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样下去恐怕要三个小时了."叶华苦恼的侧了侧头.
叶英一听, 连忙收敛狼爪正襟危坐. 他不吃饭不要紧, 不过饿著他的叶华就不好了.
"欧美戏剧选读?"叶英瞄到电脑. 什麽跟什麽啊? 这和叶华念的科系八竿子打不著关系.
"是帮同学做的报告, 他付的价钱很高."叶华一贯云淡风轻的语气.
叶英愕然. 看来无论是什麽不正当的事由叶华口里说出来, 都会有‘理应如此'的效果.
入夜的大城市闪烁著点点宝钻般的光芒, 尤其是市中心那栋超豪华的六星级酒店, 更是宛如皇冠一样的存在, 周围细碎的亮点在它的笼罩下, 全都成了点缀.
今天是齐书玉回国的第二天, 一般朋友纷纷嚷著要替他洗尘, 在他正式上班以前大闹一下.
"老大,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欧阳历搭著他的肩膀, 用力拍了两下.
他和齐书玉暌违几年, 发现当年那个冲动嚣肆的表弟非常不同了.　一股内敛成熟的气度自然散发, 脱离了小毛头的模样, 齐书玉如今已俨然有了齐氏龙头的架式.
"这是新建的吗?"齐书玉环视四周."离开几年而已, 变化真大啊."
"可不是?"欧阳历应和著, 知道齐书玉的视线在下意识的搜寻什麽, 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大家在楼上等你呢."
齐书玉点点头, 他和欧阳历一上了电梯, 大堂的门就打开了,　不少人纷纷对有著眩人美貌的叶英投以注目礼.
对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叶英全副心思都摆在叶华身上. 叶华在人多的地方会不自在, 所以他是包下了整间餐厅和叶华吃这顿饭.
酒店经理迎了上来, 恭谨的说:"叶先生, 这边请."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 叶英牵著叶华走进餐厅.
未知的时光在前方等待, 准备把纠缠不清的三个人, 再次卷进交错的命运里.
Chapter 23
一道道精致美味的料理被端上来, 叶英说要叶华陪他吃晚餐, 其实他根本是来看叶华吃东西的.
叶英还叫了一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 一边和叶华天南地北的介绍什麽年份的红酒最香醇, 哪个地区的葡萄最能酿制出温润的好酒, 一边心怀不轨的劝酒.
最好叶华喝得酩酊大醉, 这样他就可以藉机把人弄上酒店的房间. 叶华不习惯外宿, 要和他一起过夜就得回叶华那个小得可怜的房间, 而且那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他得睡地板.
瞧著叶华被酒精薰得酡红的小脸, 叶英不觉露出温柔的笑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总算明白这个中涵义了.
叶英本就俊美如神祗, 他这含情一笑, 顿时叫站在不远处的男女侍应个个红了脸, 心里对叶华羡慕得要命.
对弟弟尚且如此殷勤备至, 若能当上他的情人, 岂不是犹如置身天堂了? 过来给叶华送冰淇淋的少女兴奋得连手都在发抖.
这个餐厅另外一个闻名的卖点是这里只请年轻漂亮的男女做服务生, 可惜叶英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叶华, 周围的人长得是圆是扁他全没注意.
"小华, 待会儿我们到楼上去看夜景, 好不好?"叶英挪动椅子, 坐到叶华身边.
"嗯."叶华没有反对. 他从小喜欢会发亮的东西, 万家灯火是其中之一.
等叶华吃完了冰淇淋, 叶英开心的牵著叶华进了透明的电梯. 这栋酒店有六十层楼高, 顶层除了有最昂贵的套房, 还有可以观览全市景色的咖啡厅.
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叶英点了两杯爱尔兰咖啡, 给叶华喝这种含有威士忌酒的咖啡当然也是他的预谋之一.
已经有了醉意的叶华站起身, 贴到了窗子的玻璃上研究下面星星一般的亮点. 透明的玻璃衬托著微光由叶华背影延展开来, 仿佛翅膀.
小华... ... 好像随时会飞走... ...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叶英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叶华的腰.
不行! 叶华是他的! 叶英忐忑不安的想. 他不会放手, 绝不放手!
这个咖啡厅是情侣聚集的圣地, 亲热相依的身影随处可见, 不过两个男人搂抱的画面还是难免招来别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
叶英闭上双目, 宣示所有权似的将叶华箝制在怀里.
看就看吧, 他叶英就是爱这个即是男人又是他弟弟的叶华, 他早准备好要下地狱了.
"累了吗?"感觉到叶华软绵绵的靠在身上, 叶英附耳问道."到我的房间去好麽? 那里也能见到最美的夜景."
"我要回家."摸著胸前奇特的项链, 叶华茫然的眼里骤然多了份忧郁. 再亮的灯火也有熄灭的时候, 无论多喜欢, 他都不会妄想可以留下什麽.
叶英叹了口气, 叶华的话是圣旨, 看来他今晚还是认命睡地板吧.
执起叶华的手, 叶英在上头深深一吻,"好, 我们回去."
照样牵著叶华大摇大摆的穿堂过室, 由於叶华的脚不方便, 他们只是牵手的话, 倒不至於引起太大的非议.
快要踏出咖啡厅时, 叶英的手机向了. 示意叶华稍等一下, 叶英走到一旁听电话. 叶华安静的站在窗边, 用手顺著一棵盆栽的大叶子.
蓦地,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手指僵住了在绿色的叶片上, 心脏急剧的跳动, 几乎要负荷不了跃出口腔.
叶华的视力一直很好, 没有近视没有闪光, 因此从他站著的这个角度, 能清楚的看到另一侧玻璃映出的人影.
那个距离说短不短, 但是足够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凝望著外头的景物沉思著, 隐约可见的深刻轮廓还有著五年前那个霸道少年的影子. 这是他日夜都没有办法放下的一个人, 叶华在看第一眼就立刻认出来了.
按住胸口的项链, 叶华艰难的移动著不太灵光的脚步蹭到叶英身旁拉拉他的袖子.
回头乍见叶华惨白的小脸, 叶英马上挂了电话搂住他.
"小华, 怎麽了? 哪里不舒服?"叶英紧张的伸手探他额头的热度. 叶华的体质向来不好, 别给冷气吹一吹又病了.
摇了摇头, 叶华把脸埋进了哥哥的胸膛, 闷著声音说:"回家."
"好, 好, 现在就走."虽然不知道叶华为什麽突然郁郁寡欢起来, 然而他的主动靠近仍是让叶英心里爽翻了天.
帮叶华把外套的领子拉高些, 叶英揽著他的腰进了电梯.
Chapter 24
"老大, 你怎麽在这里发呆?"突然冒出来的欧阳历打断了齐书玉的思绪.
调整了一下表情, 齐书玉转过身, 笑容陡然僵在脸上.
虽然有一段距离, 但是在电梯下降的那一刻, 他很肯定自己看到了什麽人!
魂萦梦系的一张脸没有多大的改变, 只是头发长了, 身材变高了, 可他还是能马上认得, 那片令他牵肠挂肚的小叶子.
天晓得当初叶华凭空消失後他生不如死的痛苦, 每天疯了一样的找人, 动员了所有他能够运用的管道, 三个月後, 他的母亲洛安实在看不下去了, 亲自回来把儿子押到美国去.
齐书玉歇斯底里的哭过闹过, 哀求母亲帮他寻找叶华的行纵, 可是洛安几句话如当头棒喝让他闭了嘴:
"是男人就自己保护好喜欢的人, 弄丢了再来哭有个屁用? 人家现在好端端的和他家人在一起, 你搅和什麽? 乖乖把书念完, 以後可以独当一面的话齐氏便是你的, 到时你要怎麽找人我都管不著."
齐书玉本就天资聪明, 痛定思痛下发奋图强, 五年之内拿到了硕士双修学位, 跟在母亲身边实习其间也表现骄人, 洛安欣慰之馀, 决定调他回分公司驻阵, 并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他:
"叶家兄弟在疗程结束後就回国了, 你要找的那一个在他哥哥家修养了一年, 现在已经回到A市."
齐书玉一下机就命人著手调查, 本来打算明天到大学寻访的, 没想到今天无巧不巧竟给他碰上了.
"阿历, 我有事要先走一步."齐书玉深吸一口气, 勉强按捺下发抖的声音.
"不行啦! "欧阳历怪叫起来,"大家还在pub里头等你 ... ..."
"抱歉, 帮我叫酒店的人把我的车开出来."齐书玉话一说完就奔向了电梯.
被扔下的欧阳历瞠目结舌的站著,"搞什麽, 家里失火还是撞鬼了... ..."
瞧他十万火急的样子... ... 欧阳历心中一动. 不会... ... 真的那麽巧吧?
叶华和叶英回到住处, 两人轮流洗了澡, 叶英自动自发的从橱里拿出枕头睡袋和棉被打地铺.
叶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躺在硬梆梆的地板上哪睡得著? 何况心爱的人就在眼前, 看得到碰不到.
了无睡意的瞅著叶华的背影过了大半夜, 床上向起窸窸嗦嗦的声音, 叶华拖著棉被下床, 挨近了他身边.
"小华?"叶英伸手搂住那个温软的身子.
叶华没有说话, 将脸搁到了叶英的颈窝. 直到觉得有湿热的液体沾上了脖子, 叶英才发现叶华在哭.
"做恶梦吗?"叶英慌忙抬起叶华的脸, 黑暗中亮晶晶的泪滴灼痛了他的心.
叶华摇摇头, 哭得更厉害了. 叶英知道叶华不懂得隐藏情绪, 他会哭一定是因为心里难过, 在追问不出所以然的情况下, 只好把他抱得紧紧按在胸前柔声安慰.
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叶华卷在哥哥怀里, 双肩抽动小声啜泣. 叶英先是拍著他的背, 接著用手肘支撑著身体压住了他.
医生说遭遇过严重意外的人偶而会显得心绪紊乱, 这时候最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叶英从小到大都没有哄过人, 他也不晓得该怎麽做, 看叶华哭成这样又万分不舍, 低下头吻去他的泪水, 叶英抓住叶华的双手不给他去搓揉眼睛, 然後不停的亲吻那泪湿的小脸.
熟悉的人给予的肢体接触似乎起了些许安抚作用, 叶华的哭声变成闷闷的呜咽. 细碎的吻从叶华的脸蛋来到了脖子, 那条碍眼的项链令叶英的动作一窒.
叶英不明白叶华为何如此看重这条古怪的鍊子, 他送过更名贵的给他都不见他戴. 但他隐隐感觉得到, 这条项链的意义和金吉拉一样, 是叶华对过去的缅怀.
带著微微的酸意, 叶英轻咬住叶华白皙颈项上的嫩肉, 在上头吸吮出属於他的印记.　不含欲念成份的吻落在身下人儿的头脸和颈项上每一处, 把他的眼泪一滴滴舔进自己肚里.
不知过了多久, 叶华的哭泣渐渐停止, 叶英爬起身著亮了床头的小灯, 只见叶华的双眼红得像只兔子.
揉揉他的头发, 叶英转身进了小橱房, 加热了一杯牛奶让叶华喝下.
叶华不肯回到床上, 叶英唯有抱著他在地板上重新躺好, 一个是哭累了, 一个是由於宝贝在怀, 虽然凌晨才阖眼, 他们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另一边厢, 跟著叶英的车来到小巷口的齐书玉则一夜无眠. 他的姿势甚至在看到叶华下车走路的刹那後就没有变过.
心痛, 悔恨... ... 还有浓浓的, 快要把他烧成灰烬的怜爱和柔情在胸口激烈的翻腾.
五年了, 他对叶华的感情有增无减, 不同的是当年的年少痴狂如今内敛成更加深沉的东西, 所以他沉住了气, 目送叶英陪叶华进了公寓.
他们是兄弟... ... 是兄弟 ... ... 齐书玉努力压制著焦躁的心情. 即使以前曾窥见叶英疑似亲吻叶华的画面, 可是他毕竟不像叶英那麽嚣肆狂佞, 澈底视伦理道德为无物, 他不认为叶英会真的再进一步.
接近凌晨时房间内的灯光亮起, 齐书玉稍稍挪动筋骨, 点燃了一支烟. 他并没有烟瘾, 烟是心烦时才会抽.
终於, 大约七点左右叶华的公寓的门打开了, 准备赶回C市开会的叶英穿著整齐步出门口. 齐书玉直了直身子, 他在等, 等叶英离开.
叶英下了楼梯, 没走几步又倒回去敲门, 一个令齐书玉窒息的身影出现, 叶英依依不舍的环抱著那个人, 低头吻上了对方的唇. 在清晨的雾气中, 叶英绝美的侧面和叶华惺忪的睡脸形成诗意盎然的构图.
这是... ... 齐书玉手里的烟掉到了车窗外.
叶英离开後, 齐书玉冲上公寓遇到阻拦时叶家保镳的下场可想而知.
解决了障碍物的齐书玉大力拍打著门板, 怕吵到邻居匆匆前来应门的叶华一抬眼, 便迎上了凶神恶煞双目赤红的齐书玉.
Chapter 25
时光仿佛倒流回五年前的午後, 他跷了课大剌剌闯进叶华那个连椅子都没有的房间, 连当时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都还记得.
‘过门是客, 不请我进去坐吗?'
那一次心血来潮的拜访改变了他. 不仅仅是想当一名过客, 他要做叶华生命中的另一半, 当这片小叶子最坚实的枝干, 为他撑起一片天.
到现在他依然这麽想, 可是... ... 为什麽叶华见到他却像见到鬼似的, 还节节後退?
叶华脚步不稳一个踉跄, 齐书玉及时在人跌倒前抱住了他.
"你的脚... ..."是因为那场车祸吗?
这个疑问在他看到叶华下车走路的样子後一直徘徊脑海, 不是要计较叶华的缺陷, 而是要确认他犯过什麽样愚蠢的错误.
叶华不待他说完, 慌慌张张的推开了他.
"我... ... 我没事... ..."叶华低下头绞著手指, 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他本就不擅长和人应对, 如今骤然和意料不到的人见面, 越发是手足无措.
齐书玉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儿, 踏前两步, 双臂一伸, 将人圈进了怀里, 用实际的接触感受叶华和少年时期的不同.
"叶华... ... 叶华... ... 叶华... ...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我好想你... ..."
齐书玉语无伦次的重覆这些年在梦中反覆叨念的句子, 大力蹭著叶华的头, 叶华的发, 闻著他身上清新的体香, 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回想起五年前最後和叶华说的话:‘我丢了, 不相信吗?'因为一时的赌气, 他被罚和叶华分开. 他是蠢蛋, 白痴!
齐书玉心里暗暗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纠正这个遗憾. 每一次的分别, 他要对叶华说的应该是‘我爱你'.
百感交集的过去和现实融汇在一起, 齐书玉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寻找那柔软的唇瓣. 察觉到他的意图, 叶华激烈的挣扎起来, 躲避齐书玉的靠近.
"不... ... 不要!"向来温声细气的叶华难得的拔高了音量.
叶华的拒绝犹如五雷轰顶般唤回了齐书玉的理智, 怔怔看著在他放手後迅速弹开三呎远的叶华, 齐书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提醒自己要给叶华适应的时间, 他们毕竟好几年不见了.
叶华怕生... ... 齐书玉心中一阵绞痛. 叶华已经把他当做陌生人了吗?
那麽叶英呢? 叶华不让他碰, 却让叶英吻他? 刚才的那一幕像烙印在他视网膜上, 初逢的激动一过, 立即鲜活的重又浮上眼前.
"叶华, 你哥哥... ..."
该怎麽问呢? 直接了当问叶英为什麽吻他吗? 齐书玉踌躇著.
叶华微现诧异之色,"你认识我哥?"
"以前见过."齐书玉含糊的说, 不愿意提及‘医院'两个字.
"哦."
叶华应了一声, 房内顿时陷入难堪的沉默. 齐书玉紧紧盯著倚床而立的人儿, 似乎生怕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齐书玉很害怕, 也很不安. 他不在叶华身边的这五年发生过什麽事? 他要如何才能祢补这段空白, 拉近两人的距离?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 穷追猛打的审问似乎不是最好的办法. 齐书玉定了定神, 决定先从消除叶华对他的陌生感著手.
齐书玉向前一步, 然而叶华马上很不给面子的後退一步, 一个前进一个後退, 不久便在房里绕了大半圈.
他怎麽倒像是要围捕兔子的猎人? 齐书玉啼笑皆非的想.
蓦地, 眼角的馀光扫到角落头搁著的笼子, 齐书玉心头一震, 小心翼翼的打开话匣子:
"新的金吉拉?"
"嗯."
"以前那只呢?"这是明知故问. 一般上金吉拉的寿命只有三到四年.
"你丢了, 不是吗?"
出乎预料的答案和语气令齐书玉一时呆住了. 叶英没有将金吉拉交给叶华麽?
对上叶华的双眼, 齐书玉赫然发现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头蕴含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