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友选择了那个女孩子?”
“沈俊友不希望他的婚姻留下阴影,要鸾宣和他一去演戏,让那个女孩子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关系,并且要那个女孩子相信他是正常性向的单性恋。”
“很有难度。”
“哈哈,是啊。”朱昊大笑,“要是我大概会挥挥手说拜拜,您爱谁谁吧。鸾宣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出现在我面前时憔悴得了不得,胡子拉喳得改走颓废路线。他说他听到沈俊友的要求时气得想杀人,可冷静了一个星期,想到沈俊友对他的许多好处,实在不忍心让他为难,要是这样能让沈俊友觉得幸福,那就这样吧。”
“这种要求很伤人啊。”我怔怔地看着朱昊。
“是啊,鸾宣那一次被伤得惨了。我不知道他们演了一场什么戏,鸾宣不肯跟我说,他从沈俊友那里回来就不行了,倒在床上,瞪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直发呆,不吃饭也不睡觉。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带他出去找乐子。”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朱昊微笑起来,“我们在酒吧里遇到一对出来玩儿的高中生,大家一起去开了个房间玩。结果你猜怎样?他上完那个男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说他有喜欢的人,不能为人家负责,求那个男孩子原谅他。”
朱昊给我倒了杯酒,笑着说:“那个男孩子笑坏了,搂住他安慰,说大家出来就是找乐子寻个开心,他不是处男,就算是处男,也不需要鸾宣负责。鸾宣听完,连忙道谢,谢完抓起衣服光着身子就窜了出去。那速度真叫贼快,我就在隔壁,想要穿衣服赶上他都来不及。”
我慢慢喝酒,慢慢体会鸾宣当时的心情。有什么比被最亲爱的情人一刀捅在心上更痛苦?和鸾宣相比,我所经受的痛苦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他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沈俊友结婚的时候邀请鸾宣参加,之后两人就又搅到了一起。沈俊友希望鸾宣做他的秘密情人。”
“鸾宣答应了?”
“答应了呗。”朱昊郁闷地拍头,“这个家伙,有时候真是让人无语。”
“他们现在还在联系?”我惊讶地抬头。
“听说绝交了。”朱昊说,“沈俊友结婚后鸾宣就变了。他以前也爱玩,但从不和别的男人乱搞,参加完沈俊友的婚礼回来就带了一个男孩子去草原骑马,去沙漠看月牙泉,后来男朋友越交越多,有段时间甚至同时和五个男孩子交往。沈俊友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一开始鸾宣会主动道歉,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沈俊友跟鸾宣摊牌,说无法忍受鸾宣,要求彻底分手。”
“后来呢?”
“后来鸾宣就遇到了你呗。”朱昊摇头叹息,“他消沉了很久,表面上潇洒得不得了,其实很不开心。后来在考核的时候遇到了你,我们通电话时提到你,他很开心。后来你们一起出任务,出了很大的风头。鸾宣跟我说到要和你一起去香港时那个兴奋呀,我那时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没想到……鸾宣说你看不上他……肖榭,对男人要求不能太高,尤其不要对爱情寄望过高。爱情是不可信任的,它只会使你伤痕累累。”
“也许你是对的吧?对男人要求不能太高,尤其不能对爱情寄望过高。”我摸了摸鼻子,笑,“提前放弃,就不会成为被放弃的对象。是这样吧?”
“也许吧。”朱昊的笑容有点迷离。
这个晚上我们喝了很多的酒,醉得一榻胡涂。好在七七住的是高级护理室,虽然第二天我和朱昊没有按时出现,他也被人照顾得很好。七七非常喜欢看富士山的雪,病情稳定后,朱昊把七七和我接到一家高级酒店,随行的有四名护士和一名医生。
朱昊的工作非常忙,常常把我和七七丢在酒店,偶尔回来一次也只能呆一个晚上。那个巴掌过后,我们很默契地互相保持距离。每次他来,七七就高兴得不得了。这两个家伙肉麻起来真叫人受不了,最疯狂的是,七七脖子和腿上打着石膏,他们竟然做起爱来。一壁之隔,听那种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真是折磨,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好一个人出去爬富士山。
封山期的富士山上没有一个人,连鸟也没有一只。
山顶有两个湖,湖上落满了雪。我忙了三天把其中一个湖上的雪清理干净,带了冰鞋上去遛冰。冰面又平又净,能映得出倒影。我在湖上优哉游哉地滑了一圈又一圈,心情好的时候燕子般翻跟头,玩各种花样,累的时候就盘腿调息。
回到酒店,我会向七七描述站在富士山顶俯视日本的感觉,告诉他有一天一只鹰出现在高空,但很快又消失在天的尽头,没有风的时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有风的时候就当在听大自然的演奏会。
一个人的日子慢而悠闲,我好象找到了从前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唯一的遗憾是缺一个固定做爱伙伴,不过我不急,缘份要慢慢等,一切且让它慢慢来。
我用朱昊给我的手机给白小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失恋了,心情万分痛苦,要在日本休养身心。白小花在电话里痛骂我一顿,要我有种就别回去。我挂了他电话,不一会儿他又打电话回来,问我吃得好不好,住得惯不惯。我不回答,一下下挂他电话,气得他又一次破口大骂的时候,我温柔地说:“白小花,我吃得好睡得香,就是有点儿想你和梵呗。”白小花沉默了很久,嘟囔:“算你还有点儿良心。好好玩儿吧,玩够了就回来。”
我这一玩就是几个月。
七七的腿和脖子都好了,没留一点儿后遗症,活蹦乱跳地回东京上课去了。樱花开了,朱昊大阪别墅的樱花林烂漫一片,如锦如霞,极致的绚丽盛大叫人从心底感到悲哀。朱昊带不同的情人回家,有高挑的有娇小的,有脱脱的有柔媚的,每一个都漂亮得无以复加,一张张欢颜在他生命里流转,谁也不是最后的定格。
樱花开得最盛大的日子,我接到杨歌的电话。自从我拒绝加入神圣龙组,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听到他的声音我有点奇怪。
“我手里有一项任务,白小花想要参加,但我希望他改变主意。”杨歌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你知道,他的身体不适合出危险的任务。”
白小花内脏受过重伤,能力大打折扣,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但白小花这种怕死怕得不得了,凡事抽别人在前冲杀他自己躲后面凉快的家伙怎么会主动要求任务?太平洋的水干了改种麦子了吗?撒哈拉沙漠雨量充足改养深海鱼了吗?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我摘了朵樱花拋到鱼池里,“我会好好和他谈谈。不过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71-72
“当然。”杨歌沉默了片刻,说:“上海见,到时面谈。”
“好吧。那先再见了。”我挂掉电话,想了想,拨电话给朱昊,告诉他我要回国的决定。朱昊没有问我为什么,平静地问我想什么时候走,我告诉他希望尽快。挂掉电话不一会儿,他回电话给我,告诉我后天就可以走。
当晚朱昊回到别墅陪我吃晚餐,第二天陪我去东京玩了整整一天,第三天在东京送我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
我们平静地说再见,挥手,作别。
四个小时后,两名高级驱魔人在上海虹桥机场接到我,把我带去了一家酒店的豪华套房。杨歌一身笔挺西服,儒雅帅气得像背了一百万字诗词歌赋在肚子里。不过这绝对是表面现象,我敢肯定这家伙诛起魔来一定比魔鬼还恐怖。
“累不累?”杨歌体贴地问,“先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
“说白小花吧,他突然发的什么神经?”我直入主题。
杨歌潇洒一笑,“好吧。”他坐进沙发里,往旁边指了指,示意我也坐下。飞机上一坐四个小时,累得我只想往床上滚,但不能装孬种不是?我昂首挺胸坐下,右腿优雅地架到左腿上,手臂自然交叠,并且假装精神十分抖擞。
杨歌微微一笑:“只是私下会面,不用太累。”
我靠,老子不玩了,我蹦到床上滚倒,懒洋洋地说:“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没有礼貌。好啦,我躺着,你说吧。”
杨歌温和一笑,“这件事情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嘿,还真是时间久远。
“当时白小花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白愁霏。”
“他是不是有个朋友叫王小石?还有个敌人叫苏梦枕?”
杨歌没有接我的话茬,“当时神圣龙组有两颗很耀眼的新星,一个是现在的龙组组长龙愁海,一个就是白愁霏。因为他们名字中都有一个愁字,被并称为神圣双愁。”
白小花的来历好大,我不知不觉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杨歌。
“白愁霏资质非常好,他和龙愁海是最有希望接任组长的人,事实上我们一直暗中按照这个目标培养他们。13年前在苏州的一次战斗中发生了一场大爆炸,白愁霏受了重伤,他的搭档在爆炸中失踪。我们从现场留下的残迹认定那名驱魔人在爆炸中丧生,白愁霏不肯接受那个认定,再加上身体受损的原因,离开神圣龙组,做了苏州驱魔人分部的负责人。他一直认为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在找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还有,现在有那个人的消息了?”我单刀直入。
“那名失踪的驱魔人叫凌厉。关于新情况,我们现在不很确定,只是存疑。总部的一名成员半年前在杭州执行任务时见到一名男子,身影和那名失踪的驱魔人很像,他回头想看清楚,却发现那名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收到这条消息后,派人去杭州展开调查,一直没有进展,两个月前突然出现一名神秘人,龙组派出的两名神圣战士追到乌镇时遇到埋伏,一死一伤,线索也在那里断掉。”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喃喃。
杨歌点头:“是的,有很多疑点。但问题在于白愁霏已经单方面认定这件事情一定和凌厉有关,并且要求涉入。”
“就他那破身板儿?”我不屑一顾。
“他不信任我。”杨歌苦笑,无奈地说,“他认定凌厉没有死,一直认为当年我们没有尽心寻找凌厉,更不相信现在我们会出全力。”
“等一等!”我突然张大了嘴:“你的意思不是要我执行任务吧?”
“如果你加入我们的行动,他也许会放心。”杨歌诚恳地望着我。
我靠……老子入了套了……虽然杨歌的表情很诚恳,但我还是想冲上去掐死他。白小花身子不好,老子才十八岁,细胳膊细腿也经不起折腾啊!
如果在白小花和我之间必须选一个往架子上赶,从感情上我绝对选白小花,从理智上可选的貌似只有年轻无敌的我。
到苏州的时候正赶上下雨。白小花开车来接我,半年没见面,一时竟然无话可说。雨刷左挥右舞,车窗上仍然满是水。
我本想先下手为强,却被白小花抢了个先,他一边开车,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你小子知道回来了,很好。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是因为某人说了什么狗屁话才回来,还打算对我说狗屁话,我先拧了你的脑袋下来。”
“就你这把老骨头,你行吗?”我毫不留情。
“要不要试试?”白小花冷笑。
“给你两个选择。”我冷酷地说,“要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找人,要么在家等我的消息——我保证只要他活着,哪怕是已经被魔鬼同化,都一定把他完完整整、生龙活虎地给你带回来。”
“给你两个选择。”白小花声音低沉,听起来似乎比我更酷,“要么闭嘴,要么动手。”
我淡淡一笑:“动手好了。”
我捏了个手印一划,雨水渲染的世界陡然消失,车子也不见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光明的焦点,我和白小花站在焦点两端。
白小花扬了扬手:“来吧,两年没试过你的身手了,给我看看你有多长进。”
我微笑:“晚辈要让着长辈,你不是一直这么教我吗?”
“我靠!你让过我这个长辈吗?”白小花牢骚了一声,身影突然化为一道黑线斜冲过来。偷袭,呵呵,白小花最擅长的本事。我身子微斜,看着这一拳打在肚子上,然后身子一轻飞了出去。
“肖榭!”白小花吃惊地望着我,怕我使诈,不敢过来。
我腰上猛地用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抹抹嘴角的血,朝他勾手指:“白小花,来,我们继续。”
“你玩什么鬼把戏?”白小花疑惑地瞪了我一会儿,突然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化成一条黑线冲向我。当他的拳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在我鼻梁上,我轻松地甩了甩手腕,白小花一惊,陡然停住的拳头几乎不用蓄力,猛地落在我鼻子上,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鼻子被打断了。血呼噜呼噜往下流,我笑眯眯看着白小花,拿袖子不停擦鼻血。
白小花被我刺激得快要抓狂,拽住我的领子怒叫:“你他妈发的什么神经!为什么不还手!你他妈的有毛病是不是?”
“不是说了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找人,要么在家等我的消息。”我满不在乎地笑,“你给的选择,我选了后者,我给的选择,你也得拿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