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话在风月巷馆毫不留情的想掏出自己的心,慕别后来只以为对方发了高烧烧糊涂了才做出这件匪夷所思的事,而现在眼前的容话,说不上大病初愈,但至少没有发烧,神志清醒还能说出这么一串莫名其妙的话来,不是失心疯,就是真的傻了。
想到这里,慕别望着容话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变了味,脸长的好,腰细腿也长,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聪明几分,没想到却是个傻子。
容话察觉到慕别看着他的目光变得不同,他理所应当的把原因归咎为另外一件事,“我没有钱,但我不会在你家白吃白住的,普通的家务我还是可以,但是做饭就不太好了。我可以你帮你做我擅长的事,只要我能做的都可以。”
慕别敲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就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容话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点头说:“没错。”-
听到这里,慕别望着容话的眼神,带上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情绪。
人是傻的,但这么喜欢他,还想留在他身边,这就难办了。
慕别下榻穿鞋,站到了地面上,“你说你是从外地来的,那你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后,进一步喜欢上我的?”
容话微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地板上的某一点上,“我小时候见过你一面,你救了我,但你大概不记得了。后来,我长大了。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你在雨巷里,我和你,再次重逢。”
慕别看容话煞有其事的模样十分有意思,让他差点错以为自己和容话是否真的有这样一段过往。慕别没有一针见血的拆穿,容话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编着故事,倒让他对容话是傻子这件事又更相信了几分,于是他顺着容话的话往下问:“所以你是在小时候见到我后就对我芳心暗许?”
容话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还太小,只是把你当成哥哥和想要感谢的恩人。”
慕别故作认真的配合着容话点头,“所以,你是在长大后第二次见到我才喜欢上我的?”
容话点头,复又摇头。
慕别问他:“什么意思?”
-
葡萄藤架下绿茵遍布,夏日燥热的风从四下穿过,藤枝蔓罗被吹得轻轻作响,容话和慕别身上的光影变得斑驳陆离。
有那么一刹那,两人好像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桎梏,回到了夜色如钩,微雨朦胧的长街之中。
“我对你。”容话声音放的轻,“是一见钟情。”
无关救命之恩,无关世俗言论,无关何人何事。
慕别之于容话,一见生情。
容话也是在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睛里噙上了笑。也对,要不是一见就喜欢,谁会把一个认识不到一夜的人,就带回了家。
当然,说给现在的慕别听,容话并没有抱着能够得到回应的心态,因为此刻的他对慕别来说,最多算得上是一个陌生的爱慕者。
而慕别的确和他所想的一样,什么回应也没有给出,“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的确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过,你可以证明给我看。”慕别轻佻的勾起容话的下颌,“比如,你对我一见钟情这件事……”
-
“可以证明。”容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别,“只要你让我每天和你待在一起就可以了。”
慕别闻言眯了眯眼,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傻子也没那么傻。
容话还是如愿以偿的住进了慕别的家里。他之前在慕别面前保证过,不会白吃白住,所以在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敲响了对方的房门,想要給自己揽点活干,假装自己不是个闲人。
慕别睡在床上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后,二话没说,就让奴仆把他请了
出去。奴仆提点他,暂时就在自己房间里带着,实在太闲可以在院子里到处走走,等慕少爷想起给他吩咐活儿这件事后,再上工。
这一等就过了一周。
容话还是成为了慕别家里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别有心在躲着他。从那天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慕别,他虽然试图去对方的房间找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落了空。一周下来,足不出户,别的事一筹莫展,倒是把慕别的家给摸熟了。
面积不小的一个宅院,除了慕别这个主人和容话自己,一共也才三个人,一个是每天寸步不离慕别的奴仆阿裘,一个是负责打扫庭院清洁的哑巴小厮,最后一个是在厨房的聋耳厨娘。
慕别没有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而是在外面单独居住。所以慕别没回家的这一周,容话也有想过对方是不是回家住去了。
慕家的住宅如果地址一直没变的话,那应该是在挺偏远的深山里,这个时代的交通不如现代便捷,慕别一来一往花上一周的时间,也不算多。
容话怀揣着这个想法在家里老实的等着,他体质一直不好,不论是生病受伤恢复的速度都比普通人要慢。没想到这种体质在他将死不活的时候还一直存在,顽固程度堪比癌症细胞。
他坐在葡萄藤下乘凉,慕别从外面回房,葡萄藤是必经之路,正等的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心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他身下盖着的薄毯子掉在了地上,背心里立刻起了一层汗。就在他迷惑的时候,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那念头在告诉他,慕别遇到了危险。
容话立刻从藤椅上站了起来,马不停蹄往外跑出去。他在这个时代有意识之后,师父给他的那串舍利就消失了,容话原来以为是舍利的作用耗尽了才不见的,没想到是藏到了他的心里,此刻正在无声的指引他方向。
残阳如血,傍晚的天空被映照的通红。
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肉眼可见的黝黑鬼魂遍布其中,慕别单枪匹马的站在里面,手背上有一道被尖锐的獠牙咬过的伤口,此刻正在往外不断冒出鲜血。
血的气味成功吸引了他身边的鬼魄幽魂,慕别被它们团团围住,它们露出狰狞的面孔,一齐向慕别攻去。慕别手里的匕首换了个姿势,朝前划出一击,打散了鬼群。最前的鬼身上被割出一道口子,尖叫一声后消失在了巷子里。
慕别如法炮制,一直拿着匕首不断出击,但这次他遇到的鬼群比之前的数量多出几倍,他血肉之躯,在群鬼的穷追猛干之下渐渐处于了下风。一只鬼趁他不注意,从背后一口咬穿了他的后肩骨,浓稠的鲜血一瞬间流满他整条手臂。
慕别反手一刀插进这只鬼的头颅里,本来该就地消失,这只鬼却像是对慕别带着极为深厚的恨意,眼看身体快要消失也不肯松口,似乎是想把慕别整条手臂连肉带骨的咬断。
正在这时,剩下的鬼又成群结队的朝他涌来,咬着慕别后肩骨的鬼存有神志,将死之际竟然咬断了慕别的刀刃,带着吞进肚子里的半截刀片
消失在了原位,嘴里发出得逞的桀桀声。
一道银光旋着慕别周身的鬼魄转过,光过之处,鬼魄冤魂惨叫连连,砸在地上,密不透风的鬼墙露出了缝隙。隔着巷头和巷尾的距离,慕别看见一个身型单薄的少年,逆着夕阳的最后半点光,站在巷口,气喘吁吁,拿着那把和他一模一样的匕首,横隔在胸前。
容话一口气冲进飞散的鬼群里,匕首在身前快速的挥舞着,不断前进,直到一把握住慕别的手,十指紧扣,把人护在身后,“躲好。”
慕别从一刹那的愣神中转醒,觉得“躲”这个字异常刺耳。
容话专注的攻击着向他们发起袭击的鬼群,挥刀刺刀的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把鬼群逼的节节败退。慕别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能插手的空隙,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紧扣他的那只手上,细长病白,不像是拿刀的手。而像是,被置放在高雅的展览柜里精心呵护的艺术品,连骨节用力勾勒出的线条弧度,都是诱人的。
容话体力即将告捷,不敢和这些鬼多纠缠,三两下击溃一面鬼墙,拉着慕别一路往巷子外狂奔,试图把这些东西甩开。
慕别却似乎心情不错的在他脑后提醒道:“逃跑没用的,它们会一直跟着我。”
容话把目光放向来往的路人身上,慕别悠悠道:“他们看不见,那些鬼也不会攻击他们。”他用食指在容话的掌心里抠了抠,“你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松开我的手,另找一条路逃跑,别和我在一起。”
他说完放松了手里的力气,却被容话陡然握的更紧,“抓紧。”
慕别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停在容话的侧脸上,“你没听见吗,想要活命,就别和我在一起。”
“抓紧!”容话胸膛起伏的厉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扯出这两个字,说完没忍住,又是一阵咳嗽。
慕别没说话,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时突然使力,反拉着容话跑了进去。很快,前方露出了熟悉的宅院,两人跑进去,慕别利落的关门落锁,靠在了门身上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容话听见门外还有鬼在嘶叫,门身耸动,是鬼在试图撞开门阀,慕别朝他摆了摆手,“它们进不来,你先把我带进房里,不然我就快死了……”
容话弯下腰,把慕别两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胸前,一用力,将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往里走去。
慕别流血过多,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容话是什么模样,只觉得背着他的这幅身板太过单薄,背后凸出的蝴蝶骨膈的他胸口不顺,但脚下的步子却还算稳健。他忍不住抵在容话耳边沉声问了句:“你真的是病美人?”
容话早就没力气了,现在能背着慕别走全靠一口气撑着,听见对方逗弄他的话更是没力气去回应,紧赶慢赶的把人背回了床上后,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慕别侧身撑起半边脸看他,口吻笃定:“病美人,真金贵。”
容话没搭理慕别,翻了个身从地上缓慢的站起来,就着水壶里的水擦洗了匕首的刀刃后,解开领口朝床上的慕
别走了过去。
慕别躺在床上,语气困惑:“你想干什么?”
容话撑在慕别的身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房,“挖心。”
慕别眼皮跳了跳,一把拍下容话的匕首,丢进了床下。他心情烦躁,前几刻面对那群鬼的时候都比不上现在一半的烦躁,他看见容话面色滞了一下,又想要从他身上下到地上去捡那把匕首,那股烦躁一瞬间冲到了顶端,“你有完没完?”
容话又是一愣,神情不解甚至有些委屈的看向他。慕别心中的烦躁霎时间消失了一大半,他差点忘了他身上的这个小傻子脑子不太好。他难得放下身段,缓和了语气,尽量用小傻子能听懂的话解释:“听着,我还没死,心脏也跳得正欢。这些伤要不了我的命,我也用不着你的心脏,懂了吗?”
小傻子容话果然听懂了,点头说:“我去给你找医生……”
“别去。”慕别拉住容话的手,朝角落的柜子里抬了抬眼,“那里面有伤药和绷带,你去拿来。”
容话拿来了绷带和伤药,在慕别的引导下,替慕别清洗了伤口,换上了药。容话抹药的时候,发现药瓶里面的药快要见底,而慕别指引他缠绷带的手法也特别熟练,让容话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经常受这样的伤。
“你的伤口很深,真的不用去医院缝针吗?”容话问。
慕别斜靠在床头,赤着的上身不断有汗珠冒出,“我的这些伤,普通的医生是治不好的……”
鬼咬出的伤口,的确不是平常人能治愈的。
容话眉头紧锁,在房间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坐在床边自发的给慕别擦汗。擦到胸膛时,慕别突然一把将容话的手攥在掌心里,笑着对容话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我,不如安慰安慰我。”
容话想了想,伸手在慕别的头顶上轻拍了拍,“乖,很快就不疼了。”
慕别被这种哄小孩的方式弄得一愣,随即拿下在他头顶作祟的手,和搁在他胸膛上的那只并放在一起,“你这么安慰人可一点用都没有。”
容话仅有几次被哄的经验来自于父母,再就是眼前的人。而眼前这个人,前几次都是用的这个方法哄着自己,现在却又说不对,容话只好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安慰你?”
慕别撰紧容话的手往前一扯,容话上身倾斜倒向他的胸口,他用另一只手扶稳容话的肩膀,望着容话近在咫尺的面容,容话在和鬼缠斗时不小心偏了方寸,左脸上被划出一条细小的血痕,那张苍白的脸被衬的更白,那红却也被衬的更红。
慕别伸出舌尖在那道血痕上轻舔了舔,嗓音低沉:“像这样……”
第 104 章
容话被慕别轻舔脸颊的动作弄得僵住了身体, 慕别勾着唇,单手环过容话的肩膀把人按倒他的身侧。
慕别不断在那道血痕的四周舔舐着,“感觉怎么样?”
容话往后躲了躲, 被慕别固定住后脑勺, 被舔舐的地方发热发烫, “不,不怎么样。”
慕别停下动作,轻笑一声,“小傻子一点都不傻, 既能看见鬼, 又能把鬼消灭。”他嘴里呵出的热气喷洒在容话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来头?”
容话双耳潮红, 被他舔舐过的脸颊一圈也异常的红,望着他的眼神里有无措, 但更多的却是信赖。慕别翻身压上, 盘扣分离, 锁骨和脖子的颜色也是红的。容话就像一只雌|伏在他身下的幼兽,浑身毫无防备, 又对他满心满眼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