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呀,再插一刀应该就可以了,快一点呀,你没看到着火了吗?等一下小光还要把妈妈救出去吧?小光见到过我杀人吧?只要像那样做就可以了,把刀拿出去在血喷出来的那一瞬间在插进去,很快就可以完成小光的心愿了!"男人不停的用最甜美耐心的声音在颤抖着的孩子耳边说着话。
"小光..."躺在地上棉被里的女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火光越来越大。
"听到妈妈的呼唤了吗?"男人的目光柔和的落在躺在破旧棉被里的女人,像是在责备一样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轻声叱责的说:
"难道小光想把妈妈也烧死在这里吗?小光可是男孩子呀,保护妈妈这样的事情是必须由小光来做的,跟我来做,你只要再用点力..."
"啊..."男人突然停下话发出一声奇异的呻吟,男孩浑身颤栗地松开握得紧紧的刀,男人的目光留恋地轻扫过棉被里瘦弱的女人,转过头微笑的望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男孩。
"你做得很好呀,"男人沾满血的手轻轻抚过男孩的面颊,"不要忘记我都教过你什么,那本你可以翻译出奇怪故事的字迷书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好呀..."
火慢慢的爬上地上的棉被,浑身僵硬的男孩突然冲到女人身边,捡起扔在枕头边的黑色硬皮本,一把拉住女人的手。
"一起...一起去出吧?"
躺在棉被里的女人轻咳着伸出苍白瘦削的手臂,棉被上的火光为那张只有病态的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异样的红润。
"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瘦啊..."女人的手拉住男孩的手腕,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被火烧着的痛楚,女人的手越来越坚定的攥住男孩的手腕,很慢的,女人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的笑望着男孩轻声说:
"小光和我们一起走吧!"
(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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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消防员赶到的时候整间屋子的火已经烧得和大了,"上月面无表情地坐在病房里,习惯性地点起一只烟,但看了看坐在对面同样面无表情的椿人又把烟熄灭。
"我们站在对面的屋子上向那里面喷水,两间屋子离得相当近,如果不赶快截断火源的话不止那排房子会全部起火,就连对面的房子也保不住,我们在房子二层,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对面屋子里的情况,当时那个男人大约十二三岁吧,我们看着他就那么楞楞的坐在地上和躺在棉被里的女人手牵着手,当时火已经快完全吞掉那个女人了,而他的身上也着了火。"
"无论我们怎么喊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呆坐在那里,正当我犹豫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通口已经由窗口跳了过去,几乎只是几秒钟的工夫,那个身上被烧了一大片的孩子就被通口从窗子扔了过来,刚等他跳过来那边的房顶就塌了下去。"
"......"椿人一语不发地望了望躺在一边病床上熟睡的男人,(就是原因这样所以那个男人崇拜他的父亲吗?)
"通口那个家伙当时会出现在那个现在想一想原因也是一目了然的,十年前的系列连环杀人案引起举国轰动,嫌疑犯以恶魔杰卡为代号让警方追查一年之久却毫无进展,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更是冒出模仿恶魔杰卡的伤人杀人事件,杀人者的变态手法和越来越胜的名气引来的追逐者早已不仅仅是警察了,当时我被调入特别调查课就是为了追查那个男人,通口那时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比我还要快,但是他一直按兵不动大概是想拍下杰卡的作案过程,因为那时黑市的一些有奇怪嗜好的收藏家已经把跟杰卡有关的真品炒价到了一千万日币。"
"等到大火扑灭以后我们在废屋里找到的只有两具烧焦的尸体,虽然当时的日本警事厅已经有目标的盯上那个和史部有血缘关系的叫作史部晴一的男人,可是却完全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那个已死的男人就是恶魔杰卡,所以案件所有的突破口就完全集中在了这个唯一的生还者身上。"
上月面无表情的不停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
"等我再见到史部时已是一年以后的事情,把他带过来的人说政府给他免费做了一年的新理辅导,但是我当时却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眼神那么像鬼的孩子,史部见到我时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以前见过你',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以惊人的坦白程度叙述他在最近二十四小时所有的行动以及思想活动,一直到我们叫停为止。"
"在叙述期间那孩子的唯一动作就是不停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肩,直到带他来的人明确的禁止他再有动作为止,后来我才听说他背后的烧伤一直没好,因为在他被带到我们那儿之前已经曾经三次揭坏自己背上的痂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里,那孩子把截止到史部晴一死去为止全国一共发生的五十多起恶性杀人事件的照片全部一一辨认,一共辨认出二十三起是恶魔杰卡所为,警事厅就这样向外界宣告恶魔杰卡案全面告破,那孩子的价值就这样用尽了,因为史部的所有亲人都已丧生火海,所以警事厅打算把他送进少您特别管教所,就在这个时候通口那家伙不知有什么手段硬把那孩子的监护身份搞到了手,而我亦在那一年的十月向警事厅提出辞职、,等我再见到史部时已经是前两个星期的事了。"
"...看看现在那男人的样子就知道通口把他教养得不坏,"上月突然站起身,像结束了一个任务一样‘啪'的一声点上拿在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烟,上月向坐在床旁的男孩伸出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拿来吧。"
"......"椿人一语不发地望了望男人伸出的手。
"你既然能联络到我一定是从那男人身上找到了关于我的东西吧?如果有一天他被人砍死在街头我可不想别人再来麻烦我呀。"
"......"椿人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片放到男人手中。
"看起来那个男人没有长用来记别人电话号码的大脑呀!" 上月把手中的纸片团掉放进衣兜里转身走向门口。
"平时让我帮忙是要付费的,不过这次就算了,反正那个男人的医药费都是你掏的钱只不过借用了一下我的名义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想知道,",男人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望向一声不响的男孩,"你还打算像这样拉着那个男人的手多久?"
"...直到他醒来为止。"椿人很安静地回答。
"......"上月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的走出病房。
男孩一语不发地用奇异的目光古古怪怪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过了很久才像是说给被人听一般很慢很慢地接着说:
"我等他醒过来还我医药费,松开手的话这个无赖男人会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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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难道说他的身体又着了火吗?但是这次感到疼痛的并不是后背呀,这么说火已经烧遍他的全身了吗?他--可以逃吗?)
(是谁又拉住了他的手?难道她不知道火会把他们都烧死吗?为什么她说要带他走?明明是他要带她走的呀!那个男人已经不会再阻拦他们了,他们只要逃出去就会活下来呀!...难道说...妈妈,你是真的想让我死吗?)
"小光以后想做什么呢?"面容端秀的男人抱着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温柔的问。
"像晴一一样。"男孩毫不犹豫的回答。
"作警察吗?作警察不一定就会一生快乐呀,而且,如果我以后不作警察了怎么办?"男人微笑着望着男孩。
"那晴一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光还记得我教你的猜字迷的儿歌吗?"男人笑了笑突然轻声问。
"当然记得!那个... ‘好好想一想,路过迷宫时怎样才能安然地走出去?有危险的地方放上红色,走过的叉路涂成蓝色,一直一直地走到迷宫的最尽头......猜猜--'"
"猜猜看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你!"男人和男孩一起轻声把儿歌的最后一段念完。
"小光真是聪明啊,"男人把目光慢慢移到半靠在床上的病弱的女人身上,望着女人,男人很慢很慢地抱紧了男孩,"小光一定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呀,即使是长大了也不可以忘记你现在说过的一切啊!"
"才不会呢,"男孩肯定地摇着头,"小光以后要做像晴一这样的人!"
半靠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平静的面容似乎非常细微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用极慢的速度把平静得仿佛被冰封住眼神移到窗外。
"你还要在这里坐着吗?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呀!"从身后突然响起的让原本呆坐不动的男孩‘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还是先回家吧,你家里的人没来接你吗?今天白天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吧?"推着推车走进来的护士把手推车放到一边,把马上快要变空的点滴瓶换下。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椿人沉默了一下,用淡漠的语气轻声说。
"啊,那么你没有别的亲人了吗?"护士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即使站起来依然不肯松开男人的手的椿人身上。
"我母亲是和父亲私奔走的,因为母亲家里是名门望族,所以在母亲离家时就和家里完全断绝关系了,在我母亲死后那边那个家依然没有要原谅母亲的意思。"椿人低着头慢慢的低声说。
"你放心好了,你父亲没有事情的,一个大男人断五六根肋骨是死不掉的!"眼中些满同情的护士小姐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重重地拍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男人,"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好了,一会儿你在这坐累了就到值班室去找姐姐,姐姐那里有宵夜分你一半啊!"
椿人一语不发地坐回椅子上,护士推着车走出病房。
"......"(断了五六根肋骨吗?)
椿人把望着男人的目光慢慢拉回来,望向地面。
(断了五六根肋骨还能跑回家那个男人还真是像野狗一样呀!......)
"...真是的。"病床上突然响起男人拖得很长的声音,"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大的儿子呀,人家可是连老婆还没娶呢!"
男孩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突然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梦里还说是谁一直拉着我的手呢,"史部慢悠悠地睁开烧得发亮的眼睛,用执拗的目光一脸我受伤你还欺负我的望着椿人,"你知不知道你抓得这么紧都害我作了噩梦呀!"
"......"椿人一语不发地望着男人,忽然很慢很慢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男人瘦削的棉颊。
"不要以为我生病就认为可以随便调戏我,小心我咬你呀!"史部像只虚弱的野猫依然不忘记挥动爪子做尽虚张声势的架子。
"好烫。"椿人望着男人慢慢收回手自语似的低声说,史部脸上的执拗渐渐被一种奇异的神色代替,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
"刚才有什么人来过吗?"
"上月先生来过。"椿人垂下眼睛。
"啊。"男人轻轻地啊了一声,仿佛已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一般闭上嘴,不再有任何言语的把目光转向别处。
"你知不知道呀,"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一直一语不发的男人突然很安静的开口,"我其实一直都是非常讨厌你的。"
"......"是吗?
"你不但胆小任性还坏脾气,如果不是通口先生的关系我才懒得理你这种小崽子呢!"
(果然是这样啊...)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男人突然非常不耐地大声说,"赶快放开我的手啦,老被你这样拉着我一会儿又作噩梦怎么办!"
"...大不了只会让你更讨厌我一点罢了。"沉默了一会儿,椿人用连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安静语气回答道。
"......"躺在床上的男人慢慢非常不高兴地嘟起嘴,使劲地瞪了依然拉着他的手不放的男孩。
史部突然赌气似的大喊一声"我最讨厌你了!"然后恨恨的闭上眼睛,屋子里又安静了下去。
卷五
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只穿着一件短裤窝在墙角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在黑暗中坐在屋子中间的男人把一张张湿着的照片纸夹在长绳上。
"这些都是通口先生照的照片吗?"过了一会儿,男孩突然很安静地问。
男人回过头看了看窝在角落里用细长的手臂环抱着同样没有多少肉的腿的孩子:
"没有灯你也看得见吗?"
男孩慢慢点了点头,发亮的眼睛望着挂在绳子上的照片过了一会儿静静地问:
"那上面的那个女孩怎么了?"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挂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轮廓的照片:"家庭暴力。"
"...那个女孩子哭得很惨啊!"男孩望着挂在半空中的照片,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种认真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望向看着他的男人低声问:
"以后我可以做通口先生做的这种工作吗?"
"......"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地上的男人静静地问,"你为什么想选这个行当呢?"
"我觉得这种工作应该会让我觉得舒服吧!"男孩相当认真的回答。
"这并不是一个挣钱很多的行业呀!"
"并不是钱的问题,"抬起头,男孩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挂在黑暗中一排照片,"只是这个行业让我感觉舒服罢了。"
"......"男人望着黑暗中那双发亮的眼睛静了一会儿轻声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
"错了?是对别人吗?通口先生是说我以后也会犯错吗?"少年慢慢地回过头没有什么表情的望向男人,男人很慢地摇了摇头:
"你和那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是吗?"少年几乎是带着一点茫然的歪了歪头,目光又回到挂在半空的照片上,过了一会他慢慢露出一个认真的笑,"我以后也会拍许多像通口先生拍的这样的照片,因为这种东西真的会让我感觉很舒服。"
(他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职业呢?每次当他一拿起相机,用镜头去追逐所有被社会屏弃的东西,每次当他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看着映在他镜头里的人,他都会有一种...快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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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桃子--,我要吃桃子、吃桃子、吃桃子--"嘶哑但响亮得可以媲美公鸭的声音从紧闭的屋门里传出来。
提着一大袋东西慢慢走上楼梯的男孩,一语不发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男人的叫声顷刻停了下来。
"你回来啦,桃子买回来了吗?"躺在铺得相当厚的垫子上的男人悠闲地打着呵欠。
"......"椿人看了男人一眼把纸袋放到地上。
"咦?为什么是罐头的呀!"男人从垫子上坐起来看着男孩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史部忽然很不满意地皱起眉。
"...昨天我买的是新鲜的桃子你说你罐头的比较甜,今天我买的是罐头的桃子你打算说什么?"直起身,椿人对男人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但眼睛里却放射出具有二十万杀伤力的冰冷光线。
仿佛接收到了男孩眼中‘你敢说什么我就杀死你的'信息,史部突然相当乖巧地闭紧了嘴巴。
"拿出来吧。"椿人忽然面无表情地向男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