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一个人偷偷下山!若是等我一起,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身上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谁伤的你?我现在就去把他的皮揭了。”
赤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眼中竟迸出一丝凶光。
林巉被赤金念叨得头晕,默默拾起落在一旁的软枕,精确地拍在了赤金的目露凶光的俊脸之上。
耳边终于清净了。
赤金:“……”
祝风:“……噗嗤”
赤金默默接住掉落的软枕,冷冷地瞥了一眼祝风。
祝风:“……”得,我闭嘴。
“你怎么在这里?”林巉抬手打落赤金想伸过来的爪子,没好气道。
赤金闻言微微昂起头,一脸倨傲,一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样子。“我要找你,怎么会找不到?”
“嘁……明明是偷偷跟了我五天……”祝风闻言,在一旁悄悄道。
林巉:“……”
赤金:“……”
林巉好笑地看了一眼赤金,正想戏谑他几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正事,他转头看向祝风道:“我回来的消息你跟振鹭她们说了吗?”
“嗯,不过刚刚我又给她传了消息,说你并无大碍,只是昏睡而已。她现在应该还在秘境之中,若不再急着赶出来的话,约摸……过个两三天就会出秘境了。”
林巉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再给她传个消息,我要先回重山派。”
“回重山?现在?”祝风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惊了惊,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头。
“你寻到睚眦骨了?”
林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若无差错,世间睚眦骨已尽毁了。我们只是运气好,得了一块流落在外的骨而已。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那你这么急着回去……”
林巉眼中忽然涌现出祝风看不懂的复杂与凝重。
祝风不自觉地停了话语。
“没什么,我就是想快点回去而已。”林巉掩去眼中神色,淡淡道。
“我已无大碍,你不用管我,我今晚就走。”
在那间密室中,复玄一片死寂的双眼与额处猩红如血的心魔纹始终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害怕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犹如利剑高悬于顶,让他几乎坐立难安。
他有一种感觉,这种莫名强烈的不安,只有在见到复玄后,才能缓解。
第27章 逆鳞
林巉当天便离了灵渊,连夜往重山派赶去。
赤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扬言如果再把林巉跟丢,他就一头撞死在凌霜峰上。
林巉觉得他这一头撞上去,他自己不一定会有个什么差池,凌霜峰倒可能会被他撞个窟窿。
怪难看的。
怎么说都说不通,赶也赶不走,打又打不过,林巉没办法,只能任由赤金跟他同行。
夜深风急,凌霜剑快成一道虚影。
窥见未来本就对林巉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如今还未好好休息便又御剑赶路,哪怕有灵力护体,林巉脸色还是有些掩不住的苍白。
赤金的多次劝阻都被林巉淡淡地拒了过去。看见林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赤金皱起眉头,干脆不再动口,他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件大氅,劈头便朝林巉罩了下来,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他强行停下了越来越慢的凌霜剑,在林巉还未来得及动气时,便抱着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巉从空中掠下,落进了一座城镇之中。
“赤金,你干什么?”客栈中,想起身的林巉又被赤金摁在椅上,不免有些恼怒道。
“今天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再赶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赤金一边摁着林巉,一边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让他揣着暖暖手。
“本君……”
“你这样子,在常人面前装装就行了,在我这里可没用。”虽相处的时间没有那么久,但林巉的性情却也已经被赤金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人表面高高在上,清冷傲慢,实则最是心软重情不过,有时甚至还有一些单纯的稚气。赤金心里这样想着,又看见一脸倨傲不满的元山真君,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放肆!”林巉迅速打下赤金的手,猛地站起身来,又瞬间被赤金摁了回去。
赤金的两只手都摁在林巉的肩上,他低头看向林巉,那英俊得甚至充满了侵略性的面容离林巉极近,他眉如刀锋,长长的眼睫几乎要跟林巉的眼睫触到一起。
林巉这百年来几乎一心都扑在了修炼上,极少与人往来,更莫说接触这种倾心之情。沈寻月虽恋他百年,但也一直对他恭敬持礼,从没越过那条线,他几乎从未与人这般靠近过。林巉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在那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也与他极近过,甚至还对他无礼过,总是戴着冰冷的面具。
怎么会想到他?
林巉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赤金见林巉在这种情形下,竟还能走神,失笑不已间又威胁性地靠近了些许。
林巉被赤金忽然地靠近惊得一动都不敢动。
“你……”林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
“我?我怎么了?”赤金看着他,眼中的戏谑藏着深深的侵略性。
林巉极不喜欢这种自己处于被人掌控的地位,他定下心神,皱起眉头,对赤金不愉道:“你别离我这么近。”
“为什么不能?”赤金眼角噙笑,他微微垂眼看向林巉的唇,轻轻勾了勾唇角。
“我还想要亲你。”
林巉正被赤金看得头皮发麻,闻言一惊,连忙往后一退,怒声呵斥道:“放肆!逾矩!”
“逾矩?”赤金看着林巉的眼睛,那眼神仿佛直直看进了林巉的心中:“我又不是你们重山派中人,何来规矩?况且,你又不喜欢这些这些繁文缛节,我何必遵守?”
“谁说……”
“你喜欢?”
林巉哽了哽,被赤金那双看透一切的浅金色眼瞳注视着,他竟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
良久后,林巉被他的眼神看得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道:“赤金,我们才相识不过数月……”
“胡说,明明已有十数年。”赤金皱眉反驳道,眼中竟似有几分委屈:“若不是你当初……”
“行行行。”林巉被他那怨尤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连忙打断他的控诉道:“但是从我们……”
“林巉。”赤金周身浓烈的侵略感忽然被尽数地收敛了起来,他在林巉身前蹲了下来,抬头沉沉地看着林巉,眉目间竟浮现出一丝虔诚缱绻,他轻声道:“在你看来,我们相识不过数月,但在我心中,我已心心念念了你十数年之久。我并不觉得我对你的一瞬倾心比不上沈寻月对你漫长百年的相求。我待你并无丝毫玩闹之心,也绝无半分作伪轻率。”
“哪怕沉睡了十年,我的心意也从未变过。往后无论百年、千年还是万年,我都只喜欢你,心念你。”
“我在天劫睁眼看见你时,便想把你锁在我身边,不分昼夜,不分夏冬地守着你。”
“我空闲时想你,修炼时想你,奔波时也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心念你。我甚至一刻都容不得你离开我的视线,我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辈子,我就栽在你这里了,我也不想再爬起来了。”
“若你不信……”赤金蹙紧了眉头,似是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苦。俄尔,他手上慢慢浮现出一块巴掌大的龙鳞,那月牙形的龙鳞通身金华,璀璨无比,熠耀犹如天上最夺目的烈日。
“你……”
林巉呆愣地看向赤金手中那片还沾着金色血液的龙鳞,脑中惊得一片空白。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林巉怒道。
他竟是生生将自己的逆鳞拔了下来。
赤金鬓边浸出些薄汗,他轻笑着,将手中的流光溢彩的龙鳞递到了林巉的身前。他看着林巉,犹如最忠诚的信徒看向他的神明:“若你不信,我便将此物给你。”
“无论是我的逆鳞,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甚至是我的命。”
见林巉不接,赤金也不收,他一直保持着将龙鳞递给林巉的姿势。
“林巉……”他看着他,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将尽数真心都寄托在上面。
“你意如何?”
林巉看着赤金如火一般炽热的目光,犹如被灼伤一般地往后退了退。
“我……”
赤金的一席剖白,带着如烈日一般炽热的情感,将林巉扑了个透彻,他本以为他于赤金只是游戏而已,却没想到其后竟是如此沉甸甸的真心。他怎么能接!
赤金将他的震惊与无措看在眼里,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林巉整个地抱进他的怀里。
林巉刚要挣扎,便听见赤金闷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我疼得很,你让我抱抱,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林巉听着他透着一丝脆弱的声音,不由得又想起了那片带血的龙鳞。龙的逆鳞一般碰都碰不得,更莫说被生生拔下。
生拔逆鳞之痛不亚于剔骨抽筋,赤金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份真心不由得让林巉有些心颤。可同时,他亦知晓在这种事上自己决不能优柔寡断,他虽惊讶于赤金的一片真心,但他对赤金的确并无他意。
“赤金……”他斟酌着开口。
赤金闻言却将林巉抱得更紧。
“你别说话。”他低声打断林巉的话。
“我知道。”
“我知道……”
“林巉,你对我无意。”他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
赤金将头放在林巉的肩上,感受着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他竭力平稳地说出这个事实,语调中却泛着犹如刀锋划过的颤抖。
“但没关系,我愿意等。”
“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等到你也对我有意。”
“只求你别赶我走……”
这个翻手便能让三界不安,浑身桀骜不驯的男人,如今抱着林巉,卑微着不断让步。他低下了他傲慢的头,只请求着一个人别赶他走。
窗外明月高悬,屋中灯烛明光。哪怕如今处于劣势的一方,赤金的怀抱依旧带有他一贯的强势,炽热而温暖,仿佛铺天盖地的一张网,妄图要将林巉牢牢地困于其中。
第28章 道理
自从那晚赤金表明心意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简直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林巉身上,还不停地管着管那。
一路上他都以林巉需要休息为借口约束着林巉,林巉想赶路,他不让,林巉想修炼,他也不让。
林巉怎么跟他讲他都不听,赶也赶不走,只得跟他一路上拉拉扯扯,到最后差点拔剑相向,终于在第七日才勉强到了重山派。
方处然在山门前等待已久,见到一脸暴躁的林巉时愣了愣,然后他微微偏了偏头,看见了紧紧跟在林巉后的赤金。
他眉峰一挑,磊落剑带着剑鞘掀起一道劲风,将赤金狠狠逼退数十步。
“离我三师弟远点。”方处然皱眉不耐道。
林巉简直觉得方处然身上在发光。
“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关?”赤金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突然发难的方处然,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赤金看着站在方处然身边全然信任的林巉,不由得心间有些泛酸。随后,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人是林巉的师兄,他最好不要轻易得罪。
“与我何干?”
方处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荒谬的事一般,他嗤笑一声道:“小巉在幼时便被我师父抱了回来,是被我师父一手养大的,也是被我跟严泊一手带大的,更是在重山派长大的。如今他被人缠扰,你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该替我的师弟解解忧?”
“你当真要阻我?”赤金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见方处然执意阻拦,再怎么忍耐下也不由得有些窝火,他看着方处然,眼中隐藏着森然怒意:“你阻得了我?”
方处然丝毫不惧,凛然对上赤金的目光,磊落剑在鞘中嗡嗡作响。
曛风渐止,往日有些喧闹的山林寂静得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他们三人站在山门前,局势几乎一触即发。
“好了。”林巉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一手摁在蠢蠢欲动的磊落剑上,另一手又摁住赤金逐渐凝聚的金雷的手。
“你们是想把山门拆了吗?”
赤金原本凶悍无匹的气势在林巉摁上他的手的瞬间便熄了个干干净净,他微微低着头看向林巉,眼中竟露出一丝温顺与委屈来:“林巉,他不让我跟着你。”
林巉看着一脸没出息的赤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赤金,我觉得那晚我应该与你说清楚了。”
赤金闻言一僵,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睫,一脸受伤地低声喃喃道:“可是你答应过不赶我走的。”
“我什么时候……”林巉莫名其妙。
“你那时没说话,就是默认了。”赤金言之凿凿。
林巉:“……”
那是默认吗?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赤金生拔逆鳞的举动给吓懵了,赤金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想到此,林巉不由得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
方处然见林巉被赤金说得一脸理亏憋屈,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将林巉揽到身后,周身气势猛地一拔。
说不过就打,徐吟生传下的腐朽思想祸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