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精灵————雨霖*郁迦陵
雨霖*郁迦陵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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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只要他能和以前一样,顺利完成任务就行了。"死神转动座椅,面向他,"继续监控,没有其它异常就再好不过了。"从柔软舒适的椅中起身,死神稍挑嘴角,露出一个略带魅惑风韵的笑容:"这次,我会好好的嘉奖你们。你想要完成的实验课题,我也会叫人再划拨一笔资金到你的项目上。还有别的需求吗?"
"我替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感谢您。"穆勒博士挺了挺不常活动的腰,深深鞠了一躬,额头垂到座椅扶手高度,甚至为此弯起膝盖。尔后缓慢的直起身,在骨头轻微的"喀啦喀啦"的响声中,目送死神的离开。

"你真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啊,雷奥•戴维尔。"注视着显示屏,穆勒博士默默地想着,"死神阁下是不希望‘它'有爱人的记忆的,封闭这段记忆对谁都有好处。但我不会亏欠你什么,所以同样的,封闭了‘它'对你所有恨的记忆。尽管这是我擅自主张的行为,但死神阁下应该不会不乐意吧。"

"别开这样恶劣的玩笑,好吗?"紧紧抱住璎秀,崔仁晢用一种难以置信而沮丧的声音说道。奔腾的情感洪流在瞬间倒退回去。先前被沸腾的情感淹没的大块的空地露出来,霎那间冷却。心就像被加热的玻璃,猛然浇上冷水,在短短的几秒内变得一触即碎。
勒得好紧。璎秀试着用还没有恢复力气的小手努力的推了推。
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悲哀?璎秀努力搜索着记忆,仍没有眼前人的影子,胸口却没来由的发痛。
看着璎秀拒绝自己,崔仁晢不得不努力接受绝望的事实。强打起精神,崔仁晢勉强挤出柔和的微笑,松开手轻轻问道:"吓到你了吧?看我激动的。我替克鲁格曼提前来看你。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雷奥•戴维尔。"在执行任务时,谎言他信手拈来,但在璎秀面前,任何不真实的言语从他的口中道出,都令自己格外痛苦。
雷奥•戴维尔?
有什么在记忆的云端一纵即逝,细微的异样感觉。
"谢谢探望,戴维尔先生。"他客套的欠了一下身子,微低下头。
"叫我雷奥就可以啦!不用那么客气的。"公事般的称呼出自璎秀之口,让他倍觉难受。
璎秀全然不认识他。记得璎秀很怕生,崔仁晢就更不敢随意抱住他、揉乱他的头发,或是冲动之下吻上他可爱的嘴唇。一切都变得拘束,比执行任务的伪装更难以把握。

"雷奥......戴维尔?"无法相信的语气从身后传来。崔仁晢莫名的转过身,看见身后的克鲁格曼。但克鲁格曼用礼貌的微笑瞬间掩盖过惊讶。崔仁晢对这个男人记忆深刻,充满排斥感。他总想从自己身边带走璎秀,而现在,自己正坐在璎秀的床边。崔仁晢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惊讶,甚至有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幼稚的快感。
克鲁格曼将目光投向璎秀,却见璎秀面带若有若无的微笑对他说到:"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朋友呢!"
"朋友?"克鲁格曼听着璎秀所说的话,心中费解的想着。眼前自称为"雷奥•戴维尔"的男子,就是璎秀所喜欢的人。对璎秀的过去了如指掌的克鲁格曼,眼前的情形让他如坠云雾中。
当年杀死璎秀父亲的人,正是雷奥•戴维尔!但诧异归诧异,他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打圆场:"是啊。我都没有料到,他会先我一步来看你。真让我吃了一惊呀。"将自己面露惊讶的原因糊弄过去,他把两手上拎得满满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
"那......我先走了。"想想言多必失,虽然克鲁格曼一时帮忙打圆场,但随口说的谎言容易穿帮,更何况自己也不能确定克鲁格曼是否真心想帮助他。还是不宜久留。崔仁晢站起身,装出亲近的态度随意地向布鲁慢点点头,尔后向璎秀道别。
克鲁格曼看出他的意思,也故作熟络的招呼了一声,转而伸手从袋中拿出一个苹果削起来。
目送崔仁晢消失在门框外,璎秀将头扭向窗户一侧,继续看着窗外被阳光照耀的枯枝上,挣扎着想要挂住树枝的残叶瑟缩着飘落下来。等待着克鲁格曼削好苹果递给他,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斯诺卡太不对劲了,克鲁格曼感觉到。他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好像只为寻一个避开他视线的姿势,以缓和室内的尴尬的气氛。他的表情,空虚得缺乏内涵。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斯诺卡爱上的男人,会如初次见面般自称"雷奥"--这个斯诺卡所有仇恨起源的危险名字,而他却毫无反应?
边削着苹果边观察着璎秀,他模糊的推测出原因。为了更进一步确认,他绕过床来到斯诺卡的面前,将苹果递给他,用一如往常的开朗略带滑稽的语调说道:"喏,削好啦!不想吃吗?那我可吃掉咯。"
挡住眼前阳光的阴影让斯诺卡回过神来。他抬眼看了看面前人的滑稽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张开嘴。
克鲁格曼知道,这种表情,意味着斯诺卡在笑。看着真心微笑的斯诺卡,他有些高兴,又混杂着悲伤和担忧。爱过的人,还是可能再度爱上。若未来某天,斯诺卡回忆起一切,也就会同时想起毕生要手刃的目标,这会让他心力交瘁,甚至崩溃吧。他会怨恨一直在身边,却隐瞒一切的自己吧。
"请不要再度爱上雷奥那个危险的家伙啊。"克鲁格曼默默向虚无的神灵祈祷着,"这样即便未来你回想起一切,也不至于那么痛苦。"尽管清楚能够倾听和帮助他的神灵是不存在的,克鲁格曼还是一遍一遍在胸中默念道。
从门框的缝隙中窥视到,斯诺卡看着克鲁格曼露出的明朗表情,崔仁晢神情落寞的离开了。曾经相处的美好时光,仿佛昙花一现。与璎秀不确定的未来,对过去他的感情的猜测,都令崔仁晢深感不安。
也许因为自己是死神的,而与璎秀同为死神下属杀手这一点,就注定了彼此不能相爱。

"不是要去看望斯诺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优雅的坐在有着宽大靠背,黑皮金边雕花装饰的单人沙发上,将手中的香烟按入通体晶莹透明的水晶烟灰缸中,死神扬起脸,垂下眼睛,嘴角勾着一抹诱惑的笑容,佯装不知的问道。
"小昳......"崔仁晢欲言又止。"璎秀不再爱我了"这种稚气的言语,他无法开口。毕竟,他的身体是属于死神的,心灵也就理所应当属于他。回想与璎秀的分分秒秒,他才对法洛嘉所说的"小昳有多爱你"深有体会。死神也是很少显露激烈感情但异常执著的人。除了每天繁忙的公事,他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感受,一定很辛苦吧。
走上前去,崔仁晢搂住死神的后颈。垂下头,他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死神温柔的微笑着,吻上了他的额头。

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昨夜激烈所留下的疼痛还深深的刻在身体里。因为愧疚,所以才比平时更加激烈的回应着死神的爱抚。崔仁晢懒懒的坐起身,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死神已经不在了,比往常更早的离开了房间。
"果然是很繁忙啊。"他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问他些事情的。"想了想,竟记不起要问些什么。在混沌的脑海里搜刮了半天,才回忆起是要问关于璎秀的事。璎秀的失忆,是什么时候出的意外?难道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吗?
被自己猜测的结论占据了心灵,崔仁晢不甘心的咬住下唇。除了死神告诉的信息,他对于璎秀的身体没有半分的了解。
真的......没有办法么?
再一次的体会到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崔仁晢蜷起身,将脸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忽然,脑海里莫名的响起法洛嘉的话。崔仁晢一向认为,所谓的哲理,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人为打发无聊的时光,玩弄的文字游戏。像自己这样成天忙碌的人,是没有这份闲工夫来理解他们的。所以一直很不理解,法洛嘉怎么会喜欢看哲学书,并乐在其中。
"你知道吗?"忆起当时,法洛嘉合上书,笑嘻嘻的说道,"这些话是经历了上千年的验证的。他们所说的,会预示着我们真实的未来。"
璎秀会再度爱上自己么?本来就不确定的渺茫希望,被这句话生硬的否定了。
从门缝中窥视到的,璎秀淡然微笑着的侧脸又浮现出来。
本以为他的微笑很难得,本以为他的微笑只属于自己一人。没有料到,在自己不在的地方,他却对着别的男人,轻易的微笑了。
克鲁格曼......从第一眼看见他时的不良预感,正逐渐演变成现实。
与璎秀生活了十年的人,,知道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璎秀的人。十年......他对璎秀的关爱,或许并不比死神对自己的爱来得少。在璎秀的心的天平上,他的份量也很重吧。比起只是偶遇的、微不足道的自己,尤其是现在,已经被遗忘的自己,感情的轻重便不言自明了。
哀伤吗?
也许吧,看着他却不能靠近。
放弃吗?
也许吧,割舍不下却无可奈何。
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捏在手心,难以跳动的沉重感令自己透不过气。眼睛滚烫,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爱,竟是如此痛苦的感受么?
是不是不要付出,只要理所当然地接受死神的给予,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是否不会让自己这般辛苦?
仰起头,崔仁晢张开嘴,用力地吸入空气,再重重的吐出来。似乎跟着呼出的气体,心中的压抑也能随之消散。

睁开眼睛,四周还是纯白无瑕的病房。
外面的阳光很耀眼。昨天还残留在枯枝上的最后几片叶子,今天已不见踪影。
呆呆的望着窗外,许久才回过神来。在没有钟表的房间生活,对于习惯于把每天计划得紧致有序的璎秀而言,这种没有准确时间感的状态很别扭。日复一日的呆在枯燥的白色之中,时间的流动感也消失了。好像一切静止的,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墙上的监视器依然毫不懈怠的睁着黑色眼睛,忠实记录他的举动。这种状态到底要持续多久?璎秀渴望回到黑色的、染满血腥的世界。每当猎物滚烫的血液喷溅在他身上时,那种对杀人技术无可挑剔的证明令自己心情舒畅。
可那个名叫"雷奥"的人,却表现出深切的悲哀。
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问题,在胸腔里回荡着。猜测他与妈妈有关,璎秀试图做点什么。

犹豫再三,崔仁晢还是决定去看看璎秀。同时惦念着死神与璎秀,对于举棋不定的自己,崔仁晢只能苦笑了一下。他欠死神的太多了,除了能尽量收敛自己的任性,并用身体最大程度的回应他之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补偿。虽然死神对自己无比的温柔、宽容,但这些只能增加自己更多的愧疚感。
刚刚整理好衣服,拉开沉重的房门。
"真罕见,你居然现在才起床!"迎面扑来的,便是法洛嘉一如既往、善意的嘲弄。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赶来,恐怕又有任务。
崔仁晢皱皱眉,不知今天能否看望璎秀。但任务为重,他立刻收起懒散的气息,整了整尚未打理的领口,跟在法洛嘉身后,匆忙离去。

......克鲁格曼还没有回来。
他还是很忙碌。可再忙,他都一定会抽空来看自己。
至少每天的那个时候,璎秀可以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可是今天,等待了很漫长的时间,他还是没有来。还想跟他说,希望能再见一见戴维尔先生的。可是......他还没来......
等待得都有些许的倦意了,朦胧中......
很遥远的地方有"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会是来看望自己的么?在这极度宁静的医院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被璎秀敏锐到有些神经质的听力察觉。
声音靠近了,转过弯,又渐渐远去......
不是来这里的啊。因为有了期待,所以才感觉到微弱的失望。
失望?恐怕是在这间医院里呆久了,渐渐得都生出些普通人的情感了。璎秀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点。自己只是杀人工具,冰冷,才会令人满意。

许久,许久。
时间仿佛在这间房子里停止了。
只有夕阳的霞光将屋内雪白的墙壁涂上暗暗的橙红色。然后变成浅桃红,浅紫色......
"抱歉这么晚才来。你今天一个人是不是过得很没意思?"强打精神的口气,克鲁格曼用他一贯的调节气氛的快乐语调问道。
看着他明显的疲倦神态,璎秀知道今天的任务一定不轻松。何况不能和自己一起,合作者之间的默契度就会影响行动的顺利进行。
缩了缩身子,璎秀装出困倦的模样,钻回被窝。
克鲁格曼有些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了句"晚安",便退出了房间。
蹑手蹑脚的准备关上门,身后传来一句轻轻的、低低的"好好休息"。
克鲁格曼微笑了。这个寡言少语的孩子,也在默默之中关心着自己呢。
他感觉到,仿佛是因为记忆的缘故,璎秀的性情也产生了少许的变化。

清冷的月光下,有谁孤寂的影子,狭长的投映在玻璃窗上。
璎秀支起身。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这种望着他的忧郁感觉--
是雷奥•戴维尔!
是什么羁绊,让他执著的要来看自己?又是为什么,他站得远远的,只是默默地充满哀伤的注视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回头望了望监视器。
虽然并没有任何锁链,但璎秀却觉得心灵被绑得紧紧地,无法动弹。被那个滚圆的黑色眼睛持续的监视着,让他有一种窒息感。

"怎么会......!"察觉到背后有东西无声无息的靠近,崔仁晢猛然转过身。凝视那扇窗口,竟然专注到放松了紧惕;他聚焦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在深沉墨蓝色夜幕的衬托下,眼前的人儿显得尤为白皙,几近透明。金黄的月色,甚至为其添了一圈光晕,增了一份朦胧与缥缈。
他略略歪着头,水蓝色的大眼睛纯洁无瑕的望着自己,荡漾着不知名的情愫。嘴唇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微微张着,仿佛欲言又止。
崔仁晢被这景象所迷惑着,半晌没有举动。
看着繁乱的发丝被楼顶强烈的夜风吹进小小的嘴巴,崔仁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风很大......而且,很冷......
好像被冻结的脑袋在缓慢得出这一结论之后,崔仁晢慌忙将面前的人儿揽进怀中,用黑色的长风衣紧紧裹住他娇弱的身体。
璎秀的脸,好冰冷......
他的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感觉皮鞋碰到了软软的东西,崔仁晢突然意识到--璎秀居然光着脚,踩在散着寒气的地板上,自开着暖气的病房跑到楼顶上来。
"你怎么可以--"不由分说,他横抱起璎秀,向楼下的病房冲去。
仿佛是觉察到他的意图,璎秀哆哆嗦嗦的挤出断断续续的语句:"不行......那里有......监视......"
崔仁晢猛然放慢脚步。
"这里......哪里都有......"
抖抖地,他接着补充了一句。
"那......"几乎没有思索,崔仁晢微笑了,直接说道,"去那里吧。"说着,如同藏小猫般将璎秀掖在风衣中,一阵儿风的跑出了医院。

一路的风驰电掣,仿佛又与那一天的情景重合。
只是现在,两人的心境都变得不同了吧。

房间里没有暖气,但总比外面暖和一点。崔仁晢挑了挑剩余的木炭,让炉火旺了些。
璎秀坐在床边,连被炉火映的红彤彤的,双手捂着盛着大半杯开水的杯子,看着崔仁晢忙碌的背影。

房间变得暖和起来了。

无意间看见墙角的一盆白色的花,倦倦地好像要睡着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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