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绍定定地看着,喉咙中生出难耐的痒意。
“你发烧了?”
慕绍回过神:“没有。”
阮陵有些疑惑:“那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其实他更想说腻味来着,但顾及到慕绍,换了个词。
慕绍心中有鬼,被他这么一说,身体顿时僵硬起来,眼神飘忽,不敢看阮陵:“啊,没什么。”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在心中默念: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才勉强把那无处安放的爱慕妥帖地藏好。
罗翔和刘雪的案子没有进展,慕绍得去异控局里跟进。而阮陵这边还有一大叠试卷没写,他模拟考不理想,国庆回来之后紧接着正式的零诊,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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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能复原吗?”
异控局内,慕绍问技术科的眼镜小哥。
眼镜小哥推推眼镜,有些苦恼地皱眉,他点着鼠标,半晌之后摇头:“没有任何进展,我们之前请了队里有相关异能的人来帮忙,也一无所获。”
罗翔和刘雪的皮子还搭在银白的台子上,被一件白大褂盖住。慕绍伸手轻轻拉开,又仔仔细细扫了他们几眼。
过了这么多天,皮子颜色没有发生顶点儿变化,皱巴巴的紫黑色。
想到阮陵之前的一些猜测,慕绍戴上手套,沿着人皮的头部往下摸,发现确实没有一丁点儿伤口,连针眼都没有。
“嗐,局里的人来了好几波,把他们反反复复地看,也没看出个名堂来。”眼镜小哥说,“我看啊,这案子,悬!”
“指不定有哪位一直藏着的老鼠呢!”
慕绍问:“背景调查的结果呢?”
小哥回答:“结果,结果就是没什么异常。罗翔呢,父母早在三岁的时候去世,之后一直在福利院里长大,亏得懂上进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出来教书,还不忘往福利院里寄东西打钱。刘雪这边要复杂一点,她家里的亲缘虽然单薄——只有爸妈和一个姐姐,但是她姐姐嫁进了豪门石家,石家这边的亲戚乱的很,详细报告在这里。”
小哥把报告交给慕绍:“您慢慢看。”
他熬了三天三夜,眼眶青黑,还是靠着异能者的躯体硬撑下来,现在已经困得不行:“我得睡了,慕队您自便。”
说完,他戴上蒸汽眼罩,头一歪,彻底没了声。
门外响起小声的敲门声。
慕绍开了门。
“诶,我就知道老大你在这儿!”萧天瑞扫一眼屋内,见有人在睡觉,压着声音,对慕绍勾勾手,“快出来,咱们哥俩谈谈。”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那案子还是老样子?”萧天瑞先例行公事地问。
慕绍点头。
于是萧天瑞跟着惆怅:“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你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题,萧天瑞一扫之前的沉郁,脸上难言兴奋:“还能有什么事,你昨天……是个什么结果啊?”
他点点慕绍的肩膀,一脸八卦。
慕绍倒很淡定:“什么什么结果。”
“您就别装了!”萧天瑞不耐烦了,“昨天晚上就一直吊着我,看到没,好大一黑眼圈!要说就利落点,别婆婆妈妈的!”
八卦之心让他面对慕绍时顿时少了敬畏。
慕绍勾唇:“没结果。”
“??没了?”
萧天瑞狐疑:“我看你这一脸含春的样子,不像是没情况啊——该不会是还没追到?”
他这话正中红心,慕绍的笑容一僵。
“……还没追。”
萧天瑞:“…………”
“老大,您这儿,这不行啊,”萧天瑞连连摇头,“你喜欢她?”
慕绍很诚实的点点头。
萧天瑞一拍大腿:“那就追啊!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他妈的!”
慕绍诚恳提问:“怎么追呢?”
“嗐,”说到擅长的领域,萧天瑞的话就成倍地多了起来,“这个简单啊。你先旁敲侧击,搞清楚人家的喜好,对症下药。”
“如果不清楚呢?”
“那就老实着来,端茶送水总是基本的吧,时不时买点精致小礼物,假期约出来增进感情,在人家低落受伤的时候,找准时机上前安慰,一通操作,妥了!”
“不过有一个前提啊,”萧天瑞强调,“你得搞清楚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了,就默默守护,别整那些幺蛾子,做男小三不光彩的!”
慕绍:“……”
慕绍觉得他在放屁。
一点用也没有。
“诶,”见对方冷下脸要走,萧天瑞连忙追上去,“老大你先别走啊,诶,说说是谁呗,我保证不说……我嘴可严了!”
把萧天瑞的屁话抛之脑后,慕绍决定按着自己的步调来。
已知他喜欢阮陵,这是大前提,喜欢的东西就要追过来,慕绍一点也不怂,阮陵也成年了,在某些方面也……没什么大禁忌。
于是慕绍制定了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计划,写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措施。
最终……选择帮阮陵辅导功课。
他是这么想的,阮陵爱学习,想高考,他要是在这方面给阮陵帮大忙,那阮陵的好感度肯定直线上升。
抛开某些心思,慕绍在数学和地理上面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帮着阮陵巩固知识点,等到迎来了十月的零诊,阮陵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结果想想就知道。
语文:121 数学:134 英语:141 文综:223
总分:619,班排13,年排87
嗐,总算可以上大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众的追求方案里,慕绍最终选择了……辅导00学习(。
第68章 天地无声
这么多天的努力是值得的, 阮陵捧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这种纯粹的喜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拥有过了。
慕绍也很高兴, 自觉在其中出了一份力,那一天两人奢侈地点了大餐。
更令人高兴的是, 秋水再一次发育了!
根茎更加粗壮,叶片更大且绿, 勃勃生机显而易见。而在叶片之间, 生出了一小团暖黄色的光球,绕着叶片飞舞——那是秋水重新凝聚出来的灵魂!虽然还没有生出完全的意识, 但秋水目前已经具备了和人沟通的能力。
“阮、阮……”小光球软趴趴地喊道,声音细如蚊呐。
阮陵却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走到窗台前, 弯腰:“怎么了?”
自秋水上一次发出一声“啊”之后,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发声。
小光球却不理会阮陵, 执着地说着自己的话:“陵……阮……”
她似乎是想要念出阮陵的名字来, 只是碍于混沌的意识和笨拙的嘴舌,只能磕磕绊绊地念出来。
就算秋水的意识只在两三岁小孩的水平, 她也依旧没有忘记阮陵。
一股又酸又甜的味道自阮陵的舌根生出,蔓延至整个口腔, 他像是被蜜糖包裹,说不出的高兴。下一秒甜中却又生出了苦涩的酸味,秋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呢?
而且,那个时候要不要让她恢复过往的记忆呢?
将那股细微的酸涩抛之脑后, 阮陵一字一顿教秋水念:“阮、陵。”
小光球也跟着联系;“阮、阮……陵?”
她的声音起先是有些迟疑的,念了几遍之后,这种迟疑逐渐被肯定取代。
“阮、陵。”
“阮陵。”
最后一句响起,阮陵身体骤然一僵,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脊柱生出,窜至头顶——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慕绍在一旁看这“亲子教学”的场景,也来了兴趣,跑到秋水面前指着自己:“慕、绍。”
小光球沉默了。
“慕、绍。我是,慕绍。”慕绍锲而不舍。
“慕……”小光球犹豫地出声。
她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很稀薄,但也不是不认识。
“慕、绍。”
“慕、慕、慕、绍……”
慕绍忍不住笑了,说:“我可不是慕慕慕绍啊。”
他拍拍阮陵的肩膀:“看来她只听你的话,你来教教?”
阮陵:“……”
这有什么好教的?等秋水恢复过来,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这么想着,阮陵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了:“这个人,慕、绍。”
阮陵来教,秋水的积极性顿时被调动起来。
“慕、慕、绍!”
不需要阮陵重复,她自己练了起来:“慕、绍……慕绍。”
最终,两个人的名字都学会了。
慕绍笑意深深。
慕绍,对,我是慕绍。他看着秋水,我是阮陵的慕绍。
秋水抖抖叶子,投诸灿烂阳光的怀抱。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奇怪的男子,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嫩白菜给拱走!
零诊过后,学校里的气氛松了一些。阮陵每天按部就班上课下课,跟着班里的进度,把高一到高二学的知识点重新梳理了一遍,理出其中的重点、考点,而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则不必太过关注。
但是气氛的轻松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要到十二月的一诊了。
学习上的进步只是一方面的,另一方面,阮陵在生活上逐渐有了困惑。
关于慕绍。
他越来越觉得慕绍很不对劲。
之前的慕绍,准备早中晚饭,对他关怀备至,很正常,因为慕绍的眼睛里是对他很正常的关怀。阮陵很清醒,慕绍之所以这么对他,一方面是出于他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习惯成自然——他毕竟把阮陵当成后辈照顾了好一阵子。
但是最近,慕绍虽然依旧做着同样的事情,然而无论是眼神,还是气氛都越来越不对劲。
好多次,阮陵都想直接问出来。
但是直觉让他将这股疑问压在肚子里,他有些惧怕,难得的惧怕,怕某些事情一旦挑明,就再也无法回转。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次察觉之后,再看慕绍的所有行动,似乎都带着点难言的意味。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阮陵有些心烦意乱。
他此前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果侥幸活下来,孤独终老,不去祸害别人。
可是没想到遇到了慕绍。
偏偏是慕绍。
阮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装作不知道?太难了,以前没有察觉到还好,只要一知道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演技是好,但不是用在这方面的啊。
心乱如麻。
心乱如麻。
“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还是慕绍先开的口。
阮陵:“……”
是你不对劲好不好!!
可他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能扯出笑容:“没什么。”
在家里时时刻刻都要和慕绍待在一起,阮陵都快窒息了,暧昧的气氛快要升到顶点。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于是阮陵决定去一趟墓园,散散心。
回来这么久,他还没去看过爸妈。
“要我陪你吗?”慕绍小心问。
“不用。”阮陵摇头,外面正在下雨,他拿了一把漆黑的伞。
C市这边无论春夏秋冬,雨水总是少不了的,除了夏季,大多时候都是缠绵的细雨,C市人已经习惯性地带着伞,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毕竟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下一秒就要下雨。
即使撑着伞,缠绵的雨丝依旧斜斜地吹进伞里,落在阮陵的衣襟,拢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像是一颗颗莹润的珍珠。有雨水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微微濡湿,令他双眼越发深邃。
他撑着漆黑的伞,在街道上慢悠悠行走,与身旁步伐匆匆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雨水中。
因为下雨,墓园里显得很冷清,只有极少数的人还在。
没有人高声说话,只有无尽的雨水打在地上、墓碑上的细微声音,以及透过连绵的雨幕传来的隐约哽咽。
天地无声。
墓园外侧,有小贩售卖鲜花以及纸钱,阮陵买了束新鲜的百合。
阮陵的父母位于群英碑那边,他之前还疑惑过,他们只是普通人,怎么能入群英碑呢?
不过对于还在读书的阮陵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因此只是想了想就放在一边。
现在再来看,原来他们是因为为了异控局、为了国家牺牲才得以进群英碑。
那么多线索在眼前,以前的阮陵却选择不看。
也是,无论他们是什么人,终归是阮陵的父母。
父母无论如何厉害,子女都不希望他们死亡。
迈过层层阶梯,雨水打湿了青砖,令它有些滑腻,阮陵稳稳站在上面。
方形的墓碑和他梦里一样,苍白的,粗糙的,他们的黑白照片印在上面,爸爸笑得很灿烂,而妈妈则有些温婉矜持。
指腹轻轻拂过那一行字。
[阮经国梅影]
阮陵轻轻叹了口气:“隔了这么久,九年,还是十年?这么久没来看你们,不怪我吧。”
“反正怪我也没法出来打我。”他笑了。
“哎,我现在,烦啊!”
“真的烦!”
他絮絮叨叨地说。
从进入万界到在万界中生死拼搏,到后来侥幸逃离。说的最多的,却还是慕绍。
“你们说,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好处?”阮陵苦闷地皱眉,“虽然有房子,但是我没钱啊,最重要的是有生命危险,随便哪一个人,都比我好上百倍,至少他们不会带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