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能累此生————潜夜子(JOJO)
潜夜子(JOJO)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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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想从哪个玩起?”晓鸣问。
“那个过山车!”我叫着。
“我要玩那个,就是那对情侣绑在一起从钢丝上划下来的那个。”我说。
“你怎么知道是那是对情侣呀?”他问。
“就是情侣,才想要感受两个人一起同生共死的感觉。”我说,“我也想玩,不过一个人好象不行。”
他说:“还有我呢?我们捆在一起吧?”
我说:“你可千万别勉强,看起来好象有点恐怖。”
他拉住我的手,边往售票处走去,边说:“我也很感兴趣。再说,除了我你还能找到个自愿和你绑在一起的人吗?”
是没有。欢乐的游乐场到处都是人,但只有我们彼此认识;就算到处都是人,我们却都是在分别享受彼此的欢乐;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在一起寻找欢乐。
在从最高处开始向下滑时,他握住了我的手;在向下滑时,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在几乎撞到地面的刻,我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谁也没有放开;游戏结束了,我们握着的手,却没有分开。
他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我说:“好。”
摩天轮里很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面对面坐着,摩天轮转得很慢。
他忽然问:“小飞,你今年生日许的什么愿望,能告诉我吗?”
我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说:“那我猜猜吧,猜对了你也不用说什么,就点点头。”
我点点头。
他忽然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双手,说:“你的愿望是。。。。。。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象现在这一刻一样。我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愣了一下,点头。
我现在爱着一个人,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希望在我最爱他的时候,能够坦白地爱他,能够和他相爱;他是我第一个爱的人,我希望能一直爱他,直到永远。这就是我的愿望。永远说不出口的,但也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
在他说做永远的朋友一刻,没有任何一刻比那一刻更让我明白自己的心,明白我是多么爱他。
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我得到一份永远的承诺,也感到一种永远绝望。
那是我一生第一次得到一个人永远的承诺,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毕竟有几个人能给你永远的承诺,并真的永远信守呢?
我应该感到很满足。
那天,也是我一生第一次感到一种无限的绝望。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在他向我说做一辈子朋友的时候,我向他表白我的真实的感情,那以后又会如何呢?
但那终究只是个假设。
当时也有那种冲动,虽然时机不太对。但在那同时一种强烈的恐惧:会永远失去他这个永远的朋友的预感,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既不想失去永远,更不想失去他;所以我只能握住我现在仅有的东西,不放手。
而永远到底有多远,远到足以让我绝望。

第十章 送别

《送别》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振一:
你最近可好?
很久没给你写信了,提笔竟不知从何说起。
上次匆匆一见后已经分别了一个多月了,我现在在上海已经安顿了下来,在某小报社谋到一职,尚可为生。
刚到上海的时候,我还是先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然后开始找工作。
一开始,我还是想到高校当老师。想起当年初到北京高校执教,心里其实是万分不愿的,总是觉得壮志难踌。可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再觅新职,却感旧情绵绵,对老师这一职业,深感眷恋。
但似乎事情总是不按人心所愿而发展,不想做的时候可以做,想做的时候却做不了。
上海的学生也热衷运动,这也是大势所趋。但基于此现状,学校就不需要那么多老师了,学校要做的是辞退一些老师,而不是聘请新的老师,哪怕只有一位。
到各校应聘的时候,校长都很委婉地先说出自己的难处,真是让人脾气都发不起来。
后来意外遇到一个留洋时的同学,还是经他介绍,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遇到他时,我已是穷困潦倒,住店欠钱,弄到我都不好意思回去住;三餐更是没有了着落。
试想如未能与他邂逅,我的情况真是不堪设想;不禁感叹人生境遇之奇妙!
最困窘时,常想到一个月前与你想见时的情景,竟如在梦中:你我携手共游公园,一路春花烂漫,你的笑容竟比它还灿烂。
你一直面带笑容,我心知你是怕我担心。我又怎不知你对我这次忽然的远行,是多么忧心。
那日我们也曾共坐在一株桃树下,谈天说地,久久不愿离去。
随太阳西移,我心中离愁别绪渐浓,不禁哼起了《送别》中的几句;这原不是我该唱的,但当时啊,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说你喜欢这首歌的词,让我为你完整唱一遍。
我竟记不起有些词,真是遗憾。
随信寄去李叔同《送别》的词曲,希望能稍微弥补。
我很好,勿念!

顺祝
如意!

于飞 于 一九一九年六月十日 上海




乱世之中,世事动荡,人事几多沧桑。
一九一九年的春天,爷爷和卓先生曾经有过匆匆的一次相见。
那年卓先生回了一次老家,只是来去甚是匆匆。
匆忙到回来前没来信通知爷爷,可见是个很仓促的决定。
那是“五四运动”后不久的事。有很大可能,卓先生的这次出走和这次运动有关系。
虽然他在信中并没有提到参加五四运动的事,但曾多次提到和学生经常在一起“活动”。而且从信中也可见他的如赤子般的爱国之心 和忧国之意。
离开北京之后,没有在家乡做过多停留,卓先生就南下到了上海。再后来在一家报社找到了工作,安顿了下来。然后,他才写信给爷爷。
可能因为地域阻隔和一些其它原因,之后的一两年,卓先生寄给爷爷的信只有不到十封。
其中有一封信和上封信隔了三四个月,信中的内容却比平常的来信还要少,只有寥寥几十字。抛去问候和祝福,只有几句有用的话,即:“我将于明年阳历新年,即一月一日结婚,新娘是报社的同事许小姐。她个性与你十分相象,惠志兰心;相信你若见她,亦会为唯兄欢喜!”
诚如这封信中所说,卓先生于一九二一年一月一日与许小姐结婚。
在半年后,确切的说也就是一九二一年五月十一日的信中得到了验证。
在这封信中,卓先生告诉爷爷,他要做爸爸了,他太太怀孕了!
在年末的时候,卓先生又写了封信给爷爷报告自己正式做了爸爸这个喜讯。
并且在信中说,他给这个在农历腊月初八出生的女孩取名:霜池。
虽然信中没说,但可以推测,卓先生的爱情和婚姻都进展顺利,并且婚后生活也很甜蜜或者忙碌。以至于他几乎都要忘了远方的老朋友了,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忘记爷爷,起码在他最快乐时,他会想到写信让爷爷分享他的快乐。
就如他信中所说:“知道这个喜讯后,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如果你就在我身边多好啊,那样你就可以分享此刻的喜悦!”
从一九二一年起,卓先生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庭,他通过书信和爷爷分享的,多了他的家庭生活。
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好象交流的内容更多了,其实爷爷在他生命中的位置起了微妙的变化:从精神交流的层次上来说,就是一个人和一个人,到一个人和两个人、和三个人、和更多人的变化。“卓先生”已经不是单纯的“卓先生”,而成了卓先生和与卓先生密切相关的人的共同体的代名词。

第十一章 我们的旅行

生命是一次旅行,我们是赤足走在路上的孩子。我们的旅行,漫长又短暂、美丽又悲伤、充满希望又让人绝望,但只要牵着他的手,我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中午,我和晓鸣一起在我的教室吃饭。
晓鸣说:“上次我们去游乐场拍的照片今天该洗出来了,中午我们一起去取。”
我说:“好。”
那次快乐的游园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因为当时还有十几张底片没用,所以现在才去冲洗。
我可是很盼望的,那天他给我照了很多照片,我相信他的技术。但我最想看到的是当天我们唯一的合照。他一向喜欢照相,但只喜欢拍别人,自己却很少被拍,那天我们那张合照,对我来说很珍贵。
路上,我一直按耐不住内心的雀跃。他笑我孩子气。
到照相馆门口,我们却都愣在门口了。
一张放到足有真人一半大的照片,挂在窗上,占满了照相馆的整个窗户。
真不敢相信:那张笑得那么灿烂如花的脸,是我!
还是晓鸣先反应过来,拉着我走进照相馆,质问老板:“老板,你怎么没经过我们本人同意,就把照片挂在外面。你知不知道你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
老板吓了一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还盯了我一会,好象确定我就是照片里的人一样,然后说:“这位同学,对不起呀,你别生气。照片我马上拿下来,免费送给你们。我只是受人之托,我有个朋友,他是个导演,昨天他在我们店里看到了那位同学的照片,说想找那位同学拍电影。我说我可能找不到,他就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个是他的电话,你要是有意思的话,就跟他联系。”
看晓鸣还是很气愤,我拉住他,顺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名片,说:“我看算了。照片还给我们吧。”
回去路上,我们在公园停留了一下,我翻了下照片,找到了那张我们两个人的合影。
“你看,照得挺不错的。你照相挺好看的吗?”我说。
他手搭上我的肩膀探头看了一眼,说:“我看看。一般,哪有我照的技术好。”
“只有一张,你保存还是我留着好?”我问。
“你留着吧。我以后再去别家洗。”他说。
“也好。放你那儿,真怕你弄没了。”我说。
“这名片你怎么没扔了,你还真想和这个什么张恋秋导演联系呀?”
“我也觉得这事有点玄。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看他不是个骗子就是个变态?”
“不如我打电话联系他见个面,就知道了。你陪我去怎么样?”
“好象有点意思。”
“那就这么办。”
就在一个玩笑下我拨通了张恋秋导演的电话。
他很热情地约我到摄影棚试镜。
我告诉他,我没演过戏。
他说那就来玩玩,就当参观了。
抱着好奇的心态,我和张导见面了。
那是一次奇妙的相遇。
只一眼,我们就认出了彼此。
他只给我说了一次戏,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导演。
我只试了一次戏,他就决定用我演其中的一个角色“小少爷”。
都说人和人的相遇是要有缘分的。我开始是以为我和张导就很有缘分,直到我见到男主角:在戏中我的父亲“大少爷”,发现我们竟有七分相象;才意识到这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的。
虽然是个只有几个镜头几句台词的角色,虽然只是因为和主角长得有点象才能出演,但我是还是想演。
我心里有种表演的欲望,它是那么强烈,但我却对谁也没有说。
我对父亲和伯父说,我觉得很新鲜、很好玩,而且就是龙套角色,也不耽误学习。
因为我还未成年,所以要征求家长同意。
父亲反对,伯父同意。争吵,最后决定让我去演。
这在我预料之中。从很小我就知道:虽然家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父亲做主,但如果伯父和父亲在某些问题上有分歧,一般最后让步的都是父亲。
实际拍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戏份也只剩下了两个镜头,两句台词。
第十二章 海岛冰轮初转腾

振一:
明明是前两天才给你写的信,今天却又忍不住提笔了。
快一周了,还没收到你的回信,怕你还没收到,或中途遗失了吧?现在时局这么乱,什么都很难说。
昨天又找了份新的工作,这已经是报社被封后的第三份工作了。
这份工作似乎也不太适合我,但一家人总要吃饭。
作为一个男人,养家是他的责任。
池儿从出生身体就比别的孩子弱,最近感冒又差点转变成肺炎;我总是担心这个孩子长不大;不能全怪她,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给什么好照顾。
因为工作变动的原因,工资也有变化,我们全家搬到一家更便宜的公寓:墙面已经班驳成古旧水彩画,木板楼梯踩到就吱吱地叫,光线和空气搭配在一起只有一个词适合描述“晦暗”。
这里实在不适合小孩子成长,但已是我可以承担的最好的房子了。
令人安慰的是池儿虽然身体很弱,但聪慧又懂事;她会背很多诗了,而且读来还有点意境。总是比我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聪明很多。
虽然常生病躺在床上,但很少哭闹,只是那样瞪大了眼睛趴在床上从窗口望出去。
池儿的眸子转啊转的样子,透着一股灵性;每每看到,我就想到你那顾盼的秋波。心中就又是感伤,都说红颜薄命,聪慧的孩子,更容易早夭。是因为上天给了他更出众的天赋,就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做为补偿。每天、每月、每年,我爱这孩子越多一分,真是越不敢多想。
你信上说有人给你提亲,但你没答应。伯母好象不高兴了。
也难怪她。你今年也二十四了吧?还没有成家,她一定是担心的。我能理解她。
但我更是懂你的。虽然你没说,但我感到你心里一定有事,你心里的挣扎和痛苦又不能诉出。
虽然你是个孝子,但你也该有决定你自己的生活的权力。即虽然你的生活都是为了你的家人的生活,但你的情感世界也要有该有的自由。
那是你自己的生活,你的决定对你以后的人生有很大关系,所以你大可以多考虑一下。
西方人对东方人不自主的婚姻大有微词,说那是“野蛮的”“古旧的”,虽然措辞激烈,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点道理。
你是个如此感性、细致的人,窃以为你也是不能接受和一个陌生的人约定终生的。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她,那刻的邂逅美得让人想到永恒。
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是一定支持你的。你有你的道理。



身体健康!


于飞 于上海寓所一九二三年四月十一日 夜




一九二三年以后,卓先生的信又多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他生活和工作的不如意渐渐多了起来,孩子病弱,他还要为了养家做不擅长的工作,心灵的苦闷和痛苦可想而知,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可以倾诉的,想要向那个人倾诉,就是爷爷。
同样在爷爷生命中重要的时候,也想和卓先生倾诉和求助。而卓先生的意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爷爷的决定和人生。
爱情,是可以让人一生中有那么一次或几次相信永恒。但可惜的是有的人一生都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你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想到永恒的人,或者遇到了那个人,但他不知道,他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爷爷并没遇到那个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但他最后还是摆脱了那种所谓“野蛮的”媒妁之言。
爷爷和奶奶结婚前是认识的,奶奶那时在爷爷唱戏的戏园里唱大鼓。
奶奶那时候很喜欢爷爷唱的戏,经常蹭爷爷的戏听,可以说是爷爷的戏迷。
奶奶是和她的爷爷一起演出,她爷爷弹弦子,她唱。
后来,她爷爷去世,她也就不唱了。老板好心,还是留她在戏园帮忙打杂。
那个时候,爷爷看奶奶可怜,一个女孩孤身流落异乡,能帮她的,就帮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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