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悦,你怎会知道的?"学不乖的陵亲王也重新凑过来问。
"斯晓伤在半影儿手中,又被夺了神剑,随便猜就知道被夺去的神剑会用来对付何人。"悦亲王不觉
得这是很艰难的迷题,大约只是他比别人解得更快吧!"既然半影儿一心针对三十六雨,对方又岂会
一点对策也不想?找斯晓问清楚当天的来龙去脉,想来也算是一种对策。三十六雨想在与半影儿照面
之前知己知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宇迭突然一声冷笑:"我还打量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呢!原来是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悦亲王又是一垂眼,不再做声,他之前语出惊人,为的只是替陵那个笨蛋解围,省得他夹在他们兄弟
之间不知所措,眼下目的已达,宇迭要怎样表现,就是他的事了。作为兄长,悦亲王并不希望每每都
抢掉弟弟的风头,更何况,这还是个特别介意熬头他占的弟弟。
"怎么说?"陵亲王一副地道的墙头草作风,立刻转向宇迭那边追问,"难道其中别有隐情?"
"三十六雨是找上了斯晓,但却不是因为斯晓被半影儿所伤,而是因为斯晓的孙媳妇,也就是斯罗的
妻子,现在正受他的保护,三十六雨派人来通知斯晓和斯罗的,正是此事,他并没有亲自前往探视斯
晓。"宇迭得意地望着躺在睡榻上的兄长,却因为悦亲王的视线根本没向着他而未得到他预计中的成
果。
"斯罗的妻子?"陵亲王一头雾水,"为什么斯罗的妻子会和三十六雨在一起?三十六雨独来独往,
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保护别人的妻子?啊......那天我们在玉冢见到的女人,就是斯罗的妻子吗?"
面对陵亲王一连串的问题,宇迭只是摇了摇头,他这表兄当自己是神仙吗?才一会的功夫,他指望自
己已经查明白所有的事吗?
"你们见过云海?"悦亲王却突然又出惊人之语。
"悦,你知道斯罗妻子的名字?"陵亲王不知道何时又坐到了睡榻边上,"你知道她?为什么?"
"因为我认识斯罗。"悦亲王瞪了他一眼,这个人以为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吗?随随便便就又靠近过来
,"斯罗曾为我办事,我知道他与云海新婚不满一年。"
"哦......新婚啊!"陵亲王啧啧称赞一声,要知道,江湖人士,尤其是年轻的江湖人,大多执着于在
武林扬名立万,成家立室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件难得的事情。
"也许,三十六雨因为知道斯罗是斯晓的孙子,所以才愿意出手保护云海。"悦亲王推开陵亲王又端
过来的热茶,这是余怒未消的表示,"据说前阵子斯罗惹了点小麻烦,也许......麻烦找上家门,连累
了妻子。"
"三十六雨认识斯晓吗?他为什么要那么帮着斯家的人?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随便插手不必要的江
湖恩怨。"宇迭并不认为兄长每一次的推理都是正确的,"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三十六雨出手相助
也绝非偶然,其中定有缘由。"
"所以......"悦亲王并不介意弟弟的无礼,他反倒是在此刻展露出一个笑容,"迭儿,这正是要劳烦
你去调查的事啊!陵插手此事到这里也该打住了,接下来就完全是‘江湖恩怨'的范围了,最后只要
把半影儿抓住正法,朝廷拿回失去的三千万两,这事也就结了。迭儿,我和陵,在此过程中都不能再
多涉足了,这道理你该明白吧?"
刻意强调"江湖恩怨"这四个字,就是刻意强调他与自己的不同身份吗?宇迭抑郁地瞪了一眼兄长,
而这次,兄长的目光倒刚好与自己的相碰撞。如果视线是有形之物,那么这两道一冷一温的目光,恐
怕会碰撞出火花一般的东西吧!
冷哼一声,宇迭转身离开呆了不多时的房间。
"悦......你何必......"陵亲王才开了个头,就看到悦亲王不善的眼神,于是忙住口。
"你又要说我故意派迭儿去做危险的事,是吗?你又要说我不关心自己的弟弟,是吗?"悦亲王转过
头去,脸向着靠垫,隐藏起全部的表情,"你是不是和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一样,认为我是只求自己
富贵荣耀,一心要把亲兄弟牺牲掉的人?"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理由?宁愿让宇迭去,也不要他插手这种事情的理由?陵,这个笨蛋究
竟明不明白他这样安排的苦心?
"悦......你明知道我宁愿相信月亮是方的,也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何苦拿这种话来呕我?"陵亲
王知道今日悦亲王是真生气了,以至于说出这样的重话来,这全是自己的不是,除了歉疚以外,他不
知道还能做什么补偿,"你当我真是迟钝至此,不知道你这全是为了我吗?只是我不忍心看你为我,
和宇迭越闹越僵啊!你们毕竟是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嘛!"
"陵......"悦亲王靠到陵亲王的胸前,将自己的道歉直接埋藏到这个胸膛里,"对不起。"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再说这种抱歉的话,是安心要让我无地自容吗?"陵亲王轻轻拍了拍
他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亲热地抱着他,让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让自己感觉着他的体温,"悦......
别为我做那么多事,试着相信我吧!每次看你帮我收拾残局,我就觉得自己好无能,下一次,也让我
做些能帮你的事吧?"
悦亲王在他怀里点头,只要是陵希望的,他一定答应:"不是你无能,是我太逞强。我是总想飞高的
鸟,而你,是最可靠的枝头,凭我飞得再高,你这儿,总是我最安心的栖身之所。"
拢翠山庄。
收拾好碗筷,云海坐在窗边,看着在室外练功的乔雨,只要乔雨不在屋内,云海便觉得只一人在内的
这个屋子,无比孤寂。
其实这山庄里统共他们俩,再怎样也热闹不到哪去,可云海就是觉得,乔雨于自己而言,存在感竟渐
渐扩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日,乔雨托人去祖父斯晓那边探询,没料却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斯晓受伤,而她的丈夫斯罗
也境遇相同。
自 由 自 在"他们在东武林盟主府上,安全无忧,但你最好过些时日再过去,以免他们养伤之余照顾不到你。"
乔雨那时如斯说,云海则一如往常地点头。
不着急见斯罗吗?云海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点着急的心情。斯罗是她的丈夫,是她最爱的人
呐,不是吗?
不是不着急,想见斯罗的心,一刻不曾变过,然而现在,知道他安全,她就放心了,云海这样告诉自
己。斯罗和祖父身上都有伤,自己去他们身边,正如乔雨所说,仿佛多出一个包袱,何必着急这一刻
?
"怎么了?"云海整理好厨房,回来便看到乔雨一声不吭地坐在厅堂里发愣。
"没什么。"乔雨不爱说话,尤其不爱说关于他自己的话。
云海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在乔雨身上,但是他不说,自己也就不能多问。和乔
雨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两人之间,已然形成了这样一种默契,乔雨会时时刻刻注意到云海的
一切,云海也渐渐熟悉乔雨的脾气。
"明天......"乔雨犹豫了一下,这神情在他脸上极是少见,"明天,我还是......送你去斯晓那边吧!
"
云海不无意外地望着乔雨,几天前,他才说了相反的话,从没见过乔雨这样举棋不定。看来自己的猜
测果然没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然而,她还是不能问:"也好。"
也好?这回轮到乔雨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云海,这个女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从来没有对他说
过一个不字,她竟是这般的信任自己吗?对于云海,那份在乎和关怀,可以说有来由,也可说是全无
来由,只因为她像夕玉,那是乔雨唯一能找出的理由;然而云海对他的信任,又是哪里来的?只因为
自己曾救过她吗?
"抱歉。"这一别,难说两人还有无再见之日,乔雨总觉着,好歹该把话说清楚,"我只是突然觉得
,你留在我这儿,也未必安全,斯晓那儿,好歹有东武林盟主在,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去造次。"
"云海几番要感谢你连日来的照顾,你都拒不肯受,又岂敢担待你的这一句抱歉?你自是有你该做的
事,原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乔雨别开了脸去,"只是我想那么做罢了。"
云海把手中的帕子绞在指间,犹豫再犹豫,咬着自己的唇,思量着究竟该不该说下面的话:"你......
"
"什么?"乔雨淡淡地开口问,"哪里不舒服吗?"
云海摇头,她哪里都好,就是心里憋得慌,若是想问的不问,想说的不说,凭谁都会觉得难受:"明
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有缘再见,云海有几句话,想说,但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吧!不妨事。"
自 由 自 在细想回头,他们虽然相处月余,但真正的交谈,确实不多,也许两人心头都一般心思,想在这相聚的
最后一日,把许久以来该说未说的话,一吐为尽,也好让以后的日子里,再没有因为今日的三缄其口
而后悔。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认为你总有你的道理,无论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也认为你一定有你的道
理。"云海顿了一下,抬眼看看乔雨,对方的双眼,也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那眼神是平和的,带着
一点点的疑问,像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乔雨截断了云海的话,用不是很大的声音,不是很冷的语气。
云海微微一笑,他好像很反对别人说他是个好人。可云海从没见过一个坏人坚称自己是坏人的。
"就当是饯别,让我把话说完好吗?"云海倒了杯茶,递到乔雨眼前。
乔雨轻叹一声,接过茶,点头示意云海继续。
"云海想说的,只一句而已--别太折磨自己,心里难过时,找个人说出来。"
"噔!"的一声,乔雨的茶杯搁在了桌上。
他恼了?云海皱着眉,是自己太多事了吗?惹他生气,原不是她的本意。是自己无意中触怒了这个骄
傲的男人吗?但是他眉心的结,叫一个将要做母亲的女人无法忽视,云海太知道那种结,会叫人体会
怎样的痛苦。她只是希望这个曾对自己好的男人,可以善待他自己,不要一直活在痛苦中,难道这样
一份普通的关心,竟刺痛了他?
"吓到你了?"乔雨放松了绷紧的脸,虽然是没什么笑容,但总算以一个平常的表情再次面对着云海
。
"不......"
"呼!"不等云海继续说,门外一阵动静,吸引了乔雨所有的注意。
"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出屋子。"乔雨回头对云海交代了一句,话音刚落,人已经闪出了大门。
有人上了这个岛--冲着拢翠山庄而来!
知道这岛所在位置的,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而知道岛上有拢翠山庄这一建筑的,更是屈指可数,是什
么人大胆闯进他的领域?
乔雨才跑出大门没几步,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算,于是忙回头,可才转眼的工夫,幽静的厅堂里,已
没了云海的身影,而桌上,多出一个水渍未干的"半"字!
以茶水为墨,这个字在桌上停留不了多久,来人显然知道,乔雨很快便会回头,既有这份认知,还敢
侵入拢翠山庄,岂是对这个地方,对乔雨毫无所知的人?
"不要逼我......"乔雨抓起温热的茶杯,将之粉碎在自己手心。
陵亲王府。
"悦!悦......"陵亲王一路心急火燎地跑进悦亲王的卧房,"不好了!"
修养了一阵的悦亲王,病已然痊愈,这日正兴趣昂然地在房中泼墨,听到陵亲王一声大喊,几乎收不
住手中的笔势,险险将快要画坏的一笔,收了回来,无奈地搁下笔来。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悦亲王离开书桌,走到陵亲王跟前,好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摇摇头,
掏出汗巾替他抹一把汗,"你这哪有一点亲王的威仪?"
"悦,事情有变故了。"陵亲王把悦亲王的手一把抓下,浑然不把自己的威仪当回事,只着急把得到
的消息说来,"三十六雨上东武林盟主府上负荆请罪,说是把斯晓的孙媳妇给看丢了,还说要来找你
呢!"
悦亲王听得是满头的雾水,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把陵亲王拽到卧榻边,按着他坐下:"慢慢说,三
十六雨把云海看丢了?这人是怎么丢的?为什么......又要找我?"
"我方才去盟主府上,为上次赠兰一事回礼拜访,可巧,竟遇上三十六雨登门请罪,说是有人将那个
......"
"云海,斯晓的孙媳妇叫云海。"悦亲王在旁补充,他才说过这个名字不是?这个陵,一着急就犯糊
涂。
"对,他说云海被人掳走了。"陵亲王这才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原来是这样......"悦亲王端了杯茶过来,"你先别急,能从三十六雨手上将人带走,岂是普通角色
?想来不是为了要伤害云海,那人多半是冲着三十六雨去的。"
"可不是,他也那么说。"陵亲王咕咚咕咚将茶水灌了下去,"三十六雨......他拿自己的性命跟斯晓
祖孙担保,说一定会救回云海的。"
"乔雨既这样说,自然是有把握的,你犯不着替他担忧什么。"悦亲王气定神闲地走回书桌旁,提笔
预备将刚才被打断的画儿继续完成,一边画,一边悠哉地跟陵亲王聊着,"你刚才还说,谁正找我?
是三十六雨吗?"
"对......他说......他说......"陵亲王想走到悦亲王的跟前,可才从卧榻边站起来,眼前就一阵阵的发
黑,脑袋也晕晕忽忽的,他几乎看不清楚前方不远处的红衣人影,"悦......悦......我有点......头......
晕......"
悦亲王抬头看了看他,笑着再次放下笔,甩开绛红的衣袖,算准了步子,朝陵亲王走去,就在对方将
要跌到地上时,伸手扶住了他:"陵,你跑得太急了,歇会儿吧!"
"恩......"迷迷糊糊的陵亲王,于是安心地睡倒在悦亲王的怀里。
悦亲王望着陵亲王的睡脸,柔和的笑容,始终未褪。有自己在身旁的陵,总是比他独个儿时更单纯、
更心无城府,可就是这样,自己才喜欢与他亲近,不是吗?
想什么说什么的人,最是憨直,也最是可爱,与这样的人交往,用不着花费太多的心思,简单,愉快
,这是悦亲王最爱做的事,而陵亲王在他眼中,便是这样的人,好相处得很,是以他和陵亲王在一起
时,心情总是大好。
但是,世上不是只有陵亲王这般好相处的人,另一些人,总是叫人不得不用另一种面目和表情与之相
处,那样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说出现就出现--
"你找我?"门口的光,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大半,悦亲王头也没回,抱着陵亲王,把已经睡沉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