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抽了一本《异象图鉴》,最喜欢看图画本了,以前在萧山的时候也偷看过小画书,都是一些下山历练的师兄们买回来的,大家互相传阅,最后还被萧子君没收过两本。
随手翻了两页,画的还挺精致的,方远低着头:“你这书房里的书同萧山藏书阁比如何?”
“呃,”通使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键是萧山藏书阁里的书大都有禁制,谁也没进去过,谁也没看过几本,就连钟离邑也没解开那些禁制,藏书阁至今还保留着。”
“诶我还真就进去过。”方远转头看着通使,一脸的得意。
通使的嘴微张,“那您都看了些什么书?没人发现吗?”
“就看看门规注解什么的,什么徒弟背叛师父,还是师父背叛徒弟的,然后就禁止师徒相恋,大致是这个意思吧记不清了,”方远在书架上挑挑捡捡,“谁说没人发现,不光被发现了,还差点被我师尊打断腿,这点倒是记忆犹新。”
他挑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抱在怀里,一回眸发现通使愣愣的站在原地出神,他伸手在通使面前晃了晃:“怎么了?想什么呢?”
通使回过神来先是魂不守舍的回了句:“没什么。”接着看到方远怀里抱着好些书,慌忙上去吼了一嗓子:“哎哟哟,君上小心着点,这都是年代久远的书了,有些墨起潮,这样抱着墨会沾到衣服上的。”
他从方远怀里接过书,方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说:“没事,我这衣服黑看不太出来。”
通使心疼的抚摸了一下书皮:“这样对书不好。”
方远:……
等选好了书坐到矮方桌上,通使又叮嘱了几条爱书守则:不能折角、喝水不能滴书上、吃饭要把书拿远、起潮的书不要摞到一起防止相互沾墨……
方远掏掏耳朵:“知道了,差不多了吧,你是不是不忙?要不然让东西他们手里的活也给你?”
通使还想再说两句,刚张了嘴就被方远一句话堵着了,咂咂嘴行了个无声礼离开了。
进这里之前方远都想的好好的,这些书关乎窥世镜的秘密,也就等于关乎前一世的事情,是他一直所要找寻的,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些书翻一翻,可这书一到手里立马不一样了,还没翻两页纸,他就像瞌睡虫入脑了,上下眼皮总是打架,强忍着困意翻完了画本,里面什么奇形怪状的异象都画了,就是没有他要找的。
书房无窗,室内又安静,方远撑着腮睡着了,过了有一会,屋里有细微的声音,方远睡梦里感觉猛地一沉,醒了。
揉着眼,看到矮方桌对面坐了个人,正从地上的餐盒里拿膳具往桌子上摆。
“醒了?”
“师尊怎么过来了?”
萧子君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他:“吃饭。”他从餐盒里拿了饭菜,方远眼疾手快把桌上的书收了给他腾空子。
不等萧子君投来询问的目光,方远先解释道:“这书金贵,等下要是弄脏了,通使能叨叨我俩时辰。”
桌上一碗白米饭,两个清炒的小菜还有一小碗的肉。
方远习成了辟谷之术,自他醒来也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即使几天不吃也不觉得饿,有时候为了空时间也不怎么吃,现在看着小桌上的菜也没什么胃口。
“师尊啊,我不太……”
“我刚才下厨做的……”
两人同时开口,方远捏着筷子的手定了有一两秒才听到萧子君的下一句:“你想说什么的?你不?”
方远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端起碗夹了菜送到嘴里:“没什么,师尊亲自下厨做的,要多吃点。”
“后厨没什么食材,就这些了。”萧子君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说道:“我听说你在这看书,是想找什么典籍?城北村那边遇到困难了?”
“没有,”方远咽了嘴里的饭,“那边查的挺顺利的,只要验尸的结果一出来,时间、原因、症状和师兄的对比,就能肯定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的了。”
“既然没有什么困难,你怎么突然跑到这来?”
方远面色如常,撒谎不带犹豫:“就是觉得以前读书读少了,现在好歹算是个魔君,手下也有些人要管,总得有点墨水吧?”
萧子君笑了下:“你倒是领悟的快。”
方远扒了几口饭,把碗筷往桌上一放,说:“我吃饱了。师尊以后别特意给我做饭了,把我的胃养刁了,不是师尊亲手我就不吃,天天让你给我做,我怕你累着。”
萧子君的餐盒就好像一个乾坤袋,不知道怎么又拿了一壶沏好的茶、两个杯子,给倒好了推给方远。
方远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萧子君说:“累倒不累,就是你也不来找我,我有些想你就自己过来找你了。”
“噗——”
一口好茶全喷了出来,方远是讶于这话竟然有一天能从他师尊嘴里说出来,而且他看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连眼神都不带躲的。
“那个,”方远犹豫道,“师尊啊,我们早上才见过的,中间我离开了不到半天。”他明显的看到萧子君的眼睛不自然的转了转,像是在回忆什么。
“是吗?”萧子君一脸严肃,说的话有些僵硬:“离开半天也想你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六神无主。”
今天萧子君的一言一行都非常有问题,完全不是平常的样子,方远抿了口茶,嘴里嚼着茶水带进来的两片茶叶,手转着杯子悠哉的说:“师尊都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萧子君反应很快:“发自内心。”
“好,那我等下就去问问东西使者,看他都教了你什么,他要是敢说谎骗我,我就把他的嘴给封了,以后也别说话了。”
萧子君:……
被方远识破,萧子君实话实说:“他说,我这样说你会开心,这叫情话。”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躲开了方远的视线。
方远心里暗喜,想道:现在知道躲我了,这算哪门子生硬的情话?他嘴上却戏谑道:“情话可不能乱说的。师尊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是什么?”
萧子君这回真不知道了,茫然的摇摇头。
方远猛地起身,绕过矮方桌拉起萧子君,盯着他看了一秒,突然将他一推摁在身后的书架上,萧子君感觉头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方远用手垫在他的脑后。空间本就狭小,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身后的书因为撞击哗啦啦的掉了一地都是,有几本摔得四仰八叉。
他还没起身,方远就贴了上来,口齿间一股茶叶的味道,他含糊的问:“书……不是说很金贵?”
方远闭着眼贪恋这一份美妙,他甚至不想开口回答,生怕这人从自己嘴边溜走。萧子君在怀里不安分的像个泥鳅,总想看一下地上散落的书,方远掰正了他的脑袋,说:“还管什么书不书,你最金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圣诞啦,祝大家圣诞节快乐,红袜子里塞满礼物~
第80章 线索
两人还在旖旎, 书架被晃的咯吱咯吱响,时不时有书从上面掉下来。
“君上, 我差点把大事给忘……”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通使走到一半想起来有事情没交代完, 从半路上又折返回来,这一推门看到如此情景, “嘶”了一声想转过头去,打眼又看见地上散落的书差点没嘎一下抽过去。
“君……我我的书、书啊……”
方远听着动静, 慢悠悠的从萧子君身上起来,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这么狭小的空间, 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方远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现在天时地利人也在,刚进行到第一步就被打断了, 简直是丧尽天良。
但通使的反应也太大了, 方远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回身问了句:“你叔叔?”
通使从门口一个箭步冲到书架旁,中间还准确的绕过三个矮书架, 这身手方远都看呆了,平常也没见到他速度这么快。
他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书、抚平, 抱在怀里,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说:“我的宝贝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方远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想到平日里沉稳的不行的殿前通使遇到藏书会是这个样子,关键是书也没丢没破的,还不至于哭吧?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书毕竟是他弄掉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方远蹲下身想帮通使把脚边上几本书捡起来。有一本书摔得姿势奇妙,整个书倒扣在地上,但又没完全趴在地上,中间有几页纸撑着,纸软,撑不了多久,摇摇欲坠的就要倒地,倒地中间的几页纸必定要被折损,方远伸手抓住了下半截书页将它一拎——
有人想法和他一样,通使抓住了上半截书页,两人同时使劲,只听咔嚓一声……
那不是书被撕成两半的声音,那是通使的心被搅碎的声音。
现在好了,完全有理由哭了。
“哎好好,你正常点。”看见通使的嘴角往下一瘪,方远就知道事情不太妙,赶在他哀嚎出声之前拦下他,把他手里另一半的书抽过来和自己手上的这个合在一起,“我弄坏的,我给你粘好。”
通使还没出手阻拦,方远两手把撕烂的书夹在中间,手心泛起一阵紫光开始粘合这本书,顺便转移一下话题:“你刚才进来说什么大事给忘了?”
说话间就把书恢复成完整的一本,方远把书在手里转了一圈,递还给通使,通使接过来小声说:“大事就是,我忘了给您说有些书比较特殊,不能沾染灵力和魔气,否则……”
方远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书,问:“否则?”
“否则就会这样。”他将书页摊开,手指拨着翻过去,一页页全是白纸。
“为什么会这样?”
通使道:“或许是上面的墨迹与魔气相冲也说不准。”通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像个鬼魂一样飘到矮方桌前坐下,“君上,算我求您了,别再折腾我这些书了,不是我夸张,只是有些书一旦毁了就再难寻踪迹了。”
方远自知理亏,他走到通使背后拍拍他的肩:“这本书放我这,我想办法复原它还你,其他的书我只看不乱动。”
他刚说完,书房的门闪了一丝缝,随即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低着头进来。他是来找方远的,看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站在原地愣了愣。
“怎么了,他们俩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接说。”
得了命令,那人说道:“尸检那边出结果了,东西使者让您去看看。另外南北使者和灵犬回来了,在大殿上等您。”
“你再去大殿跑一趟,让南北去尸检那边等我,都是一件事就不要分散两头了。”他转过来对通使和萧子君说:“看来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一起去看看?”
萧子君轻倚在书架旁,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没说,这会才接过话:“你先去,我和通使把掉的书整理一下。”
方远着急知道结果,他扫了一眼乱糟糟的书,略微一点头先走了。
门开了又关,等方远彻底走远之后,萧子君才缓缓从书架上起身,弓腰拾起地上零散的几本没来得及捡起的书。
把书摞在一起放在通使面前,萧子君说:“你的书,都捡起来了。”
“谢谢。”通使伸手去拿书,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压在书上,通使疑惑的抬头对上萧子君的脸。
“为什么骗他?”
“嗯?”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我都看到了,那书页的白纸是你做的手脚,那本书上有什么秘密?”
通使的眼神里有一瞬的泄气,他坦诚道:“萧子君不愧还是那个萧子君,即使没了修为灵力,你的洞察力和怀疑能力依旧很高,甚至远在魔君之上。”
“方远是一个聪明且极有天赋的人,即便现在他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坐在魔君的位置上,心性仍算不上成熟,他信任你所以不曾留意你细微的动作。”
通使反问道:“所以你不信任我?”
萧子君淡定回答:“倒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除了方远之外的任何人。那本书里到底有什么?”
通使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拿起几本归类放回书架上,“那本书里有什么,得让君上自己去发现,你可以现在就去告诉他书是我做的手脚,但我敢保证对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他把书都放好,微微仰头看着萧子君:“你没必要太担心我会害他,毕竟通使身份特殊,他生即我生,他死即我死,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走吧,去看看那帮人查出个什么来了。”
魔域没有专门尸检的地方,都是被方远临时拉来查案的,那些村民的尸首都停放在一个小偏殿里,因为他们死去的时间太长,有的都已经半腐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通使一进屋就拿手扇了扇:“这味道也太大了。”
十几个人围着方远七一嘴八一嘴的说着,见通使来了纷纷让了个道。
“你们来的正好,尸身上发现了灵力的痕迹,死亡前症状是呕血、昏迷继而脸部起泡溃烂。巧的是这些看似瘟疫的病症和猫妖爪毒基本吻合。”
通使顺着方远的话:“猫妖的爪生来有剧毒,爪尖有刺,刺入人的身体里确实会有这种症状最后致死,君上只是猜测,有更确切的证据吗?”
“有!”方远说道,上前一步挥手,盖着尸体的白布全部掀开,每个尸体旁都放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爪刺。
“是猫妖的爪尖刺,隐藏的极深,是他们从尸体的喉咙里、脚趾上发现的,这样一来就可以合理怀疑城北村所谓瘟疫其实是猫妖故意所为,我师兄也是中了她的毒。她偷尸体无非是没想到我会回来,更没想到我会重新查起这件事,害怕暴露毁尸灭迹,但为什么最后没毁成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