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匡潜也在旁边,一脸柔和的瞧着小皇子,见宣琰来了立即带着众人行礼,除了抱着小皇子的那个,偏殿又是里里外外跪了一地。
宣琰看了匡潜一眼,叫了起。
宣琰的眼神匡潜哪能不明白,刚刚皇子哭声一响,皇上就冲了进去,他就料到皇子会被他的父皇晾着,这不,提前点来照看着了嘛。
宣琰走到抱着小皇子的嬷嬷身边,低头看着刚出生的小家伙,闭着眼睛,没长眉毛,嘟嘟的小嘴,脸上还有些青紫。
匡潜老腰一弯,笑咧咧的道:“小皇子同陛下小时候,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宣琰皱了眉。他小时候竟然也长得这边丑吗?除了嘴巴简直哪里都看不下去。幸亏这小子识相,嘴巴倒是继承他的念儿。
宣琰眼里露出深深的嫌弃,想着是自己的儿子,又忍着这点原来自己幼时也丑成这样的既视感,从嬷嬷的手里抱起了小皇子。
“咚。”偏殿里忽然又窸窸窣窣的跪下去一片,匡潜也抖着身子栽了下去:“哎哟我的陛下啊,您...您怎么能抱小皇子呢?会折福寿的。”
皇室讲究抱孙不抱子,但明显,宣琰不信这一套:“这套陈规不要摆给朕看,这是朕的儿子,宣朝的太子,自有福佑。”
怀里的小家伙一动,宣琰觉得新鲜,凑过去贴着他的脸:“就算要折,朕也愿意将自己此生所有的福报赔给这小家伙。”
小皇子似有所感,被自己父皇贴着的嘴角微微翘起,这点小变化看在宣琰眼里,别提多高兴了,看丑儿子也没那么丑了。
匡潜算是彻底服栽了,转头挥挥手,让这些宫女嬷嬷下去,留着自个和先前抱过小皇子的嬷嬷。
见皇上与小皇子处的愉快,匡潜轻轻的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端着文牒和朱砂。
“皇上,为小皇子赐名吧。”
孩子的名字宣琰在闲暇时想过,皇子公主的他想了好几个,但是此刻,孩子就在他手中时,忽然觉得那些名字都不合适了。
宣琰将皇子交到嬷嬷手上,等匡潜将朱砂和文牒放好,宣琰拿起笔在文牒上足足落了近乎二十笔,心情极好的放下笔,将儿子重新抱在怀里。
匡潜收起文牒前看了一眼,稍稍有些震惊,随即微微一笑。
隔壁的舟儿走了过来,“皇上,主子那边收拾好了,主子想看看小皇子。”
宣琰点点头,“走,父皇带你去看母后。”洋洋洒洒的抱着小皇子去了凤仪宫的正殿。
见宣琰抱着明黄的一团走来,苏念想起身看看这对父子,奈何身子乏力只能躺着。
宣琰连忙抱着儿子快走两步,坐到床榻上见儿子放在苏念头边,“念儿今日辛苦了,为夫把这小子给你带过来了,想怎么处置为夫都依你。”
苏念嗔他一眼,随后目光稳稳当当的落在儿子身上,“要处置也是处置你这个无赖父亲。”
宣琰笑着讨饶:“是,是为夫的错,不知娘子要如何处置为夫啊?”
苏念不搭理他,专心看着孩子,刚出生的,眉眼都没长开,皱巴巴的,也难为宣琰不嫌弃他。
这儿子刚出生,他这个丈夫就快失宠了,宣琰想着怎么也得补救一下:“念儿,我刚为这小不点取了名字,叫宣瓈。”
“璃?”苏念颇为不解,前些日子,宣琰还说过若是皇子,便取名叫宣瑾,美玉之意。
宣琰笑着摇头,拉过苏念的手,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整整十九下,写出来他们儿子的名字,瓈。
苏念将宣琰的手攥住,错愕的看着他。
宣琰笑了笑,“从前总是寻着借口,说若不是你要嫁给他,我便保不准哪日起了心思除了黎王府,到大婚那日我才明白,我只是不甘心就那样因为父皇一纸婚约失去你罢了。”
“如今你陪在我身边,我反而发现,芳顾那般的性子,我便是想猜忌也猜忌不起来,这几年,芳顾太过孤苦,是我对不起他。”
去年,黎老王妃去世,整个黎王府就只剩下他一个主子,不愿娶妻不肯纳妾,每日里对着一幅画。
苏念握了握宣琰的手,温柔的道:“陛下,我们三人一起长大,一起担着这个天下,芳顾必定不希望你因他而自责,而芳顾,他也不是孤家寡人啊,早在我们成亲那一日,芳顾就不是了。”
芳顾的命运是与皇室联系在一起的,从帝后大婚起,芳顾的身上不再是厚重的江山,而是一份珍视多年终于能见光的情谊。
宣琰了然于心,当下释怀一叹:“念儿说的对,等瓈儿满月时,他的字就让芳顾来取吧。”
苏念莞尔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管名字随便取得,灵感来自我匡姓室友,咳咳。
☆、第三十四章
皇后喜诞皇子的事,第二日还没上朝,就已经传遍金陵五品以上官员的府邸了。是以到了上朝时,百官齐齐道喜祝贺。
宣琰在早朝上宣布了皇子的名字,百官这两年看陛下对皇后的宠爱,本以为会顺着把太子也封了,谁知早朝上,意外的,宣琰没有册封太子,而是打算满月后再册封。
宣瓈的名字一念出来,黎王成了大殿里的焦点。古往今来,多少掌管兵权的同胞兄弟都死在皇室的猜忌下,更别提掌百万兵马的异姓王了。
可他们的陛下倒好,太子的名字里都有“黎”字,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很明显,黎芳顾也没想到宣琰竟然会给小皇子取这样的名字,下朝后,黎芳顾就被留在了宫中,为的是什么事,百官们也懒得再猜,皇后都是从黎王府嫁出来的,这两位要商量什么,他们也只有慢慢等着看一种办法了。
下了朝,宣琰带着黎芳顾去了凤仪宫,看了苏念后又去了偏殿。
小皇子还是软软的一团缩在襁褓中,虽然还是皱巴巴的小脸,但细看好像比昨晚刚出生时好多了。
一回生二回熟,宣琰走过去将小皇子抄起抱着,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还没睁眼的小脑袋,边看边玩黎芳顾那边走。
“芳顾,你看,我的儿子!”这语气,就像是在炫耀一般。
黎芳顾也不恼,看着这小小的人儿,露出一抹笑:“还真是可爱,像陛下小时候。”
“...”这么多年,黎芳顾还是改不了口,不肯像从前一样喊他一声宣琰或者临昭。“是吗?匡潜也说瓈儿像我。”
瓈儿,黎芳顾听着这声愣了愣。
宣琰见黎芳顾有异样,抱着宣瓈趁黎芳顾不注意往他怀里塞。
虽然愣住,潜意识里却知道塞东西的是宣琰,本能的搂住。
“...”黎芳顾第一次觉得他接住了一个烫手山芋,“陛下,臣不会抱孩子。”
这可是宣朝的皇子,未来皇位继承人,黎芳顾浑身僵硬的搂着还没睁眼的宣瓈,不知道要怎么动作。
宣琰看着,抿着唇不敢笑出声来,小半晌才忍住笑,好心的教他:“放松些,百万兵马立于身前纹丝不动的黎王竟然对一个奶娃娃没辙,还真是有趣得紧。”教之前还不忘调笑一句。
“你将左手放在他脑后,护着他的头,右手拖着他的腰,对,这样就行了。”
宣琰一句一句的说,黎芳顾照做,折腾了一小会,终于领悟了抱孩子的要领,抱着宣瓈的手终于不是那么僵硬。
这是苏念和宣琰的孩子,是能够继承宣朝天下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
小孩儿刚出生本是凭本能认气味的,一遇到陌生的便会怕的哇哇大哭,这宣瓈倒是例外,除了特别贴苏念之外,宣琰和嬷嬷抱他也不哭不闹,现在又多了个黎王,也是稀奇的紧。
两年没上战场,黎芳顾身上的杀伐之气渐渐收敛,此时抱着刚出生的奶娃娃,那点戾气更是跑的无影无踪。
宣琰见黎芳顾也是喜欢小孩子的,趁着如今气氛好,建议道:“芳顾如此喜欢孩子,金陵中可有看得上的千金小姐,我为你赐婚,自己生一个带着吧。”
黎芳顾收住了眼底的笑,转瞬肃正了脸,道:“陛下莫再开玩笑了。”
宣琰想说他并非开玩笑,此时的心境早就不是两年前能比得了的,可一想到黎芳顾的性子,只能妥协道:“也罢,我想让你做瓈儿的太傅,教他习武断字,若是你也养了一个,怕是两头顾不上了。”
“太傅?”黎芳顾想为宣瓈弄弄衣襟的手顿住,不明所以的看着宣琰。
“嗯,武将中,满朝自然无人抵得过你黎王芳顾,而文官中,丞相事物多,家中内宅没拎清,我不放心他教瓈儿,其余的,都是铢两悉称各有所长,没有谁比芳顾你更适合做太傅的了。”
黎芳顾没有拒绝,将来百万兵马都是要交给宣瓈的,做他的太傅倒也无妨。
一月光景过得极快,宣瓈的脸已经长开,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满月宴上,宣琰不负众望的给宣瓈封了太子,叫匡潜呈上月前给宣瓈赐名的文牒,让黎芳顾为宣瓈取字。
这件事苏念提前给黎芳顾透过气,对宣瓈的字他也敲定了。
信手一扬,拿起沾了朱砂的笔,在宣瓈的名字旁边写下两个字,晏清。
取晏海清河,天下安平之意。
宣琰看了朗声大笑,苏念也抱着宣瓈走了过年。笔走龙蛇的字迹,以及晏清二字,也让苏念笑开了怀,抬手捏了捏怀里的儿子,苏念道:“瓈儿,你父皇和太傅都对你寄予厚望呢!名系黎民百姓,字兼天下太平,瓈儿可不要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啊。”
才一个月的小宣瓈什么都不懂,此刻却笑的和花似的,朝着宣琰和黎芳顾那边挥着自己两只小短手,不亦乐乎。
帝后以及黎王都被这小家伙逗得开怀。
皇家子弟的名在出生那日便会告知天下,但字都是由皇帝亲自取了记在皇家族谱上,除了亲近的人,外人不会知道。
黎芳顾在凤仪宫为宣瓈取好了字,宣琰立即让总管匡潜拿去宗祠上牒,以告宣家世代先人。
第二日,黎芳顾任太子太傅的圣旨下到了早朝上,众官没什么诧异的,皇上会选黎芳顾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知是不是在宫中受帝后的熏陶,皇太子宣瓈额外的乖巧,平日里不哭不闹不耍脾气,听话的完全不像出生在皇宫中娇养着的太子殿下。
当然,也不是所有时候太子殿下都乖巧听话,每每早间卯时末,太子殿下就会自己醒来,白天整日不睡觉,到夜间戌时又自己睡去,醒来不哭,睡时不需要人哄陪,只有一点。
太子殿下在醒了和要睡着的时候,都要听着旁人念书才能不哭不闹,若是他醒来听不到读书声,不出一瞬便会嚎啕大哭起来,哭个没完没了谁都哄不住,直到把自己哭的打嗝要岔气了才肯消停。
当然,他是消停了,可把帝后二人心肝颤的疼啊,生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于是就给凤仪宫上上下下的宫女都开了识字的课,以期做到谁发现殿下醒了,拿起书便能让太子殿下满意,不发嚎啕那等神威。
但是,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书都听,这也是苏念和嬷嬷们被太子殿下这习惯折腾的够呛后发现的。
咱们的太子殿下只听《策论》和《兵谋》,而且百听不厌,除了这两本,其他的拿来念照样哭的稀里哗啦。
帝后和一众下人都不能理解,这小太子还不忙一岁,怎么就能辨别他听的是哪两本呢!
关于这件事,宣琰还不信邪的随手拿了本别的书对自己儿子念,开口才念了两个字,耳朵里顿时就只剩下这一片撕心裂肺。
而且,这撕心裂肺的不仅是他这个怪脾气的儿子,还有他这个宣朝皇帝啊。
完了,念儿知道我把瓈儿惹哭了,今晚没准又进不了殿门了。
真不是宣琰杞人忧天,当晚,咱们的皇帝陛下就被皇后娘娘拒之门外,总管太监匡潜围着凤仪宫大宫女舟儿大半个时辰,都没能说动她进去为皇上求情。
小皇子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宣琰每回来凤仪宫瞧儿子,总有点莫名的心塞,他的皇后看了他二十多年,如今儿子出来了,还天天在变化新鲜得紧,很明显,这小子比他受瞩目多了。
宣瓈也像开了灵智一般,小胳膊小腿才长了几个月,小脑袋还竖不起,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亲近他的三个人里,属他的父皇最好欺负。
是以小太子见了黎芳顾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到了苏念怀里就是一味撒娇卖萌,而碰到了自己父皇,那就是大眼瞪小眼,瞪不过就偏过头去瘪瘪嘴,那模样活像是在控诉宣琰没父德欺负他这个小孩儿。
更甚的是,小太子若是和自己父皇斗气的时候看到自己母后来了,眼睛也不瞪了,瘪着嘴巴就要张口大哭,在这事上栽了好几次都宣琰吓得立马把儿子捂着嘴抱着,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警告:“你要是敢再哭,今晚就把你扔偏殿睡去。”
小太子红着眼睛,到底是没敢哭出来,伸伸手向已经走过来的苏念,无声的嫌弃着自己这个父皇,苏念心软的不行,将儿子抱在怀里逗着哄。
黎芳顾每次来宫里,总不外乎看到的就是,小太子在母后怀里冲父皇耀武扬威,皇上白了小太子好几眼,假装不和小孩计较,随手挑着又大又甜的果子剥了皮笑吟吟的递到皇后的嘴边。
丫鬟们瞧着都低头捂着嘴笑,舟儿见了总会忍不住将人都打发出去,让这一家三口,不,是四口,在凤仪宫里围着小太子逗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