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撩起眼皮看着戚陆,见戚先生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说:“戚先生,你都两百多岁了,也该帮着做点家务了,比如洗个碗之类的。”
戚陆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回答道:“有道理。”
司予扯出一个假笑,眯着眼表扬:“孺子可教……”
戚陆扭头:“戚小福,进来。”
司予:“……”
小福抱着小盆子哒哒哒跑进来,说:“主人,小福正在和小螃蟹晒月亮!”
戚陆抬手朝厨房方向一指:“洗碗。”
小福愣了愣,瘪着嘴抗议:“不要!”
“你都四十多岁了,”戚陆非常严肃认真,“也该做家务了,比如洗碗。”
小福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地嚷嚷:“可是小福昨天还洗衣服了!早上还叫大家起床了!”
戚陆眉梢一挑:“那再加个洗碗吧。”
戚小福小朋友委屈地抱着小盆打转,司予想笑又不能笑,只好脱了手套拍拍小家伙的脸蛋:“主人逗你的,和小螃蟹玩儿去吧。”
小家伙眼睛“唰”的就亮了,仰头问:“不用洗碗了?”
“不用,”司予捏捏他的脸,“哥哥洗。”
“哥哥真好!”小福奶声奶气地说,抱着小盆快活地跑出去晒月亮了,院子里传来小家伙软乎乎的声音,“小螃蟹小螃蟹,你快快长大,长大了和小福一起打主人,每天把主人关在厨房里,洗一百一千个碗……”
戚陆:“……”
司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陆摸了摸鼻子:“不许笑!”
司予“哦”了一声,努力深呼吸收腹憋着不笑出声。
院子里的小家伙还在自言自语:“如果主人洗碗洗得好,我们就奖励主人一颗小熊软糖,一天只能奖励一颗!如果主人洗得不好,你就用你的大钳子夹主人的屁股,主人就变成红屁股主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司予使劲儿揪着自己的脸,“对、对不起啊,不、不是故意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戚陆抬手揉了揉眉心:“戚小福,进来!”
三秒之后,小家伙抱着小盆哒哒哒地跑了进来,乖巧可爱地眨巴着圆眼睛:“主人,有什么事吗?”
司予赶紧站到两人中间,说:“没事没事,主人就是随便叫叫,带着小螃蟹玩儿去吧。”
“哦!”小福点头,转身又踩着他的小皮鞋哒哒哒地跑走了。
司予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用手肘推了戚陆一下:“喂,你这两天干嘛总和小家伙过不去,两百多岁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没有。”戚陆拒不承认。
“哦——?”司予突然俯下身,和戚陆脸对着脸,“真没有?”
“咳咳……”戚陆偏头,“没有。”
司予轻笑了一声,直起身边擦桌子边小声哼唱:“古老的东方有一位血族,他的名字叫幼稚鬼~”
戚陆额角一跳,觉得司老师含沙射影的功夫可以说登峰造极了。
“血族血族爱欺负小孩,永永远远地欺负小孩~”
司老师唱的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戚先生忍无可忍:“你唱什么?”
“啊?”司老师提着抹布一脸无辜,“就是我们人类世界的一首儿歌呀,每个人类都会唱的。”
戚先生冷着脸:“不许唱了。”
司老师奇怪地问:“为什么?”
戚先生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理由:“难听。”
“哦,”司老师笑眯眯地说,“那你闭上耳朵呗。”
司老师说完,继续唱他那不着调的儿歌,什么“幼稚鬼,真呀么真幼稚,幼稚大王就是他,就是他”、“欺负小孩的老头子,穿着一件大斗篷”一首接着一首,词儿还不带重样的。
戚先生:“……”
从戚小福还只是个不能化形的小蝙蝠开始,戚陆养孩子养了有一百多年,但教育方法却非常匮乏。一般情况下孩子闹了皮了不听话了怎么办——暴力镇压一个方法就能解决。但司老师显然比熊孩子戚小福难对付多了,暴力镇压吧,戚陆自己第一个舍不得。
唯一一个对付熊孩子的方法在司老师身上行不通,戚先生只好认栽。
司予唱着歌擦完了桌子,拎起垃圾桶走到门边,回过头警告戚陆:“我出去倒垃圾,你不许欺负小福啊!”
戚陆面无表情:“他烧了我伐的木。”
司予一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戚陆说的是什么,于是他靠着门框笑得乐不可支:“就因为小家伙前两天烧了一根你的木头?戚先生,你这也太幼稚了吧!”
戚陆觉着自己干了一件两百多年来最蠢的事,但尊贵的纯血族戚先生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为了一根木头就和小家伙闹别扭的。
司予笑得见牙不见眼:“后头山里木头那么多,再去弄几根不就完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陆非常冤枉,小家伙烧掉的那根可不是随便一根木头——那是他在山里溜达了好几天才相中的,木质、品相、纹理无一不是最好的,偏偏戚小福就挑了这一根拿去烧火了。
戚陆清了清嗓子:“不是要去倒垃圾吗?”
“去去去,”司予边笑边往外走,“戚先生,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陆被笑话的耳尖发红,他抬手刮了刮鼻梁,低头笑了出声。
他也觉得他最近……怎么越来越傻气了?
果然,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可恨又愚蠢的。戚陆明晰地感知到,自从司予擅自闯入他的生活以来,他不受控制的时候越来越多,犯傻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戚陆看着司予得瑟的背影,只觉得心尖上又酥又痒——什么最好的木头,他就不该为了这么个家伙总想着最好的,像司老师这种可恶至极的人类,就应该……
戚陆咬牙切齿不过两秒钟就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像司老师这种可恶之极的人类,就应该配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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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司予回来,餐桌边空无一人,他在客厅里张望了一圈也没见着戚陆,想着难不成是先回去了。
他拎着桶进了厨房,一眼就看见洗碗池边站着的人,身形高挑、宽肩窄腰、衬衣袖口折到腕骨偏上一点的位置。
“戚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洗碗。”戚陆头也不回地回答。
司予心中一暖,有些感动地走到戚陆身边:“你怎么……”
话说一半就卡壳了,司予直愣愣地看着一池子脏碗,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你不是洗碗吗?”
戚陆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不会。”
司予哭笑不得:“好笨喏!我教你,那个叫洗洁精,专门用来洗碗的,你先把那个挤一点……”
戚先生在司老师手把手地教导下洗完了一池子碗筷,他两百多年来第一次干这事儿,手忙脚论中还打碎了一个勺子。
厨房很小,戚陆又生得高大,他一进来空间立刻就变得逼仄起来。两个人挤在一起好容易才收拾完,司予用肩膀撞了撞戚陆的手臂,逗他说:“做家务的感觉怎么样?”
戚陆看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不错。”
司予弯着眼睛:“既然这样,我还有一盆衣服没洗,不如戚先生帮忙洗了吧?”
戚陆双手插兜,微微倾**子,补充了一连串定语:“我是指,和司老师一起,在很小的空间里,做家务的感觉,不错。”
司予看着眼前戚先生突然放大的脸,心头重重一跳。
戚陆眼形狭长,眼窝比一般人更显深邃,这样近距离看他的双眼,司予只觉得自己就要被卷入一潭幽黑深泉。
空气突然变得暧昧又湿热,洗洁精淡淡的柠檬香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司予感觉到自己此刻心跳如擂鼓,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明明都和戚陆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轻易就被他撩拨。
司予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料理台,戚陆往前进了一步,司予退无可退,双手撑着台面,上身后仰,顾左右而言他:“戚、戚先生,你要、要不要喝牛奶……”
一向游刃有余的司老师很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刻,戚陆低低笑了一声,一手揽住司予的腰,手臂稍稍一个用力,把司老师抱到了料理台上。
双脚突然离地,司予低呼一声,圈住了戚陆的脖子。
“要,”戚陆的手顺着他的背脊往上游移,扣住他的后脑,“渴了。”
司予的呼吸又快又重,他和戚陆鼻尖相抵,鼻息缱绻地缠绕在一起。
他舔了舔嘴唇,咬着戚陆的唇峰问:“那你要接吻吗?”
“要,”戚陆反客为主,在唇齿交融间发出模糊的声音,“解渴。”
“啪——啪——啪——”
小厨房里,粗心大意的人类没有拧紧水笼头,水珠一滴一滴地打在不锈钢池子里。如果仔细听,清脆的水滴声中还掺杂了一些细弱的、暧昧不明的响动,像是吮吸时带起的水渍,又像是难耐的喘息。
突然,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在台面上摸索片刻后握住了水嘴,指骨由于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水珠经由紧握的掌心一点点漏出来。
司予明明坐在坚实的台面上,却感觉自己就快要融化了一般,只有靠着紧紧抓住点什么才能维持微弱的意识。戚陆热烫的呼吸就快要把他烧化,浑身上下如同通了电,细小的战栗感从头顶飞速蔓延到脚心。
戚陆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另一手抬起想要解开脖子上那颗扣子,但小小的一粒扣子却玩笑似的怎么也不肯乖乖被解开,戚陆耐心告罄,用力一扯,扣子“啪”一声砸在地上。
司予睁开双眼,看着此刻他眼前站着的戚陆,发梢沾着水汽,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衣皱的乱七八糟。
——他正因为我而失控。
这个念头像是点燃导火索的火苗,“嘶”的一声,司予脑中绽开一片火光。
戚陆轻咬着司予的下唇,声音低沉的可怕:“大床做好了,要试试吗?”
第56章 螃蟹
“哥哥,小螃蟹吃饱了吗!”小家伙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效果堪比平地惊雷,“哥哥!哥哥!”
那只紧攥着不锈钢笼头的、骨骼分明的手忽然一抖,一颗水珠“啪”地砸在池子里。
司予一个战栗,用力在戚陆肩上推了一把,戚陆当下还沉浸在唇舌之争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推的后退一步,“砰”一下撞上了冰箱。
小家伙蹬着小皮鞋在客厅里跑来跑去,隔了一层薄薄的木门,“哒哒哒”的声音穿过门缝,应和着司予擂鼓般的心跳。
司予垂着头,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此时心神俱乱,甚至不敢抬头看戚陆是什么模样。但即便他不看,司予也能感觉到戚陆如同滚烫岩浆般灼灼的视线,严丝合缝地把他笼罩在其中。
他坐在料理台上,拖鞋早在刚才就被蹭掉在了地上,棉质长裤过于宽大,裤脚半搭着脚背,灰色布料下露出他修剪的干干净净的趾头,由于紧张和兴奋还未消散,仍然保持着蜷曲的姿态。
戚陆的视线自上而下,从司予的发旋一直流连到脚背——无论是他颤抖的眼睫、收紧的十指,还是微蜷的脚趾,每一处都比戚陆见过的任何名画更旖旎、更生动。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从胸口处汹涌迸发,戚陆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想看清司予的脸,他迫切地渴望看清司予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那是他的人类为他动情的样子。
“抬头。”
刹那的冲动终于冲破躯壳,戚陆沉声说道。
他极少用这样命令的口气对司予说话,嗓音中挟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和强硬。
司予脑中仍旧一片茫然,闻言慢慢抬起了头。
戚陆总算看清了人类此刻的样子——眼睛清凌凌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失神中又带着不可思议的生动,眼尾晕染着一片薄红,唇角挂着一丝水渍。
“看着我。”
戚陆手指微紧,往前一步逼近司予,与他四目相对,再次下达了指令。
司予在他低沉微哑的嗓音中抓住了一丝理智,他无意识地用舌尖在嘴角轻轻一舔,紧接着看见戚陆的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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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小螃蟹吃饱了吗!”小家伙转了一圈找不见人,着急地嚷嚷起来。
“我……”司予甩了甩头,仓皇地跳下地,穿上拖鞋,“我、我出去一下……”
他慌慌张张地就要往外跑,手心刚搭上门把,手腕就被另一只手扣住了。
司予惊诧地转头,戚陆扣着他的手,目光沉沉。
“不用管他,”戚陆说,“一会儿自己就去睡了。”
司予在他鹰隼般的视线中缴械投降,他被困在戚陆和木门围成的狭小空间里,只觉得空气稀薄,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不出去,好不好?”
戚陆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炙热的唇吸扑打在耳畔,热度从那一小块被灼烧的肌肤上迅速蔓延开来,血管里充斥着火热岩浆,一路浇灌一路叫嚣着亟需降温。
司予心中有一个声音低低念叨着说戚先生实在卑鄙,刚才还蛮横地命令他,现在又来说软话,这无师自通、软硬兼施的手段过于高超,司老师无力抵挡,只好一点一点地放任自己陷进幽潭。
“好不好?”戚陆双手扣住他的肩膀,追问道。
司予如同受到蛊惑一般,一个“好”字呼之欲出,圆润柔软的音节含在口腔中,还没来得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