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低头看了看手,面色一凛,表情慢慢得扭曲起来,“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郁安宁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哇,沈曜那么爱干净,会亲手挖地道?”
说话间,“沈曜”嘴角已经裂但耳根了,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搭配清俊的眉眼,无比诡异,嘶哑的声音道:“既如此,也不用费事了。连仙根都没有的臭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受死吧!”说罢,一股黑气从口中喷薄而出。
☆、读心
“后生,后生?”恍惚中,郁安宁似乎听见老者在叫他,屋中寒冷胜似如冰窖,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爹,爹!”伴随着杂乱脚步,浑厚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老头语带欣喜:“大宝你终于回来啦,看我逮到啥子,快来搭把手!”
浑厚的男声迟疑问:“这小子有何不同,让爹如此高兴?”
老头难掩兴奋,“别的不说,这小子实在海量,差点把你爹撂倒!”
大宝:“……酒鬼间的惺惺相惜么?”
两人正在说话,猛烈冷风陡然灌入,不知何物敲打四壁,振聋发聩。
霎时间“噗嗤”一声,父子俩尚未发出哀嚎,又安静下来。
“安宁,快醒醒,”清朗而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回荡,“快醒醒!”
郁安宁使出洪荒之力,才将眼睛起出一条窄缝儿,隐隐看到紧张的面容,不等反应,一下子将他架在肩头,“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浓雾般的黑影仿佛具有实体,涌动着逼近,沈曜挥鞭向后一击,移动速度愈发地快,不知不觉已飞身越过菜畦,直向浓雾弥漫的深处闯了过去。
郁安宁头脑清楚了些,手脚也渐渐恢复知觉,只觉被他背着一路飞奔,迷迷茫茫看不清前方。
不知走了多久,沈曜停住步伐将他放下,回过头时,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关切,“安宁,你怎么样?”
“哇,老头弄得假酒吧,这么上头。”郁安宁扶额蹲了下去,一阵干呕,半天没吐出东西,苦着脸问,“对了,你方才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沈曜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走着走着便没了踪迹?”
郁安宁环顾四周,脸色愈发难看,唉声叫道:“呀又回到这个地方,咱们八成出不去了。”
沈曜微微一笑,“放心,已经找到出路,随我来。”
郁安宁表情一亮,“真的?”
沈曜点头,走近牵起他的手,“出口就在前面。”提步间,手臂蓦地一紧,郁安宁定定立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快黑了。”沈曜温言催促道,
郁安宁目光移动到他的手指上,“师兄莫非要走地下?”
沈曜面色微变,语气瞬间结了层冰,“何出此言?”
郁安宁气定神闲,“瞧你指缝里全是泥,怎么,刚才挖地道去了?”
沈曜低头一看,神情陡变,面容慢慢扭曲起来,“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郁安宁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沈曜那么爱干净,容不得身上一丝灰尘,怎会亲手挖地道?”
话音未落,“沈曜”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嘴角缓慢地咧耳根,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搭配着清俊的眉眼,望之无比诡异,用极其嘶哑的声音道:“既如此,也不用费事了。连仙根都没有的臭小子也敢口出狂言,受死吧!”说罢,一股黑气从口中喷薄而出。
郁安宁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没耐性,随便两句就暴露出本性,好在有备在先,用一组难度极高的花式旋转空翻躲过了这波攻击。
对方一击不中,更加急躁地穷追不舍。
郁安宁天生喜欢打架,腾挪闪躲、兴趣盎然地接连挑衅,把“沈曜”气的不轻,攻击愈发强烈。
郁安宁等的就是这时候,眯起眼睛冷笑,“妖孽,爷就让你开开眼!”
此妖果然暴怒,郁安宁抓住空档,以退为进,借助它的冲击力一个重拳凿在小腹上,对方双目凸出,含腰弓背,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猛烈抖动起来,不消片刻,一条黑影从衣裳里蹿了出来,在地面飞速盘桓几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深不见底的洞穴。
那东西动作奇快,郁安宁来不及截停,只好守在洞口观望,熟悉的脚步声从雾气中传来。
一把清亮的嗓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郁安宁直勾勾盯着洞口,“逮老鼠。”
沈曜似乎也遇到些情况,衣衫微有凌乱,走到近前道:“这种妖兽叫地惑,本身孱弱,以尸气维生,能用亡者的记忆迷惑路人,引诱至其洞穴吸取精气。”
郁安宁抬头道:“是挺弱的,我只打了它一拳。”
沈曜的眼底划过淡淡的笑意,他看了下周围,“地惑可读人心绪,乱人心神,若用仙术攻击会令其散发大量雾气,久而不散,将人困死。”
雾气渐而消散,恢复了坟场的原貌,郁安宁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脚下碎碑隐约刻着“赵大宝立”,于是问道:“你家曾有个姓赵的管事吗?”
“你看到赵伯?”沈曜望他一眼,“很早就过世了。”
郁安宁惊奇道:“还真有啊。”
沈曜看着他,“你对昆仑往事有兴趣?”
“没、没有。”郁安宁含糊道,“为何这么问?”
沈曜若有所思道:“路人误入地惑雾气,便可被其识破心思,而后还施彼身,所以……”他眸色一暗,“赵伯对你说了什么?”
郁安宁挠头:“……我醉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沈曜:“……总号称千杯不醉的是谁?”
雾霭散尽,阳光字云层中透出,遍地生辉。
郁安宁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不对啊师兄,你的拳脚不比我差,怎被拖延这么久?”
“……一言难尽。”沈曜表情微变,扭头便走。
“你莫不是受伤了?”郁安宁感觉不对劲,连忙跟上前,“诶,你脖子怎么一块块的红色,跟谁交手了,肉搏战?”
沈曜越走越快,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郁安宁也越跟越快,不想他身形骤停,不留神一头撞上。
“唔,好痛……”郁安宁捂着发酸的鼻子,抬头瞅沈曜。
沈曜垂眸,表情居然透出幸灾乐祸的意味,指着前方说:“那里好像有东西。”
“哪里?”郁安宁半天找不到重点。
温热的指尖捏住下颌,将他的视线校正了方向,目光所及之处,点点银色光芒时隐时现,雾霭散去后的地面,地惑藏身的孔洞随处可见,只有那一处闪光。
两人对视一下,似乎从对方眼底找到答案,郁安宁飞快跑到那里,伸臂一掏,将只毛茸茸的东西提了出来。
地惑颇似鼹鼠,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怒目圆瞪,四只短脚奋力挣扎,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郁安宁握着它的脊背,“这就是迷惑咱们的……妖兽?”
沈曜看见这东西,不知为何有些不大自然,修长手指把拴在它肥圆脖颈上的银球取下打开,果然又是一幅山景图,沈曜一看,不由蹙紧眉头。
郁安宁问:“师兄认得此处?”
沈曜表情复杂地说:“这个地方恐怕……”
话没说完,地惑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抬头见郁安宁与手上妖兽斗得正欢。
沈曜静静地问:“……把它带回去吧,抓住妖兽,你的学年课业算完成了一半。”
郁安宁一听,却迟疑了动作,手指在地惑脑壳上敲了敲,松手把它放了。
地惑脱离钳制,黑豆似地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样子有些畏惧。
郁安宁手指戳着它湿润的鼻子警告,“以后再不许伤人,知道吗?,不然的话……哼哼!”
地惑仿似听懂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化成一道黑影灌入地洞去了。
沈曜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这是为何?”
“师兄不是说过它们靠尸气为生,”郁安宁耸肩,“凭它吸取的精气,顶多让人虚弱些,也死不了。”
沈曜挑了挑眉:“所以呢?”
郁安宁一脸理所当然,“把这么弱的玩意儿捉回去,有损我的清誉。”
沈曜站起身,拂去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损害的。”
郁安宁:“你这话啥意思?”
“容我想想。”沈曜居然促狭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天气放晴,雷云消失,便可以御剑飞行。
沈曜的领悟力令人惊叹,许多修仙者人终生难悟的要领,他第二次便驾轻就熟,还能使出花样。
不到半日的光景,两人已回到昆仑城地界,郁安宁正在欣赏山峦起伏似的云朵,突然从云朵中忽然蹿出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面相白净,三十岁上下,一身昆仑校服,长风鼓袖、飘飘欲仙,御剑近前,躬身行礼道:“少主,您可回来了,您怎么还御剑……”他看着飞剑上的郁安宁,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沈曜恢复往日的淡漠,平静的语气带着疏离,“杨副使,父亲有事何吩咐?”
那人敛去眉宇间的匆忙,“家主等您,有要事相商。”
沈曜面色冷峻,回头一看郁安宁,眸底却有暖意流动,“走。”
对方也瞅了瞅郁安宁,似乎面露难色,沈曜飞快侧身俯冲,瞬间将他落下了一大截。
昆仑山顶,云开雾散,郁安宁这才看清沈氏家主、昆仑宗主出行的阵仗。
御剑弟子两侧一字排开,从天空绵延到开阔空场,地面上,身穿高阶校服的仙徒组成方阵,望上去整整齐齐一大块。
一位身形魁梧、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立在最显眼的位置,深邃的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不怒自威。
☆、世间繁华
郁安宁偷偷观察沈曜侧颜,发现这父子俩五官轮廓还挺相似。
眼看到了仙山之巅,沈曜后背倏然紧绷,飞剑也跟着摇晃起来,郁安宁下意识搂住他的腰。
沈宗主似乎发现不妥,掌心轻轻一抬,似有有张风网将他们兜住,护送着稳稳落在地面。
郁安宁暗想:“沈家主人真不错,还特意跑来迎接。”抬头时却吓了一跳。
沈曜表情阴沉得要滴出水般,还在挺很的位置就跳了下去,飞快前行一段距离,回头望向郁安宁。
郁安宁被他一瞅,这才发现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好从飞剑上下来,用腿走。
沈曜挥袖收剑,三步并两步来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礼道:“父亲。”
沈毅锐利的眼风一扫,目光如炬,深锁浓眉沉声道:“你怎可不行通禀,擅离昆仑?”
郁安宁的角度,看到沈曜身子一僵,沉默许久才道:“孩儿知错。”
沈毅一甩衣袖,语气冷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郁安宁那么粗的神经都感觉出气氛不大对头,正欲上前打个圆场,还没迈步就被人硬生生拽住,回头一看,竟是云朵里蹿出来的那位杨副使。
“家主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赶紧退下!”他的手劲儿虽大,发使出七八分劲却没能拽住这个初阶仙徒,面色不由变了一变。
郁安宁无暇理会他,继续往前行,臂上忽然传来不似常人的力道,将他扯了一个趔趄。
郁安宁蹙眉说:“方才你看见了,沈曜是我的朋友。”
“跟少主做朋友你也配?真让人笑掉大牙!”男人死盯着他的脸,笑意轻蔑,语带警告:“小心点,再走你的手臂会断。”
说话间他已催动咒语,郁安宁感觉胳膊似被铁钳夹住,扭头见沈毅已带着队伍走向远处,沈曜背在身后的手指比出个“三”字。
“杨副使,宗主唤您。”有个仙徒匆匆来报。
男人甩开他的手臂,狠狠地说:“得空好好教你规矩!滚吧!”
郁安宁这会儿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眨眼嘻嘻笑道:“我叫郁安宁,别找错了。”
“你!”对方从没遇到过这样狂放不羁的仙徒,一张脸瞬间变成猪肝色,指着他说不出话。
郁安宁拱手强调:“郁安宁。”扭头便走。
不知此行沾染了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郁安宁仿佛撞上衰神,喝口凉水都塞牙。
当晚就莫名其妙病了一场,虽然痊愈,体力却严重下降,连正常的体术课都跟不下来,被罚得非常惨。
转眼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彩霞漫天,夕阳无限,郁安宁被罚从山顶蛙跳到山脚下。
要按以往,绝对是小菜一碟,如今只跳半程便已大汗淋漓像刚冲了澡一样,正奋力拼搏,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哎哟喂!”
有位路人的靴子被郁安宁的汗水甩湿了,叫道:“你、你、你……”
郁安宁抬头,对方立刻转怒为喜,“大、大哥,怎么是……是你?”
郁安宁拨开贴在眼睛上的头发,“是悠游啊,干嘛来了?”
“别、别提了,最近累、累死了,昆仑还总有破、破事儿!”余悠游一脸苦恼。
郁安宁嘻嘻笑道:“忙得没空去找入画啦?”
“大哥你你又、又笑话我。俗话说,窈,窈窕淑,淑女……”
“打住。”郁安宁及时制止他念古诗,径直问:“告诉我入画住哪儿?”
余悠游一脸震惊,“大、大哥,你、你是认真的吗?你没、没告诉表哥吧……”
郁安宁拍拍他的肩膀:“就是沈曜安排的。”他那天暗示三日之期,而余悠游刚好这个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