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柳————凌波
凌波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关灯
护眼

光是他们两人,要在二十万铁骑中杀出去或有困难,小小一座松城,并不在话下。柳言心里,甚至还有些兴奋。倒不是说柳言嗜血,而是初学武功的人,难免会有这样跃跃欲试的感觉。
似是下定了决心,弃苏农开口道:"小妹与小王的两桩婚事,还望将军玉成。"
两国婚姻岂可草率?况且其中还牵涉到悦鸣的人生,怎能不问过当事人就擅自决定呢?本来有很多道理可讲,然于此时,却都不宜说,盛挺松只是不急不缓的道:"赞普不觉得太心急了吗?明日我们约个时间再谈也不迟。"
弃苏农缓缓的道:"那大将军是要说‘不'了?"
气氛倏地紧张起来,甚至隐隐能听到厅外刀鞘相碰轻微的鸣金声。
盛挺松的语调却依旧不紧不慢:"如果赞普问我现在的意愿,是,我选择说‘不'!"
厅外"呛"的巨响,显是很多刀剑同时出鞘。十几人持剑涌进厅内,厅外人影憧憧,不知其数。
盛挺松悠闲负手,扬眉嗤笑:"这,难道是吐蕃人的待客之道?!"
这一负手,虽仍是悠闲之姿,弃苏农却直觉得眼前傲然挺立的盛挺松,再不是温和内敛的文人模样,整个人便如出鞘之剑,锐意挺拔,锋芒毕露,煞气逼人。
勉强笑道:"这些都是苏布默的爱慕者,不甘心就此不明不白输给李将军,所以借机向盛将军讨教一二,想必盛将军不会推辞?"
好勉强的借口!要讨教的人,不是正在城外候着吗?何必跟个不相干的人过不去?不过盛挺松也不去戳破,看了柳言一眼,道:"也罢。就在这里吗?"还很有礼貌的征询对方意见。
那一眼的意思柳言非常清楚。盛挺松想借机立威,只是顾虑柳言。柳言自然给他肯定的答复。
形势非常清楚。
弃苏农想扣押盛挺松以为质,好与大唐谈判,但又不想撕破脸,毕竟盛挺松是大唐举足轻重的大将,更是唐王李世民的爱臣,弃苏农也不敢造次,所以找了个借口将他羁留。
盛挺松度时量势,明白对方敌意不显,只是求亲上不肯死心。本来如果对方好好商谈,这样的和亲,对大唐也未必无利,盛挺松并不打算阻拦。但弃苏农显然因韩威前车在鉴,所以并不存这样的奢望。盛挺松也不打算说出来--当此情此境说,未免有示弱之嫌。
却不是逞血气之勇。趁机立威,也可省却今后更多麻烦。
弃苏农松口气,道:"去校场吧。"他刚才真怕盛挺松推辞,这样的话,恐怕不得不撕破脸了。
暗合着包围之势,一行人走向校场。盛柳两人被围在中间,却似闲庭信步,还有心情聊天。
盛挺松随意浏览四周,向柳言笑道:"这韩大人虽是武人,倒也风雅。庭院里竟也有假山流水,有些江南的意思罢?"
"是啊,"柳言看了眼周围,确实觉得有些亲切,"不过离开江南数日,竟颇有些想念了呢。"
"等这里事情完了,我跟你回江南一趟吧。"盛挺松有些向往,"一直跟随师傅到处征战,竟还没去过江南呢。"
"好啊,我带你去苏州玩,那里的园林才是江南的极品。"
"玩不玩倒还在其次。"盛挺松说得隐晦。柳言本来还在等着他的下文,结果看他笑得暧昧,当即会意过来。别转头不理他。
一旁的弃苏农莫名其妙,有听没懂。其实这个时候他也紧张得没心思去理解这种相对比较陌生的语言。
后面跟的一大批人更是听不懂他们的调笑,盛柳两人越是悠闲,他们便越是紧张。好不容易到了校场,简直是度时如年。
盛挺松笑道:"赞普,但不知如何切磋?"第一次与心爱的人并肩作战,真真让人心情愉快呢。

十三章
并没有让李悦鸣等很久,盛挺松也知道自家弟弟性子很急,尤其事关他这个的兄长的时候。
弃苏农毕竟不是想撕破脸,所以定下三战对决,两胜为赢,明着公平,暗地里自然占尽便宜,无异于车轮战啊。
盛挺松却有些失望,三战而已,轻松搞定。三战下来,不过微微喘息而已,中间还放水一次,让人家小赢了一把。根本用不着柳言出手。
其实想想也是,以人之长攻己之短,吐蕃怎能不输?弃苏农本也不是这么无措的人,只是李悦鸣在城门口逼得紧,根本由不得他们施展最拿手的马术--那不是还要跑到城外去吗?
本来还希望盛挺松不擅武斗,或有一线希望。然而看他那样平和的接受了他的挑衅,也可以想象他武力过人,果然自己族力最强悍的三个勇士,都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呃,有一个是没有啦,但看那胜者都一副茫然的样子,想也知道是盛挺松手下留情了,不想吐蕃败得太难看。
难得他还顾全了族人的面子,竟没多少人看出来他在放水,不然族人中也非引起公愤不可。
还能怎么样呢?弃苏农在心里自嘲,含笑送了两人出城。
看唐营众人恭敬的迎过盛柳两人,弃苏农心里微微转过一个念头,这柳先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却未及细想,只因盛挺松在那里道:"多谢赞普拨冗款待。明日我们定个时间再具体协商如何?"
弃苏农自然只有赞成的份,定下了时间、地点,各自会开。

此后的事情非常顺利,吐蕃很快退出松州城,盛挺松进城接手。虽然吐蕃未破坏什么东西,安置地方官员什么的,倒让盛挺松着实忙了一阵。
吐蕃虽退出松州,苏布默却还不死心,时时挽了哥哥一同来邀李悦鸣出去游玩。此乃悦鸣自己的事情,盛挺松也不多做干涉,只是告知人家姑娘的情意,让他自己好好斟酌。
至于吐蕃所提的和亲之事,盛挺松建议弃苏农回去之后再正式遣使求婚为佳。
如此这般,只等皇帝派下松州州官和新任提督,他们就可以回京了。
只是,闲下来的盛挺松方始省起,好久没看到柳言了呢。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有时候抽空去看他,也总看不到他的人影。
问中军,中军道:"很多人找柳先生看诊,先生大概又在医馆。"
换了便服,盛挺松便自去找柳言。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可是,竟也有好几天没有碰面了。自己是勉强按捺着,一来民心要快快安抚,二来想着做完这些工作可以跟柳言出去玩玩。虽然才过没几天,川西却似从隆冬进入了初春了,真正可以去踏青了呢。
一路上随口问中军:"柳先生在松州竟也如此出名?"
"听说前两天先生无意中治愈了一个人的痼疾,一下子就传开了,所以慕名而来的人有好多。先生怕吵到将军,便借了医馆在那儿看诊。"
"医馆原有的大夫都不反对吗?"
"听说先生去要求的时候确实好几个郎中都不愿意,后来不知怎的就没再反对。"
医馆已经在望,盛挺松看了看,笑道:"原来如此。"
中军看了又看,疑惑道:"什么原来如此?"
"医馆的大夫们后来不反对的原因啊。"难得柳言思想如此开放,看病的时候,竟慷慨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人家。
站在远处看柳言,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盛挺松身边的柳言,温和,爱害羞,却不忸怩,爽朗天真,似乎是很好相处的人。但盛挺松不会忘记,柳言最初那竖着藩篱的微笑有多让人心疼。
离开了盛挺松的柳言,仍是温和的,却跟所有人都有着距离,虽是言笑晏然,却似乎只是为了安定人心的一个面具,笑意并没有到达他的心底。
让盛挺松欣慰复心疼。
欣慰的,是柳言独在他面前放松,心疼的,也是柳言独在他面前放松。
是,很矛盾。
工作中的柳言非常专注,盛挺松站在门口看半天了,灼灼的目光于柳言无甚差别,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制止了中军去跟柳言说,盛挺松就站在一边看。
早已经决定以后要跟随柳言携手江湖,此时忽然想到,日后他能干什么?诊病是肯定不行的,学青儿倒药递针,恐怕会被青儿踩死--已经抢了人了,难道再去抢他的工作?难不成帮柳言端茶递水?
就算自己愿意,以柳言那性格,恐怕也不愿意他的身份曝光吧?自己之前,好像想得实在太简单了。除了征战,自己还会些什么呢?盛挺松就这么发起怔来。

待到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天已经黑了。柳言含笑与医馆的人道别,终于收起了他的面具。
走在微光黯淡的街上,盛挺松当后面两人不存在,挽了柳言在身侧,帮他揉着脸颊,低声道:"干嘛一直这么微笑?肌肉都僵了吧?"
"还好,习惯了。"柳言稍稍挣了下,没挣出来,听后面两人脚步顿也不顿,也就罢了,那两人算得自己和盛挺松的亲信,瞒天瞒地,也实在不太瞒得过这两人。青儿早就知道,看来中军也早已经知道了。
好几天没见面了罢?从没试过这么渴盼一个人过。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可是,见不到时还是会想念。怕自己忍不住会去打扰他的工作,这几天一直出门闲逛,幸好找到事做,不然真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一起的日子能有多久并不确定,只希望能多一天就是一天。盛挺松毕竟是皇帝的爱将,朝廷的重臣,便是再怎么狂放,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有男性爱人。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的关系,随时都有曝露的可能。自己,又能顶住多少压力?
感受到他的异样沉默,盛挺松停了下来,示意后面两人先走,柔声问:"怎么了?很累么?"
借着黑暗的掩护,柳言双手缠上盛挺松的脖子,头埋在盛挺松肩上,声音有些模糊:"几时回京?"
盛挺松稍稍沉默,圈紧柳言的身子。换了春衫的他,身子真有些单薄呢,虽然也还算结实。
言在担心未来吧?安抚性的轻抚着他的背:"不要担心,相信我,我会找出解决办法的。"
稍稍仰开些头,虽是黑暗中,还是能看到盛挺松眸子里的浓浓关爱以及眼底的绝决。
一时之间,柳言又是感动,又是哀戚。
我知道,那没有说出口的,是你对未来的保证。可是,你是不是会为了保证我的未来,而牺牲自己的未来的呢?
而我,不要你牺牲。
可是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于是只是固执的问:"几时回京?"
盛挺松无奈:"大概再半个月吧?朝廷的旨意下来比较久。"
"你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以后的工作悦鸣可以对付。"
"那么,明天陪我去采药吧。"呢喃着这句话,柳言的困意上袭。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盛挺松不在身边倒也罢了,一在盛挺松身边,精神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好想睡呢。
"好。"感觉怀里人的脑袋渐沉,盛挺松轻轻答一声。横抱起柳言回府。
已经没多少知觉的人儿当然不会抗议这种抱女人的姿势了,自动自发的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脑袋搁在盛挺松颈窝,沉沉睡去。
十四章
松州城周围,都是高山峻岭,确是采药的好地方。
好言安抚了因轻功不佳,无法随行而哭丧着脸的青儿,柳言和盛挺松一早出发,随意择了西行。
但见一路嫩绿,冬天萧瑟的样子竟一扫而空,虽是山风猎猎,感觉也没有前段时间寒冷了。柳言不过在春衫外罩了件披风。盛挺松内力深厚,便衣时从来是一袭布衣。若不是心情有些郁郁,倒真有些踏青的味道了。
柳言沉默着。颇有些懊恼,昨晚不知怎么的,习惯隐藏心情的自己居然会泄漏出自己的担忧,累得盛挺松到现在还沉默着。叹口气,大概是多日不见,见到时冲击太大,就控制不住这份感情了吧?
盛挺松沉默着,却是在认真的思索,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决定告诉柳言?虽然觉得柳言一定会反对,最好还是木已成舟的时候说能好一点,可是看着柳言心里煎熬,实在觉得同样心痛。恍惚忆起母亲曾经说过,有很多事不能自己以为,即便心意相通,也还是说出来为妙。一个人会钻牛角尖,而两个人商讨,却能开拓出一条大道来。
深以为然。
听到柳言叹气,盛挺松从沉思中惊醒:"言,在担心我们的未来吗?"还是把话说开吧。
柳言稍稍沉默,明白盛挺松为何明知故问,老实配合道:"是,昨晚是有些担心。不过,今天已经有些想通了。"
"哦,怎么说?"
"未来变数那么大,哪里担心得过来?不如珍惜现在,把握时机。"虽不免有些凄凉意,却总算静下心来了。
盛挺松怔了怔,虽然欣喜于后一句话,却第一次觉得摸不到柳言的心思。柳言的担心,难道不仅仅是两人的身份地位?
"言还在担心哪些呢?"
静下心来的柳言眼珠一转,笑道:"天灾人祸,哪样不是变数?回京之后,别说皇上、李国公、陆将军要震怒,怕是你的红粉知己也不肯轻易放过你。"语调轻松,眼含笑意,显是调笑为主,虽不免有些醋味泄漏。
盛挺松失笑:"哪里来的红粉知己?言莫要胡思乱想。"
柳言惊讶失口:"没有红粉知己?难道真有个娈童?"
盛挺松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你!"
"嘿嘿,"柳言干笑两声,至为尴尬。继而理直气壮的道:"是你自己的表现让我想歪,须怪不得我。"
盛挺松奇道:"我什么表现让你想歪了?"
柳言微微脸红,撇嘴不答,显是说不出口。
盛挺松蹙眉思索,想不出自己到底何时表现得让柳言误会。
柳言其实并不甚在意盛挺松的过往,因为他相信他的感情是真实的,相信他的宁缺勿滥是真心的,也相信他的坦白是真诚的。于是转头想叫他不要想了,却看到沉思中的盛挺松显现出来的,正是他最爱的沉稳。竟看痴了去,浑然忘却原本的目的。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下来,只闻得山风猎猎,在山间回响。
其实细看盛之眉眼,并不见得出色,然而组合在一起却甚为耐看。出色的是他的气势,明明是粗布长衫,不自觉间,总隐隐然有凛然之气,所以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会是他的眉眼。还有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不是说老成,就是......呀,就是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柳言,并没注意到他对着发呆的对象已经靠近了他的身侧,直到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这样?"
才醒过神来,却当即被爬上耳垂的湿腻的软舌夺去了心神。屏息之际,耳垂已落入对方唇内,被细细拨弄,吮了又吮。
腿软之际,自自然然的把手环上对方的颈项。
盛挺松的唇一路滑过脸颊,落在柳言唇上,舌也再次探了出来,到他的口腔中邀同伴共舞。一个是热情追逐,一个是欲拒还迎,在小小的口腔内,上演了一幕追逃记。
嬉闹了半晌,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匀了,盛挺松才退了出来。笑着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指这个?"
柳言尚未从激吻中回过神来,茫然反问:"什么?"
盛挺松看着他可爱的失神模样,忍不住又偷香一次,才道:"是不是因为我常常亲得你意乱情迷,所以你才认为我很有经验?"
柳言蓦地红了脸,一把推开盛挺松,却没有说话,显是默认了。
盛挺松大呼冤枉。
柳言"哼"了一声,忍不住挤兑他:"难道你还是天生的不成!"
"说起来,人也应该有这种本能才对。"盛挺松若有所思,不过在亲亲爱人的一记重捶下,不敢再拖:"我是看来的啦。"
"看来的?"柳言明显不信:"难道还有人在你面前上演活春宫?"虽听闻京城子弟多淫乱,但盛挺松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人啊,况且他自己也说过不喜涉足青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