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精灵————雨霖*郁迦陵
雨霖*郁迦陵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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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应该没了。"那老者似乎要挂断,又想起什么般拎回话筒道,"要常回家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啊。"说罢挂断话线。
斯诺卡皱了皱眉,默默将话筒放回原处。

东林大街15号。
太阳开始西斜了。橙红色的霞光柔柔的披在精修成球形的观赏灌木上,散落在刚刚剪过的草坪上。白色外墙的别墅也笼罩在一片暮霭的红光之中。
"叩叩。"伸出手,指节碰了碰白色的房门,又逃似的缩了回去。
"老爷,您要的茶来了。"极力掩饰住害怕的表情,门外的女佣竭力平抑住颤抖的声音道。
好像木头一样挺立在门口的保镖打量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的扭转门把,推开门。虽然年轻的保镖知道,这个可怜的法国女孩每被叫进后所要遭受的噩梦,但除了在心里同情她,同为被雇佣者的他也无能为力。
目送她进入昏暗的书房,他默默的关上门。

"您要的茶。"
伏案工作的老头子闻声抬起头来,一边色迷迷的笑着上下打量着她,一边不忘将手头正在书写的文件锁入抽屉。
眼前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正瑟缩着,低垂着眼睛,站在桌边。
老头子稍稍欠了欠身,仰面靠在韧性十足的高靠背上,压得椅背咯吱咯吱地响:"过来。"
"老爷,求求您,请不要......"女孩子用法语哀求着。
"我听不懂。"淫笑着用法语回答,他弓起腰,将女孩强行拉到怀中,"没人会来救你。"
"不要......"

"磅啷"。茶杯摔碎的声音。
习以为常了,站在门外的保镖无动于衷。那个女孩的挣扎毫无意义。
然而,只亮着一盏台灯的屋内,女孩正冷眼看着仰面朝天的老头子。他的脸上已没了血色,一只锐利的钢笔直刺入喉。颈间的大动脉被割开,血殷殷的流入容器。
"没人会来救你。"看着老头子挣扎时挥落至地的茶杯碎片,寒入骨髓的声音低低说道,"这句话我奉还给你。"
拿起先前被锁进抽屉的文件,藏到裙下,向阴影中问:"血收集够了吗?"
克鲁格曼从角落中走出来。
"加上这个就够用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你这身打扮可着漂亮啊,斯诺卡。"
斯诺卡冰蓝的眼睛又狠狠瞪他一下。

看着发丝凌乱的搭在肩上的女孩颓然的迈出房间,年轻的保镖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但想到自己的职责,又无可奈何的熄灭了。目送她消失在花园中,他有点难过地低下头。
老爷马上就会叫人来打扫房间了吧。
静静在屋外等待着佣人们过来。许久,也没有人来。
他有些诧异的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的第一幕,就是昏暗的房间中台灯照亮的钢笔!
老爷仰面靠在沙发上,面色死灰,双眼睁得老大,张着嘴。手边的地上,是茶杯粉碎的残片,看来是无法说话的状况下奋力砸碎以求救的。抽屉被撬开。再仔细看,他颈部被割开,全身的血被抽干。
这个特征,正是传说中的吸血杀手斯诺卡的作风!
恐惧中报了警,屋内马上涌满了仆从。

看着院子里慌乱的场景,斯诺卡依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表情。转过身,将那卷文件交到克鲁格曼手上,对他说道:"翟先生要的。"顿了一会,他木然的接着说:"周末我会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说罢,低下头,从克鲁格曼身边默默的走开。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克鲁格曼拉住擦过他肩膀的斯诺卡,"不回家吗?"
即使被拉住手臂,斯诺卡也没有转回头。低低地,他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虽然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克鲁格曼从语气中已经听出他微微有些不开心。自从翟先生将这个孩子交由他带养,他从没见过他流露过任何感情。而此时,他却......
是因为那个人吗?在餐厅里时,斯诺卡等待的那个人?
克鲁格曼的心情变得复杂。一方面,语气中的微妙感情显现出斯诺卡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这正是他希望的,他不想看见这个孩子永远活在仇恨当中;但另一方面,他又对那个自己所不知道的人怀有奇怪的、自己也无法说清是正面抑或是负面的感情。与斯诺卡十年的相处没能改变他,他本以为,还需要更长时日的不懈努力;而如今,那个人却在一夜之间成就了他的梦想,他该感谢他?还是该责怨他?
短短迟疑的一瞬,斯诺卡已经消失在猩红的暮色之中。
"晚上很凉,别玩太晚啦!"对空气说道,克鲁格曼无所谓的笑了笑,耸耸肩。

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斯诺卡心事重重。一时冲动想要回去找崔仁晢,可走在路上,却犹豫该不该见了。崔仁晢对自己的态度很特别,跟克鲁格曼对自己不一样,跟其他人对自己更不一样。尽管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天,他却轻易读出自己心里所想。该称作朋友吗?不知道。自母亲被烧死后,自己生活的全部,就仅剩下憎恨。然而,只怀着憎恨之心的人,是不懂得交朋友的。想起了母亲,便想起了过去的生活。虽然在脑海中,残存的只有朦胧的片断。

温馨的房子,温暖的阳光,温柔的母亲。
母亲从不问自己需要什么,她看着自己,就都会明白。崔仁晢也是。可其他人,不会这样对他。
虽然自己是爸爸的儿子,虽然这栋房子是爸爸为妈妈买的,但爸爸住在有着金色狮子的大房子里,从不来看自己。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进了一处街市。被鸟鸣的声音唤起,斯诺卡才发觉,回到那天早上,与崔仁晢一起穿过的街市。
目光被一株植物吸引。
那是一盆开得不怎么打眼的花。修长的绿叶顶端,开着几朵白色的花,并不大,安安静静的张着。凑近了才闻到丝丝缕缕的清香。
斯诺卡盯着那花,驻足了许久。
"想要吗?"老板伸出头来问,满面堆笑,皱纹拥挤在眼角。
他点点头。
摸进口袋,里面没有钱。他才想起今天执行任务,换过衣服了。
转动手腕,露出翟先生奖赏的手表。每次任务完成得好,翟先生便会赏些礼物。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很名贵的的手表。
"可以换吗?"他麻利地解下手表,递过去。
老板扎堆的皱纹一时间全舒展开了。
接过花,正待离开......
"秀秀?"不远处,传来一个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但听力敏锐的他还是回过头。

一个浅金色短发的男人,正呆立在几十米开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崔仁晢!

慌忙转过身子,璎秀不知怎样面对。
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见他,怎么就碰巧撞见了?
崔仁晢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秀秀,你下午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个......"璎秀张了张嘴,反身将花塞到崔仁晢怀中,自己抽了出来,"送给你。"说着,低下头。他可不想让崔仁晢看见自己涨红脸的表情。
"谢谢你,回我家吧。"崔仁晢腾出一只手,拉住璎秀的小手。
璎秀依旧低着头,被牵引着,不知如何是好。

穿过喧闹的街市,崔仁晢向前走着,还开心的哼着小调。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每天可以这样心情愉快吗?
虽然克鲁格曼每天都嘻嘻哈哈,但那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只为调解自己制造的压抑。可是崔仁晢,却能笑得如此灿烂。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也是杀手的话,还会紧握住自己同样沾满血污的手吗?不会的,他所喜欢的,应该只是自己伪装出来的纯洁。不是真实的自己啊,璎秀有些悲哀的想。抬起头,偷偷瞄了他一眼,却撞上了他回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散发着如阳光般明媚的笑意。
吃了一惊,璎秀再度不好意思的低下小脑袋,盯着他的脚尖向前走。

背上有视线,一直盯着。不用回头,璎秀就知道,源于那个男人--
克鲁格曼。

感到璎秀用拇指顶着,努力将手从自己的掌中抽离,崔仁晢疑惑的侧过脸,回望着他。
太阳已要沉下地平线了。长长的刘海顺着璎秀的姿势垂下来,打在面部一片阴影。
看不清他的脸,崔仁晢也明白他的去意。
"不愿意去我家吗?"他带着失望问道。明知故问,却期待他不要肯定自己的话,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停下动作,璎秀沉默半晌,而后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要这样肯定?崔仁晢立在原地,心情在瞬间跌落谷底。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难道仅仅是为了弥补昨天来不及表达的感谢之情?
"那......"他吸了一口气,抽了抽嘴角,挤出虚弱的笑容,用故作出的轻松语气问道,"明天还会来玩吗?"
再度的沉默,璎秀注视着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回答。

"痛!"璎秀猛然抬头,不解的望向崔仁晢,清澈的蓝眼睛水汪汪的,充满痛苦。
"抱歉。"崔仁晢浅棕色的眼睛暗淡下来,松开手。
璎秀恐惧的将被捏得通红的小手缩了回去。

"该回家了吧?嗯?天都黑了。会有大灰狼哦!"一个爽朗的声音笑着,拍拍璎秀的肩膀,风趣地说道。
崔仁晢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人,迟疑的向璎秀问道:"你的......家人吗?"
"是......"舌尖摩擦出的回答,声音微弱得如落地的雪花。
"抱歉打扰了哪。"布鲁满扶着璎秀的双肩,一脸清爽的笑容,"这孩子没给先生您添麻烦吧?"
"哦......没有没有。" 崔仁晢客气的回道,却没有扬起笑容。
"那我就放心啦!"亲切的摇晃着璎秀的双肩,克鲁格曼说道:"我们回家吧。明天还要去姑姑家玩呢。"
"知道了。"走上前,璎秀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他知道,克鲁格曼的这句话,暗示着明天有任务,不能再滞留了。
"啊,那再见了您啊!"礼貌的告了别,克鲁格曼拎起璎秀的手腕,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再见了。"璎秀默默在心中说着,却没对崔仁晢说出口。他已经无法转回身体,面对他了。如果看见崔仁晢哀伤的眼睛,自己怕是再也走不掉。尽管迄今为止,他尚不知道这种情愫名为何物。而如今,他竟一时希望平静的生活在那个人的身边。知道这个愿望太过奢求,璎秀咬住如樱桃般嫩嫩的下唇,跟上克鲁格曼的脚步。
"谢谢你。"身后,崔仁晢大声地对璎秀喊道。
一滴滚烫的水珠,沿着璎秀的脸庞滑落,掉到地面,摔得粉碎。

夜晚的风,很冷。
穿着薄薄的羊毛衫,顶风而行。虽然克鲁格曼走在前面,为自己挡住迎面吹来的寒气,但斯诺卡的心,却像浸在冰雪之中。明明从心里流出的,是如血一样滚烫的水滴;但心之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冷吗?"克鲁格曼回头,关切地问道。z
本想要漠然地回答"不冷",却觉得有什么堵住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摇了摇头,斯诺卡闭上眼睛。就让寒风吹吧,冷却灼烫的眸子。张开嘴,风灌满口鼻。斯诺卡大口大口的把风喝进肚子,才稍觉喉咙不噎得那样难受。
身体上出现的奇怪反应令斯诺卡费解。难道感冒了?他自我否定。异于常人的身体拥有快速的修复能力,受重创也能及时愈合。绝不会生病。可心脏的上方,好像被沉重的石块压着,每跳动一次,要花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
跟崔仁晢在一起,无法冷静地思考,无法快速的决断。甚至面对他时,无法择言。撞见他随风晃动的浅金色短发,和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浅棕色眼眸时,自己会有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错觉。
然而,像自己这样,应该永远生存在黑暗里的人,有资格享用这片阳光么?y
当看见克鲁格曼时,斯诺卡明白了。纵然同为杀手,彼此世界仍截然不同。面对崔仁晢,他唯一一次的决绝,便是选择离开。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斯诺卡插了几次,没捅进门锁,反掉到地上。弯腰捡起钥匙,这才发觉,手早已冻僵得厉害。一只温暖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覆盖在他的小手上。

推开门,一路嚷嚷着"好冷啊,好冷啊......"的克鲁格曼不顾换鞋,就冲向平日胡乱堆着被子的沙发。斯诺卡进了屋,用脊背顶上了门,缓缓走向自己的床。
"房间里好黑啊。为什么不开灯呢?"蜷起高大的身体,将整个人埋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脸,克鲁格曼仰头问道。明明开关就在斯诺卡手边,他却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呆坐在黑暗中,低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获得答复,克鲁格曼很不情愿的伸出一只手,自行扭亮落地灯。b
本身就并不算强的灯光,被不透明的深蓝色灯罩遮去大半,只得在地板上拘束的画了个圆,仅够照亮克鲁格曼蜗居的沙发一角。斯诺卡所在的床,依旧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无论平时伪装得怎样粗枝大叶的克鲁格曼,此刻也不能忽视斯诺卡的异样。他虽然早已猜测到原因,却无法释怀。
今天遇到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一天在餐厅里,斯诺卡微笑着等待的人。一直只懂得仇恨的孩子,终于对人有了感情。他不该感到欣慰吗?抽动嘴角,他苦笑了一下。斯诺卡确实改变了,但不因自己。淡甜掺着浓重酸涩的味道,弥漫心头。

在没开暖气的房间里,早就冻僵的斯诺卡越坐越冷。自从那仿佛鲜血般滚烫的东西流出眼睛后,心就如同尽失血液,只残留下空壳,在地窖似的空气里,凝结成冰晶,重染复仇的黑色。

听到床"吱呀"地响了一声,屋子里瞬间变得灯火通明。一时难以适应的克鲁格曼慌忙用手捂住眼睛,心中困惑不已。
"明天的计划。"一如往常,斯诺卡毫无起伏、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g
松开手,转头近距离看着已坐到身边的斯诺卡,他明白,一切恢复如常。他有些懊悔带走他,不然,现在的斯诺卡,必是一脸幸福的表情。他有些许的挫败感--无论执行多艰巨的任务,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很冷吧?"反身将被子裹住斯诺卡,克鲁格曼下了沙发,走到窗边的空调旁,按下送暖开关。
斯诺卡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悄然回瞟一眼的克鲁格曼,在看到斯诺卡的反应后沮丧至极。他又将感情冻结心底,这样更痛苦吧。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无能为力。想要寻找解决的方法,却如迷失在弥漫着雾气的丛林之中,看不清出路的方向。
将温度调整到最高,克鲁格曼不动声色的坐回原处。

晚上,待斯诺卡熟睡之后,克鲁格曼悄悄离开了房间。他需要去寻找一个人。那个人也许能够帮得上忙,解决掉他所预感到的危机。

听着克鲁格曼远去的脚步声,斯诺卡直起身。摸索着打开锁住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糖果盒子。掀开层层柔软的棉布,斯诺卡托起手中的东西,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块焦黑色金属块。轻轻拂去上面的黑灰,仍能依稀辨出,模糊的花和扭曲的蛇之类的图案。
"爸爸。"斯诺卡咬住下唇,恨恨地挤出这两个字。五年前,一场大火,毁灭了他为母亲复仇的希望。所以他要寻找,那个让他无法亲手杀死父亲的人。
从原为窗下的废墟中,他捡到了唯一残存的东西。会跟那个人有关吗?即使希望微渺,他还是收进口袋。
五年以来,斯诺卡一直瞒着死神和克鲁格曼,暗中收集着相关资料,寻找这样东西的主人。但是,现在已经见到了,这个东西真正的模样--那一天,无意的从崔仁晢口袋中掉出的东西。在捡起它时,斯诺卡一眼认出机身上莲花与龙的图案。那是一枚罕见的打火机,虽然显示着耀眼的华丽与高贵,理应是名品,却又不属于他所搜集过的任何高档品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枚打火机应该是定制的。那么无论在何处遇见,也应与他找寻的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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