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澈去后,明焱探出脑袋看了半晌,又失望而归:“他不中计呢。”
“是我低估了他对巫燧的忠诚。”司烜蹙眉道,“如今,还有一次铤而走险的机会。”
“什么机会?”明焱听得还有转机,顿时兴奋。
“将巫梵引导八极百炼镜跟前。”
此计早在司烜心中,却从不曾道出。
巫燧究竟在陈川神识之中设下的咒法无人知晓,贸然引他去镜前观前世今生,只怕记忆冲撞咒印,会将人逼得疯癫。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剧情究竟还能兼容几个人进来大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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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叛将与私奔
四十八、叛将与私奔
泷澈将青尘珠交予巫燧时,亲眼看见巫燧将它送入婴孩襁褓里。
“恭贺大人心想事成。”泷澈睥着婴孩,脸上并无喜色。
新一任火神将是巫燧手中傀儡,从此以后,他便是行走于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神。面对此情此景,泷澈本应欢喜,却怎样也欢喜不得。
“听说,你去过禁地。” 巫燧放下婴孩,似不经意间提及此事。
泷澈本无隐瞒之心,坦言承认:“那个人想用冰晶蓝莲换青尘珠。”
巫燧望向他的右颊,亦是记起从前泷澈抵死相救的情形:“为什么不换?”
泷澈并未如从前那般回避巫燧的眸光,甚至略略偏首,让他看得更清楚:“在这世上,任何良药放在跟前,都无法动摇我对巫燧大人的忠臣。”
巫燧承诺道:“我会替你另寻良药。”
“大人不必费心了。”泷澈回想方才,故意与巫燧提及明焱,“其实,今日我在银戎城中,瞧见过一只火凤。”
凤凰本就稀有,火凤更是弥足珍贵,巫燧竟也不知城中会有神兽:“银戎城中竟有火凤?”
“还是一只雏凤。”泷澈将方才所见和盘托出,“也是它引我去见石楼司烜一面。”
“原来又是他。”听得“司烜”二字,巫燧反倒又不觉得惊异了,“我们去石楼走一趟,见见火凤真身。”
巫燧与泷澈这面动身去往石楼,而明焱早已飞出去,兜兜转转好一圈,才瞧见孤立在白塔前的巫梵。
巫梵守在石阶下,屹立如山,仿佛化身一柄蓄锋刃于鞘内的长刀,岿然而冷肃。
明焱盘旋良久,回想起从前被追杀的情形,心肝都颤了又颤。若不是为司烜,它才不愿招惹这中邪之人。
等到四下再无旁人,明焱俯冲而下,正好落在巫梵肩头:“喂!”
“你怎么来了?”巫梵一惊,见一只雏凤忽然落在身上,正抻着脖子说话。
“自然是有事求你。”明焱小心翼翼窥一眼巫梵,见其并无杀意,才略略松一口气。
巫梵睥它一眼,蹙眉问:“何事?难道是司烜出事了?”
“没有没有。”明焱连连摇头,继而道明来意,“我想请你去一趟北祭台。”
“那里是禁地,没有大祭司应允,不能踏入半步。”巫梵说罢,抬脚便走,无心与它纠缠。
明焱一急,信口扯谎:“可是我的二弟落在了里面!”
听得此话,巫梵当即驻足,冷声喝问:“你二弟是谁,岂能如此大胆,擅闯我银戎城禁地?”
“我二弟还是一枚凤凰蛋。”雏凤绞尽脑汁圆谎,“这也不怪它,是我一时失手,把它丢进去了。”
“你!”巫梵气结,“你这凤凰,怎么比鸡还笨?”
看在他中邪的份儿上,不计较这许多了。明焱腹诽一番后,讨好似的站上巫梵肩头:“它若是被孵化了,就真正是擅闯禁地了。”
“这位壮士,请你大发善心,把我二弟拾出来吧。”
“我去禀报大祭司。”巫梵说罢,又要去往白塔。
明焱大惊失色,忙说道:“为了一颗蛋惊扰你们大祭司,多不好意思啊。”
巫梵思索片刻,竟同意前往:“也罢,我且帮你一回。”
明焱心满意足,当即说道:“多谢多谢。”
“要谢便去谢司烜吧。”巫梵一路去往北祭台,边行边道,“你曾帮过他许多回,我替他还你一次人情。”
北祭台封灵屏识阵中,早已换过人柱,金晶天寒石依旧被压制在阵中。阵法正中心,有人以身献祭,困于冰雪之中。
巫梵眼见此景,顿觉分外眼熟,仿佛从前也曾见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徜徉在心头,巫梵仿佛能感知到严寒,浑身都似包裹在冰雪里。
与此同时,一阵刺痛穿过后脑,巫梵捂着头颅,却止不住一阵又一阵晕眩。
明焱知晓,这是禁制与神识在博弈,也是巫梵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它可不是司烜,万不会心软,就是要趁机带他去往八极百炼镜跟前。
于是,明焱故意惊呼:“呀,那就是我的二弟!”
巫梵忍痛,循声望去,只见阵法边缘,一面古镜之上,果真有一颗白壳蛋。但他不知,此乃明焱术法幻化,并非凤凰蛋。
巫梵不疑有他,去镜前捡蛋,俯身之际,窥见镜中倒影——
镜中人与他一模一样,但绝非同一人。
那人神情很是悲伤,欲言又止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你是谁?”
巫梵毫不犹豫地回答:“巫梵。”
镜中人摇头,沉沉叹息:“是吗?”
巫梵忍着头颅中的疼痛,咬牙说道:“我就是巫梵。”
“曾经的你并不是。”镜中人眸光一凛,悲伤尽去,气势骤来,“你怎能认同巫燧给强加给你的身份!”
“胡言……乱语!”尽管巫梵口中在接连否认,可在潜意识里,已知晓这就是真相。
否则,为何每每一旦竭力回想往事,就头痛难忍呢?
古镜之中,人影骤变,又有一人现身。此人身着甲胄,面带怒目彩漆金刚面具,一双漆黑的眼透过面具,正一瞬不瞬地凝望巫梵。
“你又是谁?”巫梵暗自想着,他认识此人。
但这个念头一旦窜出来,头颅中就如有山崩,前所未有的痛楚割裂他的思绪,打破最后的理智。
“唔!”巫梵捂着头颅,单膝跪在古镜跟前,垂眸却无法从镜中倒影上移开。
镜中人的双眸亦是凝望着他,恍如黑洞洞的深渊,誓要将其拽入梦魇。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镜中人的声音徜徉在耳畔,如魔咒不散。剧痛之下,巫梵神思恍惚,眼神朦胧之时,仿佛置身幻境。
那身穿甲胄、面戴面具之人就站定在他身前,岿然如山。而他的身后,是另一名面露哀伤神情的男子。
他们一步一步逼近巫梵,前后夹击,令其避闪不得。
“你已经忘记梵笙的遗愿了吗?”
“你已经背弃火神的契约了吗?”
巫梵不知他们为什么逼问这些,头痛欲裂之时,高声喝道:“我不明白——”
然而,他们咄咄逼人,反复问此话,如念经文咒语。
恍惚之间,更多的幻象似走马灯一般,掠过巫梵的眼前——冰川水晶洞中,司烜光洁赤丿裸的身体;地下城墓室里,绘满砖石的壁画……
太多的光影自眼前掠过,巫梵每深究一点,头颅中疼痛就更多一分。
他逃避似的闭紧了双目,下一瞬,骤有血泪自眼角流淌而出。
明焱见势不妙,慌忙飞来:“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否则司烜那边我怎么交代?”
“聒噪!”
巫梵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赤红,如浸透了血色。
未出鞘的长刀挥开风刃,刻入石柱三分。幸而明焱机敏,躲闪及时,只被削去半根尾羽。
明焱心有余悸,眼见巫梵心智已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当真疯了不成?”
说话之间,雏凤已被巫梵握在掌心。明焱丝毫不怀疑,巫梵会将他捏死在掌心。
“司烜身在何处?”赤红的眼睛睥着它,蓄含风暴。
明焱当真是怕了,仿佛落在野兽爪下的羔羊,连话也说不清:“在……在石楼。”
听得此话,巫梵猝然张开手掌,将雏凤抛向天上:“带路。”
明焱侥幸捡回性命,不敢稍稍怠慢,忙不迭引他去往石楼。
石楼四下,守门祭司遥遥见得巫梵到来,不禁面面相觑。依照巫燧的命令,巫梵不能擅自靠近此地,有人当即上前阻拦。
谁知话尚未说出口,这人才抬手拦路,右臂就已断于长刀之下。霎时,鲜血泗流,惨呼刺耳,四下祭司无不胆战心惊,忙不迭严阵以待。
巫梵双目赤红,有神挡杀神之势,一路杀上石楼。直至血水沿层层石阶滴落,尸骸狼藉满地,他才踏着血路走上石楼。
“疯了……真是疯了!”明焱瞠目结舌,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巫梵踏过尸骸,自正门走入石楼,一路拾级而上,站定在闭锁的门扉前。
长刀破开门扉的刹那,终日为暗夜所笼的房中终归传来光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太过刺眼,司烜略略别过脸,余光里瞥见熟悉的身影:“陈——”
他本以为,陈川已经归来,却在瞧见那双赤红的眼时,陡然变了神情:“噬心蛊又发作了。”
现如今,这个人仍不是陈川。
司烜失望地叹息,却骤然被长刀锋刃挑起下颔。巫梵与他说:“跟我走。”
说罢,不待司烜应允,巫梵拽起人来就走。二人走出石楼之际,便见巫燧泷澈早守在外头,看来,一场搏杀在所难免。
“巫梵,你终究还是选择背叛本座。”巫燧只瞧了他一眼,便也知晓,是噬心蛊发作。
当初斩杀巨蛟之时,司烜潜入蛟龙腹内取珠,为的也是替陈川彻底拔出蛊毒。噬心蛊是埋在他内体的祸患,但若善加利用,倒也不全然都是坏处。
巫燧还不想取其性命,对弈搏杀数回,只伤其持刀右臂。巫燧功法高深,巫梵自是不敌,但此刻心智已失,伤痕加身无异于触及逆鳞。只见其豁命搏杀,招招直刺巫燧要害,像是猛兽出笼,已被杀意蒙蔽双眼。
几番搏杀之下,巫燧一时不察,竟被被划破面颊。
“巫燧大人!”泷澈惊呼上前,对巫梵怒目而视。
“无妨。”巫燧擦去面颊血迹,冷笑连连,“噬心蛊发作以后,你倒是长本事了。”
司烜深知巫梵不敌巫燧,干忙呼唤明焱:“带我们离去。”
话音一落,便闻凤凰清啼,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的雏凤转瞬已与人等高。司烜进攥巫梵臂膀,只说道:“快走。”
巫梵血瞳微眨,恍惚刹那,才微微点头。二人骑上火凤,飞离石楼。
巫燧眼见司烜离去,勃然大怒,沉声喝道:“封锁周遭城池,将此二人活捉回来!”
泷澈瞥一眼巫燧面颊伤痕,蹙眉问:“大人何不斩草除根?”
巫燧却道:“在我厌烦这场游戏之前,谁都不许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两个儿子可以谈几章恋爱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么么哒
☆、四十九、重新恋爱之表白
四十九、重新恋爱之表白
“去戎北山。”司烜知晓,那里常年云杉密布,藏身其中再好不过。
明焱调转方向,一路去往深山。它本想寻个稳妥之处,可惜天公不作美,再度洒下飞雪。
司烜眼见雪势加重,与明焱道:“我们还是找山洞暂避为好。”
明焱在山腰落脚,朝西南方展翅:“往林中再走片刻,就有山洞可以藏身。你们失踪时,我曾飞来这处寻人,在山洞中避过风雪。”
巫梵一路沉默不言,只顾紧盯司烜,不容他离开视线片刻。仿佛只要稍稍移开眼,司烜就会如飞鸟一般远离他的身畔。都说噬心蛊会刨开内心的执念,那么巫梵所执着的,便只有司烜了。
明焱复又化作巴掌大小,躲在司烜袖下,不敢稍稍靠近巫梵。司烜叹息,让雏凤立在指端,低声说道:“我教你一段清心咒,等抵达山洞,就施法解开他身上的噬心蛊。”
明焱挥挥翅膀,未及应话,忽觉疾风袭来。它心肝一颤,惊叫着飞上天去:“司烜救我!”
巫梵的血瞳朝它一睥,杀意凛然,明焱顿时闭口不言。
司烜叹息,拦住巫梵:“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巫梵为噬心蛊所困,反倒坦诚起来:“我不喜欢你的双眼看着别的东西。”
“它能为我们带路。”司烜知晓此刻说不通道理,只得寻托词解释道,“我看着它,是想找路。”
这样的回答令巫梵满意,终归放过明焱,冷面说道:“还不快走?”
明焱战战兢兢地带路,口中小声嘀咕:“不能跟中邪的人计较……不能……”
巫梵耳力过人,立时问它:“你说什么?”
“我说到了——”明焱停在山石边直扑棱翅膀,连声音里都有几分讨好之意。
巫梵拂开枯草与藤蔓,果真看见黑漆漆恍如巨口的山洞。
明焱化作火团,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司烜朝它使一记眼神,它便心领神会,悄然挨近巫梵后背。
巫梵似有所感,手握长刀,当即就要回身斩杀来犯者。
司烜心念一动,猝然按住他的手:“巫梵——”
巫梵血瞳一凛,无声询问。司烜心思敏捷,当即寻到借口:“替我斩断锁链。”
原来,自银戎城石楼至此处,司烜身上仍锁着镣铐。巫梵的眸光逡巡在司烜身上,半晌以后,蓦然摇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