却不留情,“废了手也好,省得以后在床上矫情。”
重九陡然回头,如恶狼一般盯住他。
“别冲动。”林浪低喝一声,两手死死扣着重九的肩。
重九挣了几下没挣开,眼眶迅速地蒙上一层红色,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呜呜低鸣,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龙崽。
完颜毓走到宋隆身边,伸出手,“拿来吧。”
宋隆看了北山蘅一眼,满面愁容地伸出双手,将那本《流光策》奉上。
书,在空中落到了另一人手里。
密室中众人脸色一变。
林浪拿着那本薄册子掂了掂,递给身后的北山蘅,淡道:“光明使这样强取豪夺,林某就看不下去。”
“哦?”完颜毓挑眉。
宋隆惊讶地看着林浪,结巴道:“林兄你……”
“放心,我没什么来头,也不喜欢扮猪吃老虎。”林浪松开重九,往前上了一步,“林某只是略有些功夫在身,见不得这些碍眼之人,赶着出个风头罢了。”
“识相的,就不该多管闲事。”
完颜毓沉着脸,缓缓握紧了手里的马刀,蓄势待发。
林浪不疾不徐,“阿漪,剑来。”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当背景板的林漪微微一笑,将头上束发的飘带解下,交到林浪手里。
林浪握着飘带一端,在空中甩了两下,悠然开口:
“左贤王,请?”
完颜毓面色变了变,眼微眯,仔细打量起林浪的面容。林浪立在原地,大大方方给他看,似在等待。
完颜毓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一缩。
“罢了,今日你们人多势众,我还要留着力气去对付外头楚江盟的人,就不奉陪了。”
完颜毓呵呵轻笑,收了刀。
北山蘅带着狐疑瞥了林浪一眼。
“小美人,我们改日再会。”完颜毓视线转过来,有些遗憾,“上了床可别对哥哥这么凶,伤到你哥哥怪心疼的。”
重九终是忍不住,怒道:“把你的狗嘴闭上!”
“啧。”完颜毓将刀柄在手掌心拍了拍,上下打量他,嗤道:“小崽子,你还是太弱了。事事都要你师尊护着,算什么男人,也配谈喜欢?”
重九给他这两句骂得,像是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愣在原地。
完颜毓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握紧马刀,攀着石壁往密室上方跃去。林浪对身后递了个眼色,林漪追了两步,很快又折回来,摇了摇头。
“他轻功太高,追不上。”
林浪摆了摆手,“罢了,走了就行,追他也没什么意义。”
北山蘅脱力一般靠在密室墙壁上,手里的《流光策》滑落在地,大半边衣摆都被鲜血染红。
“师尊,我看看。”
重九捧着他的手,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这个给你。”林浪在身后轻轻拍他的肩,手里攥着一只碧色玉瓶,“宫廷御用,我也就偷了这么一瓶,治伤没问题。”
重九把药粉倒在伤口上,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手忙脚乱地包好。
做完,他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靠着墙根坐下。默然半晌,他把头埋进两腿膝盖之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脸。
北山蘅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柔声道:“别想太多。”
林浪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神色莫测。
宋隆道:“几位先在此休息一宿,待明日宋某上去看看,兴许那楚江盟的人就走了呢。”
北山蘅点点头,将流光策揣进怀里,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双目微阖。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这会儿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重九郁闷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想往师尊怀里钻。一转头瞥见林浪盯着自己看,怕被北山蘅嫌弃,只好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捉过来,隔着那层绸布轻轻蹭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第35章 西窗烛
北山蘅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南越王府之中。
外面天色垂暮,淅淅沥沥的冷雨在檐下汇成一道水帘,院落里一枝绿梅横斜进来,在铺开的宣纸上细细地抖着。桌边生着炉火,上置药锅,汤汁顶开了锅盖,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泡。
北山蘅感觉到额头传来凉意,抬手一摸,取下一块湿毛巾。
极富烟火味儿的景象让他愣了许久,直到院中传来“砰”的一声钝响,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重九闷着头冲进来,将剑丢在墙根,拍了拍裤脚上的泥,一言不发地走到药锅跟前,拿起蒲扇一边扇,一边抹着额头的汗。
北山蘅轻咳一声。
“师尊醒了。”重九慌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他。
北山蘅探手挑起床帐,“纸笔。”
重九拿起宣纸过来,北山蘅刚要接,骤然瞧见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手,默了默,道:“帮我写封信,给绎川。让他把教中那两卷流光策带上,再备一些伤药,往南越王府来一趟。”
“师尊,我们不回去吗?”重九很快将写好的信递给他。
“去逝水阁一趟,找到陆青,请他帮忙先看过这三本中内容。”
北山蘅淡淡说着,视线在纸上扫了一圈,吹声口哨召来灵蝶。小蝴蝶顺着宣纸边缘轻轻爬过,又从窗口飞了出去,连带着纸上的字迹也消失不见。
重九挠了挠头,眼里透着新奇。
北山蘅将视线移到他身上,问:“方才做什么去了?”
“没、没什么……在院中走走。”重九不擅长撒谎,表情有些别扭,眼看外头天色暗下来,便起身去将烛台点上。
烛火洒在床前,映着北山蘅玉白的脸,宛若月下仙人。
重九看了一眼便心神荡漾起来,慌忙把视线移开,起身走到炉火旁,倒了一小碗汤药端过来,坐在床边,“师尊喝药吧。”
北山蘅避开他的手,“腿。”
重九微怔,迎着那道锐利的目光将碗放下,抬起一条腿搭在床边。
北山蘅摇头,“那条。”
重九硬着头皮换了条腿,怯生生看过来。
北山蘅掀起他的衣摆,把裤腿挽上去,露出小腿上一块巴掌大的淤青。
“练剑去了吧,”北山蘅睨他,“不疼?”
重九咬着下唇不说话。
北山蘅帮他揉了揉,道:“等下去找点伤药擦上。”
“嗯。”
重九赧然地放下腿去,闷着头不说话。北山蘅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上他的下唇,摸到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牙口挺好。”北山蘅揶揄。
重九脸刷地红起来,转头端起碗,“师尊喝药吧。”
北山蘅故意逗他,“苦死了,不喝。”
重九想了想,端起碗自己含了一口,突然抱着他的头亲了上去。北山蘅感觉到一个滚烫的东西蹭上来,舌头撬开他的唇齿,还未及细想,便被哺了一口温热汤汁。
汤药的微苦,梅花的清香,霎时间在他口中蔓延开来,随着对方的动作一点点沁入肌肤。
北山蘅反应过来,慌忙后退躲避。
重九却顺势爬上了床,将他推到墙根,欺身压上来,扳住他的头恶狠狠地啃着。舌尖扫过那一排整齐的牙,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
“牙口好吗?”重九退出来一些,衔着他的唇笑问。
北山蘅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大半个身子都被对方拢进怀里,重九的骨骼已逐渐长开,肩胛处衣衫勾勒出肌肉的形状,有少年朝气,又成熟沉静,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
“书上说的是对的,这样喂药果然方便,师尊喝得好乖。”
重九意犹未尽地在北山蘅下唇上咬了一下,贴到他耳边道:“阿九吃了梅花糕,是甜的吧。”
“你看的什么破书!”
北山蘅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抬手要推人。
“当心伤口。”重九捉住他的手,笑弯了眼睛,“弟子喂您喝药吧。”
“滚。”北山蘅瞪他。
重九被骂了一句,脸上却笑得更欢。他将碗端起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北山蘅嘴边:“师尊若是不喝,可莫要怨弟子非礼。”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北山蘅阴恻恻地盯住他,抿着唇不肯动。
重九但笑不语,不以为意。
他这个师尊看上去凶得像老虎,实际上最是心软,天天说要杀他,杀了大半年也没能杀掉。
“师尊要是不喝……”重九顿住,作势又要将碗端到嘴边。
“拿过来。”北山蘅黑着脸。
重九笑眯眯地把碗递给他,北山蘅表情嫌弃,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一整碗药喝了下去。
“师尊好好休息。”重九拿过空碗站起身。
北山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重九笑了笑,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上。他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剪刀,剪去里面燃尽的灯芯。
“剪烛西窗,秉灯话雨,师尊可曾听过?”
北山蘅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感觉到脸上越来越烫,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重九最后那句话。呆坐了半晌,他忽地拉起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像猫一样缩进了被窝里。
西窗话雨……那是夫妻之间才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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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从西厢的客房退出来,抬头看看天,正打算冒着雨回房休息,冷不防头顶出现了一柄素色纸伞。
回过头,林浪站在廊下,静静望着他。
“林先生。”重九颇感意外。
“蘅教主的唇软吗?”林浪视线从他泛红的耳际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