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杂处————元晔
元晔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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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靖潼心下虽恼,却也不忍见他昏沉难受的模样。只好去煮了解酒苦茶,将余逊扶到躺椅上,小心地喂他喝下去。
余逊把茶一饮而尽,也不管陆靖潼忙着擦他嘴角溢出的汁液,跟着豪爽地喊道:“篮球,再来一杯!”
篮球??!!著名的烈性鸡尾酒啊……他到底跟什么人出去玩了啊……
余逊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迷迷糊糊地从沙发躺椅上爬起来,此时方才觉得浑身粘腻难受,一颗头胀疼欲裂,勉强挨挨蹭蹭地走到卫生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一张绿色的脸在空中漂移……
“妖怪啊——!!!”
他惨叫起来,连滚带爬逃出了卫生间,直到陆靖潼闻声出现,他因为酒精而麻痹迟钝的大脑才慢慢转过弯来:有龙在这里,会有什么大妖怪呢?再说自己就是妖怪一只,有什么好害怕呢?
于是他朝陆靖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藏身的餐桌下面动作笨拙地爬出来,继续向卫生间进发:“我……我是先吼两声,震慑一下它……这个战术叫‘虚张声…’——呃……不是不是……是那个‘虚虚实实’……”
陆靖潼眼带无奈走了过来,从后面把手挡上余逊的脸颊,对正战战兢兢与镜中魔影对峙的余逊道:“你看见了什么?”
余逊答:“你手挡住绿脸了……它不动了……”
“你难道不觉得这镜子里少了什么吗?”
余逊疑惑地看了半晌,突然恍悟,蹿起来抱住陆靖潼惊惧大喊:“我!我没有了,我被妖怪吃掉了!!陆快救救我啊!!”
陆靖潼颇费了一点力气才把抓狂的余逊从身上扒下来,一手揪住他一边脸颊再次拖到镜子前:“这个就是你!这里没有别的妖怪了!”
陆靖潼松手后,镜中绿脸面颊部位出现了破碎,余逊呆了呆,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一手绿泥。镜中脸的相应部分则消失不见了。
他不解地看着,歪了头,淡粉的唇微张,蹙眉苦脸地企图想起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靖潼好气又好笑,摆手道:“别想了,我告诉你好了。你晚上喝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酒,醉地很厉害,本来别的妖怪到这份上肯定现原形了。不过体质关系,你自己不想变蛇倒也不会变身吓人。就是镜子里人形的虚影消失了,你仔细看看,这后面是不是蛇的影子?”
余逊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蛇影子。幸亏酒吧没镜子,那时候大家也都喝多了吧,应该没人发现玻璃上影子的问题吧……他心怀侥幸地想着。嘴里喃喃道:“我记得我喝得不太多啊,丽丽喝了好多血腥玛丽青呢?听名字就很可怕的酒……”
陆靖潼心道你这交的什么朋友:“那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余逊答:“知道啊,‘篮球’啦,‘红牛’啦……都很阳光的名字的酒……味道也是清凉甜蜜型的,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篮球’起码75度往上,‘红牛’前面还要加‘长岛’两个字,你今天晚上灌了一肚子的都是‘半碗不过冈’类型的酒。你只是被亲了一身口红印,我倒是奇怪了……”某人无力了。
余逊嘿嘿傻笑,挠了挠头,然后又奇怪地问:“那我脸上怎么涂绿了呢?是你发明的解酒方法吗?好像不是很有效……”
陆靖潼闷笑两声道:“你还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自己宝贝一样从包里掏出来说是敷脸用的,要不是我拦着你连身上都要涂遍了。”他手里出现一个罐装物,翻来覆去看着,“贝佳斯绿泥……你哪来的钱买这种东西?我记得第一个月的工资好像还没发么?”
余逊犹豫了一会儿,呐呐道:“办公室的漂亮姐姐送的……”
陆靖潼看他回答吞吐,貌似另有隐情,于是决定诈他:“是吗?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哟……”
余逊脸腾地红了,气急败坏地嚷嚷:“那你既然知道了还问干吗啦!!冻胶给我用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愿意换什么不要你管!!”
“我是可以不管,但你的冻胶是有限量的,你拿去换了要让我知道,不要自己省着用,知道吗?”陆靖潼像要平息他的虚张声势的火气般把余逊拉到怀里,摸了摸他后脑勺上刺刺的头发,“还有,我告诉你,这些加工过的护肤品没什么好用的,你看那些人,整天一堆一堆往脸上抹,可哪个女孩子不长青春痘年纪大了皮肤不起皱的?万物周转,自有天道。冻胶是神物,凡人消受不起,你给了人家,是害了她啊。她用了之后,可保一年肤如婴儿,可是之后,会迅速地鸡皮鹤发……”
余逊惊跳,“那……那可怎么办啊?”呜,美貌是微微安的生命啊,他这么做不等于变相谋害她么?
“你是连白石盒子一起给她的么?”
“不是,我是挖了……挖了一半给她……”其实我也舍不得啊,冻胶涂起来清凉爽快,很喜欢的感觉哩。
“那她没有立即涂吧?” zybg
“没有,她说她要回家梳洗干净卸妆以后再用……”余逊心道,你是没看到,不卸妆真的不能护肤啊!
陆靖潼点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这冻胶离不开白石盒子,她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处。”目光转而凌厉,对上余逊心虚地眼神,“以后不许再透露你用的是什么,知道吗?”
余逊用力点头承诺:“不会啦不会啦,我只是一时被说得心动想用用看那个……”他眼神漂向绿泥,“所以才说出来每天涂冻胶好交换的……”他也不是傻子,办公室里的人赞他晒不黑的好皮肤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靖潼知道继续教育下去也没有什么效果,正想宣布各自回去睡觉,忽然想起什么,道:“黑泥也不许拿给她们用啊?你要是敢……”他比了个极具威胁性地殴打动作,教导余逊事情的严重性。
余逊却很是不以为然:“那东西你求她们用她们也不要啦,谁像我这么可怜,三天两头被迫剥皮点天灯!”
衣服早就因为浑身粘搭搭而被脱掉了,余逊去冲了个澡,一边擦身一边哀怨地在镜子里寻找着自己的影子:“陆,你说我的人影能变回来吗?变不回来我肯定会上灵异节目的。”
陆靖潼一边收拾客厅狼藉一边答:“如果只是上灵异节目也不错,起码出名。问题是我们会被发现。我估计是酒精作祟,等到明天你酒彻底醒了就没事了。”
“那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了?”余逊多年来随着陆靖潼东奔西跑,还是练出一点灵敏度的。这件事保险起见,还是得搬家啦……
“那倒不用。我们才来,立刻就走也很奇怪。消这么多人的记忆也是件做不到十分稳妥的事。”陆靖潼心中早有计较,“你把你们今天玩的路线说明一下,我呆会儿去看看。如果有不寻常的气息再说。你那几个同事的情况也讲讲。”
余逊知道自己惹事生非,也不好意思耍赖去睡觉,强撑着睡眼。但他其实已经很想睡了,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只是勉强描述了个大概。
这就够了。陆靖潼是天龙,妖气仙气都逃不过他感觉范围,只要小心自己别被非人类直接目睹真身即可。
哗~滋~
陆靖潼刚刚下班回到家就听到了起油锅的声音。打开厨房门,看见余逊正僵抖抖地把着锅柄,一手执锅铲,生硬地翻着一团疑似臭豆腐的东西。他手上戴着厨房专用的连趾手套,前肢——呃,下臂套上了袖套,在厨房油烟机的轰鸣声中汗流浃背地操作着,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连陆进了家门也没有听到。
油锅啊!!陆靖潼心跳都快停止了。要不是冻胶,余逊根本是阳光强烈一点都会晒伤的体质。这几百度高温的油溅到身上,冻胶也挡不住灼伤!他不敢惊动余逊,只是静静站在厨房门外,目视煤气灶心念默默催动。
液化气燃出的火焰渐渐衰竭下去,那本来“刺啦刺啦”响的油锅也慢慢安静。余逊开始还有点不解,呆看着这莫名的变化,而后一下反应过来,回头看时,正对上走近的陆靖潼阴沉的脸。
余逊自知被抓了现行,摸摸鼻子,放开锅铲退出厨房,让陆靖潼接手余下的工作。在等待开饭的一段时间里,看着在玻璃移门的另一边忙忙碌碌的陆,余逊觉得自己在享受暴风雨前的平静。
前几天和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上班摸鱼聊天的时候,讲起自己家里都是同居人烧饭,自己连厨房都很少进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炮火攻击。漂亮姐姐纷纷以芊芊玉手戟指余逊,猛烈抨击这种地主少爷的行为,血泪控诉大男子主义的祸害。
余逊知道,她们是把自己的同居人当成女的了。不过他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和她们说出陆靖潼的性别。也许是潜意识里也知道陆靖潼很好看,如果被这帮女的要到照片,自己的日子更加没法过了吧?他也是知道自我保护的啊。
陆靖潼盛好菜,一盘盘端到桌上时,看见发着呆的余逊正一手支着下巴傻愣愣地盯着他看。他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余逊从自己的世界惊醒,忙道:“没啊,没什么……”开玩笑,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他的外表,和擅自近火的罪名双罪并罚,他今天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顿了半晌,看陆靖潼已经开始吃饭,丝毫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不禁有点不习惯这种待遇:“那个,我烧菜的事,你……你不会骂我吗?”
陆靖潼挑眉一笑,问道:“我倒是想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做菜的?饿了还有很多桃子可以吃,你,不是上次吃伤了吧?”
“我今天和丽丽她们说家里我都不烧饭,结果她们就讲这样的关系是不稳定的,家事要大家平摊做才行。要不就请保姆。” 余逊期期艾艾地说,“不然一个人一直承担,会产生不平衡,然后就会……”
“分手?”陆靖潼接口道,“也对。不过你现在用不着干这些。那个只是男女相处保持心理均衡的模式。你不用硬套到我们头上来。再说你也做其他的事,不必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啦。”
余逊听到他说“那只是男女相处的模式”,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不是男女相处的模式。这话其实挑不出毛病,可不知怎么地就是心下烦恼,别别扭扭地搓着戴着手套的手,嗫喏道:“可是,可是烧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我不想对这个一窍不通啊。”
陆靖潼笑了笑,推过一盘炒得很难看的菜心给余逊,道:“这个完全是你自己烧的,我没有动过,尝过吗?”
余逊摇头,他烧好以后很没志气地不敢吃……
陆靖潼夹起一个菜心放到嘴里,吃下去后道:“有一点淡,但是也还不错。这个菜就是样子寒伧了点,另外都过得去。”说到这里,他看着余逊道,“你知道的,现在高温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比普通人严重得多的伤害。这种飞溅的沸油更是可以灼出极深的伤口,愈合不易。”
“现在不用着急做某些事。”他笑了笑,又夹了个菜心放进余逊的嘴巴里,“等以后不会烫伤时也来得及,放心吧,你有天赋。”
余逊吃下菜心后,低头想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味自己的作品,然后瞪大细细的眼睛盯着陆靖潼说:“你不会骂我乱来了吗?”
陆靖潼失笑:“不会。你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又实践学习做人的道理,我怎么会骂你呢?”这家伙也把自己想象地太蛮横了吧,难道自己平时确实很蛮横么?
“真的?大丈夫一言九鼎!”
“呃……我说话算话。”陆靖潼心头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好预感。
余逊想了想,终于鼓足了勇气,褪下了手套和袖套,把一双满是暗红斑点,烙满深深伤口的手臂,伸到陆靖潼面前。
沸油,真的象硫酸一样,好痛啊!!
 
第四章
打印机吱吱地吐出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繁体汉字。余逊在一边看着那摞纸厚度增加,越来越心惊胆战。他扶着已经光洁如玉的手臂,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拽住陆靖潼的衣袖,低声央求道:“我已经翻来覆去剥了好几次皮了,可不可以就算是惩罚了?这么多经书,要背到猴年马月啊……”
“我说过不会惩罚你的呀。这些是功课而已。”陆靖潼笑得很无辜,把经文分类装订起来,“再说黑泥可不是惩罚,那是疗伤圣品,神仙也难求的宝贝哩!”
余逊腹诽:什么难求,我看是神仙根本不要求!但表面上依然装作领情的样子,因为暂时可以不必担心再吃黑泥的苦头。手臂上的伤太深,几个来回涂抹,把家里的存货耗尽。而冻胶则因为上次的交换,剩下的也在计划时间前用光。
余逊现在不能出去晒太阳,也就是请了病假不用工作。他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
看着陆靖潼那么高效地整理着文档,摞成一摞后放到了他的面前,余逊不禁有点气闷,以前都是陆在他修炼时念给他听的。后来买了录音机就录起来重复播放。现在突然要自己背诵,不能不让人怀疑和惩罚的内因联系。
陆靖潼见他情绪低落的样子,虽然晓得只不过是痛恨学习伴随的痛苦,心下也有些歉然,“小逊,你总有一天要能自己一个人修行下去才行。依赖别人,总是不那么可靠的。”不知道哪一天,他可能就得离开这条蛇。如果那时余逊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该如何是好呢?BLZYZZ
余逊听了这话,瞬间就把眼瞪圆了,青白的脸色,哆嗦着唇道:“你要干什么去了?不要我了?!”
陆靖潼没料到他反映如此剧烈,想起来以前留下的心理阴影,只没想到现在还如此强烈地影响他,只好笑了笑,揽过余逊的颈子,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我没打算干嘛,又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莫名其妙说这些干什么?我也用不着背这些东西啊!”余逊扑住陆靖潼,怕他现在就飞天遁地似的,紧紧环扣着他,下巴抵在陆的肩膀上,在他耳朵边不满地嘀咕着。
嘻——这条蛇啊,就是这点有趣,明明不想自己离开,却绝对不会在口头上许诺或者在行动上讨好。陆靖潼轻笑着想,蛇也是有尊严的,果不其然。
“那你是打算以后修炼成功上天了也天天让我念经文给你听咯?那时候都做神仙了,丢不丢脸啊?”
余逊一愣,显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略一思考,就有了标准余逊式答案:“做神仙也要怕丢脸的?那有什么意思嘛……”言下之意大有我不做了的意味。
陆靖潼知道一时不能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决定以后慢慢来,先给他另一个烦恼来伤脑筋:“我确实要出门。所以呢,给你布置一点作业。”
余逊立刻跳起,紧张地对着他的眼问道:“你要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
每当小蛇情绪激动时,那双细细的眼睛里都有流光溢彩。飞扬的神色,只有无忧无虑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具备。陆靖潼不着痕迹地扒下了余逊乘陆安慰他时缠住他的四肢,从药柜里取出了一只翠玉盒与一只白色石盒。
“我是要去北海啊……”陆靖潼无辜地亮了亮空空的盒子。
……
蛇确实是受到严重打击。从开始的内心窃喜到刚才的担忧和激动中,尔后知道美好的日子即将到头。这下反差太大,令人难以相信幸福竟然是如此短暂的虚幻。
余逊垂头丧气地挂在陆靖潼身上,随着他收拾应用物品在房内来来去去。
为什么这次陆这么快就去北海补充药材了呢?那个黑泥,他怎么就挖不完呢?
“陆,带我去北海好不好?”既然幸福是虚幻的,旅游总是实际的吧?
伸手抚了抚肩头上扭来扭去的小小圆圆的脑袋,陆靖潼叹了口气道:“那个地方,只有龙才进得去,再说以你现在的法力,能下到深海么?”
余逊满腔悲愤地用一双小豆眼盯视施施然整理行装的人:后半句,需要这么明白地说出来么?
“说起来,你要去海里做什么?水压对你虽然造成不了伤害,缺氧还是有问题的。”陆靖潼奇怪得很,余逊好奇心并不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黑泥产地发生兴趣,“没有避水珠,你到水里面没一会儿就不行了的。”
“地面上太阳大,不能乱跑,海里总好一些。那个,氧气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最多就是不进那里嘛……”余逊小心地看了陆靖潼一眼,随后又迟疑地说,“而且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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