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邑后来发现,随着魔气的增长它可以吸取别人的灵力,如果运用得当还能为己所用,起初他是把平州城自己弟子的灵气吸走,后来野心膨胀,开始策划一场封魔大会。”
“这场封魔会极其铤而走险,来的都是各大门派能力极强的人,稍有差池可能全军覆没。钟离邑想了一个办法,利用魔气突然泄出把所有人引到一起,进入一个早早布好的结界里,结界不需要很厉害,因为只要困住他们片刻,魔气便可以吸收他们的灵力,到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来。”
方远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像是审视敌人一样看着宋简:“你参与了多少?”
“你别这么看我,”宋简顿了下,“你们收到封魔会信件的时候,我也收到了钟离邑的一封信件,他知道了我人在萧山,让我回去助他,若我同意他就允诺我事情成功他就保萧子君一命,若我不同意他就要拆穿我的身份。”
“我和你们前后脚去了平州城,当天在花园还遇到了你。晚些的时候钟离邑让我先搞定各门派比较棘手的几人,是我潜入将魔气放出来,几个修为高的人警惕性高,发现异常跟着魔气便被引了过去,剩下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第75章 解惑
方远仔细思考着宋简的这些话, 把细微的片段在脑海里拼贴出来,基本上都可以一一对上号, 再看宋简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
方远倚在墙上, 四面的“墙壁”全是铁铸的, 他曲起一根手指在铁墙上一下一下的叩着,发出闷响声。两人沉默着, 钟离靖不知道方远还想干什么,他立在那等着下文。
“宋师……”看他的脸总让人说顺嘴, 方远改口道:“钟离靖,你一个平州城的人, 在萧山呆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钟离邑就没找过你?”
“你不是挺能猜的吗?这个问题这么简单你怎么猜不到了?”他站累了就席地而坐, 然后仰着头看方远。
“猜的多累啊,劳心伤神的,你自己说我听得比较舒服。”
“有关平州城的一些传言你应该听过吧?”
“听过, 不知真假。”
“真假掺半吧, 钟离邑篡位是真, 但他得权之后我从平州城逃出来了,”钟离靖停了两秒, 眼球转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我逃到萧山脚下正巧遇到你师尊带着宣闻下山,当时我被追的怕极了, 哀求他带我走,他还是挺心软的,磨了不到一天就把我捡走了。但他也挺心狠的, 带我回山就把我扔给别的长老,从此管也不管问也不问。所以我才恨啊,你说我们俩是不是一样的?可如今怎么天差地别成这样?”
方远靠着墙轻笑了一下,怪只怪萧子君爱捡垃圾回山,一捡还捡到两个。
钟离靖接着说:“宋简这个名字,是我随口起的,这么多年竟然用习惯了。钟离邑没过多久就知道我躲在萧山,他明面上做不了什么,于是就派人暗中盯我,只要我威胁不到他,他也没必要和我过不去。直到五年前,鹤青山之行时他开始和我联系,后来召我回山公开我的身份是因为他需要我帮他。魔气力量虽强却会反噬,稳住心神的法子有不少,但是效果最好的是萧山的清心咒。”
这么一来大致上就说得通了,方远只要稍加多想一下就明白了,宋简受到胁迫辗转在平州城和萧山之间,为了不那么快暴露身份,他改头换面甚至把声音也变了,他总是穿着高领护着脖子是因为怕别人发现脸上还有一张皮。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远抱臂想了一会,忽然从墙上起身:“不对吧?”
钟离靖明显怔了一下,眉头锁在一起。
“钟离邑对这股力量的执着绝非一天两天,可能连你都不知道方家是栽在他手里的,若不是早有执着他怎么可能去抢那把黑剑?问题就在这,因为他抢剑所以我在幻境里见过他,那年我才十三岁,他看起来要年长我许多,你顶多与我师兄同岁,怎么会是他的堂哥?”
钟离靖原本紧绷着神经,听到方远是问他这个问题,神色稍缓了些解释道:“如果一定要算起来他也年长我很多,他父亲与我父亲常年不和,表面上虽是一家人但暗地里总是别劲,我叔叔仗着自己地位高一些曾欺压父亲很久,父亲创立平州城一朝翻盘,连带着称谓都要高他们家一等,所以我是他堂哥。”
方远摇头叹气:“你们家还真的相爱相杀。”
“陈年旧事了,说不清楚的。”
“那就说点近的,”方远从墙边走过来,对着钟离靖严肃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师兄的死和平州城有没有关系?”
钟离靖平静的说:“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我除了给钟离邑清心之外,没有再参与过他的任何事,宣闻的事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方远面上没什么变化,钟离靖不知道也算是件好事,不然方远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他一样,杀人的时候有那么几秒的犹豫。
“不知道算了。”方远回了一句,迈开步子朝着暗室的门口走去。
钟离靖看着他的身影,转过身问:“不是说放我回去吗?”
方远没回头:“别着急,我说了放你走绝对不会骗你。”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紧闭的门自己打开了,门口紫火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我太久不回去,钟离邑被魔气反噬必然受不住,他一定会上门来找的。”
“那就让他来吧,清心咒我也会,我亲自念一段给他听。”大门打开又合上,暗室里恢复沉寂,方远走到外面遇见二使者在等他,他脚下步子不停,两人就在后面跟着他,东西边走边问:“君上,里面这人怎么处理?”
“先让他呆着吧,只要没什么异常别让人动他。通使在殿里吗?”
“通使一直在您殿里。”
方远回到殿里的时候,通使正低头翻着一本厚书,他脚步太轻了,通使又看的入神,一时没发现有人走进来了,直到书页上盖了层阴影,通使才一个哆嗦的回神:“君上。”
“吓这么狠做什么?”
通使将找到的东西整理好,等方远落座就呈了上去:“还以为是别人进殿,怕露了君上的事。这是全部关于‘窥世镜’的记载了,我刚才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价值。”
方远接了过去,这本书足足有半截手掌那么厚,被折角标记的仅有两页。他翻着看了下,一页上面写着“窥世镜现世”,另一页上面写着:“窥世出,有异象。”方远楞了一下,来回翻看了好几次,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没了?就这么点?”
通使点头:“就这么点。”
方远恨的咬唇,现世都现世了,多写一点不行吗,最起码写写它的样子,出现的大致位置,好歹造福一下后人。现在写的跟废话一样,怎么算有异象,什么样的异象?
方远疲软的往椅背上一靠,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心里一阵烦躁,一点头绪也没有。
通使见状几次想说又停住,最后忍不住开口:“还有一件事。”
“说吧。”
“我差人去查了城北村,那个村子荒废太久了,位置又比较偏,近几年都没人出现在那,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确定吗?”
“确定。”
“这怎么可能呢,我去的那日,坟上的土被翻新过,棺材里全是空的,如果没人来过尸首还能自己站起来跑了?”通使不答话,方远声音极轻,透着疲惫:“你让我再想想吧。”
方远在暗室一呆就是半日,又与通使说了会话,现在头昏脑涨分不清时辰。
“什么时候了?”
通使说道:“子时,快到丑时了。”
“师尊睡了?”
“不太清楚,其他人在照顾。”
方远撑着椅子起来:“我出去透透气,你不用跟着了。”
过了钉子大门,方远一个人站在门口,外面黑漆漆的,无论是什么时辰都是一个模样。他随便溜达了几步散散心,忽然看到远处的那棵枯树下坐了个人,白色的衣服在夜里比别的颜色显眼一些,一眼就看出那是谁。
走过去,看清了那人靠着树干坐着。
“夜深了,师尊还不睡?”
萧子君听到声音转过脸来,见到是方远,浅笑了一下:“日夜混乱,睡不着。”
方远干脆和他一起坐在树下:“我也睡不着,我心里很乱。”方远朝他身边靠了靠,脑袋枕在他肩头,“师尊啊,人家说传道受业解惑,我现在满脑子的疑惑,师尊可否为徒弟解答一下?”
“你想解答什么?”
“我总觉得师兄的死很有蹊跷,前几日我去了趟城北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那里安葬的村民尸首不见了,坟土被人翻过,可我后来让人去查,他们说近年来都不曾有人去过那里。”
他从萧子君肩头上起来:“我猜想,那些尸身上一定有什么问题,偷尸体的人或许与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一时想不通,如果没人来过那些人是怎么突然没的?”
“两种可能。”萧子君一直认真听他说话,边听边思考,反应很快。他一双眼乌黑,仿佛能摄人心魂,方远一对上就移不开,“第一种可能是你的人骗了你,故意隐瞒什么。”
“应该不会。”方远脑海中闪现通使的身影,很快否认了这个可能,通使与此事毫无瓜葛,没有理由骗他。
“第二种可能,没有人去过不代表没有灵物去过。”
萧子君的话像一个火把,嚓地一下点燃了方远的思路,他一直在找人,完全陷入了一个死角里。
“师尊的意思是……”
“灵物,任何灵物,还记得萧山北崖上捡到星罗的那棵草吗?一点灵力可以开启它们的灵识,更甚者可以化形。如果你坚信你的人没有骗你,那城北村可能确实没有人进去过,因为它们或许是一粒石子,一片草,一只狗或一只猫。”
猫?!
方远的瞳孔一缩,忽然闪现了当时的场景。
……
“东西南北,开棺……!!”
他一转身,一张猫脸对着他,南北使者抱着猫,顺手从头摸了一把:“君上,坟头那边捡的,溜达着呢,毛色还挺好。”
“开棺,等我说第三遍你们俩就进去躺着吧!”
……
方远回过神来,“师尊,我好像有些头绪了,明日我要再查查。”找到一个突破口,他心下高兴,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忍不住。
“师尊不去睡觉?”
“再等会。”
方远仰头看着纷乱的树枝,“师尊好像对这个树挺有兴趣的?”从他之前出来,就很留意这棵枯树。
“总觉得它像我门前的那棵,看着它能想起一些事。”
萧子君门前的那棵树每到冬天就掉的光秃秃的,绿荫之下的树枝和这个一样杂乱不堪,可是那棵树下有着最美好的记忆。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雪夜,少年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树下埋了一坛酒,他回眸的时候大雪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冷一样朝着自己笑开了,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如此怦然心动。
回忆到最深处,萧子君竟不知觉的喃喃了一句:“今年还会下雪吗?”
方远耳力极好,“不会,这里没有四季,也不会有雪。”
萧子君眼里有一瞬的失望,他看向方远说道:“随便说的,回去吧。”
第76章 飞雪
方远一夜没睡, 把萧子君送回去之后连夜叫来了二位使者。
东西和南北站在殿里等他,困得两个眼皮相互打架, 东西站着站着身子一歪靠在南北肩膀上睡着了。南北一耸肩, 他吓得一个激灵, 醒了。
“找你们来有点事,长话短说。”方远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他走过过道站定在两人面前,“南北, 你还记得上次去城北村抓的那只猫吗?”
南北点头道:“记得。君上想养猫了?那只猫的毛色是不错,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东西低着头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南北立刻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说君上要是想养猫, 我给您找个更好看的。”
“不用了,那只猫的样子你记得多少?”
南北回忆了一下:“那只猫毛色雪白,长得也很好看, 如果同类相比的话还是很好认的。”
方远说道:“两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 你手下人多, 想必能人也不少,探查力比较强,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只猫那天在城北村的行踪给我找出来。第二,你去江北找最好的画师, 把你见到的告诉他,让他把那只猫画出来,尽可能要像, 画完之后带回来给我。”
南北看方远一副严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严肃起来,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回了句“领命”转身走了。
“那我……”二使者向来都是一起出任务,头一次南北被派走了自己还留着,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方远。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不仅重要而且紧急,辰时之前务必要办好。”
东西简直不敢相信,内心翻腾着激动和喜悦,没想到君上这么信任他,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坚定道:“定不负君上所托!”
方远忽然笑了,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东西使者听完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啊?”
……
萧子君睡眠很浅,昨晚与方远在外面溜达到快早上才回来休息,睡了没几个钟头他就醒了,刚穿好了衣服下床,卧房的门就被人悄悄推开了。
那人朝里面探着头看了一眼,萧子君坐在床边:“醒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