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什么呀?"史部相当无辜地眨着眼睛。
"还记得你为什么被医院赶出来吗?"椿人目光森然地望着男人,"被人打断了五根肋骨,还有一只插到肺里,住院头一个星期里你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明明最少需要住一个月院但却在住院两个星期以后被医院赶了出来,原因是戏弄男医生,挑逗女护士,带头扰乱医院秩序..."
"...另外还有本人不配合医院治疗,用医生的话来说对于一个被送到医院时已是重度昏迷的人来说你现在的旺盛精力还真不可以不说是一个奇迹..."男孩原本还相当平静的面容慢慢被过度的咬牙切齿所扭曲:
"啊...今天我去取之前交的住院金,听说被你戏弄过的那个男医生已经闪电般的办好了离婚手续,现在正在到处的找你,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样‘戏弄'那个人,让那个人头天晚上到你房里查房一直查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离开的吗?"
"...好甜呀。"史部打开罐头叉了一块桃子放进嘴里,随后细细地眯起眼睛笑得像一个幸福的傻瓜。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蒙混过去吗?"
史部小心地望着椿人危险的眼神,过了一会儿终于委委屈屈地放下手中的叉子,认命一般叹息地小声说:"难道说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
"......"椿人很慢很慢地眯起眼睛。
"喂,咱们、咱们先说好了,你不可以踢我受伤的地方!"史部突然警惕地睁大眼睛,随后像做好挨打的准备一般慢慢地缩回棉被里。
"......"椿人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强压下什么似的再次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冷冷说: "赶快拿出来吧!"
"......"
男人用野狗幼犬一般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了男孩好半天,终于慢吞吞地从棉被里拿出一只大约五公斤的哑铃扔在地上。
"还有一只呢?"
"呜..."史部满脸不甘愿地又拿出了另一只。
"在医院医生就是发现你在玩这个东西才找到理由把你赶出来的吧..."椿人望着滚到脚边的哑铃,眼睛慢慢染上一种赤红,"当时医生都相当不可思议地找来护士,想确定一下的问‘我没记错吧,这个人应该是肋骨骨折住院的吧?还是我把他和体育学院因为皮疹入院的病人搞混了呢?'"
"可是成天在床上躺着不锻炼一下会发胖的..."
"你以为你现在--"男孩突然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但话刚喊出一半却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去拿早上晾在外面的衣服。"椿人急匆匆地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史部忽然一脸‘真是失败'的嘟起嘴不满地在棉被里滚来滚去:
"啊啊,我还以为他会吼出‘你以为你现在是靠谁养啊'的话来呢!真不好玩,之前欺负他时他都会像小猫似的反扑过来,现在除了最多用眼神威胁一下人家都不再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我就--这么值得别人同情吗?"男人突然抱着头慢慢安静下来,削瘦的脸上缓缓地副泛起一丝有一点冰冷的笑。
"...不管怎么说,被别人瞧不起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呀!"
(...真的没关系吗?)
椿人把晾了一天的衣服收进兼作碗橱的杂物柜里,抬起头望着火上烧的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下狠心一般地咬了咬牙,(他又不是要毒死那个男人,只不过放点促进睡眠的药罢了。)
"喂,晚饭还没好吗?人家已经饿好久了--"史部躺在厚厚的垫子上无所事事地滚来滚去,厨房里并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男人却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一样迅速地滚回被子里好像从没有挪动过一步一样。
"......"
男孩面无表情地端着饭锅走了出来。
"咦,今天没有肉吃呀!"史部很失望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坐到放下饭锅的男孩对面。
"你不是害怕长胖吗?"椿人抬起头冷笑着看着嘟着嘴把饭盛到自己碗中的男人,他几乎可以从男人哭丧的脸上看到‘你又欺负我'的字样。
史部非常不客气地把菜几乎全部夹到自己的碗里,猛吃了几口,男人狐疑的抬起头,椿人的心‘砰'的跳快了一下。
"你的菜...还真是越做越难吃啊!"史部没有一点想要遮掩想法地皱起自己的脸,"为什么味道吃起来会是苦的呢?前几天我没有说什么是因为你做的虽然不好吃但还是可以让人忍受,但是今天的菜味道就实在太奇怪了吧,你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吗?"
"毒药..."椿人低着头紧紧的绷起脸。
"咦?"
"我想毒死你这个笨蛋啦!"男孩突然气冲冲地态起头怒吼着说。
"喂喂,我还没有吃完哪!"史部眼睁睁的看着男孩涨红着脸把还剩了多半饭的碗从他手中夺走。
椿人连着盛菜的盘子一起拿起来一头冲进了厨房。
"真奇怪,那么大的火气,是生理期吗?"史部困惑地抬起头仔细地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慢慢地打了个哈欠,男人就地躺回自己的窝里。
"天黑得还真快呀,"史部一边自语着一边翻着眼睛望向窗外,"不过算起来夏天也快过去了,秋天...可以吃到美味的红薯了..."
"......"(...睡着了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椿人一语不发地从杂物间里走出来望着抱着滚成一捆的被子一脸安睡的男人。
(只要他睡下了就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男孩静静地绕过几乎把原本就不大的屋子整个霸占住的男人,靠到墙的角落里稍稍拉过被男人抱在怀里的被单的一角,他不太舒服地挪动了一下一声不响地闭上了眼睛。
"......"椿人被一阵模糊的呓语声惊醒,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缓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椿人因为踢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而停下,蹲下身,他努力想看清在他眼前团成一团的模糊黑影,过了一会儿男孩试探地抓住那团黑影轻轻地摇了摇。
"......睡糊涂了吗?你的床不在这里啊..."
椿人的声音悄悄浸没在男人慢慢睁开的眼睛中,黑暗中男人的眼睛像是妖魔一样闪着异样的光彩。
缓慢地,男人的手像是确认什么一般一点一点地抚上男孩的脸颊,过了很久男人才用像他的手指一样冰凉没有温度的声音很慢很慢地说:
"你明明已经死了呀,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呢?难道你非要我再杀死你一回吗?"
椿人怔怔的望着男人在黑暗中显得冰冷而妖异的眼睛,一抹灼痛忽然在他心上飞快的一掠而过,他忽然暴躁地抓住男人的身体想要摇醒他似的使劲地晃了起来:
"你只不过是在做噩梦罢了,你是男人吧,既然是男人的话就不要装出那付鬼样子来吓我!"
"不要再在我耳边说话了,我不想变成你呀..."男人沉浸在黑暗中的脸缓慢地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的笑,粗糙的手没有声息的滑向男孩细长的颈。
"我不要再夜夜都梦到你的脸,不要再梦到你的声音,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要犯你犯过的那种错,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来缠着我!!"
"清醒..."椿人突然再也忍受不了一般猛地用力挥出一直死死攥住的拳头,男人‘哐'的一声被打得向后倒出。
"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男孩用力吼出堵在胸口的声音,一阵莫名其妙的虚弱无力让他再度攥紧一阵阵抽痛的拳头。
(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男人的白痴一样胸口就会一阵阵的发紧?难道连他都生病了吗?)
"......"
屋子里一阵超乎寻常的沉默,唯一响起的只有椿人不平稳的呼吸声,男孩突然不安地向前迈了一步,一只冰冷粗大的手突然十分粗暴的一把抓住男孩的手,椿人踉跄的一下子跌坐在垫子上。
"......真是讨厌啊,你让我--完完全全的出了丑呀!"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缓慢地响起,椿人望着男人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一种他极为陌生但却又毫不留情的直刺他的东西。
"好玩吗?"男人冰冷的注视着男孩哑着声音很慢很慢地问,"看别人出丑好玩吗?"
"......"椿人一声不响的望着男人变得陌生的眼神,(是他看错了吗?他真的是那个一直像个白痴一样的男人吗?...还是说这才是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呢?那个男人的眼睛...)
"为什么你一付被吓到了的样子呢?在黑暗中你不是什么也看不到吗?与你正相反,我的眼睛只要外面有星星或者是月亮,只要一点点光现就可以看到黑暗里所有的东西,"男人的眼中慢慢升上一抹冰冷而无温度的笑意,"你是被我的眼睛吓到的吗?"
"......"椿人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应该是被我刚才的丑态吓到了,"史部微笑着越来越用力地抓住男孩的手,另外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手轻轻地抚上椿人的脸颊,"告诉我,我刚才都做了什么?我刚才有没有像这样掐住你的脖子,一直到你不能呼吸为止?
"你还没睡醒吗?!"男孩突然焦躁的一下子拨开男人按到他脖子上的手,男人突然像被困住的走兽一样发出困顿的低咆:
"我的噩梦是被你释放出来的,我原本一直是在压制他的,是你让我睡着的!"
"不睡觉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可以一天不睡两天不睡,但你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有睡过,"椿人想要打醒眼前的男人一般恶狠狠地大声吼回去,"你这个笨蛋想死吗?"
"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男孩与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下来的,两个人都像游走的困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
沉默了很长时间,椿人突然很大声的说:"你干脆...你干脆去死好了!"
努力挥去心上那种烧灼的感觉,椿人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从地上站起来。
"喂。"男人突然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的手,椿人重重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声音:"干嘛?"
"让我靠一下吧。"男人的头轻轻地靠在了男孩的背上,椿人的身体反射性的僵了一僵,但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静静的感觉着身后的压力慢慢变重。
"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位公主殿下..."男人的热力和声音一起从背后慢慢渗进椿人的声体中,椿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慢慢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应答着:
"...是吗。"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是吗..."
"只不过我好像把她害惨了..."
"啊..."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是个警察呢..."
"这样啊..."
"我的舅舅也是个警察,在我父亲第了以后他一直对我和母亲非常好..."
"是吗。"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的舅舅也许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啊..."
"我会紫道这件事是因为有一天我在半夜醒过来发现我的舅舅爬在我母亲身上一边抽泣着一边用牙撕咬着我母亲的肉..."
"是吗..."
"那时我十二岁,但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的母亲到底是憎恨还是爱恋那个男人。"
"......"男人的话已经渐渐超过椿人可以理解的泛围,但是他却越来越没法忽略男人的热量以及声音在他身体里牵引起的那种热辣辣的痛楚。
"我不会忘记那是我第一次在总是面色苍白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的母亲脸上看到温柔的神色,她轻抚着那个男人的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现,但是那种温柔却带着一种连我都可以感觉出来的冰冷的残酷,我就是在那一年知道我的舅舅四处杀人的事的..."
"是吗..."(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就让这一切就这么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把他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我..."
"啊..."
"我不想变成他那样的人..."
"......"
"..."
卷六
"喂,你不想要更好一点的生活吗?"史部躺在垫子上望着正在叠被子的男孩。
在那一晚不休止的一个讲一个听之后,史部突然像膏药一样死死地拈在了椿人身上,史部目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借口晚上会做噩梦硬拉住椿人要躺在一起,但是每每到了第二天早上--
"你要去抢银行吗?"
椿人抬起头心情十分不好地望着男人,(明明是那个白痴要他晚上陪他睡的,结果早上起来他发现自己又一次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个白痴男人踢出了垫子,而且腰上还青了一大块。)
"人家我从来不做犯法的事情。"史部万分得意地仰起头,却被椿人一脚踢下了垫子:
"既然伤已经好了就不要成天躺在被窝里面,不想饿死就出去找份工作吧!"
"工作啊..."史部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空出让男孩整理房间的位置,望着窗外和煦的阳光,男人忽然转过头望向正在叠起垫子的男孩很理所当然地问:
"你其实很喜欢我吧?"
"你、你脑袋进水啦!"椿人一下子涨红了脸,紧皱起眉瞪着笑得像白痴一样的男人。
"不要不好意思嘛!原本我是很讨厌你的,不过最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虽然你做的菜还是和以前一样难吃不过却是整理屋子的一把好手,洗衣服什么的也完全不需要我操心..."
史部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在地上打着滚,椿人用气得发红的眼睛恶恨恨地瞪着他,(只要他再滚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他就让那个白痴男人成为他的脚下亡魂!)
"想一想我已经完全习惯你了..."史部慢吞吞地滚到椿人脚边忽然轻轻地弹了口气,在男孩抬起脚马上就要一脚踩下的时候顺理成章地一把抱住男孩的腿,把自己的脸万分不舍一般地在男孩腿上慢慢地蹭来蹭去:
"如果没有你我以后可怎么办呀..."
"笨、笨、笨、笨蛋!快点放开我啦!你早上连脸还没洗呢!"椿人使尽全力的想把自己的推从男人的魔爪中解脱出来,而男人则像丝毫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喃喃似的自语的说:
"虽然你有洁癖...又爱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过要陪我睡觉的--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却绝对会发现你自己跑到一边去了...而且总爱管东管西...抱起来又不像女孩子那样软软的...可是没有你的话还是会有不习惯的感觉,好麻烦呀..."
"笨蛋!你倒是快点放开我呀--"椿人还在不懈地努力着,史部一脸落寞的死死地抱着男孩的腿。
(他是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坏脾气的小崽子了呢...)
(这个大笨蛋!)
椿人努力咬着嘴唇想压制住变得过份燥热的脸,(他为什么那么容易脸?如果那个男人现在抬起头看见他的脸一定会以为他已经轻易地被那个男人哄得晕头转向的!他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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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街上,穿着一身惹人注目的绯色长裙的女人等人似的站在咖啡店门口,咖啡店内的无聊男子一个个蠢蠢欲动但都被女人漠然的眼神吓了回去。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穿着褪了色的牛仔裤的男人站在对街寻找什么似的四出望了望,随即确定了方向一般径直走向站在咖啡店门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