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何而来
第六章为何而来
——「你为什么来当兵?」
骆安淮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当兵一年多的时候,他正驾驶着自己的机甲“青陆”潜伏在塞尔玛星球的一百多米高的热带雨林的树冠之中,隐形之后,操控着自己的□□。
这已经是他呆在这里的第五天零六个小时三十二分,用胶囊简单的补充了体力之后,余下的精力靠发挥自己身潜能和注射一支药剂勉强得到解决。
这是斩首行动,对于狙击手的要求自然就只有一个——等待目标,找到目标,一击致命。
他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药剂,晃了晃脑袋,努力维持状态。
「呼叫09,呼叫09,我是01,我是01,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忽然有人呼叫他,骆安淮听出那是秦南岳的声音,回复道:「09收到。」
那边秦南岳听到他的声音好像缓了一口气,然后才问,「09,你现在状态怎么样?」
「请01放心,我可以完成任务,且现在无异常状况发生。」
秦南岳觉得这小子真是个死心眼,可是作为士兵死心眼没什么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是很想骂骆安淮。
不过他忍住了,直到骆安淮在完美完成任务之后直接陷入昏迷。
骆安淮再度醒来的时候在治疗室,他的旁边是秦南岳扯了把凳子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下一秒好像就要吃人。
可是骆安淮还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放松的欢悦。
「艾利克斯现在做事越来越差劲了。你比他计算出的苏醒时间整整晚了一分四十九秒,我还以为你这个臭小子要死了。」
骆安淮没说话,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是昏迷,只好像是睡了一觉,再醒来除了对上秦南岳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什么别的感觉也没有。
最重要的是,仅仅延迟了一分四十九秒而已,秦南岳这是什么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至亲之人出了什么差错一样。
「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骆安淮心想,自从到军队以后,他就没有比现在睡得更好的一次觉,光这一次,他估计就能记一辈子。
「那就行。」
秦南岳说完这句半天也没再说其他的,他平时伶牙俐齿几句话不是弄的人脸红心跳就是气的人肝疼,可是这会儿也偃旗息鼓,就是坐在那里。把自己好大一个人塞到一个小板凳上。
「我道歉。」
秦南岳最后这么说道,弄得骆安淮疑惑的抬起眼睛去看他。
「我原本以为你是高材生不知人间疾苦想来体验体验风土民情人生百态的,我以为你熬不下去,就算是再这方面有些天赋也不会多委屈自己,本来嘛,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就不应该受这份委屈。可是你扛住了,骆安淮,你扛住了,我曾经低看你了,这是我的错。」
行吧,他确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秦南岳说出这种话来。但其实对方之前对他的分析没什么大错,他本来就是为了自己填了申请表过了体测到这儿来的,缘由也是扯淡中的扯淡,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既然秦南岳改变了看法还给他认错赔礼道歉,他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还要拆穿一下告诉对方没必要。
他受的心安理得。因为这是他在斩首行动中一击致命完美完成任务换的。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来当兵。」
骆安淮开口,声音哑哑的。「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吗,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行,」秦南岳笑了一声,「行,就您这一句话,能把我堵三年。」
「那你呢,为什么当兵?」骆安淮接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我啊,」秦南岳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抛上去又接住,「你觉得我能是为了什么?」
骆安淮没打算应这个反问句,谁让他是那种心里话多的一批,但是嘴上能不说就不说的闷葫芦,更何况他还知道就算他一个字不讲,秦南岳这个老男人也可以得啵嘚啵的说上好长时间。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哑巴。」秦南岳吐槽了一句,然后如骆安淮所料的开口,「我就是英雄主义作祟的那种人,我来当兵,就是为了英雄梦想。怎么样,够远大吧,是不是比你那个牛逼多了。」
骆安淮不想去评价谁更牛逼,这个对于他来讲根本没有意义。英雄梦想什么的的太虚了,他实在不知道那对于一个人来讲是好是坏,但是他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秦南岳或者苛责他愚蠢或者难以达到。
他只是偏过头看向窗外,那里有高高的梧桐树抽出新叶,黄绿色的鲜嫩中有一朵淡紫色的花。
——“那教官,你哥哥为啥子当兵啊?”有个男生学王小森的口音,调调很奇怪,不过也算是学到了一部分。
骆安淮因为这个问题抬起头,正巧看到王小森失落后又扬起的眉,对方这般说,“哦,我哥哥,他小时候一直说,他想要做一个了不得的英雄。”
他确实做到了,他是一个英雄,战斗于黎明前的黑暗中。
骆安淮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一句,忽然觉得心里酸涩,像是有什么情绪晦暗,呼之欲出。
打完一场之后,凯尔斯科尔躺在地上喘气,他这一次是真的累瘫了,完全没有一点力气。
秦南岳坐在他身边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小子,来,这些给哥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让你去带了个军训,是多委屈啊,还一个人偷偷跑回来。”
“我……”凯尔斯科尔好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倒不是因为犹豫不决,纯粹是因为累。
“衡哥,我遇到骆安淮了,他去了联邦政法,是反恐怖主义法的大一新生。”
秦南岳薅他头发的手停下,凯尔斯科尔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声音沉沉的。“嗯,他从那儿来回那儿去很正常,去别的学校他估计还得再考一次高考,多累,在军队呆了几年那些知识恐怕早就还给老师了。”
凯尔斯科尔没想到秦南岳也能保持如此平静,按照对方前段时间的状态,谁敢在他面前提一嘴骆安淮这个名字对方都得跳脚,估计又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应该去医务室让医生看一看。
总之,凯尔斯科尔觉得秦南岳现在这个样子有些骆安淮的影子,那个混小子昨天听他说话的时候,也是这种冷淡又平静的语气语调。
不过这其实也是一个角度差导致的问题,在凯尔斯科尔没有看到的地方,秦南岳的左手指尖颤抖,然后被他的主人以大脑的强制力要求着紧紧握起。
凯尔斯科尔继续说道,“我跟他说话,说他走了之后的事情,可是他……他一句也不说。”
骆安淮那个臭小子肯定光听不回话。
秦南岳不用大脑都可以想到这些,那家伙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操蛋样子,实际上心里屁话比谁都多,只是憋着不开口。凯尔主动跟他回忆往昔畅谈未来,他能点个头都算给面子。
虽然秦南岳心里已经模拟过了一遍骆安淮的思维逻辑,可他还是嘴欠多问了这么一句。“你给他提我了吗?”
“提了,不过他还是不说话。”
得了,秦南岳确定自己就是嘴欠,他甚至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后来他又给我放狠话,你知道的衡哥,骆安淮放狠话的时候有多气人,简直是直接往人心里捅刀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都是他的仇人。”
秦南岳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三年他可是骆安淮狠话和毒舌的最大受害者,要不是心里承受能力强大,老早都提溜着那小子一顿胖揍。幸亏他心胸宽广,最多不过是以公谋私地给对方加一点点训练量。
他忽然想起他的房间里放着的那张在如今显得十分昂贵的纸,上面有着一行好看的钢笔字,和骆安淮的风格一样,一如既往地欠操。
[每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当兵,我都用一个答案回,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现在,三年还没到,我要食言了。]
他作为第一个去骆安淮的房间看到对方人去楼空的人,选择将桌子上的那张纸条拿走,藏起来,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他现在还是没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明明气的要发疯,忍不住冷笑,可是还是将那张没用的纸条收了起来,到现在都遮掩着,像是凯尔斯科尔对待小姑娘送的手工的态度。
真他娘的恶心。
“他就是个小混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当时气疯了,所以和他打了一架。”
“你确定是打架?”秦南岳不信,骆安淮有傲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他的傲气一般是撒在自己身上,要是有溢出来的那部分,往往都撒到他身上了。
“没,他没动手,光我动手了。”
果然。
秦南岳就知道自己一猜一个准,可是……
“你打他了?”
“啊?”凯尔斯科尔没反应过来,觉得秦南岳问的这句话有点别的意思,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哦。”秦南岳从地上撑起来,然后用军靴踢了一下凯尔斯科尔,“来,你不是要训练吗?还躺着干什么,起来。”
“……”
忽然之间,凯尔斯科尔觉得自己好像被公报私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骆安淮的机甲名叫“青陆”,是古时候称月亮的轨道。我觉得蛮雅的。
☆、第七章 金鳞曾在
第七章金鳞曾在
秦南岳回到房间之后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橄榄枝勋章,它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就是骆安淮的离别信。
秦南岳不需要将勋章拿起来去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他早都将那段话记住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在脑海里无限自动循环,简直要将人整疯魔。
他不知道要怎样对待骆安淮,就像是小时候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那些娇软可爱的毛绒绒的动物,靠近了怕吓着他,可是实在又想要去手贱的揉两把。现在人不在他跟前了,他确实是连撩骚都没有的可聊骚了。这估计就是凯尔说他最近没以前那么爱乐呵的原因。
能怪谁?
谁知道要怪谁。
秦南岳收了盒子关上抽屉,拿起放在一旁的帽子戴上正了正,然后大步离去。
“给我个理由,南岳。”弗尔森少校看着忽然提出要求的下属,“你知道你现在应该是休假期。”
“我去年原本也有休假期。”秦南岳说,一身漆黑军装利落笔挺,站在那里就是一把利刃,浪费在这些琐事上总让人觉得可惜。这样的人,就应该拼死在路上的。
弗尔森听得出秦南岳的意思,只好笑笑,“那不是因为突发状况嘛,我们做军人的,这种事情要习惯才对。”
秦南岳接着弗尔森的话道:“所以,我很愿意放弃我现在都休假时间去为人民服务。”
弗尔森不打算跟他鬼扯,他大半生都在军营里,有些小伙子的弯弯绕绕已经理。不清了,索性还不如直接问的好。“那你为人民服务,怎么一定要去联邦政法大学的军训?”
秦南岳沉默了一小会儿,作为军人,他永远站姿挺拔利落,可是气质总带着些莫名的懒散与漫不经心。但他此刻却抖落了一身散漫,语气坚定,“少校,我的人丢了,我总得找回来。”
“你要找谁?”弗尔森问。
这一次秦南岳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咧开嘴笑了笑,“等我把他找回来,您就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系里选合唱比赛的人,有兴趣的人都可以举手报名去试试,据说可以旷些训练,以至于很多人追捧。
“我说,安淮你为什么不去?”克林特恩和骆安淮坐在一起,看着一边排队的人。
“我不喜欢唱歌。”骆安淮这么说,他现在会的歌除了军歌外就只剩下一首,可是那一首也不适合拿出来在这里唱。而且对方给的条件并不诱人,一百来号人走了,这边能训练起来才是见鬼。
“我也不怎么喜欢唱歌,”克林特恩道,“毕竟我五音不全,每次唱歌都像是在扰民。”
这个时候王小森也过来了,暗搓搓地说了一句,“来军队吧,军队专门□□五音不全。”
骆安淮对于王小森的鬼话不置可否,毕竟军队里面除了文艺兵以外每次唱歌全靠吼,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确实听不出来什么五音不全。不过他们私下里有时候也唱歌,那时候就会发现许多平时藏得好好的音痴。
克林特恩似乎信了王小森的话,他向来健谈,反而又把王小森弄了个大红脸,不过也算是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聊天。
骆安淮就坐在他们旁边听着,仰起头来看星星,在军队的时候他就经常抬头看天,甚至在更之前,还考虑着去研究天文学。
那一颗泛着淡青色光的应该是察尔斯特星球,那里他去过,空气中浮散着细碎的金箔,像是永无止休的金色的雨,那里的地上有着错综复杂的蜿蜒的河流水道,带着偶尔沾上的金箔一起向前流淌,最终汇入汪洋。
那里风景确实很美,之所以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或者被开采,唯一的原因就是在那个星球的周边遍布着黑洞灰洞,正常人一般不会冒着消失在茫茫宇宙中的风险,除非是不要命的探险家和淘金者。
他之所以能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和秦南岳曾经在任务中被迫流亡到那个星球,那是他离开军队之前出的倒数第二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