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在另一个肥皂泡[玄幻科幻]——BY:暖寒
暖寒  发于:201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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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更生党的兄弟姐妹们拉起、举起一幅幅的横幅、直条、纸板……上面都是他们精选的证据的复印本。
  “这些遭到惨无人道的对待的,不单有被无理抓捕的人,更多的,是曾经真诚相信更生党的谎言,自愿接受所谓“隔离”、或是被父母忍痛送进“隔离营”的,单纯的市民、孩子。”
  台下几个母亲听着,默默抽泣。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屠梓深呼吸一口气,字字铿锵:“请政府负责人坦白交代完整真相,全面停止搜捕所谓的‘感染者’,并释放所有被无辜囚禁的大人、孩子,让他们和自己的家人父母囤聚!”
  “对!!”屠梓话音一落,四周的示威者立时应和。
  “把孩子放出来!”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我的女儿……”
  “我要见我哥!”
  “放人!”
  “对!放人!”
  “放人!”
  “放人!”“放人!”“放人!”“放人!”“放人!”“放人!”……
  一阵纷乱的叫嚣之后,示威者们找到彼此共同的诉求——想要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于是叫喊声愈来愈整齐,慢慢有了节奏,呼声震天。
  面对如此沸腾的民情,沈梁的脑袋反而冷静了下来。把那些许的怀疑塞到心底角落,他默默呼吸一口夏季的潮湿空气,把传令兵叫了过来。
  “机情局有回应了吗?”
  “报告长官,”其实传令兵还握在掌中的电话已经明示了答案,“……没有。”
  又翻了翻手中的公关稿,沈梁神色阴沉。
  他已经明白为何燕无往会缩在后头当乌龟了——那个少年实在太有用,看上去干净、诚恳,一点都不像聚众滋事、口出狂言的犯罪分子。这样一个少年站到台上,一开口就有礼地自报姓名,围观者不用过脑子,道理一定就在他那一方。相比之下,如果他按照他里这些公关稿回应,他看起来只会像个强硬的复读机。
  ——但他不可以不回应。
  上一队的兵已经打过人,将事件提升到了另一个层级。如果他和他的部队默不作声,群众不会冷静,甚至很可能因为部队的消极应对误判情势,进一步冲击防线。
  “这锅真是愈来愈……”
  “长官?”传令兵没听清沈梁在咕哝什么,还以为他另有指令。
  “小李啊,”沈梁叹气,把手中的公关稿塞到小兵的怀里,“天上下铁锅雨,与其呆着被砸死,还不如自己好好接着、叠一叠,能拿稳多少拿多少。”
  传令兵:“……?”
  鞋跟在地面上蹭了蹭,沈梁蹬上政府大楼正门前的几级台阶,拿起了连着扩音器的话筒。
  “……我是驻A市陆军13队队长,沈梁少校。”


第92章
  沈梁少校。
  秦然挑眉,“嗯?还升职了?”之前沈梁抓捕他们的时候中途换了另一对兵,他还以为这沈上尉是办事不力被人踹下去了,现在看来反而可能是举报有功?
  归来帮干部还有这些有的没的的感想,一般的示威者就没那么淡定了。
  “总算肯站出来了吗!” “我们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示威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沈梁当成了负责人。
  沈梁知道底下的群众把他们这些奉召来当门神的陆军,和传言中的机情局搜捕队搞混了,但他也不方便解释、更知道解释不清,只能说,“我是此地防守线的现任指挥官。”
  把杂乱的怒吼当背景音乐,他挺直脊梁说了下去,“各位市民,你们急迫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各位长时间围堵在政府大楼的出入口,不单为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有需要的市民带来麻烦,也干犯了阻碍交通、私自占用公众地方、以及非法集会等多条法例。”边说,他边一一扫视站在最前排的示威者。
  趁着示威者被那一条条罪名唬住,他续道,“靠违法行为逼迫政府部门并非合适的做法,现在恳请各位先行离开,请相信有关部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放屁!”
  和精壮的部队胸贴胸眼瞪眼,第一排的示威者确实被沈梁的气势压住了几分,但人群中心,靠近临时讲台之处,有一个大妈率先发出了尖叫。
  “证据都被翻出来几天了?我就给卫生局打了几天的电话!要是所谓的有关部门真有心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大妈举着手,忽略那十米距离的话,就是指着沈梁的鼻子骂,“一会儿卫生局、一会儿机情局,跟老娘耍太极呢!你现在站出来了,就要为我的女儿负责!把她还回来!放人!”
  “对!放人!”
  “放人!”
  示威者来势汹汹,但沈梁是什麽人?他可不是那种被老百姓推搡几下便急得要拔武器的新兵。
  “请各位冷静。”任你万人辱骂,他自魏然不动,“作为一个军人,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部队一直都有‘永不向威胁妥协’规矩。为了保证法纪不因少数人的过激行动而扭曲,这是必要的原则。现在的情况也一样,”这话沈梁说得真心实意,“如果你们一直不离开,想凭此逼迫有关当局按你们的要求办事的话,就算只为了这个原则,有关当局也是不可能妥协的。如果真的想和彼此作出有建设性的对话,结束集结是大前提。”
  示威者聚集于此,无非是想再见到家人朋友。沈梁这么一说,纵使愤怒未平,很多人倒是真有点怕会愈闹、见回家人的可能性愈低。
  “沈少校。”这时候,屠梓重新拿起了扩音器,“你隶属陆军,和负责搜捕‘感染者’的有关当局——机情局属于完全两个编制。这事上,你说的话算不了数。”
  闻此,刚刚气短了两秒的示威者又一次哇然。
  群众的思维就是这样:要是一个人出来解释自己负不了责,一定会觉得是推搪;但要是别人出来说他负不了责,那他就是在糊弄人,总之怎么都是错。
  要不然,上一任指挥官为什么要叫13队来背锅?
  沈梁看得清清楚楚,屠梓说这句诛心话之前,秦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谁是大脑谁只是嘴巴很明显了。
  压下心底的不爽,沈梁沉声道,“我现在是此地部队的指挥官,我就为这一个场合负责。”背起早被人挂他头顶上的锅,他话锋一转,“但你能为你作出的指控负责吗?”
  “我当然能。”屠梓咬牙,“我自己就是那些暴力追捕、囚禁和迫害的受害者,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
  “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经历,或者说,观点。你怎么知道那是一个普遍现象呢?那些资料,又如何确认是真实的呢?”不等屠梓回答,沈梁就自己接了下去,“假如你说是你亲自从政府内部拿出来的资料,那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能侵入高设防地带偷走政府机密文件,似乎只印证了有关当局的警告——感染者非常危险。”
  听到这番说辞,屠梓一时间气得舌头打结——我打压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危险,但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异议,因为反抗就证明了你危险——神特么完美的逻辑!
  沈梁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赖,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感染者到底算什么”这件事上辩赢谁,他唯一的目的,是他完成获派的任务——护卫这扇大门后的安危,或者更进一步的说,解了当下政府大楼之围。
  “公平点说,我确实不是机情局的负责人,我无法为感染者的处理一事定性。”占到上风,他又后退一步,“我只是想指出,凭几份不明不白的所谓证据,聚集一群人在政府大楼面前闹事,是得不到真正公正的结果的。我建议,大家先回家洗个澡、吃口热饭,相信有关部门经过认真考虑和调查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好吗?”
  沈梁的话说服力不低,不少示威者已经有点糊涂了。但被卫生局和机情局冷待的日子也不是做梦,于是他们就犹豫着,叫不出来口号,也不愿意走。
  “……我们的证据就是不明不白,公家的交代就是公正结果吗?尽管这件事上有嫌疑的正正是公家机关?”屠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还有点抖,“时候不早了,明天,我们会拿出更切实的证据。”
  说完,他就走下了台。正好大伙都需要一段思考的时间,示威者纷纷鼓掌以示支持,原地坐了下来准备过夜。
  “秦然,”回到归来帮人中间,屠梓那些微的焦虑就重新浮上了面,“如我之前说的,还是让宋时和上官宛过来吧,靠我不行。”
  “你做得很好。”秦然拍拍他的手臂,“我会让阿宛过来——你是想让她明天亲自作证吧?但发言人你可以继续做,嗯?”
  只要上官宛会过来,屠梓就安心了。
  靠到一边,秦然对燕无往说,“明天让宋时和阿宛过来时,把辛逸林和黄晨换回去吧。”
  燕无往点头,“顺便把司徒亮和屠星遥也调回基地,让小滔和波斯过来。”
  闻言,秦然挑眉,“你也觉得……?”
  燕无往扯了扯嘴角——他自然懂秦然的意思。


第93章
  归来帮一方有所部署,更生党自然也并非就撒手不管。只是事情闹得大,在谁都不认为示威者最后能争取出点什么来,同时又不觉得这事能善了的情况下,自然谁都不愿当那两面不讨好的出头鸟,也就每个人都挽着手,只讲些风凉话。
  虽然军部并无插手过感染者的处理,但从A市陆军瞬雷不及掩耳地把“背锅侠”13队换了出来,也能多少窥见这系列官方组织的处事态度。
  “那个姓沈的少校,卖相还不错。”
  新兵打人事件当夜,某高级会所里头,聚集了不到十个的政府高层。这些人包括机情局、卫生局、警察局的局长、亲机情派的将军、更生党高干等等,都是有份掌控搜捕感染者一事的人。
  这些人举在一起,自然是为了为示威事件商讨对策。但谁都不想负责任,都不愿意当牵头羊,打了半个晚上的哈哈,开了几瓶红酒、几盒雪茄,烟雾弥漫看不清彼此眼神之际,才有人“随口”提了一句沈梁。
  “网上的消息,好像是有不少人卖他的帐。”
  既然有人提,自然有人跟。
  “哈哈哈,军部果然人才济济,一个少校出来讲几句话,舆论马上平稳了不少,再多说几句,我们就能睡个好觉了。”
  “那可不是什么识趣的种。”一句接一句地捧过来,某将军轻轻一下格挡,“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换出来当箭靶。”
  “年轻人嘛,是有点傻劲。”对面又一记推手耍回来,“都没请示清楚上头就冲出去,热血,都没想到这台呀,上了就不好下来了。”
  “维护现场安定和谐,本分而已。”将军滴水不漏,“可不能逾矩。”
  见他防得严,这花枪再舞下去就得刺破脸了,吞云吐雾几口,又有人换了话头。
  “佟主席有什么指示吗?”
  “主席最近都在忙研究所的事吧?”
  “报是上报了,只说照常处理。”
  “照常?”纵都是一帮老狐狸,也总有个比较沉不住气的,“哼,往年可没那什么高速网络、个人终端,随便拍几个镜头就在那发了疯传的玩法。”
  ——那你想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主席出来主持大局?
  自问没他资格老的都省得作声,晃着水晶杯,仿佛能从这浓厚的雪茄烟雾中闻出红酒多层次的芳香。
  “机情局被点了名,不容易吧?”这句似是关心,但指名道姓的,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也没有对外的窗口,还好,就是辛苦在政府大楼工作的同事了。”
  “……这么说吧,”一支雪茄将尽,酒也入了肠,是时候加快点节奏了,“沈梁那刺头,我是不放心随他张口就来的。各位有什么指点,不妨直言。”
  反正A市陆军13队这锅是背定了,重点是不要再往上牵扯。将军自觉大方,反正军部人多,主动让了一着,把沈梁放到了桌上。
  既然有人先给出了诚意,之后不过就是论一圈,每人放下点筹码,简单。
  “我这边……“
  “……”
  第二天,上官宛亲身上台公开自己的过去,为对更生党所作所为的指控作证。
  她的过去不能说是清白无暇,甚至可以说正正相反。而因为受胁迫,为更生党作伥的历史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但这却又让她的证言更加可信,尤其是对更生党内部任务运作流程之熟悉,光看在场那些军、警的脸色,就知道她绝非胡言乱语。
  最后,因为曾经因她受害的——撇开为了满足更生党政治野心而被当成目标的政治家之流不提——都是已成年的流浪感染者,和现场大部分平民示威者送走的亲属不是一回事,万幸没有受到示威者群体的排斥。
  更或甚之,有前来支持的大学生“认出”了她就是演唱#听见 一曲的“那把声音”,都兴奋了起来。
  “犯下这些过错,没有任何藉口可以开脱。”垂着眼,上官宛轻柔但清晰地说,“我只希望,更生党能立刻停止这种卑劣的地下活动,让无辜的孩子们回家。他们不是道具,我们不应该是武器。”
  听她说完这一句,宋时默默上台,从她颤抖的手中拿过沉重的扩音器。
  由屠梓带头,最初零零落落的掌声一层层辐射开去,最终形成轰天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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