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疑问顿时有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父母的死亡刺激到了她, 石玉内心发生了一些变化。至于为什么罗翔和刘雪会遭殃，合理推测一下, 他们也许是说到了这方面的话题，或者石玉本就对刘雪起了杀心。
　　“我的锅，”阮陵坐在沙发上, 微微仰头, 盯着天花板, “石玉也是万界出来的人,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
　　“那异能……？”
　　阮陵皱眉：“她在万界的时候，异能一直是治愈。估计是用了什么道具或者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完成了异能的进化。”
　　“也有可能她之前就在隐瞒。”慕绍补充道。
　　“不可能，”阮陵摇摇头, “真要有所隐瞒，万界的系统不会检测不出来。而且在那种一不小心就会死的情况下，也没必要隐瞒。”
　　想起B-038上面的东西，他微微眯眼：“我更倾向于, 石玉和那些植物做了交易。”
　　“她的异能本身就有‘生命’的属性，而那些植物带有‘腐蚀毁灭’的特性，两相结合……生与死么。”
　　说着说着，阮陵忍不住叹息：“她应该是想复活他们。”
　　慕绍看着他愁眉紧锁的样子，笑了下：“别担心，你明天放心考试，我看着。”
　　阮陵嗤笑：“叁那家伙不蠢，说不定就会逮着明天搞事。”
　　被人抓住弱点的滋味，真是好久都没有体会到了。阮陵深陷的眉心露出几分阴郁：“真要搞事，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虽然他早就有把叁杀个几万次的计划。
　　听得出来阮陵之前和石玉的关系还不错，石玉的年纪还这么小，慕绍有些担心阮陵，旁敲侧击地问：“那石玉……恐怕只能在异控局里呆着。”
　　“杀了。”阮陵却斩钉截铁的说，眼神深邃若寒潭，没有丝毫的犹豫，满脸都是杀意，“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选择了，就要付出代价。”
　　明明看到这样的场景，正常人应该都会心寒或者惧怕才对，慕绍却只觉得心疼。
　　却听见阮陵忍不住一笑，转身看着他，眉梢上挑：“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就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吧？”
　　难道不是吗？
　　慕绍愣住了。
　　“万界不会让你组成那样的团队的，甚至可以说，如果是同一团队的人，才更容易被万界针对。和石榴他们分属不同阵营的情况，我都数不清多少次了。”
　　“那你们？”
　　“还能怎么样，活着才是第一位，尽量不伤到对方性命，能用什么手段就用呗。”
　　慕绍神情复杂。
　　他感觉阮陵是在嘴硬。
　　……
　　不管怎么说，一诊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按时按点地来了。
　　因为在这之前已经充足地复习过，大大小小也考过两次模拟考，阮陵的心态放得很平，一点也不紧张，还和以前一样去学校，最多就是在靠前翻了翻语文的古诗词——他虽然记性很好，这方面一般不会翻车，但架不住心里不安稳。把书翻一遍，即使什么都没看进去，也会觉得自己复习了。
　　然后无论最后考出来什么样子，都不会觉得是自己没复习的锅，顶多吐槽几句“卧槽什么变态魔鬼题目，这他妈谁能做出来我，我裂开了”。
　　不得不说，学生的心理还是很好懂的。在学校呆久了，阮陵也不免生出这些想法来。
　　整个上午平安无事，除了在阅读理解上卡壳，其他都没什么。
　　叁也没搞事。
　　难道是他想错了？
　　这个想法在下午数学考试刚过二十分钟的时候烟消云散。
　　阮陵那个时候刚刚写完填空题，中性笔在答题卡上落下最后一笔，写了个“0”，就感觉到斜前方万里之外，传来一阵模糊的能量波动。中性笔一斜，“0”多了条尾巴，像蝌蚪。
　　啧。
　　阮陵舔舔腮帮子。
　　考试，尤其是像这种的大型考试，开考后三十分钟之内是不能提前交卷的。
　　阮陵在心中再一次疯狂辱骂叁。
　　抬头，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目光炯炯，丝毫不懈怠，巡视考场的每一个角落。对上阮陵的视线，老师扯嘴皮，试图勾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然而却因为硬件问题，扯出了一抹阴森恐怖的笑容。
　　阮陵立即低下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老师不可能随便放他出去。
　　那能量只出现了短短几秒，然后彻底消失，无论阮陵如何搜寻，都找不到一点痕迹。很明显是在钓他。
　　飞快扫一眼试卷上的几道大题，前三道比较简单，倒数第二道解析几何有难度但可以做，压轴的导数看着有些复杂，最后两道选做在可做的范围。
　　阮陵压下那些躁动的心思，强迫自己把所有神思都压在白纸黑字之上。
　　中性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一些简单的计算在心中完成。
　　省略一些不必要的步骤，字迹逐渐潦草，阮陵几乎是以自己这一生最快的速度把前三道题写完了。
　　后面的解析几何草草动了几笔，赚得了两三分。
　　阮陵写好姓名，接着飞快举了下手。
　　监考老师时刻关注教室里的情况，见状，轻轻从讲台上下来，弯腰，压低声音问：“上厕所？”
　　阮陵摇头，然后紧咬双唇，作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为了效果逼真，甚至还在额头弄出了冷汗。
　　“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提前交卷？”
　　这……考试才刚过半个小时，这还是一诊。提前交卷……监考老师犹豫了。
　　但见这考生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又担心他的身体：“你现在怎么样了？能坚持吗？”
　　“嘶。”阮陵发出一声痛呼，引起了旁边考生的注意，他似乎竭力想要忍住，然而痛苦太过剧烈，连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
　　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话。
　　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自然也认得阮陵，确实听过同事说起他的病情。
　　考试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
　　“那好，我叫一个老师陪、”
　　话刚出口，就见那学生立即起身，微微鞠躬：“谢谢老师！”
　　然后蹙着眉头，几步走出了教室，速度之快，连监考老师都没反应过来。
　　“？？？”
　　你不是还痛着吗？
　　出了教室，阮陵立刻直起身体，也不再演，避开巡逻的老师，轻巧地下了楼。
　　冲到校门口时，刚好看见了慕绍。
　　“你也感觉到了？”
　　慕绍无奈：“我就知道你会出来，那波动……局里也察觉到了。”
　　他一把拦住阮陵：“你回去考试，我会处理。”
　　阮陵皱眉：“我已经写完了。”
　　“…………”慕绍狐疑，“这才刚刚开考三十分钟？”
　　虽然阮陵在学习上确实有天赋，他也相信阮陵之后肯定可以考出一个好成绩，但这并不代表就能三十分钟解决数学了。
　　“我空了三道题。”
　　“三十多分，丢了不可惜？”慕绍按着他的肩膀，“你现在回去，就说是出来上厕所了。”
　　阮陵：“我跟老师请的病假。”
　　“这些都不扯了，”阮陵后退半步，避开慕绍的手，“叁要搞事，肯定不小，你们怕是解决不了。”
　　慕绍微微叹气：“更多是因为石玉吧。”
　　之前还说着要杀掉石玉的阮陵，此刻却没有否认。
　　“好吧，”慕绍终于妥协了，其实他来之前就知道阮陵肯定不会安安心心考试，结果也不算超出他的预料，“我找不到能量的源头，局里那边也不行，你可以感受到吗？”
　　“他们用了道具，”阮陵望着天空，摇头，“我现在也找不到了。”
　　钓了人却没有售后，这事怎么搞的。
　　石玉会在哪里？
　　繁多的线索在脑海中打转，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阮陵眼神一凝。
　　石嘉荣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
　　[小玉过生日，他们，要赶回来……带她去游乐园……路上滑，就……]
　　因为要赶回来带石玉去游乐园，所以才会出事故。
　　那天去游乐园时碰见石玉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万界里的人偏执至极，游乐园这个对石玉来说，既是美梦也是噩梦的地方，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地方。
　　阮陵一把抓住慕绍的手：“是游乐园！”
　　-
　　工作日，游乐园的人流量要比休假的时候少上不少，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家长带着自己的小孩出来玩。
　　“妈妈，等等我！”
　　穿着童装的小孩一蹦一跳，头上戴着的兔子发卡一上一下，追着前面的妈妈：“你走的好快，等等我妈妈！”
　　大门正中央，石玉穿着华丽的公主裙，头发用粉嫩的蝴蝶结扎起。
　　她静静看着乐园里笑得肆意的人们。
　　缓缓地、缓缓地抱紧了玩具熊。


第71章 恶毒
　　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空中飘飘荡荡, 穿着兔子人偶服的人随处可见。就算已经进入冬天，大街上还是可以看见推着特色冰淇淋小车的工作人员，巧克力碎片洒在乳白的冰淇淋球上, 甜甜腻腻的味道在空中漂浮。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小孩攥着妈妈的衣角, 双眼紧紧盯着冰淇淋车，露出毫不掩饰的渴望。
　　“现在吃太冷了, 会把肚子吃坏的！”妈妈拉起小孩的手, 皱着眉头说教。
　　小孩显然很熟悉这种场景，小脸皱巴巴的, 眼眶在泪水里打转，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就尝一口嘛，妈妈！”
　　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妈妈眉头松动, 半晌, 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吃坏了肚子回去喊痛, 我可不管你！”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吃好吃的冰淇淋, 小孩哪里想得了这么多，欢呼一声, 朝着冰淇淋车奔去。
　　真是令人厌恶的一张脸，令人不快的场景。
　　石玉阴郁地盯着逐渐远去的母子, 抱着小熊的手微一使力，一不小心把充作眼睛的纽扣给拧了下来。
　　“弄疼你了吧？”石玉慌忙地把小熊转过来，面对它，轻轻摸了摸那失去眼睛的部位, 脸上满是心疼，“都是我不好。”
　　“我真没用。”
　　她沮丧地说。手心里的纽扣就像针一样扎着她。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会很温柔地帮她把小熊的眼睛缝上去，还会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叫她不要难过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
　　妈妈一定会这样说，然后亲手做一盒巧克力送给她。甜食能够带给人们幸福和快乐。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小熊，估计也修不好。就是一个废品，她还拿着干什么呢
　　石玉把这个整日抱着、珍藏不已的小熊扔进了垃圾桶里，动作果断，一点犹豫都没有。曾经那个因为小熊被弄上一点痕迹就大哭大闹的石玉已经完全消失了，每天都被打理得很好的小熊落进满是垃圾和污秽的地方，被尘埃淹没。
　　天意不会让他们死，否则为什么万界会找到她呢？否则为什么她的异能刚好是“生”？否则为什么她遇到了叁，完成了异能的进化？
　　冥冥之中，一切都早已注定。
　　“相信你们会回来的，”石玉抬头望向天空，那上面浮着一个蝴蝶样式的风筝。
　　就在这个冬天，都在这里。
　　“阿姨，我想要一个巧克力冰淇淋。”石玉指着车上的一个模型说，“就那样的。”
　　蛋卷里的冰淇淋凉凉的，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子醇厚的巧克力味道，吃到里面时，还咬出了一嘴的草莓果酱。第一口还好，吃多了，其实口腔已经麻木，没什么其他感觉，就像是被冰镇了一样。
　　尝不出味道。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比不上妈妈做的巧克力。
　　那时候可真冷啊——石玉虽然没有和他们待在一起，但是大概也想象得到。
　　“诶，好，别急，妈妈和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也许是刚刚挂掉这通催促的电话，也许是在那之后不久，总之它就这么来了，在转弯的那一刹那。C市常年不下雪，去年是个例外，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轮胎轧上去的时候，微微打滑，但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迎面闯来的那辆货车。
　　两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爸爸也许只堪堪下意识转了一下方向盘，或许还踩了一下刹车，整个车身就往左手边的悬崖上偏了，然后顺理成章的，一咕噜掉下去。
　　货车那边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两车双双坠崖，像是殉情一样。
　　想到这里，石玉忍不住弯弯眼角。
　　之前她没体会过那种感觉，在心里设想了千万种痛苦的程度，结果进了万界，在一次副本里体会到了车辆坠崖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那样痛苦。那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整个身体都在下坠，涌现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无法逃离的无力感。当然，在最终落下的那一刹那，剧痛袭来，说不清楚是哪里开始的，总之一瞬间的占据了整个身体，连动动手指头都会牵着心脏重重一跳。
　　火焰从引擎盖里窜出，转眼间将整个车身包裹。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旁边的人痛哭流涕挣扎。
　　那一天她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一边笑一边想待会儿要去玩什么。
　　然后等来了手术室外刺目的红灯。
　　“因为天气……条件不足以……爆炸……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