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柳————凌波
凌波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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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柳言,就更不用说了。想到盛挺松作为一军主帅,却天天陪着他出去风花雪月,就觉得非常愧疚。盛挺松连忙细细跟他解释。
这一次大战,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年方弱冠的吐蕃王为给自己统一家园争取强有力的后盾,便想向大唐求婚,企求公主下嫁。不料经过松州的时候,提督韩威极不赞同,竟扣押来使,不予通行,还以言语讽刺吐蕃势弱。
年轻气盛的吐蕃王,一来怒极韩威的狂言,二来天真的想显示一下自己并不弱于大唐多少的兵力,竟亲率二十万铁骑,挥师西行,很快便拿下了松州。弃城出逃的韩威惊惶之下,去京求救,皇帝李世民才派了比较近的鹰军前来支援--鹰军原本跟随李靖在跟土谷浑作战,移师过来,不过十天时间,确实比从京师千里迢迢的调兵要快得多。
在松州城外驻扎下来还没多久,甚至盛挺松还没来得及询问详细缘故--上面这些事实,都是后来才了解的--就遭遇了那场黑暗之战。吐蕃兵果然骁勇,鹰军也一向强悍,竟不明不白的打了场混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盛挺松甚至还差点丢了性命。
然而,盛挺松疗伤期间,吐蕃竟没有趁机袭营,这让他在出关后很是疑惑,于是着手调查。
那韩威发现他一时不慎,竟导致两国对战,吓得根本不敢说出缘故来。盛挺松觉得事有蹊跷,却也不好逼迫太过,一城提督也是三品的官衔,盛挺松是从二品,虽然高那么一点,但是在地方上,毕竟也要让着地方官一点。所以才故意丢了主帅的职责,天天出外闲逛,让年轻爽朗的悦鸣去接近韩威,了解真相。一来悦鸣比较坦率,很容易获人信任;二来悦鸣官品比韩威要低,不至于给他威胁感。
说到这里,盛挺松笑着道:"其实我不参与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有时间接近你。"
听得怔怔的柳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明知白眼太过孩子气,还是忍不住抛了一个过去:"正经点,说正事。你该不是为了不让我愧疚而编的吧?"
盛挺松哭笑不得:"哪能呢。你眼里,我就真这么不负责任?"
柳言想想,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再怎么编,盛挺松也不是会去编派别人的人,连忙安抚他:"跟你开玩笑呢。"
盛挺松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还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
"啊?"柳言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叫不出盛挺松的名字,连忙道,"你又顾左右而言他。你刚才说的,都是悦鸣了解来的真相?"
盛挺松无奈点头,到底谁在顾左右而言他啊?不过也不想逼得太紧。真有些妒忌呢,为什么叫悦鸣的名字就这么顺口?
柳言一点也没意识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么,吐蕃为什么要置悦鸣于死地呢?还有,他们哪里来的销魂蚀骨这样的毒药呢?"
盛挺松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这两个问题跟韩威说的事实有出入,但韩威这个事实,并不是我们逼出来的,而是悦鸣探查出来的,所以应该跟事实差不多少。而且,这段时间,我故意按兵不动,发现对方也没有动静,所以在想,吐蕃确实应该没有敌意,大概还在观望我的态度。毕竟他们伤到的,是我。但是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我确也不甚放心。"
"那么......"
"过两天,我们去松州城玩玩罢。"盛挺松说得轻描淡写。


松州城内。
盛挺松一行四人悠闲的走在大街上。
仍是男孩子打扮的悦韵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孩子性情一览无疑。
其后跟着盛挺松和柳言,并肩闲谈。一个英挺,一个温和,招了很多人回头。两人却丝毫不以为异,低声谈笑,煞是恣意。
跟在最后面的青儿满腹疑惑。不是说来松州城探敌情的吗?怎么如此嚣张悠闲?
招呼了悦韵和青儿,盛挺松和柳言转进一家酒楼。
虽是刚经过了战争的洗礼,松州城却似没什么影响。街上人来人往,甚为繁华,酒楼也很是拥挤。
盛挺松不甚经意的看了圈大堂,道:"上二楼吧。"
等菜的当儿,盛挺松还是不停的跟柳言说话。青儿那个郁闷啊。以前先生跟他和欢儿在一起的时候,欢儿总也是不停的在说话,先生虽然总是凝神倾听,却总会顾着他的情绪。今天他都沉默那么久了,先生竟一点都没在意。还有那个盛大将军,明明以前看他是挺酷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这么多话了呢?青儿兀自生着闷气。
打量够众生相的悦韵转回头就看见青儿郁郁的样子,失笑。看一眼那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人,她敢保证,她大哥绝对是故意的。连她都看出来柳青对柳先生,不,言哥哥的迷恋,大哥当然对情敌更加敏感了,所以才会一直这么不停的拉着言哥哥说话。估计也就分出了半分心思注意周围的状况。
啧,很敏感嘛?不过盯了这么一会儿,犯得着用眼光杀我吗?悦韵暗自嘀咕,不过还是很听话的转开了眼珠。怪不得一定不想让我们跟。要两个人单独出来玩早说嘛,干嘛说是刺探敌情?害得自己一时不察,居然做了个不识时务的超亮蜡烛(默,菲利普当然不能说,电灯泡也是不行的,不过好像也没见过有蜡烛之说,汗~~)。
无聊的玩手指的悦韵只好跟青儿玩:"好了青哥哥,不要生气了。我们也聊天吧。"军营里仅有的两个少年,当然早就混熟了。
"谁生气了?"某人死鸭子嘴硬。
悦韵叹气:"是,是,没人生气。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青儿硬邦邦的回答。
"随便什么,聊天嘛,想到什么说什么呗。"
"嗯......你好像跟大将军他们交情匪浅?"
"还好啦,跟兄弟差不多。"其实是兄妹。
"那你知道我们这次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看情况啊。"毕竟的大庭广众之下,悦韵说得模糊。
"可是......"好像根本每人关心周围情况啊,除了看热闹的悦韵。
"放心,别看大哥现在这么专注的样子,大哥起码分了七分的心思在周围的环境。"不过可真会伪装,刚刚差点连我都骗过了。
"这样看看就行了吗?"青儿讶然。
"当然,不然你以为有多危险?有危险大哥才不会带上我们,早就派真正的探子过来了。"呜,可惜我才是刚刚想到的啦,不然刚才一定不缠着大哥要过来。好无聊!
哇,好彪捍、好有气势的人哦。(呃,怎么觉得这句话琼瑶味道那么浓?我自己汗~~)
不用怀疑,不专心聊天的悦韵大小姐环目四顾,总算找到一个养眼的目标了,呃,虽然是个异族人。
那人环顾四周,却在看到他们这桌是眼睛一亮。想也是,这桌四人,大的两个气质不凡,小的两个可爱有加,怎不引人注目?
那人直向他们走来。悦韵心里暗笑,自己一桌四人,正好占据四围,此时二楼并不甚拥挤,看此人用什么借口来搭讪。
那人却极其爽快,直奔主题:"两位兄台请了,在下弃苏农(即松赞干布。松赞干布不是名字,是个敬称。他原名一作弃宗弄赞,又名弃苏农。由于他对藏族历史的巨大贡献,被后人尊称为松赞干布,意为深沉宽厚杰出能干的男子),对两位的风采一见倾心,不知两位可愿折节下交?"
悦韵真想晕倒。这个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官话说得怪腔怪调倒也罢了,还乱掉文。
盛挺松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他在酒楼一出现,人群就安静下来,想来是城里的名人。如今这话一听,就猜到是那年轻的吐蕃王了。
装作被打扰的样子,盛挺松蹙眉转头。
也不禁在心里喝一声彩。这个吐蕃王,虽是普通衣着,却气宇轩昂,气势不凡。想他十三继位,也算是马上打出来的江山,果然也是个出色人物。
尚未开口,那边被忽视的悦韵已经不高兴的开口:"喂,大个子,我们这边明明有四个人好不好?"真是的,虽然个子小了点儿,也不至于没看见吧?
盛挺松皱眉:"悦韵!"
吐吐舌头,悦韵猛然省起她大哥最看不惯她出言无状,偏偏她扮男孩惯了,很是能放开手脚。小声嘀咕:"这家伙名字太难记嘛。"
盛挺松警告的看她一眼,然后起身道歉:"抱歉,家教无方,尚请见谅。"
"没什么。"弃苏农都听在耳里,也不以为意,自动矮身落座,正是与悦韵挤在一处。"两位不是松州人吧?是中原人吗?"
"不是,我是中原人,我这位兄弟,乃江南人。"
"江南人?"弃苏农又是眼睛一亮,"江南风致,果与别处不同。"
然后便开始讨教江南与中原风俗,盛柳两人也一一分说。
看他惊叹连连,盛挺松与柳言对视一眼,心下更加了然。这吐蕃王要求联姻,果然不仅仅是想要依靠盛朝兵力,而是向往这盛世繁华。也没有天真到想以武力夺取,所以冀望通过联姻以增强国力。
想法原是不错,偏生遇上韩威目光短浅,怕对方藏有祸心,竟断然拒绝,才找来这松州兵祸。然看这松州城平和安详,显然是这年轻的吐蕃王严禁兵将扰民的结果。
没有敌意是非常确实了的。
不过盛挺松真料不到自己的取巧这么成功。
原本不过想来打听一下这个吐蕃王在松州城民中的印象,情况良好的话,就回去直接与吐蕃王接触,却料不到能在城里直接碰上。
正想着是否要揭穿身份,做进一步的交谈。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不过盛挺松他们是一句也没听懂,估计是吐蕃语吧。
弃苏农说了声抱歉,到楼梯口接人:"苏布默,跟你说多少次了,在这里尽量说这里的语言。"
上来的是个健美婀娜的少女,若非脸上肤色是吐蕃特有的紫红色,也算得上美女了。
不过,盛挺松却觉得有些眼熟,好像......
那少女苏布默一看到盛挺松,陡然愕住:"盛大将军?!"
柳言等一惊。
弃苏农惊道:"是没有凭借药物,仅凭个人意志解除药性的盛大将军?!"
盛挺松站起来重新见礼:"正是在下。唐盛挺松见过赞普(当时对吐蕃王是这么称呼的,好像~~)。"
转眼注目苏布默:"这位是在战场上用药的神箭手吧?"怪不得看得眼熟,只是战场上一片混乱,又没想到那个箭手会是个少女,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弃苏农沉默了下,然后道:"盛大将军既然亲临松州,不如移步我们暂住的提督府好好谈谈?"
盛挺松略略犹豫,毕竟未真正确定吐蕃的来意,有柳言他们三人在身侧,一时真不好下决定。
柳言不着痕迹的握下他垂在身侧的手,站起来道:"也好,不过青儿跟悦韵还是再去逛逛吧,省得白出来玩一趟。"
悦韵机灵,大声道好,拉了无知无觉的青儿就走。
弃苏农也不阻拦。

十二章
那两个未解之谜,盛柳两人已经隐隐有所觉。事情的真相果真如此。
吐蕃男女之间没有中原那么多区别和限制,此次东征,苏布默作为弃苏农的妹妹,更作为吐蕃有名的箭手随行。
那日鹰军新至,弃苏农与苏布默出城一探究竟,正碰上巡营的悦鸣,苏布默就此一见钟情,吐蕃女子向来大方,苏布默更是大胆,竟想出来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后来那次袭营,一是要见识鹰军的作战力,二就是为苏布默制造机会。
听到这里,盛挺松皱眉道:"那也不至于要了舍弟的性命吧?赞普知道令妹箭上的药是销魂蚀骨吗?"苏布默毕竟是女孩子,再是怎么大方大胆,到底也不敢在解释这种事的时候还直接出现在心上人的兄长面前,因此厅上只有他们三人。
"销魂蚀骨?"弃苏农愕然,"那是我们吐蕃独有的‘缠郎'。"
盛挺松一愕。在边上悠闲品茗的柳言忽然道:"解药是否便是令妹?"既然是吐蕃独有的,又叫缠郎,恐怕药里会有些其他成分,会让中药的男子找其他任何女子都没有用吧?江湖中曾经出现的销魂蚀骨,恐怕也是从吐蕃流传出去的,怪不得出现得那么突然,原不是中原人自己的东西。
弃苏农窘迫点头,这下盛挺松心里也是雪亮,原来苏布默打的是这个主意。
待悦鸣中了"缠郎",唐营中人认为必死之时,苏布默自愿献身,一来显出吐蕃人并无恶意,二来也让悦鸣欠下无法偿还的人情债,到时候也只得负起责任来。
料不到横刺里竟跑出个盛挺松来,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盘。
柳言在旁似笑非笑:"后来既是盛大将军中的箭,令妹怎么就不管了呢?"
弃苏农心下生气,心道:"难道我们吐蕃女子是人尽可夫的?"只是毕竟是自己这边理亏在先,只得忍着气道:"我们吐蕃的女子,既用了‘缠郎',那是表示今生就此一个爱人,再不会有其他念头。中‘缠郎'的虽是盛大将军,小妹爱的却是李将军,怎能再为盛将军提供解药?"却不知柳言此言甚是无心,不过为调侃盛挺松而言。
他这一说,柳言倒奇了:"你就不怕大唐与吐蕃结下深仇?"
弃苏农始知他没有恶意,也便坦言:"我怕。但我也不能用小妹的幸福做筹码。而且,我相信能创造出如此盛世的大唐皇帝不是个不能讲理的人。虽然,对盛大将军是万分抱歉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盛大将军真是绝顶的意志力,竟能不借助药物解开药性,是‘缠郎'出现以来的第一人也。"
盛挺松撇眼柳言,后者依然悠闲品茗,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明知柳言在笑话他驱毒过程中曾控制不住差点对他......咳,对弃苏农的敬佩之意却也只得谦虚几声,心下却在想着如何开口询问吐蕃王东征原因--直接问,颇有问罪的嫌疑。
不料弃苏农沉默有顷,自动挑起话头:"大将军未曾问过弃苏农东征之事,想来前因后果已然清楚了?"
盛挺松道:"是听原松州提督韩威说了一些,不过想请赞普再说一说。"
听到韩威这个名字,弃苏农倏地绷紧了脸,却强自压了下来,说起了原因。
盛柳对视一眼,都已经发现这弃苏农确是成大事者。韩威所为,恐怕不仅仅是几句讽刺吐蕃的话。弃苏农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气到外形于色,怕是污辱不浅呢。只是弃苏农在盛挺松面前竟能硬生生的忍下来,连说原因都相当客观。最后,他还说:"弃苏农因一几之私,竟导致两国交战,实在是万死不能辞其疚。万望盛大将军能将弃苏农这份愧疚之情上达天听,给弃苏农一个请罪的机会。"
盛挺松忙道:"赞普切莫过于自责,先错的,还是我大唐的官员。"
至此事情已经全部说开。
忽见一吐蕃将军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瞥了盛柳两人一眼,径自用吐蕃语跟弃苏农说话。几里呱啦几句下来,盛柳两人满头雾水,心里却暗自戒备。转看弃苏农时,却是一派平静,无迹可寻,再不是那仰慕大唐盛世、喜怒皆形于色的少年赞普。


摒退手下,弃苏农连忙道歉,并道:"刚才手下来禀,李将军率两百亲卫在城外迎接将军。"
看他欲言又止,盛挺松却假作不知,站起来道:"不知不觉竟叨扰赞普这么久,我们是该告辞了。请!"
弃苏农急道:"大将军且慢!"
盛挺松悠闲驻足:"赞普还有何事?"心知弃苏农正在扣押自己与否间犹豫。所谓艺高人胆大,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尤其少了悦韵和青儿两个累赘之后。
转看柳言,也是悠闲依旧,自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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