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蜃楼兰————染锈
染锈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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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哈!「谁和那名字有很深的渊源?社长,你可知道为什麽会有『红』这个名字出现?很简单,因为红不说话!」这句话出乎意料的容易刺激我的神经,社长这麽想知道,可以,说也无妨!反正戏演了这麽多年,我随时能将世扬从我身旁逼开。
一开始,只有红一个人,每天晚上到公园里和月亮一起待到天亮。或许静坐在那儿的身影使某些人感到刺眼,找碴的人多到可笑。只是红很强,打遍天下只为了能静静地回到椅子上。红很冷,所以特质相同的人们自己聚集到她的左右,红在无意中建立了超乎想像的,地位。
红不说话,只知道带在身上的那把刀叫做「翠红」。於是乎,集团的名字定了下来,但这麽俗气的名字却不适用於领袖,所以,舍去翠而取了「红」字。大家只是寂寞,只是需要地方安静。游走於法律边缘的游戏很少越限,会打架也只有当外人来挑衅时。有红出手,事情在转趋血腥前就会结束。
一切安稳,彷若无事。
然後,有天,新来的入侵了某政要的电脑。
警方循线将矛头指向翠红,接著,带走了红。尽管是个静默的集团,但社会感到压力。尽管可能不是红的错,但抓走红,翠红就会解散。翠红的成员和红一样没有反抗,多数人只是看著警方,盯到对方发冷,少数想抗议的,包括想冲出来自首的那位骇客全在红的扫视下噤声,红淡淡地说了她身为红时唯一的一句话:放心。事情闹得很大,隔天政府所有公开网站全成了红底的空白网页,那是翠红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示威。元凶没有抓到,红也因为证据不足而在一个月後被释放,事件,告一段落。
「翠红解散了,因为红没有回到公园。」
社长静静地听我说这些陈年往事,我不知道他怎麽理解的,但他的确会错了意。
「你喜欢红?」
喜欢?我失笑,那是我在这个宇宙中唯一不可能喜欢上的东西。「答案你自己明白。然後呢?你还想问什麽?」
社长的脸色黯了黯,说道:「到了,先上去再说吧。」

06
社长的公寓,以深蓝色和紫色系装饰为主。视线扫向窗边,优雅的黑色身躯一如往常端坐在黄金葛旁,毫不理睬有谁进门。我坐上沙发,轻唤了声:「昆恩。」黑猫动了动耳朵,灵巧地跳上我的膝盖。正好社长端出红茶,见了颇为吃味地抱怨。
「喂!昆恩!是我在帮你打理一切的耶!为什麽你比较喜欢雁茗?!」我轻笑,昆恩则是理也不理。她不会拒绝被抚摸,但却不让社长抱她。昆恩不会对社长撒娇。「平常我叫你从来不应,雁茗一叫你就往人家怀里钻,不知感恩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给人家小姐取了『昆恩』这种名字,她哪会理你?」我调侃。见社长懊恼地念著「明明很好听」,我忍不住大笑出声。身为「第三者」所以我知道,昆恩其实非常迷恋社长,只要社长的视线一从她身上移开,她就会静静的,一直看著他。
「你有没有照过镜子?」我问的突然。他楞了楞,回我一句:废话!「你长得很帅,但却不是独一无二的。」
社长蹙眉,「我知道自己帅,不过你好像话中有话。」
「我遇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喔,你该不会有啥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你遇见他?」语气中有大大的惊讶,「什麽时候?我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双胞胎哥哥。」
哼哼,一切都像陈腐的肥皂剧那般令人作恶,是社长要我说的,所以後果他就得自己承担。「现在这样吊儿啷当的可能看不出来,我以前练过身体喔,嗯,防身术,和一套忘了叫啥的拳法。」我发现社长听得很专注,我没在看他,他却一直盯著我。真是一点危机感也没有!我暗笑在心里,相识了这麽久,怎麽会以为我有畅谈心事的一天?一直以来,我都是秘密主义者,以前是,未来也会是。「国三的时候,我有一个很欣赏的女孩子。」而她伟大的男友,就是社长的浪子哥哥。笨女孩!竟然要後悔,当初眼睛怎麽不睁亮些?
「……女方提出分手,男方要求谈判,於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轻啜了口红茶,我笑著看社长将靠枕越抓越紧。「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堵,不错的经验。原本一切都和我没关系,只不过因为我喜欢那女孩,所以一切变得和我有关。老实说我有自信打赢所有人,前提是『单挑的话』。於是,在无路可逃之际,我非常英雄地……呵,该说『英雌』?反正,我要她躲起来,假装我们分开逃跑,而我只是运气比较差。然後,因为我太天真,轮暴也只是那麽轻易的事。」见社长狠狠抽了口气,我的视线移至那个靠枕上,那东西,禁得起这样拉扯?「会痛,但也没那麽痛不欲生。」不过是付皮囊,不过伤了些自尊、愤怒了些,那麽心痛干嘛?目的达到了,後果什麽的,我惧它何来?
「世扬。」他眉头深锁靠枕也抓得死紧,一瞬间,似乎没在听我说话。我失笑,再唤了一次:「世扬。」
「干嘛啦?」他没好气地白我一眼,生气了?可我什麽都还没做。
「那女孩死了,因为她一看到我就觉得痛苦。那麽该怎麽做?不救不行救了也不行,不然怎麽办?」对於送上来的拥抱我不感到讶异,甚至连那句「不是你的错」都在意料之中,我挑了挑眉。「本来就不该是我的错,只是因为她走了,而我留下来,所以错的人也只能是我罢了。社长,其实呢,看到你的脸我就反胃。」
社长大人倏地放手,连连後退。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我形容不上来。圣诞快乐。我说。接著起身离开。

逼开世扬,我得到了什麽?
我怎麽能够知道!或许有什麽,也或许是一时起兴。
走到一楼的大门,眼熟人影所带来的既视感令我忍不住低咒。「朔方,你在做什麽?」
「雁茗。」他淡笑著看了我一眼後,将目光移回社长公寓的方向。声音很弱,而且冷若霜雪初溶,「他吻了我,而且只是脸颊。」
什麽叫做「而且」只是脸颊?不懂,所以我沉默。
「那可不可能表示他有一点点喜欢我?」
沉默。
「你不说话……」
要我说什麽?认识没多久,真佩服他什麽事都敢跟我说,连脆弱、连渴求都不隐藏。
他自嘲道:「因为我笨?」
数秒静谧之後,我缓缓开口:「他在哭。」他彷佛大梦初醒般,焦距终於对到了我身上。
「为什麽?」
「因为我欺负他。」

一见锺情云云,我向来不信,但偶尔降临一次,相信对神也没有损失。
和我不同,世扬是值得爱的人。

(07)
T-Bar内意料中的高朋满座,圣诞夜多的是有理由来这溜达的人。习惯性想和吧台那儿打声招呼,最後决定作罢,酒保小姐看来无法分神。我静静走至左手边第二个位子,坐定,打量起黏在吧台上陌生的面孔。
头发刚刚及肩,亲密拉著酒保小姐手的女孩笑得很艳,很漂亮的新客人,我想。行为大胆当然不会没有本钱,我虽不可能记得吧内所有的客人,但来过的,决不会如此明显地向酒保小姐示好。
没人不知道酒保小姐惊人的票房。
虽不是什麽绝世美人,但清秀耐看落落大方,温柔沉稳而且相当能干。再者,气质这种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讲难听点,是我们搆不到的,高岭上的花朵。
似乎是注意到我,酒保小姐轻轻抽回手,「对不起,我该工作了。」漂亮女孩闻言乖乖坐下,暗地里扫来的视线却犀利地刺到我身上。接过威士忌後我大方回看,瞪我?真有精神。
自顾自喝了口杯中饮料,我讶异疑惑掺杂地望向酒保小姐,那威士忌喝起来,只有乌龙茶的味道。她冲著我一笑,刻意凑近我耳旁:「圣诞节干嘛喝讨厌的东西?」
嘿,拿我当挡箭牌?脸上女孩的妒火还一刺一刺的,我和酒保小姐交换了一个视线。「对了,花是你送的?」
「什麽花?」
「好厉害,我一直以为只有你知道我喜欢满天星。请给我杯威士忌吧,我想要『真货』。」
好吧!她失笑,在转身同时说:「你今天没有打招呼。」
「嗯,我看你在忙。」
花是谁送的?我想著打发时间。这时,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自背後传来。「雁茗小姐?」我回眸,拍卖般送出一抹……呃,灿笑。至於原因,只能说是此时此刻,这挡箭牌需要的是温柔风雅。
「嗨,朱实。」
「真的是雁茗小姐!」她走向前,坐到我身旁的空位。束起来的发尾有些微卷,细框眼镜後,眼瞳的颜色很浅。白色毛衣搭配海蓝色牛仔裙,白袜,茶色运动鞋。老实说,看起来有未成年的嫌疑。我撑著头看她,笑答:「没错,我是正牌的雁茗。朱实,以前没看过你来。」
似乎是被我看得有点窘,她急急喝了口刚点的饮料。「我……我不常靠近吧台,而雁茗小姐每次都只坐在这个位子……」
「喔?因为这个位子每次都是空的。」伸手卷起她的发尾,柔柔的小波浪,和昆恩好像。「你长得很可爱。」偶然一瞥,视线扫到朱实泛著淡红色的耳朵,「嘻,朱实你的耳朵……」还没说完,岂只是耳朵,我注意到她的脸红得像蕃茄一样,我连忙收手道歉。「对不起,很痒吗?」我自己也是,後颈部分只要有东西接近就觉得痒。她用力摇头,我疑惑地耸肩。
接过真正的威士忌,酒保小姐告诉我:「我不记得店里有请接待。」
啊?
「你这算是骚扰吧?」
「哪有?」我笑得无辜。摸头发算是骚扰的话,拥抱不就是侵害了?真好,又有理由找社长麻烦。
悠!急躁的声音闯入,漂亮女孩勇气可嘉地怒视我、还有被连累的朱实後,笑著看向酒保小姐。「悠,」她边说边递出一个盒子,「你戴戴看,我觉得这手表很适合你。」
我和朱实识相地沉默。
酒保小姐静静打开盒子,叹气,然後将盒子退回。「对不起,我不能收。」
「为什麽?」
「因为……」瞄了眼我,我假装没看见。不是我吝於替人解围,只是这种事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她再次叹气,比了比角落,意示换个地点再谈。
「可以吗?」待酒保小姐走远,朱实问了个怪问题。
「呃,你指什麽?」
「你们不是很亲密?」
「和谁?」
「悠小姐。」
酒保小姐?我失笑,哪有亲密夥伴间互称客人和酒保小姐的?「我哪那麽有福气?再说酒保小姐她……」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反射过来的光线令我蹙了蹙眉,循著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漂亮女孩抓著一个亮晃晃的东西……
「悠!!」倏地起身,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早已冲向前。弹簧刀!那女人想干什麽?!刀挥下去,她拿什麽来赔?!
看来是没料到我会冲向前,漂亮女孩一瞬间分神,被我趁隙抓住手腕。反手一拗,她吃痛地松手。我将小刀踢开,退到酒保小姐身前,摆摆手,若无其事地陪著笑脸。「嗳,在公共场合吵架不好看,冷静点吧!」
啪!
巴掌声传遍店内,漂亮女孩前踏一步,狠甩我一个耳光。左颊上火烧般的麻辣,很痛,但比见血强多了。顺手将前发往後梳,我冷冷地问:「气消了吗?」瞬间她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耻辱,急急甩头离去。有没有受伤?我问。伸手握了握酒保小姐紧握到泛白的拳头。
她,抖得厉害。
「你来做什麽?」松开的手,抓上我的袖口。「我跟你早就无关了。」
「酒保小姐,」我牵起她,走向面露担忧的朱实,「我是在拯救这酒吧的偶像。」
「你刚刚叫我悠……」
我楞了楞,沉声道:「我没有。」

(08)
我送你回家吧。我说,而朱实没有拒绝。她主动牵我,我缩了缩,也没松手。一切,都进行的很诡异。路上朱实问我〈像是用尽了勇气〉: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侧头看她,笑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一切,都进行的很诡异。

每周两次,我去出版社的日子,朱实会在下班时来接我。她总是在暗处等我。
我当然知道这是她的体贴,也知道会变成这样原因在我。第一次约会时我躲开了朱实的手,向她解释自己不习惯牵手,那时,朱实不太介意地点头。一起回家,偶尔她来我家坐坐,偶尔一起出游,我们间的交流仅止於此。我知道自己冷漠,甚至於孤僻,但钟鼎山林,个性性情这种抽象的东西,我没办法控制。
她喜欢我,我很高兴。
因为朱实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我喜欢她,我相信。

匈牙利舞曲硬是将我从难得纤细的思绪中拖回现实,我抓起手机,不太客气地报上姓名。「雁茗。」打我手机理应是找我,客套什麽的,也就免了。
「我是朔方。」
「啊啊,有事?」
「他不肯告诉我为什麽哭。」
「喔。」我耸耸肩,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范围。
「你别太欺负他,世扬他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我说朔方,」我不过就是说他想听的,会刺会痛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哪里不对?「好奇心太盛多少要付些代价。去告诉社长,要我原谅就想办法来讨好我!」我嚣张地挂断电话,轻叹了口气。温柔细腻的人很棘手,我想,我使坏的程度大概越了界,所以还是我先道歉吧,上次,他有说过想要一盆铁线蕨。
「编~辑大人~~」在我连唤好几声後,编辑大人终於从稿堆中抬起尊首,有些嫌恶地瞪著我的笑脸。
「去、去、去,要走就早点滚!你啊,多学学沙华,敢再给我开天窗,下次让你做两百页义工听到没?!」我乖巧地点头。恶人当道,总得装得柔顺些。不过经编辑大人一提,我才发现沙华今天没有出现。我多久没见到她了?
拨了通电话给她,在被接起前,铃声响了很久。「喂喂,沙华?」
「前辈,」那端传来懒懒的声音,「真难得你打来。」
「因为你今天没出现。喂,你一个人可别去危险的地方取材啊!」我希望,她能有些关於危险的常识。
沙华笑了,我听不出是开心还是讽刺抑或是其他涵义。「前辈是说若是结伴就行?那前辈愿不愿意舍命陪我?」
我想,算开心吧。
「就你一句话!」我失笑,「我不讨厌危险。」
「不愧是前辈。……你没有事情要问我?」
咦?「什麽?」
「没有。那麽事情处理完我就回去。拜拜喔,前辈。」
「再见。」
对话结束,朱实的店也到了。朱实拥有一家小小的花店,是很有她感觉的空间,舒服。进去的时候,她正拚命想拖动一袋东西,见她分神说了句欢迎光临後差点因施力过度而跌倒,我笑著上前,帮忙征服那袋重物。

(09)
对话结束,朱实的店也到了。朱实拥有一家小小的花店,是很有她感觉的空间,舒服。进去的时候,她正拚命想拖动一袋东西,见她分神说了句欢迎光临後差点因施力过度而跌倒,我笑著上前,帮忙征服那袋重物。

「怎麽来了?」朱实笑问,同时利落地端出两杯苹果茶,我开心接过。
真好,我很喜欢这样东西。
「想买盆铁线蕨,然後,上次发现一家店,想找你聊聊天。」
「要装饰房间?」
「不是,是给上司的礼物,要和黄金葛放一块儿。对了,刚刚那是什麽?很重。」
「那是肥料。重是重,」朱实看来有些不满意,「但这批货似乎比较轻。我换了厂商,品质不知道稳不稳定……不说这个了,雁茗你要不要先挑铁线蕨?我还有四个钟头才打烊,在这等我也是无聊,你可以先去拜访上司。」
「先挑也好。」朱实很体贴、很温柔细心。然,我并不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对待,也不想谁把我放在首位。「但是啊,我说朱实,我在这儿会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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