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精灵————雨霖*郁迦陵
雨霖*郁迦陵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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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开口说话,他才发觉又犯了个错误。
看着他沾满鲜血的手随意的将刘海抹向两边,雷奥不禁感慨,死神所培养的优秀杀手,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冷若冰霜,就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虽然自己也是从小就被死神带在身边,但眼前的孩子跟被溺爱着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在手起刀落之间,他的动作干脆决绝得不负盛名。雷奥暗自赞叹。
关心他,却被顽固的拒绝了好意。

可当那双眼睛望向自己时,崔仁晢陡然惊觉: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双眸竟那样的熟悉。曾有一双相似的眼睛望着自己,只是少了份清冽,多了份纯情。
吃惊到忘却场合,他不假思索的叫出他的名字--
"璎秀"!
如猫儿般的小东西,竟是传说中的吸血杀手?
难道,先前遇见的璎秀,也只是斯诺卡伪装的一面?
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其实一直一直都在被欺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初次相遇后,一直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璎秀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因为他同为杀手。崔仁晢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仿佛要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他直直盯着璎秀的眼睛。
而璎秀的眼睛里,不再如南极之冰般寒冷,而是充满惶恐。

死心吧。斯诺卡在心中告诫自己。沾满血腥的污秽的双手已经被看见了,崔仁晢对自己所有的感情一定完全破灭了。想要甩开他的手,独自走掉。但崔仁晢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一定觉得自己骗了他吧。发泄了以后,两人之间就彻底没有瓜葛了。斯诺卡绝望的闭上眼睛。心脏,好像被野兽啃噬着,撕啮着,淌着鲜血,逐渐支离破碎。

"痛!"坚硬的牙齿咬住斯诺卡丰盈的下唇。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逼近的崔仁晢生气的脸孔。
"比起其它的,我更在意你坐在别的男人身上!"好像小孩子赌气般幼稚的语言,竟是从崔仁晢的口中道出。
斯诺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不在意自己有多肮脏吗?
或者......因为他所用的手段,才觉得他更肮脏?
极端的相反思考,将斯诺卡的心向两个方向撕扯着,让他更觉痛苦。
浓重的腥味,涌出嘴角。
这个制造出的身体,又开始出现排斥反应了。
无论心中有多不情愿,他都必须回到实验室去。

"怎么?!"崔仁晢慌张的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不知根底的他横抱起璎秀,箭一般向外冲去。
"让开!"面对拦住他去路的男人,崔仁晢愤怒的大喝道。
"你想送他去哪儿?去医院吗?"眼前的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反问道。
"这......"崔仁晢放慢了脚步。被焦急一时冲昏头脑的他,确实是想将璎秀送往就近的医院的。但很显然,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逼近,送他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但是......不可以去死神管辖下的特设医院吗?
"你根本不知道病因,怎么能送他去那种地方!"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那男人回斥道,"我的人该送到哪里去,我自己清楚。"夺过被崔仁晢紧紧抱在怀中的璎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崔仁晢记起来。这个男人自己曾经遇见过。上回,也是同样的情形,他从自己怀中,横行将璎秀拉离。
崔仁晢看着空空的怀里,茫然若失。璎秀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病,要隐瞒到连医院都不可以去?回去向死神打探一下吧。

"怎么,想起回家了?"刚推开那扇沉重的、雕琢精细的欧式大门,死神就急急迎了上来。即使呆在家里逗鸟儿玩,死神也丝毫不改穿着华丽的恶嗜好。领口华贵的皮毛簇拥着死神俊美到有些妖冶的脸庞,栗红色的长发随意盘在头顶,散落下许多垂在天鹅绒制的长长的黑色外袍上,袍的下摆垂及地面。比年龄少去许多的年轻容貌,又带着妖艳的感觉,真不知道他是怎样震慑属下,在业内获得"死神"之名的。这样想着,崔仁晢不禁叹了口气。反正一定跟面对我时不一样,他什么事都喜欢瞒着我。这样忧郁地想着,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凝视着眼前的爱人一见他就连续地叹气,死神偏过头,伸出细长的手指抚上崔仁晢怔怔不知看着何处的、略带沉闷的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任务完成得不顺利?"
"那倒不是。"推开他的手,径自走向大床,直挺挺的仰面倒上去,崔仁晢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累死了。"
"猎物......很难对付吗?"死神跟随着走到床边,侧身半躺下,用肘支起头。
"你明明一清二楚......还问!"故意带上了轻微责备的语气,崔仁晢抱怨道,"都把斯诺卡这样伟大的人物放到我身边了,信不过我的实力?"
"他的速度太快,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死神依旧将柔柔的目光顺着他侧脸的轮廓向下移去,"有人牵制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知道......我愿意做这个,只是因为它冒险......"突然起身走到窗边,崔仁晢"哗啦"拉开窗帘,猛地推开窗户。
寒冷的风瞬间灌满房间。
"可是--"他掉转过身,"你都做了什么?!都给我锁上保险了。"愤怒,没来由的愤怒突然涌出,在刹那间转变成莫名的悲哀,他颓然的靠着墙面滑坐下来,"你到底希望我怎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心好像在雷雨的天空下,电闪雷鸣,翻腾不息。
死神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跪下身,环住他颤抖的双肩。
在死神温暖的怀抱中,崔仁晢的感情如同拉开闸门的洪水,汹涌的向外奔流。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激烈不稳的情感。只知道,在怀中的璎秀被带走时,自己的心竟蓦然间变得如玻璃般易脆了。
可以问的出口吗?关于璎秀,不,是斯诺卡的事。贴在死神宽容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很平稳的声音,每一响都如同踏实的脚步,给人以稳健的感觉。犹犹豫豫的问自己,崔仁晢的心中没有回答。

"那个......"张了张口,崔仁晢没有信心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什么?"缓缓拉开了点距离,死神平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会如实告诉我吗?崔仁晢试探着:"人不是我杀的。斯诺卡的速度比我快很多。"
"哦?"死神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直起身,慢步退回到床缘上坐下,漠然地说道,"你不必介意。没必要跟一个杀人机器比较。你永远是最优秀的‘人',明白么?"
"‘机器'?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崔仁晢困惑的望着他。但他清楚,这离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已经不远了。死神会轻易说出秘密么?
"你那么在意他?"死神挑了挑一侧的眉毛,仿佛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就来看看吧。"起身,他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他什么时候变得开始注意别人了?还是说,对那个试验品产生了特别的兴趣?迤逦地向前走着,死神想道。也许,他只是个有强烈好胜心的小孩子而已,所以才会在意那个东西吧。

走下地下室,死神按动了墙上的开关,面前的砖墙"哗"的向两旁退却,露出灯火通明的宽敞内室。穿过无人的厅堂,又走过幽深的长廊。
跟在死神身后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到了。"向右侧的玻璃一指。
崔仁晢沿着他的指向看去。隔着玻璃,斯诺卡正安静的躺在病榻上,几位医生围在他的床边忙碌着。输液、检查,与一般医院里的情形没有什么不同。想起那个男人,神色紧张地抱走他,崔仁晢思索着。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吧。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死神继续说道:"你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伤都不见了么?他的体质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如果交由一般的医院处理,你觉得后果会怎样?"
崔仁晢默然不语,随着他返身向回走。

砖墙模样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灯火通明的大厅顿时黯淡了下来。
玻璃墙内,幻影灯消失了,手术台不见了,忙碌的医生们的影子,也霎时间变得透明,隐没在黑暗之中。
一切只是制造出来的假象。但是,崔仁晢并没有看见这些。
他更不知道,此时的斯诺卡,正在接受试验新成果的调试......

"又出现排斥反应了?"穆勒博士皱了皱眉头,看着克鲁格曼送来的浑身血污的斯诺卡,"连一个星期都没到!"
不由分说,几名医护人员上前将斯诺卡架进实验室。
"我不要!"艰难的挣脱想要将输血管的针尖刺入手臂的护士,斯诺卡从高高的担架车上摔了下来。不想继续这样肮脏下去,让猎物污秽的血液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
可是一旦出现排斥反应,身体就开始变得极度虚弱。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血红细胞会在短时间内衰亡。想要活下去,想要复仇,就得接受。
斯诺卡的眼前一片黑暗。

死神抬起头,仰望着巨大玻璃器皿中的实验体--数以千计的各色导管与传输线混杂交织着,自斯诺卡的身体延伸至各台精密的仪器。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血液,通过输液管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躯体。新增设的电子仪表的绿色显示屏上,清晰的画出不同寻常的波动曲线。
"怎么......"死神微敛了一下眉心,"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穆勒博士回身,慢吞吞的向前稍作了一弯腰姿势,代替像其他工作人员那样的恭敬行礼:"非常抱歉。只是......"
死神并没有垂眼看他,而是继续凝视着斯诺卡,等待他解释原因。
这暗示穆勒博士,他在黑色冰冷之下压抑着怒火。
"一直以来,我们都单纯关注‘它'的机能反映。但是,近来,‘它'出现了许多反常表现,您请看--"
指向绿色的显示屏,穆勒博士紧锁眉头道:"虽然现在将‘它'强制入眠,但之前的记录显示,他的精神极不稳定......"停顿了一小会儿,操纵按钮转入历史记录,他又接着说道,"他突然接受到来自于精神层面的巨大压力,导致他本来迟缓的情感神经传输系统功能紊乱,进而导致呼吸系统不协调和全身感官不适。身体的排斥反应也比之前......"
"没有解决办法?"没有等这位年龄不过五十、却两鬓斑白、顶微秃的博士唠叨完,死神如刀锋寒光的目光斜瞟了他一眼,打断他的陈述,直接追问结果。
"在试、在试......"年迈的博士打了个寒颤,慌忙回道。
"等你的好消息。"死神温和地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届时我会好好的奖励你。"
"是、是!"不敢怠慢,穆勒博士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不得成功的可怕下场。

"对了,斯诺卡现在好些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没有注意到,两个星期在忙碌之中飞快的溜走了。与死神在散满细碎阳光的林荫小路上散着步,他忽然对崔仁晢建议道。
"你还记得......?" 崔仁晢有些错愕了。为了不让璎秀的影子充满自己的整个脑袋,他拼命地接手各式各样繁重的任务。可是......无论多么忙碌,只要动作停滞一下,便会想起他,会为他担心。在上一次分开之前,璎秀的身体情况似乎很糟糕。现在不知有没有起色?这样思念着、担忧着,却没有注意到,一切早被死神看在眼里。不管自己看着何处,总会有人在背后注视着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想到这些,崔仁晢就觉得很温暖,就像这初冬的阳光一般--没有在意,却一直包围在身边。浅棕色的眼睛顿时间漾满笑意。

"璎秀!"
白色的普通看护房里,璎秀正斜靠在雪白的病床上,头偏向背对门的窗外,静静的望着什么。听到崔仁晢兴奋不已的声音,他神情茫然的回过头来。
苍白的脸色,略带着浅粉、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的樱唇,冰冷而空洞的水蓝色大眼睛。这一切,都让为他持续担心两个星期的崔仁晢心疼。疾步走上前去,崔仁晢抱住消瘦许多的璎秀。
璎秀猛颤了一下。
"璎秀......"好像有汹涌的情感要喷薄而出,崔仁晢不知此时要先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的呢喃着"璎秀......璎秀......"
璎秀迷茫的望着他。

"璎秀?"崔仁晢困惑的将指尖触摸到他瘦到下巴变得尖尖的小脸上。
璎秀很少将情感外化在脸上,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表情。他微妙的神态变化,崔仁晢都一点一滴铭刻在心。特别是跟自己在一起时,他压抑着的羞涩表情让崔仁晢分外喜欢。
可是此时,璎秀却神色木然。好像没有看见眼前来人,或是看见与己无关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看到自己,不流露出微微高兴的神情吗?为什么此时的他,会如此冷漠?虽然也曾见他屠人的嗜血面容,但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时,就绝不会充满寒意。他也害怕被目睹杀人吧。然而,现在......这双蓝眼睛迷惘的看着崔仁晢,却像是穿过仿佛透明的他,望向空无一人的门框之外。

很温暖的被拥抱着--这种感觉,仿佛到退回很久以前的光景。窗外也是这样明媚的天气。在没有开暖气也不觉得寒冷的室内,被谁拥抱着,很温柔的,面目模糊的,女人......
妈妈!
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中的景象,在一片浅灰色的茫茫雾气之中逐渐清晰起来。脑海中记忆的天空永远是阴沉沉的黑灰色,如同暴雨来临前的乌云的颜色,低低的向心的表面压来。但暴风雨不会来临,就如同心表面的坚冰永远不会消融。充满天地之间的,是无止境的灰色雾气。这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仿佛密布着乌云的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泄露下一束金色的阳光。
熟悉的感觉......
璎秀一边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一边暗中费解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叫出了我的本名,是与妈妈有关的人么?
璎秀努力的思索着,回忆着。可脑海中除了灰色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得不到答案。

"你的实验似乎出问题了呐......"悠闲地靠在专为其定制的豪华座椅上,死神用略带揶揄的口吻说道。
毕恭毕敬地立在其身侧的穆勒博士,保持着一贯的锁眉表情:"恐怕是。"
"但是......"他又接着解释道,"现在在世界范围内,对心理精神的科学研究水平,我们已经远远超过已知的顶级研究。但现有的技术也只能够辅助治疗和改善精神问题所引起的生理问题。想要完全控制人的精神,对于我们已掌握和尚在研究阶段的所有手段而言,仍仅存在于科学幻想当中。"
"结果部分记忆受损了,这就是你们的实验结果?"死神是苛责的。但穆勒博士知道,他的研究理想,完全寄托于此。走出死神的研究所,他将得不到一分钱的研究经费,没有助手,没有研究设备,没有试验体,甚至因此项研究要受到世人的唾弃。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隐姓埋名做着研究。即使研究成果全用于制造杀人兵器他也不在乎,相反的,还为能够离理想更进一步而欣喜若狂。他属于那个黑暗的地下研究室,一步也走不出去。
"它"也永远不可能得到太阳的照耀。就像--吸血鬼。言辞中只有枯燥的科技术语的穆勒,想到的唯一带有文学色彩的句子。
受到过分的责难也无所谓。只有这样,才能警示他试验中的错误,才能更快更好的接近理想。"我们......"正是怀抱着如此的想法,他接着说道,"运用催眠、暗示等多种手法来消除他精神压力的源头。因为不清楚引发压力的原因,我们只能操作的同时观察‘它'的反应。至于尝试操作带来的结果,由于兼具心理因素,所以很难得到直接结论。只有机体反映的运作结果。也就是说,我们的实验确保‘它'身体恢复正常,可以再度投入使用;但调节精神后出现的异常,暂时还没有方法准确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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