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玄幻科幻]——BY:litchi
litchi  发于:2020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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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泊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也还有些火,便自嘲似地冷笑一声:“也是,还有力气偷锁,想来也死不了。”
  宋振也知自己尊主这事做得实在不妥,但他也不能说什么,他只能得体地笑了一下,在确定严泊不会再问什么后,才退出屋子,转身向着凌霜峰飞掠而去了。
  屋中寂静,严泊孤身站在那空荡荡的法阵前许久,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屋外枝上的布谷偶尔清鸣几声,轻悠悠地传在这屋中,便更显死寂。
  “疯子。”许久后,空荡法阵前的严泊才几近无声道。
  “我们要去妖界将小巉的长命锁要回来吗?”在屋后沉默了许久的方处然开口道。
  严泊静了静,对着方处然招了招手。
  方处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严泊面前。
  方处然今日依旧穿着那身飞景峰主袍,似雪的衣袍上绣着泛金海纹,一头墨发干净利落地束起垂下,衬得他的模样愈发冷峻惹目。
  屋中略微的暗色描绘着他的眉目,那是严泊曾心心念念了百年的情愫。
  严泊摸了摸方处然的侧脸,而后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吻。
  “算了。”
  “小巉的魂魄既已稳定,日后再跟他算账吧。”严泊道。
  都是网中人罢了。
  ……
  宋振接了唐寻的元神便开始往妖界赶,元神脆弱,他不敢赶路太快,一路谨慎周到下,宋振花费了足足五日才赶回妖界。
  在他回到妖界,安置好了唐寻的元神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妖界这段时间积累的事务,宋振顾不得休息,理好这些烦杂文书便直接去了正殿找复玄。
  正殿依旧是以前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多日不见的复玄穿着一件玄色的斗篷坐在殿中,那件斗篷将他的周身都挡得严严实实,也衬得他本就如纸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面前是一个繁复的法阵,阵中众多灵物堆垒,几乎浓郁成实质的灵气温养着阵中的长命玉锁。
  复玄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长命锁。
  仿佛一眼便能看许多年。
  “尊主。”宋振将手中的文书放在了案上,他本不想打扰复玄,但既已来了,便是不得不打扰了。
  “何事?”
  “严掌门虽动了怒,但近日重山派并没有要与我妖界刀戈相向的迹象,严掌门应是不打算与我妖界交战。”宋振理了理最近的事物,首先挑了最要紧的说。
  复玄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心有预料。
  “唐执事的元神也被属下带回来了,正安置在唐执事以前的住阁中。唐执事的元神灵气活跃,若不出差错,近日便可醒来了。”
  “嗯。”
  “族中有些人听闻尊主去了一趟人界,都颇关心此事,为防他们做出什么多余的事,属下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尊主不必烦心。”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妖界并无什么要紧事。”
  宋振说完这些事务后,看着始终神色不变的复玄,顿了顿,还是斟酌着问了一句:“尊主近日身体如何?可有不当之处?”
  复玄摇了摇头:“尚好,并无不妥。”
  “血肉体之基础,灵之载体,尊主一舍便是半身血肉,的确是冒大险了。”
  “无妨。”复玄压抑着咳嗽了几下,哑声道。
  相比于当初魂魄未稳,如今补足了灵气的长命锁上光泽温润,甚至间或还有华光一浮。
  他就快回来了。
  复玄拢了拢斗篷,藏好只剩白骨的右手与半身,静静地想着。
  半身血肉又如何?
  相比起失去林巉的日日噬心之痛以及永无止境的恐慌之感,剐了这半身血肉,也算不得什么疼。
  哪怕生死一线,他也不后悔。
  他只要林巉回来。


第138章 故归
  三界都知晓,妖界妖尊是个寡言冰冷的人。
  这百年间他从未笑过,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的眼神总是在冷漠之余,隐隐透着一些空洞,闲暇时他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发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想。
  他像一座石雕,没有一丝生气,只静静地坐在妖界至尊的宝座上,像是在等待着谁回来。
  除了处理极其重要的事务外,他极少出现在人面前,每次妖界出了急事寻不到人,都是宋振一人前往正殿。
  那个死寂得如另一座棺柏的地方。
  宋振轻声走进殿中时,复玄正在榻上小憩,无论什么时候休息,他的面目总是正对着屋中那温养了百年的法阵,仿佛那人一回来他就能察觉。
  可这一等就是百年。
  当年他剐去半身血肉,生生踏破这道生死的沟壑,为林巉引神归位。但如今已过了足足百年,林巉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百年来复玄虽依旧平静,但是宋振却知道他的平静只是一层仅做掩饰的表象,无数魑魅魍魉的疯魔被一把锁紧紧锁在他的心底,让他约摸能像一个正常人一般活着。那把锁叫林巉。
  百年前就死了,百年后还没醒。
  “殿下!”
  正当进殿后的宋振斟酌着要不要叫醒复玄时,他身后忽然窜出来一个影子,他蹦到复玄的榻边,极嘹亮地叫了一声。
  宋振几乎被吓得一个哆嗦。
  一只圆耳的灰色小狼踩着复玄垂在榻边的袍角,身后的狐尾摇得轻快。
  宋振忙上前,想要把唐寻拎下来。
  唐寻可不如他面上这么好接近,他察觉到宋振的意图,转过头对着宋振警告性地呲了呲牙,成功吓回了宋振的手。
  在唐寻这般闹腾下,复玄也醒了过来,他拎着唐寻的后颈,直接将唐寻丢了出去。
  唐寻虽猝不及防,但还是勉力在空中刨了几下,让自己以一种不太疼的姿势摔到地上。
  唐寻的元神被精心养护已久,当年被宋振带回妖界后,不过一二年间便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明显地愣了愣,似是未曾想过自己还活着,在知晓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偷偷跑到了正殿,蜷缩在林巉的养魂法阵前睡了一整晚。
  “你们来做甚?”复玄没管唐寻,他眼中还残留着些睡意,一缕额发垂下,模糊了些许他眉目间的漠凉。
  他摩挲了一下放在身侧、因为被惊扰而躁动不安的辟绝剑,权当安抚。他抚剑的手指修长匀称,再不复从前的白骨模样。
  “禀尊主,重山派的严掌门与飞景峰、秋水峰峰主来了。”宋振道:“属下已将他们安置在了前殿。”
  这百年来,重山派虽没将养着林巉魂魄的长命锁要回去,但也没给复玄多少好脸色,每年严泊他们几乎都要来一次,看看林巉魂魄情况如何。
  林巉魂魄稳定且灵气足溢,但不知道为何,始终都没醒过来。
  复玄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从榻上起身,随意理了理因小憩而被压皱的衣衫,披上外袍,便是要出殿去见严泊等人。
  唐寻因肉身湮灭,修为散尽,如今虽保住了元神醒了过来,但修炼了近百年,还是未能化形。他趴在桌上,心里正暗暗盘算着一会儿等复玄走后,自己就偷偷溜进密室去看真君。
  复玄哪能不知唐寻心里所想,他还没跨出殿门,便回头睨了暗藏激动的唐寻一眼:“跟上来。”
  “不然你又要去扰我师父清净了。”
  唐寻:“……”
  近来人界形势有些不稳,重山派事多,严泊等人也并未在妖界多做停留,在确认后林巉的魂魄无恙后,严泊跟方处然留下了一些奇珍异宝,便带着依依不舍的程振鹭离去了。
  在送走严泊等人后,复玄向着正殿走回,唐寻远远地缀在后面。
  又是春朝了。
  复玄路过院子时,看着院中开得犹如一树霜雪的梨花,停了停足。
  不知为何,在他看到梨花时,心中总是隐隐有着一种长而久远的熟悉感。他走到那棵梨树下,抬头看着片刻,然后伸手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梨花下来。
  他摘花时簌簌的皎色梨花跌落而下,落到他玄色的衣袍上,犹如下了一场稀薄的雪。
  他看着手中的那枝梨花,神情忽然显出一些落寞来,可还不待跟在他身后的唐寻看清楚,他便移过了眼。
  他弯下腰,肩上的花瓣纷纷而落,落至唐寻的鼻尖,惹得唐寻打了个喷嚏。
  他将手中的梨花枝递给唐寻,唐寻明了地一口咬住梨花枝。
  “叼好了,这是给师父带回去的。”
  唐寻听闻这是给林巉带回去的,立马便将那花枝叼得更谨慎了。
  可还不待他们走回正殿,一个隐卫便追了上来。
  “尊主。” 那隐卫单跪行了一礼道:“族中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正在前殿等着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宋执事特派属下来告知。”
  复玄看着近在面前的正殿大门,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静默了一会儿,对着唐寻道:“我回一趟前殿,你先将这枝花带回去,记得手脚轻点,莫扰了我师父清净。”
  唐寻叼着梨花枝,没法说话,只摇了摇尾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复玄还是颇不放心地看了唐寻一眼,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带着那隐卫便又回前殿了。
  前殿里,煞狼族三位长老正静静地等着复玄。
  当复玄进到前殿时,见宋振站在角落中,离那三位长老颇远,宋振敛着眉目,独善其身地站在一边,似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尊主。”见复玄进殿,煞狼族三位长老立马起身,对着复玄行了一礼。
  “有何要事?”复玄懒得费无谓的口舌,他走到殿中首位,坐下后,就淡淡地开口问道。
  大长老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复玄面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上去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气势。
  “尊主,距您登位,如今已百年有余。”
  “我们不知尊主是何想法,但妖界始终无后,实在不合规矩。”
  “妖界各族女子貌美品佳者众多,若尊主实在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心思,只要尊主同意,我们即刻便可为尊主去各族挑选。”
  “……”
  大长老接下来的絮絮叨叨,复玄都没听进去,他坐在冰冷的尊位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在院中摘花时无意间落到袍袖里的一片梨花花瓣。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巉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林巉对他说:“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在你遇见你真正倾心的人之后,你才知道你现在对我的至死不渝,只不过是略有上心而已。”
  哪怕已到春朝,窗外的和风吹过殿中时,还是沾染上了难掩的寒意。
  复玄看着在他指间轻轻翻转的花瓣。
  那时的林巉不知道,如今他已遇见过许多人,可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人叫林巉,没有一个人如他,青袍墨发,不笑时清冷疏离,微微笑起来时便是晴光初绽,能让自己的心神、自己的魂魄都逐他而去。
  独独只余一个空壳,苟延着性命,等着他回来。
  那煞狼族的大长老喋喋不休说了许久,见复玄始终没有说话,浑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急。
  “尊主!”他唤了一声复玄,正欲联合身边的两位长老一起劝谏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推开。
  殿外东风卷起,一方隔了百年的青色袍角飞扬着从殿门后隐隐显出。
  “本君倒要看看,有本君在此,还有何人不怕死敢入他的后殿。”
  复玄指间的那片梨花花瓣忽然就坠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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