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道格拉斯!”
在他的朋友欢欣鼓舞、如获至宝地接过那两把钥匙时,倍感安慰,怀有一丝弥补对方想法的道格拉斯没想到,他这一举动,日后竟对他,以及他的朋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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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颁布的都是什么狗屁规则!”
一群医师捏着手里新下达的令状,吵吵嚷嚷,气势汹汹地围到了瓦什·波鲁的别墅门前。黑袍的修士在骚动中打开大门,面对众人愤怒怨怼的眼神,暗暗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说,“冷静些,出了什么事?”
一名面红筋涨的医师嗞啦嗞啦地晃着手里的纸张,“波鲁修士,您是否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瓦什说道,“上面写着,这是‘鼠笼’新的规则。”
另一位年长的医师扯着嗓门道,“我看你根本是在胡编乱造!你在摧毁我们的试验计划!”
“话可要说清楚,阁下。”瓦什平静地说,“我没有勒令你们停止实验,只是说,或许你们可以把实验分成几部分。比如试验一份药剂的疗效,将前期工作和中期研究转移到花草或动物身上,在后期验证成果,再用于人体……”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医学研究,波鲁修士!”一名医师怒不可遏地说,“你知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医学可不像你们写的那些著论,它可不是用笔改改就能修正的项目!不同的试验体之间存在着差异,若是随便更换,很可能前期中期顺遂,而后期全盘否决!”
“是啊,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全部心血就白费了!”
众医师暴躁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瓦什被那些黑暗污浊的情绪包裹着,攻击着,只觉头痛欲裂。
但他必须要撑下去,撑到底,为“鼠笼”那些可怜的试验体主持公道。
“那请你们告诉我。”黑袍的修士平静地说,“你们进行试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医师义正言辞道,“为什么?为了更多人的福祉!我们的研究取得的轰动效果决不是你能想象的。从开展研究,搭建‘鼠笼’这短短几年间,我们已攻克了数十种疑难病症,可谓是人类发展的奇迹和重大推动!”
“是吗,这话听起来真是伟大。”瓦什道,“你们折磨死一些人,竟是为了拯救另一些人,还毫无悔愧,在这里大言不惭。据我所知,你们折磨死的大多数是万疆帝国的旧民,拯救的则是莫哥尔贵族——是的,你们创造了很多奇迹,可大部分人都享受不起那份恩泽,又算什么?”
“你们对‘人类’是如何定义的呢?”
“别在那里跟我们饶舌,修士。”一名医师眯眼道,“不懂就把嘴巴闭上!修士要研究、供奉的是上帝,可不是‘人类’本身。只有上帝才有资格说人类怎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为其他人发声么?”
“那可真抱歉,作为一个肤浅的修士,我只会动动我这两张嘴皮子,而且我决不闭嘴。只有上帝才有资格让我闭嘴,你们没有那个权力!”
瓦什盯着眼前一张张凶狠的脸,胸腔中逐渐燃起的愤怒令他站稳脚跟,高声说,“在我看来,你们的‘伟大之举’充满了私利、冷酷和野蛮,堪称道德倒退的典范!你们双眼盯着贫贱之人和富贵之人,用金灿灿的钱币衡量生命的贵贱。你们双手沾满鲜血,你们与那些试验体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心脏跳动、大脑运转的人,你们凭什么剥夺他们的自由,掌控他们的生死?
“主说,牲畜为人宰割,而你们在宰割人——不是你们把他人当作牲畜,就是你们把自己当作造物主!你们才是最疯狂的异端,‘人体试验’这种现象竟然出现在教会内部,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
“啊哈,我就是听不得傻子放屁。”
人群里走出一个壮硕的医师,拧着拳头,正是最为强壮凶横的詹立夫医师。他高大的身躯在黑袍修士头顶投下阴影,扯开森冷的嘴角。
“波鲁修士。”他的骨节被捏得咔咔作响,“刚刚你的话侮辱了我们所有辛苦研究的医师,甚至有诋毁主教的嫌疑。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您聪颖的头脑能听懂我的话哩。”黑袍修士冷笑道,“我说,你是上帝的耻辱!”
砰地一声,詹立夫医师硕大的拳头砸中了黑袍修士的脸!瓦什头晕眼花,当即鼻血四溅,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瞧他那个蠢样,除了瞎吵吵简直一无是处!
耳畔传来其他医师解恨的笑声和刻薄的讥讽,唰唰几声,那张新的规则被撕成碎片,白花花地朝黑袍修士洒下。
詹立夫啐了一口,“呸,我忍你好久了,蠢修士。若不是主教的吩咐,我早就废了你——”
“你要废了谁,詹立夫?”
一声低语在众人身后响起,明明声调波澜不惊,却猛地使喧闹的医师们噤了声!
鸦雀无声的死寂中,众医师僵硬地转过头,正巧看见他们的主教——道格拉斯·海登,披着黑缎披风,伫立在人群后。
“这里发生了什么?”道格拉斯冷冷道,“你们不去鼠笼看管实验体,为什么都围到波鲁修士门前?”
黑袍修士还瘫倒在地上,双眼晕眩地喃喃自语。詹立夫瞥了他一眼,又瞥了其他噤若寒蝉的人,最后将目光聚拢在阴鸷的主教脸上,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高声道,“不瞒您说,主教!不止是我,大家都对这个修士积怨已深!他严重妨碍了研究的进展,而您对我们的诉状置之不理,我们只是——”
“砰”地一声巨响,众人眼前一花,年轻的主教已将拳头重重砸上了詹立夫的脸!医师中传来惊叫声和吸气声,而野牛般的詹立夫仅挨了道格拉斯一拳,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就像一颗在地表炸裂的闷雷,溅起一圈尘埃。
“詹立夫,你得知道……”
主教收回了拳头,慢慢踱步上前,双眼直勾勾地俯视着医师哀叫的脸,说,“如果所有事都能用拳头解决,那可太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今天的更新比较晚。。本来是想按时更新的,但作者看到了一些关于这篇“主攻”文的言论,恢复情绪就费了些时间,而且也想借此再说一说,关于《枭心人》本身。
这篇文,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设置了比较狭隘苛刻的阅读条件,也是我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原因无他,第一人称,粗口遍地,开场就是一个杀人狂魔的行动和内心独白,配角要么丑陋野蛮,要么痴傻疯魔。而顺着故事的进行,各种令人不适的情节和桥段依次往外冒,而作者本身也追求气氛烘托,觉得场景气氛不够就不遗余力地描述,终究导致了很多读者踩雷,弃文,甚至在评论区发泄吐槽。
不仅身为作者,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讲,遇到问题我第一时间是反省自身,思忖是不是自己笔力欠缺,构思欠妥,才引起读者们的反感。事实上大部分原因或许是如此,所以我说了很多较真的废话,试图修改bug,让其看上去更完善。但是看到那些差评和对角色的辱骂,说不难过是假的。在我最难熬的时候差点想要锁文弃坑,幸好有其他读者的支持鼓励,才让我挺过来,继续写这篇饱受诟病的文。今天看到那些争执的时候,说实话,觉得挺体现各人的个性和水平。那些排雷也是陈词滥调,我看够了,唯一有所触动的,是一些为这篇文鸣不平的读者。我很感谢你们,但又觉得对不住你们。当你们看到一篇喜欢的文,推荐给其他人,却只会因这篇文本身的风格和内容被盖上各种戳,引致旁人的白眼。身为作者,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对你们感到抱歉。
在写这篇文时,我很希望它能被更多人看到,却又不希望被更多人看到。因为我相信缘分,相信默默等待的力量,而这篇文也只能以这种沉默的方式存在。我偶尔会觉得惋惜,但更多的时候,是欣慰和释然。毕竟能够遇到它的人,我相信总会遇到。
无论我给笔下的人物安排了怎样的过往和结局,我可以说我对他们的爱不比任何一位作者少。但爱是爱,真正的爱本不该盲目,他们的种种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我不会敷衍了事。这篇文里基本没有人纯白的,而相对纯粹的罗,只是因为他时刻拥有一颗忏悔之心。这也是我会选择他作为第二视角的原因。他的视角,最初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从另一面看待问题”,而他的人设,则大部分是根据莱蒙进行调整的,如果莱蒙少疯魔一点,或许罗就能更讨人喜欢一点。很多口口声声叫喊着“圣母”的人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圣母”,“圣母”俨然成为键盘上唾骂角色的通行证。而且更有趣的是,这一点在不同文里,某种程度上也成了“照妖镜”般的存在。
“罗”的结局和存在意义将是贯穿全文的核心主旨,不懂罗的人实际上不懂的是莱蒙,也只有他才会和莱蒙走向结局。如果看文的读者相信本砣给每个角色安排最终end的能力,不妨继续看下去,到了结尾如果感到憋屈白烂,我躺平任嘲,没说的。
至于很多人提到的“雷点”,我不会在文案上标注,因为我不觉得这是我的主角的污点,也不觉得他们拥有这样的过往就恶臭熏天。身为作者,很抱歉我首先要尊重我的角色,再来尊重我的读者。很感激一些读者为这篇文的解释和平反,真的谢谢你们,但我又觉得这真不该是你们遭到辱骂的理由,身为作者我很内疚。若这是你们对这篇文的认可,我很感动,请一定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和生活,能够得到你们的喜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感谢你们,《枭心人》绝不弃坑。
第100章 蝴蝶与男孩
我眼睁睁看着波鲁修士被其他猪医师围在中央。
跟我藏在树后偷瞄的还有其他人,他们听到了波鲁修士的话,纷纷露出了欣慰酸涩的神情,叹气走回了“鼠笼”。瞧,我们这些实验体多好满足,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无人问津的绝望,仅仅一两句辩驳之言都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本来我不信那些好听的空话,直到野猪詹立夫把波鲁修士一拳揍翻,我才有点相信他的真心。就在我攥紧餐刀,打算扑上去杀猪,另一个四眼出现了。
我蹙起眉,隐约觉得此人有点熟悉。
“找我有事么?”
夜里,我在回廊拦住了波鲁修士。他刚走进楼,面色苍白,笑容憔悴,其他医师对他置之不理,忙不迭避开距离。
“……”见到我,他有一瞬的惊愕,随即勉强笑道,“真抱歉,我原本制定了鼠笼的新计划。但被主教否决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眶,道,“而且他也给了我足够的面子……没在其他医师前回绝,否则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我说,注视着这个曾被我骂过“禽兽不如”的黑袍修士,淡淡道,“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那天晚上,我把在墙壁上发现的“喜→哀→怒→惧”的刻痕告诉了波鲁修士。他疑惑地将四个词语记下来,抬眼问我,“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我耸了耸肩。他在房间里踱了两圈,沉思片刻,翻开了悬挂在门外的登记册。
“在你之前,可没人住在这间屋子里呢。喏,姓名栏是空白的。”波鲁修士道。
我脱下白鞋,漫不经心道,“说不定这里住了人,却因为什么秘密没有记录呢。这个地方充满了古怪,夜里孤魂哀鸣,死的人可不在少数。如果这个刻字的伙计没疯,那他应该是死前想用这几个词传递些什么。”
波鲁修士坐下来,蹙眉研究着那几个再普通不过的词语,“中间连接的箭头可能是关键。”
我说,“那为什么一定是喜,哀,怒,惧?这四个词语凑在一起,有没有在其他书籍中出现过?”
波鲁修士抓了抓头发,似是隐约想到了什么,“你说得对,这四个词语能排列在一起,本身就不寻常,箭头代表的可能是一种趋势。情绪由喜到哀,再由怒到惧,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我打了个呵欠,翻过身。黑袍修士仍在我身后冥思苦想,我凝视着烛光在窗户投射的光影,说,“修士,其实你今天,本打算离开这里吧。”
屋内的动静止息了,我能听见对方深切的呼吸。黑袍修士许久都没有回答我的话,只在外面走过一个医师时,说,“如果我离开,你们会恨我么?”
“……”我将手撑着脑袋,淡淡道,“我们恨教会里的每一个人,控制这一切的主教,丧心病狂的医师,包括你们这些束手旁观的修士。单凭我们的力量难以挣脱层层束缚,何况我们的意志力和体力已在一次次的试验中被消磨。修士,我可从未想过你是那个能带我们脱离苦海的人。”
“……”波鲁沉默了,用手扶住了发红的眼眶。
“但是,”我看着墙壁上一点忽明忽暗的光影,“好歹你为我们抗争过。”
他的身影在墙上动了一下,旋即缩成一团,就像一个哭泣的大猩猩。我转过身,发现黑袍修士也正注视着我,眼底闪烁着某种我似曾相识的光芒。我用我最熟悉的方式盯着他,审视他,目光探出疑虑的触手,试图发掘这张面皮上是否有无形的伪装。
“相信我,莱蒙先生,我是真心想要解救你们。”波鲁修士站起身,目光坚决,沉声道,“我承认我最初对你们消极的态度。因为我听说了过去许多场天灾人祸,而瘟疫是罪魁祸首。无奈之下,教会开始进行人体试验,研究药剂遏制病情。他们成功了,的确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