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陈亲切的笑着,手中运着灵光:“是啊,我就是神。”能够左右你们生死的神。
“天啊,我竟然有机遇遇到神,神仙哥哥,求求你帮帮我们。”另一个少女激动的道。
“噢?你们需要我做什么?”鸾陈笑着问。
“神仙哥哥,我们本是良家女子,只因与家人走散被卖进了烟花之地,恳请神仙哥哥救我们脱离苦海,让我们回家。”
面前是两个妙龄女子的诉求,鸾陈无奈的道:“你们此生的命数就是归于烟花之地,便是神也无法改变。”
“那...那怎么办?神仙哥哥,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愿沦为男人的玩物。”
“眼下唯有一个办法。”鸾陈像是给她们送上一束希望的曙光。
“什么办法?”
“我改变不了你们此生的命运,但是下一世的可以,若是你们愿意将你们的寿数换给床上的这个人,我就能送你们去转世,下辈子生在富贵人家里,不会遭人欺凌。”给她们曙光的同时,还有一种绝望。
“要...要死吗?”高个子的女子露出惶恐的表情。
鸾陈点头,没有骗她们。
高个子的女子面露迟疑和害怕,旁边那个却是一脸笃定:“姐姐,死有什么可怕?若是要沦落风尘被迫接客,还不如清白的死去!死之前还能救救那个危在旦夕的女子,何尝不是集福报?”
\
对着“姐姐”说完这段话,又转回身对鸾陈坚定的道:“神仙哥哥,我愿意救那名女子,我愿意现在就去投胎转世。”
见好姐妹都没有迟疑了,那名高个头的女子也不再犹豫:“我也愿意,只愿来生,还能与你做姐妹。”
如此情意,鸾陈有些不忍下手,可也只是一瞬,他的怜悯之心不多,不能再分给她们:“好,你们闭上眼睛,别怕,不疼。”
两名女子紧扣着对方的手,听话的闭上眼睛。
鸾陈手中青光流转,面前在两名女子,眼睛一闭,就再没睁开过。
黑暗的密室外,白色的雷电划破天际,一道道沿着蔚蓝的夜空劈向地面,紧接着,片片乌云压下。
密室外的侍卫听着这凄厉的雷声,忍不住提醒宣琰:“陛下,这雷电来的异常,怕是会有暴雨,不如进去吧。”
宣琰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密室的门,沉着嗓子道:“无妨。”
黎王府内,黎王妃睡梦中被这雷声惊醒,急忙穿好衣物走到庵堂里,跪着诵念佛经。
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主帅营帐内,黎芳顾闭着眼,额见沁着汗液,不安的呢喃:“鸾陈,鸾陈...”
天界界南,纷华屿,东引小筑的书房。
“咚。” 引翩握笔的手被天雷一惊,上等的狼毫笔滑出,鼻尖扫过引翩白色的衣襟,带着片片晕开的黑墨,迅速的落在地上。
只是片刻的呆滞,引翩就冲出了东引小筑。眼前是阵阵天雷,耳边是书童越来越远的呼喊声。
“殿下,眼看着要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
引翩化出真身白凤,凌空翱翔在天界的云端,直直往凡间金陵赶去。
鸾陈,等我!
☆、第三十章 引翩
越是离得近,引翩的心越是不安。身躯穿过天界与凡间隔断之处时,眼前的一切迅速变暗。
远处的东方升起一道金光,深深刺到了引翩的眼,刚才还在耳边隆隆作响的天雷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地面那一滩滩积水能够证明,那样霸道凌厉的天雷真真切切的出现过。
引翩靠着湿漉漉的墙,无力的蹲下身,痛苦的捂着脸。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墙的另一边,鸾陈安静的坐在石阶上,周围的一切都是湿哒哒的,唯有他身上的衣物没有任何打湿的迹象,散落的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睁开那只视物无碍的眼,鸾陈口中喃喃的念着:
残风疏影暗流光,冷月晓梦何处藏?
贪得年岁几朝暮,无思无碍无念芳。
“孽障!”
好熟悉的声音,是他父亲吧。看来这件事还挺大的,不过,父亲和天帝是发现不了的啊。
他身前的庭院里,站着天界高高在上的风神,还有几个天兵,说了什么他没有心思听。他只知道,答应那个人的事,他做到了。那两名女子是心甘情愿把命给他的,就算是冥君察觉,他们也没法夺走温雅接下来的命数。
他做不到看着温雅死,做不到看着黎芳顾每日活在痛苦里,做不到看着黎王妃被宣琰伤害利用,做不到亲眼看着黎芳顾万劫不复。
而现在,他和芳顾,谁也不需为谁痛苦,很快,这份情,就如风般,吹过,无痕...
可是,要忘了,肩头往下三寸之处,好疼。
很快,天兵和风神说清楚,就捆了鸾陈上了天界。那是引翩第一次瞧见,嫉恶如仇的风神,面露痛苦。原来,他也是在意这个儿子的。
鸾陈...为何不肯多等我几日?再过几日,天界便会落入我手,届时,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啊。
天罚宫的办事效率很快,天雷之下,鸾陈跪着,听着天兵宣读着他的罪证。恋上凡人,妄动法力,更改他人命数。
这每一项他都认了。
本应是魂飞魄散之刑,最后是他父亲风神求情,天帝念风神劳苦功高,改判了他剔除仙骨打入凡间。
真好,芳顾,我也是凡人了。
再也不是那个不死不灭的神了。
若有来生,还能遇见你吗?
不再有黎王府,不再有百万将士,不再有温雅宣琰,换个身份换个地点,再来遇见和你一样平凡的我,你愿意吗?
一道道天雷毁去他的仙骨,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可就是那么一点点渺茫的希冀,鸾陈嘴角始终都是勾着的。
施完刑,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鸾陈任由天兵压着他往轮回镜走。
“且慢。”一道温润又疏离的声音响起。鸾陈勉强抬眼看着来人,一身白衣,和引翩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原来是天界的宿遗太子。身后跟着一位蓝衣仙君,好像是如今天罚宫的主人,逢诵仙君。
鸾陈弯着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逢诵仙君。”
宿遗抬手免了他的礼,问:“落得今日下场,你不后悔?”
鸾陈摇摇头,眼神很坚定:“有什么可后悔的?鸾陈不悔啊。”
宿遗凝着眸子再问:“你保下了那个凡人?”
鸾陈自然听懂了宿遗话里的意思,他在芳顾身体里种下了风神印,可以避开天界众神的责难,又让他忘了自己的一切,划断了他与风有过的所有牵扯,就算他父亲去找,也找不到他。
说起黎芳顾,鸾陈眉眼间染上了笑意,忍不住扬起唇角道:“他现在很幸福,用不了多久就会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哪怕我肉体凡胎,只要我活着,父亲是找不到他。”
“鸾陈此去,再无重返天宫之日,宿遗殿下,逢诵仙君,二位保重。”
天界的传闻他听过不少,眼前这两位,只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宿遗让开一步,任由天兵将鸾陈押到轮回镜旁,推了下去。
感受着身体急速下降,眼前一层一层的白云划过,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鸾陈才想起,这么久了,竟然没问黎芳顾要点东西,这样,以后还能遇见吗?
远在纷华屿的引翩,身上依旧是那件溅了墨的白衣,傲然林立在风中,引翩沉痛的闭上眼。
鸾陈。
紧握的拳越来越紧,直到掌背上的青筋变得狰狞,书童站在一旁抓着他的衣袖软生求他松手,引翩闭目咬着唇任由尖锐的刺痛直上头顶。
死死闭着的嘴角无端的溢出点点鲜血,任凭那一股股眩晕感在眼里转着。
鸾陈。
“殿下!殿下!”书童急声叫着,手中拽着的衣袖主人浑身僵直,恍若未闻。
“殿下!”书童急急呼喊,被风吹起的白发弯折,随着主人坠倒的身躯在空中转起一个完美的幅度再迅速垂下。书童扶着昏过去的引翩叫着纷华屿的门士。
引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父母还在身边教导着他。
他的父亲是魔君临下的儿子,因临下被天界处置了,魔族没人敢让他继承君位,被祖母白凤公主带着隐居在纷华屿。
引翩不记得他的母亲,他祖母说,他的母亲是个凡人,与他父亲相爱本是禁忌,神凡之间不会有子嗣,却意外的有了他。
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就住在纷华屿的东引小筑里,许是因为特殊,他母亲怀了他两年才诞下了他。
祖母曾说,天道是没有道理的,也是没有人情的。
是这个没有道理,半仙半魔和凡人后代的他,却是一只纯正的白凤,法术修行太过轻易,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也是这个没有人情,他在纷华屿诞生后的一个月,都没有睁眼,只能听到温声细语,他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她,看看那个温柔呵护他的人,可凡人寿命太短,三十七日后他终于睁开眼睛,身边却没有那个温柔的人。
天界的三十七日,是人间的三十七年,他母亲的死,连父亲和祖母都没有办法。后来,他父亲也不见了,整个纷华屿,只剩下祖母一个至亲。
他喜欢一个人煮茶看书,一个人修行静坐。不知道天界算哪一天,忽然就有一个人闯到他面前。
一开始,书看的太投入,没有发现身前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后来发现的时候,抬头看一眼,一个青衣小少年,应该是某个天神的后人。
小少年一双眼里满是愤怒的瞪着他,他不解的看着,盯了一炷香后,他坐的太久不太舒服刚起身,那小少年忽然跑过来将他扑在地上,书卷纸笔洒落了一地,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的还有小少年的哭声,以及他肩头白衣上的一点斑驳。
不知道小少年为什么怒,不知道小少年又为什么哭,就这样被他压着,哭声不绝的灌入耳中,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在他快要躺在地上睡着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就轻了,那小少年走了。
后来书童告诉他,那小少年的父亲与他祖母有渊源,祖母吩咐他不要怠慢。
说起渊源,他就知道那个小少年的身份了,风神的儿子,鸾陈。祖母因悔婚一事对风神心怀愧疚,让他礼待鸾陈无可厚非。
引翩怎么也想不到,一句渊源一句不要怠慢,竟然会成为日后习惯的键要。会在某一日,让他习惯某个人忽然造访,习惯的抬手为某人倒上一杯茶,习惯的在某人面前放下书,随意聊上几句,再轻轻拿起书。
而那个人,不觉得无聊,不觉得烦闷,时不时的就会推开他东引小筑的门。
“引翩,今天真是晦气,我捏个小仙子陪我在房里玩,被老头子看到了,我刚学会的法术,捏的像模像样,他一句成何体统就给我打散了,真是可气。”这是几百年前还会因风神怄气的鸾陈。
那时候他做了什么呢?他给鸾陈倒了一杯温茶,浅笑着道:“你是只捏了形,没捏出衣物给那女子穿上吧。”
没有感叹没有疑问的语气,像是平常聊天一样拆穿了他。不着衣物的女子,以风神的性子,无怪乎气愤。
鸾陈哈哈的尴尬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茶,小小抿了一口:“那我才学会的法术,可做不到穿衣这种高质量要求。”
刚开始,鸾陈是喝不惯引翩这里的茶的,都是来的多了,才喝习惯了。
“哎,老头子真是烦人,我变个小舟去云海游游,还被他的风神令打回来。”这是几百年前还会因风神郁闷的鸾陈。
那时的他,依旧给鸾陈沏上一杯茶,笑着递给他:“风神是忧心你的安危,云海是个迷,福祸各半。”
鸾陈接过茶,一杯饮尽:“忧心是真,不信我也是真的,酃风墟真是冷的很,不像你这东引小筑,总有点诡异的温馨感觉。”
引翩无奈的扶额:“既然是温馨,怎么又成诡异了?”
“冰清玉洁、无欲无求的引翩殿下,生活日常不过看书沏茶修行,偏偏我就觉得你这待的舒服,这还不诡异吗?”
引翩轻笑一声,隐约觉得有些道理。
再后来,鸾陈来纷华屿,就没再说过风神了。
☆、第三十一章 引翩
“你这日日看书,我可真佩服你的定力。”鸾陈过来按捺不住的说了一句。
引翩放下书去看他,鸾陈已经自顾自倒了杯茶,坐着悠悠的品着。
“最近学了点酃风墟的法术,陪我过几招?”鸾陈斜着身子倾在桌旁,看着不远处坐在书桌边的引翩。
引翩莞尔,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起身带着鸾陈往外走。能让鸾陈说是酃风墟的法术的,只有风神的风神令。对于风神令,鸾陈是又恼又得修习,每回学了点都会找引翩过过招,总能在这过程中让引翩找出点破绽从而受益匪浅。
过完招鸾陈就坐在东引小筑的长廊上斜靠着,引翩无奈的摇摇头,陪着他坐下,狭长的桃花眼看过去:“最近风神没再教训你?”
鸾陈轻哼一声,左手臂弯压在左膝上,任半截手臂无力的垂着:“那哪能啊?还不是看我该怎么骂就怎么骂,都习惯了。”
这已经是对风神看他的态度习以为常的鸾陈。
“引翩,你当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鸾陈耐人寻味的问。
引翩是用一句反问回答他的:“该有的有,该要的,都要了,还有什么是我需要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