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夜荧
夜荧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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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玎双眼泛红光,这只貂跟了他十年有余,再重要的朋友也比不上它在他心中的分量,此刻竟然生生的在他眼前遭到如此对待--他一手甩掉茶盘,向齐心语扑过去,"你要干什么?!"
齐心语柳腰一摆,轻轻闪过,"小玎,你这是做什么呢?呵呵!杨大哥昨天跟我说了你的事哦,可怜的小东西,竟然被采花大盗那样对待了--"齐心语的表情渐渐狰狞,"可你不该连累杨大哥,让他勉强跟你在一起!"
柳玎脸色变得惨白,"表哥--都跟你说了?"
"当然,他那么爱我,因为你,我们两人都这么痛苦--"
"不对的,表哥说他爱我--"
"别说笑了,柳玎,是个男人也还罢了,还是被人糟蹋的残花败柳,真可笑,还说什么要去当花魁--哈哈哈--当然,去妓院也许是你一条不错的出路!"
小白的叫声渐渐变得惨烈起来,柳玎茫然说道:"不对的,不对的,你快放了小白,原来你也不是真的要和我做朋友,你快放了小白!"
"哎呀--小玎!我不是有意的,这貂他要咬我,我能怎么办?是小玎你要它这样做的吗?为什么,小玎,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看待,你为什么要在这样对我--啊--"
齐心语举起白貂,让它在自己脸颊抓出一道血痕。
"抓死你这个贱人!把小白还我!"
柳玎说完又扑了上去。
齐心语一副抵挡不过的样子,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手中的白貂被他重重的甩了出去,可怜它受伤甚重,行动不便,活活摔死在凉亭外面青石地面上。
柳玎惨叫着追了出去,正好碰上杨遗风一脸急匆匆的赶进凉亭。
"杨大哥!小玎他--"
齐心语不由分说扑到杨遗风怀中,无语泪先流。
杨遗风来得不巧,刚刚好隐隐约约听到齐心语后面那句话,以及柳玎恶毒的诅骂声。直道是柳玎昨天受了委屈,今天找齐心语报复来了。待看清楚齐心语身上的伤痕,心中失望伤心,不禁对柳玎咆哮道:"柳玎,你到底干什么好事了?"
柳玎蹲在白貂身边,后者已经气息奄奄。
"表哥!快--快找大夫来,小--小白要死了!"
"够了,柳玎,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可理喻!"
柳玎抬起头,看见齐心语跟了上来,他气得浑身发抖,突的站起来,张牙舞爪的向她扑过去,"把小白还给我!把小白还给我!"
齐心语的脸甚至还在流着血,杨遗风也气得双目通红,伸手照着柳玎甩了过去。
"啪!"
柳玎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杨遗风。
"给心语道歉!"
杨遗风迎着他的目光,打过柳玎的右手松了再紧,紧了再松。他爱小玎是一回事,但小玎也不能老是这么任性!
柳玎就这样直直的盯着杨遗风的眼睛看了半晌,惊疑、错愕、痛楚,最后都变作一层惨淡的恨意,"我恨你!我恨你!"
当初他就不该重新给他希望,既然给了他希望,为什么又要生生把他粉碎,一如小白这渐渐僵硬的尸体!
如果当初,他能狠下心不见他了!那他至少要比现在有尊严一点!尊严--他愿意为了他舍弃一切,看看都遭到什么对待了!
杨遗风没有说错,柳玎,你就是犯贱!你就是犯贱!
柳玎全身抖成一团,他挥退前来搀扶他的杨遗风的手,"我恨你!"转身摇摇晃晃的奔了出去。
杨遗风看着停在半空中自己的手。

"小玎还没回来吗?"
"没,少爷。"
杨遗风兴致怏怏的丢掉碗筷,"宁伯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觉得少爷错怪了表少爷。"
杨遗风怒吼,"你倒说说,我怎么错怪他了!刁蛮任性,不可一世!都是被姨妈他们娇纵坏了!"
"--这么多年来,表少爷他一直追着少爷的脚步--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少爷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其实是多么单纯善良的一孩子。"
......
杨遗风突然捂住脸,"--我真的没有想要打他,我的手掌碰到他的脸时,我就后悔了,宁伯,我情愿那一巴掌落在我自己身上--可是我这样做有错吗?我那么爱他,容不得我们之间有一点点瑕疵,我只是想更好的解决心语这件事,让我们将来没有一点遗憾--我错了吗?我甚至都不敢再去想小玎刚才的表情--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打他的--"
"--少爷不要担心,表少爷小孩子心性,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了。"
"跟着他的人回来了吗?我亲自去接他,外面天寒了,容易受冻。"
"应该快回了--少爷--"
"恩?"
"我觉得心语郡主她--"
"心语?"
"这件事情应该表示表面那么简单的,表少爷的那只小貂我也喂过,我看它不像是会轻易攻击人的样子,而且表少爷也不会那样--"
"当时我看见心语满脸鲜血,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小玎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而且心语郡主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出双入对的,不管怎么看--她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
"也许她并不爱我。"
"少爷说笑了,我虽已老朽,自认眼睛还不花。"
"宁伯的意思?"
"如果她前面所作所为都是做给大家看的--"
杨遗风一怔,女人的心计低沉而又恶毒,总能在不起眼的小地方给人致命一击。他细细一思量,觉得有些轻信益而可怕了!如果真是那样--杨遗风眯起眼睛,眼中折射出尖利的光芒。

第九章
尾随柳玎而去的人回来了,他被郑而郑之的带到堡主面前,一边不停的抹着热汗。
"小玎呢?"
那人双膝一跪,"堡主恕罪,表少爷--表少爷他--属下跟丢了!"
"啪!"的一声响。
原本好好立在杨遗风前面的红木案榻四分五裂。
"丢了?那是什么意思?恩?"
"堡--堡主--"
"还不快给我去找!"
"是!"
"宁伯,你去一趟姨妈家,看小玎有没有回家。"

杨遗风心不在焉的的翻着茶盏,他想了很久,真的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送过小玎一只貂。刚才他看见小三在掩埋着那只貂,心中一阵难过,不由自主自主就走了过去,小三告诉他,这貂跟着小玎很有一些年头了,"少爷极为喜爱小白,照顾小白也从不假手他人,他把他当成最要好的朋友,有什么心事他更愿意对着小白讲,我说它怎么听得懂人话,少爷打了小三一顿,说它不但听得懂,还能记在心里。这么聪明的畜生,小三也佩服得紧呢,少爷说因为这是表少爷送给少爷的第一个礼物。"
"少爷,清音带来了。"
杨遗风止住思绪,"进来。"
清音巍颤颤立在大厅中央。"杨--杨堡主?不知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明白吗?关于你家小姐的一点误会?"
"奴--奴婢不懂!"
"很好,你不懂,我会让你懂的!来人啊!"
来人送上一副面目狰狞、囚犯逼供的夹具,清音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倒在地。
"堡--堡主,清音什么也不知道!"
"恩?"
"小--小姐她--故意让那只白貂弄伤的,然后又当着柳少爷的面弄死了那只白貂。"
茶盏被捏得粉碎,变成粉末慢慢滑出他的手掌。
"胡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让貂弄伤自己的脸。"
"是真的!堡主!是真的!圣上喜欢她,小姐常常跑去后宫玩,什么争宠的手段她没见过,清音从堡主家里出去都不敢再回小姐身边,清音怕--清音怕--"
杨遗风把头转向宁伯,宁伯点点头,"是在她老家找到她的,她正收拾细软。"
"你怕你小姐杀你灭口?"
"小姐为着杨堡主苦心经营了好久,他接近柳公子也是想要找到破绽--
"前些小姐和柳公子谈话,怀疑柳公子让--让人给--糟蹋过了,那天一试探,柳公子果然认了,小姐也一直以为杨堡主是迫不得已才跟柳公子在一起的--"
"她--怎么试探的啊?"
"小姐她--她说--是堡主跟她讲的,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堡主喜欢的人是她--"
清音的一身秋衫已经完全汗透了,身体还在不停的抖着,大厅的气氛凝重而危险,仿佛空气中随时能跑出一个什么东西,轻易要了她的命。
杨遗风想起庙会那天柳玎的异样,原来是齐心语在他心中埋下恶毒的种子,而他竟然助长它生根发芽!他离他那么近,却不知他在想什么?!他看到了他的脚伤,却放过了他的心伤,他埋在被中哭泣的时候,是否也如同他现在一般心痛了?
他总是一味苛责他的无理取闹。
他仿佛看见了,柳玎顽劣的表面下脆弱而伤痕的灵魂,可恨他自认爱他最深的人,却要在别人的挑拨下才醒悟过来!
心,痛得不成样子。
小玎!表哥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齐心语罪大恶极,而他,又何尝无辜了?
小玎!
柳玎这一走竟然径自失去了踪影。去柳府的人也回来了,说柳玎根本没有回家。
杨遗风这才慌了手脚,发动人满世界的找柳玎。
消息却总若石沉大海。
****** ******
他知道他又跌入了梦境,但痛的感觉是那么强烈而清晰。
远远的,他又瞧见了那个纤巧的身影,他发了狂的向他奔去。
"小玎!小玎!"
他看见那个什么止住了脚步,站在悬崖边上回头打望。
正是他魂牵梦萦的那张面孔。
"小玎,危险--"
"我恨你!我恨你!"
柳玎没有片刻迟疑的纵身跳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抽不动脚步。天和地都变的很静,静到让他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他什么都不存在了。浓雾益发浓郁,像是铅块一样的压在他的四周。
"小玎--"
杨遗风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亮还高挂中天。
他回来杨家堡已经半年了,半年来没有小玎的一点音讯。
"为什么--为什么--"
我出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你?小玎,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
他下了床蹋,噩梦像是耗尽了他的心力,杨遗风的脚步有些虚浮,他走到窗户前面。月光透过窗子,落在柳玎曾经穿过的一件月白袍子上,他轻轻的拿起那件衣服,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小玎!小玎!"
月光闪烁,有一滴晶莹在杨家堡家主的眼角滑落下来,落在柳玎乳白的袍子上。
他回来已经半年了。
其间,杨老堡主偶有提起他的婚娶大事,杨遗风只是看着他,斩钉截铁的说:"我只爱小玎,今生,也只娶他一人。"
他最渴望的说给他听的人儿却不在他身边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杨遗风悔恨的哭泣。

"少爷,有信。"宁伯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你自己处理吧,宁伯。"
"是小姐写来的。"
"姨妈?快给我!"
信还没拆开,杨遗风才瞥见开封几个字,立刻收了信纸,"宁伯,快,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去京城。"

第十章
杨遗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酷似小玎人的出现在京城?酷似小玎,那是什么意思?
姨妈的信上说的不明不白的。模模糊糊的撩人心思。
小玎,是你吗?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背后能够生出一对翅膀啊!能够马上飞到小玎身边,把那个纤弱的身体狠狠的揉进怀中,再也不要分离。

"就是这里吗?"
杨遗风看看四周,他不知道京城还有这样一条暗巷,他更加不敢想象一向好洁的小玎能够忍受这种地方。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的垃圾散落街面四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向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昭示它们的存在。眼前的四合院破破烂烂,叫他看着都为屋内的人担心,说不准哪天在睡梦中被掩埋掉都不知道。
户不成户,门不像门。两快木板要倒不倒的横在门庭上了,划出几条散乱不规则的斜线。
杨水珍点点头,在那扇门前停了下来。
"有人吗?"
"有人吗?"她拔高声线。
隔了半晌。
从屋内拖拖沓沓走出一个邋遢的半大不小的男孩子。
男孩子先是小心的窥视了一下,待得看仔细了杨水珍,挺了挺胸膛,骂骂咧咧的囔道:"又是你啊?"
杨水珍赔笑道:"小哥,我找你们帮主。"
"笑--笑话!我们帮主是你要见就能见到的吗?"
杨遗风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杨水珍轻轻的扯了杨遗风的衣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小哥误会了,是你们花帮主约了我来见。"
男孩迟疑了一会,"我去通报一声。"又恶狠狠的说道:"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穿得那么难看,像个乞丐一样!"
"姨妈?"
"先等一等。"
远远的,听见门里边有声音传出来了,杨遗风一听,心脏骤然收缩,连手都抖了起来。
"看看--看看,看看本帮主究竟约了谁啊?"
还听见一帮喽罗嘈杂、献媚的讨好声,"那是,老大贵人忘事,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咯吱"一声,两扇门发出痛苦的呻吟的声音。
柳玎在一帮衣裳褴褛的人众拥戴下浩浩荡荡站在杨遗风两姨侄面前。
杨遗风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小玎--"
花无忆很有气势的摆了一下手,"你们找本帮主什么事啊?"
他身上的衣甚至已经看不出质地和颜色!他的一头青丝杂乱的纠结在头,他皮肤上的污渍掩住了原本的纯白,但杨遗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倔强而又别扭的小情人。
"小玎!小玎!"
杨水珍拉住杨遗风要向前侵出的身体,"花帮主,是我。"
花无忆不满的皱皱眉头,"柳夫人,是你啊。"
她旁边的男人是谁啊?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偏偏还露出一副狂喜的神态,真是--丑死人了!
杨水珍侃侃而谈:"上次真要感谢花帮主--"
"老大--老大--好消息!好消息!"
看那人气喘吁吁,一脸兴奋的跑过来,众人只得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
"上次我们野餐去的那个小山村,老大还记得吗?"
"怎么啦?"
花无忆漫不经心的问。他注意到那个男人一直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像两把戳子一样,觉得很不舒服!
"那里最近来了一帮山贼,扰乱山民,村民们每人都捐了一点钱,说要请人去剿清那帮山贼--"
"每人都出了一份银子--"花无忆沉吟半晌,断然喝道:"那还了得!这帮恶贼如此可憎,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想我帮人多势重,都是侠肝义胆的血性汉子,岂可容他们如此猖狂,这事非得我桃花帮出手不可!"
"老大说得是!"
"一切听老大的!"
一干帮众纷纷应诺。其实都还是一帮半大不小的流浪儿,举起的手臂还粗不过萝卜。可看他们群情振奋,气势倒是十足。
"好!"花无忆双手一举,众人都安静下来。
"狗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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