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挺松转过柳言的身子,让他侧坐在马上。直直望进他眼里:"言,你真的不知道吗?"
柳言一怔,刚刚沉浸在思念亡母的伤感中,才回神就被盛挺松扯走,一直在留心盛挺松的情绪,根本没来得及想原因。如今盛挺松提醒之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才知道盛挺松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刚才只是想起了母亲......"
猛然省起,这下可坐实他的感觉了。
果见盛挺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蓦地红了双颊,想要逃开。只是马上能做的动作毕竟有限,盛挺松一双铁臂又拥得紧紧的,只得转过脸去,聊胜于无。
却更方便了盛挺松接近他。只听得盛挺松在他耳边叹息:"言,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
热热的气息喷在颊侧,也不及盛的言语让他惊跳。心里隐隐感觉到是一回事,说出来方觉得震撼。
"你......"他急急转头,不妨落入两泓幽幽深潭,那样的真诚热切,让他原本想粉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几天来的自我心里建设全部粉碎在盛挺松的这一句话、这一眼里。
"言,我喜欢你。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我要的,是相伴一生的感情。你,可允我?"盛挺松说得直白,问得果决,心里却着实忐忑。
那一丝隐隐的脆弱,流露在他总是很坚定的眸子里,却比告白更牵动柳言的心。
是啊,自己在顾虑的时候,他自然也会有顾虑。况且,自己比他要会掩饰,他在无多少胜算的情况下,直口告白,也怪不得会那么的不自信。
那么自己呢?除了初初那份心动,对他,可有真正动情?柳言扪心自问。可值得在这条可以预见艰难未来的路上走下去?
他的沉默,却让盛挺松误会了。
之前曾想,就算言不能允,那么也能早早断了妄念,算是开个玩笑,从此以后,也可以安心陪伴在言的身侧,再不提起此情。
这一时刻真正来临,却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勉强扯起笑容,却根本说不出"是个玩笑"之类的话,那一刹那声音哽住,只怕出声会带下泪来。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那么脆弱。
混和着绝望和自嘲的笑容,看在柳言眼里,却是无比的心痛。
幡然省悟。
如果,会为他的伤心而心痛,为他的高兴而开心,对他的一切情绪感同身受,总是因他而患得患失还不算动情,要怎样才算动情呢?
那么,一起沉沦吧。
轻轻叹息,柳言伸臂揽住盛挺松的颈项,拉近自己,亲了过去。以盛挺松尊重自己的样子,指望他主动相亲是不可能的。而且,真希望能抚去他的哀伤呢。柳言迷迷糊糊的想。
盛挺松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只觉"轰"的一声,理智崩塌。拥紧柳言,深深的吻了下去。
第十章 情意浓
唇舌缠绵良久。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盛挺松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柳言。
怀里的柳言星眸半闭,酡红满腮,虽不是平时那样极吸引人的温和淡定,却另有一种说不出风情,只引得盛挺松再次收紧双臂,将他紧紧拥住。
心里是满涨的喜悦。
低低唤着他的名,一声声"言",满满都是喜悦和情意。
柳言从唇齿相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却是羞不可抑。
虽然是自己主动,却没想到与自己爱的人相濡以沫是如此令人情动。
埋首在盛挺松怀里,柳言努力抚平自己的羞意。
一时之间,只有盛挺松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静谧的气氛里,回荡的尽是柔情蜜意。
过了好一会儿,柳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跟女子没什么两样。不但窝在盛挺松怀里,还侧坐在马上,连忙从盛挺松的铁臂里挣扎出来,转过身去。
盛挺松帮他坐好之后,还是把他拥在怀里。头搁在柳言肩颈,满足的叹气:"言,能跟你这样一辈子,我是心满意足了。"
柳言羞窘,顾左右而言他:"好没志气。你做主帅的,怎么能尽顾着儿女情长?"
"哪有?"盛挺松体贴的顺着他的话意,"我不是每天都干完公务才跟你出来的吗?"
"说起来,我倒觉得奇怪了。"柳言蹙眉,想起一件事。
"什么呢?"盛挺松心不在焉的问,专心于偷香。
柳言脸红的推开他的脑袋:"不要玩了,听我说!"
盛挺松很是委屈,哪里是在玩,谈情说爱不也是正经事?不过怕柳言恼羞成怒,还是乖乖的正襟危坐:"好,说吧。"不过一双手还是待在柳言腰腹不肯拿掉。
柳言一掌拍开,索性下马了。
盛挺松遗憾的跟着下马。
正是上次碰到悦韵的地方,这次两人仔细查看了周围,确定没人。然后柳言指定盛挺松坐在两步之遥,才安心问道:"吐蕃继上次激烈一战之后,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有没有在查?"
"没有,谁知道他们那个年轻的王在玩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盛挺松无聊的回答,真想一直这么抱着言啊,偏偏言又不肯。
"玩?"柳言瞠目,"几十条人命呢!"
盛挺松无奈:"战争嘛,总是这样的。有时候是觉得挺惨烈的。不过惨烈的胜,总比惨烈的败要好。"
"我在江南的时候,听说这次吐蕃王挑衅是为了迫使皇上赐婚?"
"都传到江南了?所以才说他在玩啊。这个样子,象是要求赐婚的样子吗?都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这小子?!"柳言不解。
"是啊。"盛挺松叹气,"据说吐蕃王松赞干布才刚弱冠。看他做出来的事情,也不象是深思熟虑过的。大概是个很有冲劲、也有魄力的人,还有些不择手段呢。"
"你是说销魂蚀骨?"
"嗯。"想起自己的"媒人",盛挺松真是又爱又恨,"战场上用毒药的不多,用这种毒药的更是绝无仅有。先不说这种毒药难求,就算求得,就这么毒死一个主帅,又有多少意义?何况于他当时那箭,是射向悦鸣的。"
"真的是射向李将军的?我当时还以为是李将军过于自责呢。"想了想,柳言又道。"这吐蕃王手段奇特,目的怪异,你还是多防着点吧。"
盛挺松笑道:"是,遵命。"
柳言嘀咕:"嬉皮笑脸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过脸来看他,后者却是笑得一脸欢畅。
拧眉:"高兴成一傻子了不成?"
"不是,"盛挺松连忙辩解,"我是高兴言关心我啊。"
柳言狐疑看他一眼。
盛挺松再进一步解释:"以前我稍稍提起军务,言就顾左右而言他,这次是言主动提起,我当然希望言多关心我一点,所以刚才在逗你呢。"
柳言才会意过来。真是,盛挺松从十二岁从军,到现在有过半的人生在战场上渡过,哪里还需自己这个不懂军事的人提醒?要真这样无能,有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做出这等白痴事来?柳言极至懊恼。
趁柳言冥想当儿,盛挺松悄悄挪近两步,然后,将他搂入怀中,真心道:"言,我是真的很高兴你关心我。你一心想将我纳入你的羽翼,所以才会没有想到我的能力。说实话,从小就有很多人说我能力卓越,因此,只有我护着人家的份,从来没有被人家这么关心过。"
柳言怔怔的问:"连你父母也没有吗?"
盛挺松微笑道:"娘曾说过,父母的关心虽然是一辈子的,却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人的关心,才会是全心全意的。"
柳言又飞红了脸:"又来取笑。陆夫人会这么说吗?"
"真的呢。"盛挺松叫屈,"真的是娘说的。所以啊,我才一直在找我的命定之人。"
叹气:"其实光是看着爹娘的恩爱模样,就忍不住让人艳羡呢。"
柳言黯然:"陆将军夫人确实是一对璧人。"我们,却是不可能让人有这样的感觉的。
盛挺松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不说破。现在说再多也没用,等见过爹娘,他就知道了,这世上,还是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感情的。
于是转移话题:"言,我总觉得,你对爹娘很感兴趣。"
"哦?怎么说?"柳言果然被转移开注意力,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盛挺松也曾旁敲侧击,想问这个问题。那时是紧张应对,生怕出错,现在,到底不一样了呢?柳言暗笑。
"悦鸣口无遮拦,你却不象是好奇心重的人呢。"
"我们第一天见面,你就知道了?"
"那倒不是。当时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小心为上嘛。"
"现在呢?"
盛挺松看着怀里这张脸上明显要耍赖的表情,叹气:"现在也想啊,不过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反正我相信你不会是什么不利的事情。
柳言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那只能让你一直搁在心里了,这个秘密,我是不打算说出来了的。不过谁让你那么敏感呢?"悦鸣不就没看出来?
盛挺松失笑,果然情侣跟朋友是不一样的。柳言对朋友,打死也不会有这么无赖的时候。不过,也说明他在他面前是真正放松了的吧?
"那么,你的过去呢?能不能跟我说?"
"当然啦,不要说什么过去跟我无关之类的话,我也要知道你的过去。比如说,京城子弟多纨绔,你是怎么顶住压力的?比如说,皇后娘娘爱牵线,你又是怎么让自己二十七岁还能单身的?比如说......"真的呢,虽然对盛挺松也算了解了,可是,才发现,了解的是他的丰功伟绩,他私人的东西,竟然少有流传到民间的。居然是这么低调的人?
盛挺松苦笑:"好像是我先问的。"
"所以你先说啊。"柳言笑眯眯,一脸的理所当然。真是爽啊,能够这么毫无顾忌的欺负人。
盛挺松一脸宠溺的看着越滑越下、已经把他的腿当枕头、舒服得眯眼假寐的柳言,很高兴看到那么毫无防备的他。温和但牢固的心篱不见了,淡定而疏离的微笑不见了,便是曾经在眉梢眼角的一点点的忧愁和压抑也不见了。二十四岁的年纪,人前的温和淡定,不能说是少年老成,以前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自从发现他的情绪极易被挑动之后,就知道温和淡定,不过是他的面具,那必是经历过什么事却没有可依靠的人,才会筑起那样的心墙。所以,每看一次他的微笑,就心痛一次,便一直想方设法挑动他的情绪。如今,看到他的无赖样,反而有说不出的欣喜,又有隐隐的心痛。言,是不是从来没享受过童年呢?
"咦,怎么不说话了?"柳言诧异的睁眼,仰视盛挺松,却差点在他温柔的眼神里溺毙。脸又微微的红了,眼神乱瞄,自言自语:"又发什么痴呢?"
"发花痴!嘿嘿!"盛挺松奸笑着压到柳言身上,却不忘以臂代腿给柳言当枕头。
"色坯!"一只手被盛挺松压在身下的柳言,满面潮红的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他,却哪及得上盛挺松动作快?很快便十指紧扣,被牢牢束缚在头顶。
看盛挺松由嬉笑转为正经,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欲望,柳言慌了:"喂......"
尾音被盛挺松吞没。
这一次亲吻不象刚才那么狂烈。
盛挺松开始只是轻轻的吮吸着柳言的两片菱唇,并不时用舌尖来点绘一下他的唇型--真的呢,言的唇很漂亮,是那种漂亮得很秀气的菱型,不过,长在言的脸上,却一点女气都没有,反而为他俊秀的脸增加了温柔的感觉。
然后是眼。言的眼神,一贯清澈温和,然自己最爱的,还是他带着羞意偏偏强制着不肯表现出来的时候,那三分羞意、五分倔强、二分懊恼,煞是动人。此时的他,双眼微闭,虽然看不到这样的动人情态,却更方便他把唇印上他的眼,感受着唇下的微微颤动。
扫过脸颊,模糊的想:果然江南的水土养人,言的皮肤竟然如此柔嫩,简直跟三弟小妹刚出生时的触感相似。
然后到了耳后。吮吸住柳言温润的耳垂,身下的人微微一颤。早被释放了的自由的双手,似乎有自主意识一般,围上了盛挺松的脖子。
盛挺松更加卖力,舌尖窜进柳言小巧的耳洞,打了个旋。
柳言只觉得一阵快感灭顶而来,刹那间的炫惑让他控制不住的轻颤。明明穿着冬衣,偏偏敏感的感觉到盛挺松的手掌在肩背游走产生的酥麻。
于是开始学样。
微微仰起脖子,伸出舌尖划过盛挺松的脸和耳后,然后含住他的耳垂,微微吮吸。
原本慢条斯理的挑逗他的盛挺松,料不到柳言学得如此之快--呃,其实看他学剑就知道了,不过两天时间,就学完了整套剑法--气息不由得粗重起来,原本就有的欲望再也压制不住,他低吼一声,擒住柳言的双唇,舌尖也毫不客气的探入对方领地,追逐着那调皮的主人共舞......
这一番抵死缠绵,只引得两人欲望勃发。
紧密贴身的两个人,当然都感觉到了。柳言慌忙推开盛挺松。
抹一把脸,盛挺松极力克制着放开了柳言,坐起身来。还是把柳言搂进怀里。
柳言刚要挣扎,盛挺松抱紧一点,道:"言,这样静静的就好。你放心,你不喜欢,我绝不勉强。"
柳言小声道:"我不喜欢在野外。"
盛挺松心里一动,低头看去,却见柳言避着他的目光,眼睛里三分羞意流动,显然他并没有会错意。不禁狂喜的抱紧柳言。刚刚还真怕柳言会被吓跑。
心情一松,低声调笑:"言,要不要我帮你?"明知不可能的,以柳言性格,怕是......果然柳言回肘一撞,正好落入盛挺松好整以暇的掌中,夸张叫道:"谋杀亲夫啊。"
柳言闷声不响,不待招式用老,转袭腕关节,正是这两天盛挺松教的小擒拿手。
盛挺松精神一振,随手拆解。柳言学武能力极强,两天就学完了那套剑法,所以后来他就教他一些贴身搏斗的拳脚功夫,这小擒拿手便是其中之一。柳言现在缺的只有火候和应变能力而已,这,却不是几天就能学得的,而需要不断的磨练。盛挺松就时不时给他喂招,不过象这样柳言主动挑衅的时候实在不多。莫非,刚才那句"谋杀亲夫"又惹恼了他?
这边厢盛挺松三心二意,那边厢柳言全力进攻,竟堪堪打了个平手。柳言进步之快,让盛挺松不得不凝神对付。两人从贴身拆解到大开大阖,翻翻滚滚竟打了小半个时辰,盛挺松才把柳言制在怀里。
"多谢帮忙。"柳言在盛挺松怀里,笑得甚为调皮。
盛挺松怔了怔,才会意过来,这样子激斗下来,两人一来注意力被转移,二来发泄了精力,果然是相互帮忙了。不愧是大夫,想出来的方法,比强行克制可好多了。
"你呀!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呢。"盛挺松宠溺的将怀里的身子转了过来,亲昵的用鼻子碰碰他额头,不带一点情欲。
柳言撇嘴:"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朋友之间还会开玩笑呢。"
真的呢,自己不小心拣到了一个宝,会害羞,却不矫情。虽然敏感纤细一如女子,但真实爽朗,确是真男子。
言,今生能与你携手,我何其有幸?
第十一章 原因(上)
自那日互表心意后,盛挺松与柳言便移师帅帐,不再到外面吹冷风。
于盛挺松,是因为自己心情好,对身压重担的悦鸣难得的有了一点愧疚之心,所以想起了自己作为主帅的责任,终于肯留在帅帐办公了。于是邀了柳言。虽不能如在外面般恣意亲近,然而不过偶尔的对视,就足以让两人心满意足,相对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