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易风不是这样的,他待人和善,人缘极好,对醉雨最是照顾,可今日,易风居然为了胁迫他,
对醉雨施加毒手。
三年,这三年在易风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易风,还是当年那个一身侠气,刚正不阿的"追风刀客"吗?
"二弟......"三十六雨低头了,一向独来独往,傲视群雄,不对任何人服软的他,在自己的兄弟面前
,低头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与醉雨无关,请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了醉雨。"
"醉雨是我兄弟,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我放了他,你能对那个女人罢手吗?"
果然,易风的目的是云海吗?
三十六雨张口结舌,答不出,他做不了这个决断。
屋里屋外,一时间全没了动静。
为难别人的人,在等待着自己预期的答案,而受人为难的人,却在经历万蚁蚀心的痛苦。
半晌,三十六雨握紧了拳头:"二弟,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了醉雨和云海?" 罢了,终归是自己种
下的因,无论结出怎样的果,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认了。
"那女人的事,你执意不肯罢手吗?"易风不等三十六雨做出回复,便冷哼了一声,"也罢,我取个
折中变通之法吧!你替我料理一个人,我把那女人交还给你,醉雨,自然也会毫发无伤。"
"说!"三十六雨此刻显然是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一切任凭易风予取予求。
"东武林的盟主。"
"好!"
风声萧萧,月光凛凛,醉雨的窗外,再没有一个孤寂怆然的身影。
"你看到了?"醉雨幽幽地道,抬起手,以纱巾拭去额前的冷汗,"他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看来莫
说区区一个东武林盟主,即便是要他和整个武林为敌,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他心心念念,即使豁出
一切、即使要搭进我这个兄弟也不能放弃的,是那个女人!"
身着墨绿色袍子的人,依然静坐在原来的位置,对醉雨的话,也并无反应。醉雨瞥了他一眼,以香臂
勾住他的颈项,身子一扭,坐到他双腿上,将下巴,枕在那人的肩头:"二哥......你知道吗?有时候
,我比你......更恨他。"
江湖上传言,四方武林虽早在几百年前便各自为政,各有各的盟主,但在很久以前,一直是以东武林
为泰山北斗,为全武林之牛耳。即便是已经过了几百个春秋,东武林盟主的地位,在四方武林中,依
然有所特别,虽不能说可以号令武林,然而东武林盟主之位的崇高,却是得到了整个武林的默认。
这一代的东武林盟主,别号"一柳居士",近年来已鲜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举凡是武林出现大纷争或
大干戈,总还是能看到一柳居士挺身而出。见过他的人莫不说,那是位方外之人,武功卓越自不用说
,这份淡泊的气质和那透着仙气的外貌,俨然成为武林一传奇。
能登上东武林盟主府、并被敬为上宾的客人,放眼武林、屈指数来,也不过近十位,可这一日,一下
出现了五位--
从主人座位依次看来,左手边是:盟主的挚友--武痴,斯晓;其孙,斯罗;以及西武林盟主,宇迭
。
右手边则是:皇室的亲王、东陵城主,陵亲王;以及暂居陵亲王府,同为皇室亲王,且为西武林盟主
--宇迭胞兄的西疆悦亲王。
"不知各位今日一同前来,是有何事在下可以效劳的?"一柳居士的年龄几许,早已无从考证,可从
他一头银丝来看,分明早该步入花甲之年,只是武林人士,尤其似一柳与斯晓之辈,外貌与年龄,往
往无法直接联系上。
主人提问了,在座的客人们,却是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相互以眼神望来望去,倒好像是在商议,
看是否该选出个代表,一次把话说明白。
一柳居士见无人应答,目光自然而然,转到了挚友斯晓的身上。
斯晓日前被半影儿所伤,在好友府上静养至今,已痊愈了八分,眼下看来,倒是精神奕奕,只除了眉
宇间一抹隐隐的落寞。
"好友,今日看来,几位朋友要说的事,着实非同小可,不知是否与你遇袭一事互有关联。"一柳笑
看着坐在最靠近自己座位上的友人。
在座的其他人都非常奇怪,不明白何以一柳居士不直接问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却偏偏要去问不能开口
说话的斯晓。
自 由 自 在可就在众人诧异之时,斯晓却是缓缓给出了一柳居士所要的反应,他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果然是那‘半影儿'吗?"一柳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以好友之所见,今日各位前
来,事关半影儿,可又不是为了半影儿而来。好友,你曾与他交手,对方实力如何?"
厅堂里只听到一柳在自问自答,饶是在场的都算是聪明人,可就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凭借斯晓简单的
点头及摇头的动作,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柳与斯晓那么多年来的情谊,果然不是作假的。
可这一回,斯晓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盯着一柳看了很久。
在旁人看来,的确就只是斯晓看了一柳很久。
"好友多虑了。"一柳也不知从斯晓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转而面对其他客人,
"各位朋友,斯晓祖孙在舍下养伤,在下也久未出门,这一阵,倒好似成了武林一聋哑,各位见谅。
今日两位王爷和宇迭盟主联袂到访,可见事关重大,在下若是能略尽绵薄之力,还请尽管道来。"
陵亲王看了看身旁的悦亲王,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宇迭,自知言谈方面,这兄弟俩才是行家,所以一
直未曾想要开口。
"居士高义,宇迭佩服,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事,非得和居士商量不可。"终究是宇迭,看到陵亲
王不断向自己示意,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他是不太清楚为何自己那个巧舌如簧的兄长一到一柳府上就
成了个闷葫芦,可陵亲王的拜托他不能视而不见,"陵亲王府,今日一早收到一封信,还请居士过目
--陵表哥?"
宇迭提示了一下,陵亲王这才赶紧把书信递到一柳居士的面前--
【王爷君鉴:在下欲约战东武林盟主一柳居士于七日之后,别云岭上,烦请代邀,并拜请阁下见证-
-三十六雨字】
一柳很快将信上的内容看完,笑了笑,眼角余光察觉到斯晓的担心,于是把信,又转交到斯晓的手上
:"在下已有十多年未与人比武,这事当真来得有些突兀。"
"不知......居士是否愿意应战?"陵亲王显得有些焦急,不仅这言谈一事他及不上悦亲王兄弟,就连
沉着这一点,仿佛也是一样。
"江湖人,走江湖血路,行江湖规矩。虽然在下无意比武,可有人挑战,就少不得,要去走上这一遭
。"一柳说得极是平淡,仿佛并未将比武一事,看得太重, "在下还有一疑虑,不知几位可否为在下
解惑?"
"居士请讲。"宇迭见一柳答应迎战三十六雨,眉眼之间,竟出现了一丝笑意。
一柳成名极早,而宇迭与之相比,虽同为一方武林盟主,却是江湖后起之秀,能一睹一柳与三十六雨
一战,在宇迭而言,不可不谓之为一大快事。
"信中所言,‘拜请阁下见证',不知三十六雨邀在下一战,请的是哪位做见证?"一柳把目光投递
到陵亲王身上,因为那信是从陵亲王身上取出,信上并未明示见证人的姓名,而在场的"王爷"又不
只一位。
回答一柳的,却并不是陵亲王,而是他身旁,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色,穿着华贵,面貌俊俏的悦亲王:
"三十六雨指定的比武见证人,是悦某,有违江湖规矩,还请居士海涵。"
原本公开的比武,见证人该是双方共议拟订,而非单方面指定,三十六雨此举的确有些违礼。但一则
。悦亲王虽非武林人士,他的胞弟宇迭却有着不俗的江湖地位;二则,亲王的皇室身份毕竟尊贵,由
他担任见证人,无论比武之人是谁,分量也可谓足够;三则,一柳身为一方盟主,也不会自贬身价,
与对手在这一点上相争,所以这事便被悦亲王一语轻轻带过,谁也没太在意。
从踏进厅堂,寒暄过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悦亲王,一柳仿佛这一刻才感觉到这位相貌卓而不凡的亲王
的存在。后者地位显赫、非比寻常,却谦称自己为"悦某",言语中又谦恭有加,显然是给了一柳这
个东武林盟主天大的面子。
一点头,一柳领受悦亲王的情面,道了句"王爷言重。"之后又一次把视线转向斯晓,后者此时,自
然也已看完三十六雨的挑战书。
"恩......"斯晓发出悠长而低沉的鼻音,似乎是想要传达他的某种情绪。
"无妨。"一柳淡然一笑,他知道斯晓想说什么,三十六雨的挑战书太过简单,甚至没有礼节性地说
明挑战的原因,是较量武艺?是报仇雪恨?还是其他?一概未提,这究竟是三十六雨的性格,还是别
有内情?从斯晓替友人考量的角度出发,这些问题没有答案,这次的比武就存有大大的问题。然而一
柳明知如此,却还是答应出战,"三十六雨八年前在西疆剿匪的义举,在下也有所耳闻,他能请出两
位王爷与宇迭盟主代为送战贴,又委托悦亲王做见证,可见也是位光明磊落、行正影直的人物。若能
与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切磋,也是件美事。"
"居士所言极是。"悦亲王挥了挥羽扇,浅笑盈盈,"既如此,居士对此次比武有何要求,不妨说来
,悦某也好代为传达和安排。"
"王爷费心了,在下并无要求。"
"那么......"悦亲王优雅地起身,隐有告辞之意,"悦某使命已达,就不再搅扰居士清修,七日之后
,别云岭上,悦某恭候各位莅临。"
"有劳王爷。"一柳双手长揖到底,作为盟主,又是长者,他原本不必如此,但毕竟面对的是非凡人
物,一柳还是礼数周到,"在下奉送几位出门。"
"居士留步。"悦亲王伸出了执扇的手,轻轻在一柳面前一挡,"后辈末学,岂敢让居士相送?"
悦亲王自始至终一直未以皇家身份自居,倒叫一柳此时也不便驳了客人的好意,正在想权宜之计,一
旁闷了半天的斯罗却机灵地跑来帮忙。
自 由 自 在"好啦好啦!看你们客套来客套去,这样说话累是不累?就让我斯罗代劳,替居士送送各位吧!"一
直没处下嘴说话的斯罗,可算逮着机会了,趁着陵亲王等人离开的当口,借送客为名,一路跟了出去
。
斯晓与一柳相望一眼,知道斯罗定是别有原由,既然那小子不愿意当着他们两位长辈的面说,那便由
他去吧!
才出了玄关,斯罗骤然以一招小擒拿手,袭向宇迭,速度之快,令宇迭不由得眉头一紧,防备不及,
几乎着了斯罗的道,险险避过斯罗的手,宇迭一个踉跄,被迫退避到墙角。
斯罗武功虽是不弱,但能使得宇迭狼狈应付,多半得归功于出奇制胜,若宇迭有心防备,十个斯罗也
绝对近不了他身。
"你们和三十六雨是何关系?"原来斯罗并非是要阻人去路,而是有话想问。
宇迭站稳了身子,冷冷瞥了斯罗一眼,想他身为堂堂西武林盟主,与一柳也份属同一等级,斯罗这等
角色,还入不了他的眼,又岂容他对自己无礼?当下既不回答,且转身就走,宇迭只当斯罗是个透明
的,拂袖即去。
"恩?"斯罗一挑眉,方才在厅堂里,碍着祖父与一柳的面,他没立场说话,早就憋坏了,管你是哪
边的盟主还是亲王,小爷没拿你家钱财,就不卖你的帐,"哟哟哟!你好大的脾气!是缺舅舅疼,少
姥姥爱啊?还是老婆跟人家跑了?"
"老婆被人掳走的,好像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才对吧?"宇迭一个回头,一双大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
,但他耐着性子努力压抑,"今日......看在你祖父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我呸!"宇迭爱惜脸面,又自视甚高,斯罗却从来不管那么多,尤其是,宇迭提到了云海,那便是
正中斯罗目前的痛处,他更是怒由心中起,"要打便打,小爷会怕你不成?"
正在宇迭几乎忍无可忍,想要出手教训斯罗这口出狂言的家伙时,走在前面的悦亲王适时地折返了回
来,一把羽扇,挡在这斗气旺盛的两人中间:"斯罗,眼下你还有心思逞这口舌之利?"
"王......王爷......"只见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斯罗,见着悦亲王,声音立时小了下来。
"三十六雨出道、成名,皆在西武林,我们兄弟俩确与他颇有渊源。当年仰仗他出手替我剿匪;而宇
迭继位西武林盟主,也是受他推荐。"悦亲王显然是听到刚才斯罗绊住宇迭所问之事,心想这斯罗也
真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放着自己与陵亲王不问,偏偏是抓着个最难说话的宇迭来问,这一个嚣张,
一个孤傲,岂不是非闹腾起来不可?"我知道你担心云海,不管眼前会发生什么,但三十六雨既拿命
跟你担保,我劝你信了他便是。"
"这......"事关云海,斯罗总是不能像往常般爽快利落地做出决断,但他终归是信了悦亲王,他信眼
前这个红衣男子,更胜于三十六雨的保证,"斯罗明白了。"
"宇迭,走吧!"悦亲王向弟弟伸出手去,却被宇迭闪了过去。
悦亲王无奈地苦笑一声,自己先走向来时路,远处,已能看到陵亲王正回头望着他们,低头一笑,悦
亲王的脚步下意识加快了几分。
宇迭并没有立刻跟上兄长的脚步,反而叫住了正与他们背道而去的斯罗。
"你见过半影儿?"
"哼!"一回身,斯罗对上宇迭的,是和刚才对着悦亲王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小爷见过又怎样?"
这个泼皮似的斯罗,竟视他宇迭为无物吗?为什么他们对着那人就是一脸的信服,对着自己,就是这
样红眉毛绿眼睛的?为什么好似所有的人,对他和对悦,态度总是大相径庭?自己难道真的有什么地
方比不上他?
宇迭刚压下去的火,险些又要被斯罗那张痞子的嘴脸给勾回来,原本胜过白雪的脸庞,瞬时浮上一层
红晕,竟煞是好看。
"我问你,半影儿长什么样?"让宇迭忍气吞声,继续和斯罗说话的原因,就在于斯罗是目前为止唯
一可以告诉他,半影儿长相之人。
自 由 自 在"哦......"斯罗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明白了宇迭的目的,叫这个小煞星心里忍不住要偷着乐,"小爷
的确见过那个‘半影儿',也的的确确把他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但小爷,就是不--告--诉--
你!"
第八章 别云岭上
云海很想吐。
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有五个多月了,原本以为害喜的状况应该快要消失了,没想到这几日来,却几乎
天天吐得她死去活来。这个孩子,可真是够折磨她这个做娘的。一定和他爹爹一样,是个顽皮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