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有那么悲伤的眼神,那么熟悉的身影......是你吗?一定是你对不对?
夜夜入梦,却是何时归来。
为什么留给我的是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为什么不愿回头看看我?为什么不让我再看你一言?
你走得好远,遥远看不见。
不,不要走!
水月寒蓦然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泪水抑制不住的流出。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似乎想看到什么,可是没有,屋里空空荡荡的。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很冷,冰凉得让人的皮肤不自觉地栗起。
是秋天了,离别的季节里,有多少劳燕分飞,多少离人断肠......
"痛啊,你快回来吧!"他抱着头呻吟着,丝丝哭腔在这寒夜中让人心酸不已。
原以为都已经忘却了,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等待,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坚强。不想午夜梦回,撕开伪装的坚强,赤裸裸的酸楚挥之不去,将心满满占据,逃不开,躲不掉。
不点灯,因为怕灯光照出这一天一地的凄凉。
一个人的形单影只是如何的孤独与凄凉。
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孤独。一份孤独就已经让人应接不暇,当无数份孤独在这寒夜带着硕大的悲伤向心的深处袭来,人......只有认输的份。
孤独吞噬掉一切的事物,一点一点蚕食鲸吞,什么都不留下。空空的一颗心,就这样也能活着。
你在哪里?能不能感受到我的悲伤?
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如断线的珍珠,流入发间,流到心里。
他抬手,用衣袖拭去眼泪。不哭,说好了不哭的。等待,一天天地等下去。会回来的,一定会的。都会好的。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素白的绢帛。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是他都可以背出来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深深记在脑中、烙在心上。不会忘,也不能忘。
他把绢帛贴在脸颊上,仿佛想感受它的主人留下的一丝一毫的温暖。
窗外渐渐露出鱼肚白,又是一夜无眠。
不是不愿睡着,只是入睡后的南柯一梦,给人希望,却注定会有失望。只想静静的等待,相思的心受不了无休止的大喜大悲。
可怜,相思成灾,相思入骨,相思断人肠。一句相思,一个情字,大过天,大过地。睁眼视物,用耳闻声,只为再见你一面。
思念像疯长的野草,枝枝蔓蔓、盘根错节。烧不尽,除不完。就这么长着,爱是肥沃的土壤,等是唯一的养料。
愿意等待,甘心等待,想着、念着度过一天又一天。
爱上了就无怨无悔。当初不悔,现在不悔,以后也不悔。因为你是爱情的原因,抵过浓浓的秋意。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一杯酒,情绪万种。
紧紧拥着你,放在心头。
我要你记得无言的承诺。
不怕相思苦,只怕你伤痛。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衷。
不怕我孤单,只怕你寂寞,无处说离愁。
--《秋意浓》
第一章
渐霜风凄紧,
关河冷落,
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
苒苒物华休。
--柳永《八声甘州》
这是一座山,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但是总有人上山,人不多,总是乘着马车来,似乎山上有什么神人。
的确,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相传山上云雾深处住着一位神医。之所以叫神医,因为他救人从来没有失败过,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名医了,近乎神。人的生命在他的股掌之中,要你生,你便生,阎王来了也无济于事。
神医就一定会有一些规矩。人总难免会有习惯。他的规矩特殊了一些:只救带着心爱的人来求诊的人。否则,免开尊口。
秋天,山间烟雾缭绕,青色的山丘笼罩在白茫茫的烟雾中。山石露出肃青的颜色,略有些斑斑驳驳。枯黄的树叶像蝴蝶般地飘落,在空中飘飘荡荡,打着转儿地掉落到泥土中。薄薄的青烟环绕在枯树枝的周围,朦朦胧胧,像拢着轻纱的梦。不知从何处留出一条小溪,沿着山石流淌下来,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带。哗哗的水声伴着鸟鸣之声让山林显得更加宁静。
一辆马车急驶在山下的小路上,崎岖的山路使得马车颠簸得厉害。车夫似乎浑然未决,只是一味地抽打着拉车的马。马车在马的牵引下疾疾地向前驶去,他不住地回头,透过车帘的缝隙,察看车里的人。
那里面似乎是一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频频回首间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柔情。即使在极度焦虑中仍能保持如此温柔的眼神,谁能够否定这种感情呢?
马车在一排石级前停了下来,再往上马车就不能用了。
他下车,挑起车帘,从车里抱出一个女人。动作很轻柔,仿佛是捧着一件珍贵易碎的宝物。
她气若游丝,好像已经病入膏肓。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本应鲜艳的嘴唇也只有淡淡的粉色。
显然,他是带她来找神医的。
石阶一级接着一级,尽头在远远的地方没入云雾深处,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他抱起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开始往上攀登。
秋天有露水,弄得石阶十分湿滑。走起来很容易滑倒。他一不小心,就是一个趔趄。为了不让怀中的人受伤,他双膝着地,手却托着她,高高地举起。膝盖上出现了斑斑血迹,并慢慢扩大着。所幸怀中的女子毫发无伤。不久血迹就凝结了,将裤子牢牢粘在伤口上。
他不管不顾,拼命向上爬着,汗水顺着鬓边的头发滴滴滑落。腿开始酸痛,渐渐就麻木了。没有知觉,只是一步一步机械地向上攀登。而石阶像是会自行生长一样,仍然一眼望不到头。
不能停,否则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这样告诫自己。
体力渐渐的消耗殆尽,他仅凭一股要救人的毅力,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到达了山顶。
他看见了山上的小屋,一下子欣喜若狂,眼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芒,有救了!在山顶上住的只会是神医。
他走到门前,脱下外衣铺在地上,然后让女子平躺在他的衣服上。
小屋的门自动打开,一个声音幽幽地传出"你一个人进来。"
"可是她怎么办?山上风大,您......"
他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语。"她不会有事的,你只管进来就是了。"
他走进去,门在他的身后自动地关上了。从门缝里他再一次向地上的女子投下了深情的目光。
他走出两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想不到看上去小小的木屋里竟然是另有一番天地。
他似乎走进了一个庭院,左侧是用白纱遮掩着的一排房屋,里面绰绰约约的有着一个人影。右侧是一个硕大的水潭,水潭旁的假山上有潺潺的流水,不断的注入水潭中。
水潭里种着莲花,洁白的在水中盛开。在这么高又十分寒冷的地方竟然也有莲花绽放?足可见此物的主人非同凡响,定不是池中之物。
更令人惊讶的是莲花下还漂浮着淡粉红色的微小的不知名的生物。他们是从假山上的水流里漂流下来的。这些生物有着半透明的色泽,在水中任意飘荡,十分悠闲。
庭院里花草丛生,种的清一色是淡色系的牡丹。蜂蝶在花丛中穿梭、嬉戏。不时有清风拂面,整个庭院显得精致,又有些落寞寂寥。
他无心欣赏这些美景,直直地走到屋前。跪了下来,说:"听闻此处居住着神医,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在下请求神医能救救我带来的病人。"
"你爱她吗?"那个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我爱她,很爱很爱。"
"如果救她,你就必须死呢?"那个声音压抑着愤怒问到。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为她而死。"他回答得很坚定。
"你为什么能在我面前将这些话?!"
遮掩的白纱"唰"地一声被拉开,水月寒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带怒容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抬头看看我,还记得我是谁吗?"被垂下来的长袖遮住了的双手微微颤动着。
他抬头,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了水月寒的眼中。
"我不认得你是谁,我来只为求你救人。"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救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看着那张深爱着的脸说出毫不相干的话,水月寒愤怒了。
多年的等待,在一瞬间便成泡影,怎么能接受,怎么会冷静。
"我从来没见过你,如何谈得上背叛?"
水月寒抬脚将他揣翻在地,字字泣血地说:"真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这负心薄幸之人,枉我在这里为你苦苦守候。你不爱我了没关系,怎么能就这样若无其事?你忘了当年许下永世不离不弃的誓言了吗?"
倒在地上的他头撞到了台阶,额角顿时鲜血如注。
血流过眼睛,在一片血红的世界里他看见了水月寒因为愤怒而扭曲了的美丽的脸庞。
他痛苦的说:"我真的不是你要等的人。你可以杀了我泄愤,但请你一定要救她。"
"你还是不承认吗?好,好的紧哪!你心里没了我,你手上总该还有我吧!给我看你的手。"
他伸出手,手上的皮肤略有些粗糙,但什么都没有,除了被荆棘划出的细小的伤痕。
水月寒惊呆了,喃喃地说:"没有,竟然没有。不是他。那么他呢?到底在哪里?"
水月寒如失了魂般呆呆地站着。眼角已有泪光。
第二章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花草树木纷纷探出头来,伸展着被禁锢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手脚。
山上的春天比山脚下得来的要晚。所以当人间四月芳菲将近之时,山上种的桃花开的正盛。
浅粉色的桃花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淡淡的色泽,浅浅的红晕,似乎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娇羞。丝般柔软、轻盈的花瓣在春风中舞动,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灵动,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
风起,花舞;风止,花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花瓣就像是不知疲倦的蝴蝶,追逐着风,不管它的离去和到来是那么得难以预料、不知所踪。
桃李芬芳之际,碧柳垂丝,随着柔和的春风晃动着枝条,在暖暖的阳光里招招遥遥。
这花红柳绿间,蝶舞双双影,一派春和景明的气象。
水月寒悠闲地在庭院中散步,欣赏着满园的姹紫嫣红。
他走到水潭边停下来,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有花瓣顽皮地挂在他润泽,如瀑布般的长发上。星星点点,乌黑映衬着粉红,煞是好看。
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桃花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久久不愿散去。
水月寒陶醉在如斯的美景中,却不知他本身的美远远胜过这景色的千万倍。
该怎样形容他的样子呢?美丽?灵动?不够,用尽这世上所有的词汇也不足以描述他的容貌。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没有女子的娇艳,没有男人的硬朗,那是一种介于两种性别之间的美,中性美。
点漆般的眼眸,深邃闪亮,像是一泓摄人心魄的池水,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其中。
想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过如此。
由于水月寒的原形是一朵千叶莲花,经年累月集日月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而修炼成仙的,所以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那种只有纯洁的白莲才会散发出的高贵的香味。
水月寒的手是一双举世无双的手,纯洁、繁密的莲花花瓣造就了这双纤纤素手,更给了它神奇的功能--凡是触过他双手的花草无不欣欣向荣。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纤纤如玉,修长匀称,洁白无瑕。天生神奇的力量更是胜过无数能工巧匠。
花丛中飞出一只冰紫色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然舞动。她飞到水月寒的身边,绕着他转着圈,不时用翅膀拂过他的睫毛,好像是想测出这卷翘的睫毛到底有多长。
"紫璃,别闹了。" 水月寒轻笑着,一边伸出手示意她停在手上。
名叫紫璃的蝴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绕了一圈后落在了水月寒面前的地上。
一道紫光过后,地上赫然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虽然她明眸皓齿,看上去可爱天真,但站在水月寒面前仍黯然失色。
"早告诉过你,刚刚才能化为人形,还是应该多保持原型,不能操之过急。" 水月寒叮嘱道。
"不嘛~~外面风和日丽,就是小猫小狗也会动心的。"(摆脱,你也不过是一只蝴蝶,好不到哪里去。) 紫璃拉着水月寒的手来回晃着。
"你呀!就是贪玩。" 水月寒用手指点着紫璃的额头嗔怪着。
"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院子里该看的也看遍了。"
"你又想出去了?怎么老是待不住呢?你忘了当初怎么受伤的了。"
"没忘,没忘,都记着呢。要不是公子您英明神武,救我于危难,我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紫璃双手交叉方于胸前,做崇拜状,两眼闪闪发光的看着水月寒。
"好嘛~~去吧,去吧!" 紫璃一边"教唆"着水月寒一边拉着他朝外走。
水月寒摇摇头,叹了口气,任她拉扯着向外走去。
山林里树木茂盛,到处是新绿的色彩,透着勃勃的生机。
春花吐蕊,绽出朵朵芬芳;蜂蝶纷飞,织成片片绚烂。
紫璃对什么都好奇,这里瞧瞧,那里摸摸。一路上蹦蹦跳跳,整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呃,小蝴蝶。
突然,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刚才还春暖花开的祥和景象似乎一下子让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抹去了。天空显出某种狂躁的阴郁,给整个山林罩上一层青灰的色泽。雷声不绝于耳,时而清脆响亮,时而沉闷繁重。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直直地击打在山林的深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扬起的尘埃向四周扩散着,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为之变色。
水月寒皱了皱眉,春天里出现暗红色的闪电,本来就是不祥的征兆。再看现在风云变色,一定有大事发生。莫不是......莫不是这个山林里的动物的天劫到了?
水月寒本是一朵千叶莲花,其得道的过程只须静心修炼,摒弃杂念好好保护自己的命花即可。不会杀生,说已没有天劫。
一般的动物在修炼成仙或成精的过程中都要遭受到天劫。逃得过,逃不过,全看自身的造化和天意了。
天劫的形式很多,最常见的就是五雷轰顶。所谓五雷轰顶,顾名思义,就是会有雷突然而至,轰其不备,打你个措手不及。这种雷的摧毁性就是威力,往往很大,被击中的话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即使落在周围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至五雷轰顶的"五"字当然是个约数,具体受到攻击的次数和平日的作为息息相关。多做善事的,就意思意思,做做样子,走走形式而已。而作恶多端的,就等着他把你轰到死吧!
当然动物(特别是天劫前的动物)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在此之前它们一定会有预感,否则也不会有能逃过天劫的动物。
天劫是它们在修炼的过程中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坎。
天劫的发生是任何人无法阻止的。水月寒不会笨到把自己牵连进这劫难中,所以他选择在事态平息后再去看看自己能否帮到那可怜的家伙。
再看紫璃,早已被这阵势吓得花容失色,立马变回了她蝴蝶的原形。水月寒见状,爱怜的把她拢在手心里。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所以就带你一起去看看吧。藏好了。"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把紫璃藏入发间。
待到雷停电止,一切恢复宁静后,水御寒带着紫璃快步向被雷击中的地方赶去,再晚可就只能替它收尸了。
第三章
走近雷击之处,只见满目的草地龟裂枯黄,树木倾倒焦黑,一片狼藉、荒芜。在这废墟中,水月寒感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是在呼吸。没错,它躲过这次天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