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有贺雁来知道,晚上这孩子闹着不盖厚被子的时候,眼神有多会装可怜。
左边下位上,是大祭师,身后跟着的是熠彰。
大祭师这几年身子骨日渐不好了,整日都在自己府上养病,甚少出来见人;每日早朝,千里也特许他坐着上朝。
即使是这样,大祭师似乎还是一天一天得苍老了下去,双眼更加浑浊无神,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有时候人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就这么咽气了。
千里心里着急,遍寻名医为大祭师救治。可是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阎王要收人又有谁救得回来。更何况,大祭师已经算是老人中比较长寿的了,多活一天都是上苍的恩赐。
道理千里心里都明白,但是他还是难受,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大祭师之于千里如师如父,千里敬重他。这些贺雁来自然都知道,只能在又一次太医摇头说没办法的时候,将瞬间红了眼睛的小狼搂到自己怀里。
而大祭师本人倒是看得很开,甚至在千里有几次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哭出声时,反过来安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儿。
再往后排,除了几个重臣之外,便是明尘与托娅夫妇。
这一年中,明尘升了副将,无论是朝中地位还是军营的声望都与日俱增,逐渐在兰罗不同于大熙的军中打下了基础,亲自实现了当初承诺过托娅的话,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托娅在几个月前,也诊断出了身孕。
刚刚听闻这个消息时,明尘又惊又喜,立刻动身从军营赶了回来。由于过于激动,他进屋的时候还被门框绊了一下,重重摔了一跤,现在额角还有一点浅浅的疤痕。
托娅当时又气又觉得好笑,说他一点出息都没有。明尘把妻子这些甜蜜的埋怨照单全收,握住托娅的手送到唇边不住地亲吻。
他父亲战死,母亲早逝,又丢了个弟弟,与明煦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可是遇到托娅之后,这个女孩儿又为他搭起了一个小家。
很快,这个小家中就又要增添一个新生命了。
贺雁来听闻此事后也很是为二人高兴,亲自出宫,与千里一道为两人送上礼物与祝福。
而千里知道,自己和贺雁来此生可能都不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此刻心中满是羡慕,眼睛一直没从托娅肚子上移开过,又被贺雁来抓回来带回宫好好“疏导”了一番。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过得很好。
千里这次也是想借自己的生日宴,给大家提供一个老友叙旧的场合罢了。
子牧刚刚登基,事务繁忙,连托娅的婚礼都没能赶过来,这次也无法赶到场,只派了使臣来送了礼物。
歌舞升平中,生日宴会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酒过三巡,按照规矩,上来了一水儿年轻美女献舞。
美女们个个精致乖巧,穿着远山青色的长裙,轻纱覆面,步步生莲,舞姿优雅而动人。其中有一个女子,与周围人都有些不同,身上长裙的颜色比其他人都要深些重些,容貌也更加出众。此刻被其他舞女围了起来,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她身姿轻盈,宛如游龙,在这偌大的厅中自由地舞动着,牵动起身上的薄纱随风舞动,在空中勾出一个绝妙的弧度,竟如天上的仙子一般,不慎坠入凡间。
四周大臣一时间竟都看得痴了。而这并不是出于女孩儿的容貌,而只是单纯地对优美舞姿的赞赏。
千里对这个环节不太感兴趣,礼节性地看了几眼就低头吃葡萄;贺雁来更不会留心这样的表演,妥帖地垂下眼神,安静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随着音乐在最高的那一点戛然而止,这支曲子来到了结尾。那女孩儿干净地收回长臂,恭顺地对着千里行了个礼。
“好!”
不知是谁带头,热烈地鼓起掌来。其余人也如梦方醒,很快跟着他一同鼓掌。一时间,喝彩声、赞赏声,不绝于耳。
青色长裙的舞女们也行了礼,之后便识趣儿地退下了。可唯有正中央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儿,只乖顺地立在原地,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千里没等到她自己退场,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睛。
他刚满二十,正是一个少年开始具备吸引力的好时候。仅仅只是单单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抬眼,也被他做得顾盼生辉。女孩儿俏脸一红,忙低下头,将小女孩儿的心思都藏在心底。
贺雁来也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岔子。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之时,一位大人乐颠颠地捋了捋胡子,大笑开口:“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小女这一舞,大汗可还满意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孩儿竟是他的女儿。
“哟,海日古大人家里居然还有这么个漂亮的小闺女,藏了这么久不舍得带给我们见见?”
“我听家中夫人说过,海日古大人家里有个天仙般的小女儿,那是骑射琴棋样样精通,让我夫人都黯然了好一阵子呢!”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海日古心满意足地接受着群臣的赞美,笑意根本压不住,全堆积在嘴角,志得意满地对大厅中羞涩站着被所有人评头论足的女孩儿招招手,她便立刻羞怯地往自己阿布身后躲去。
托娅见此情景,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这海日古,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明尘表情也不甚明朗,面露疑惑:“晚宴的流程,礼部都是跟合敦对过的才是,怎么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进来了一个大臣之女?”
“若是想为自己搏一把,看能不能进大汗的眼,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托娅轻蔑地冷嗤一声,显然对这种卖女求荣的行为很是不齿,轻抿一口茶水,继续道,“可是这么多年了,大汗对合敦情深义重,这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情,怎么他还这么没头没脑,带着女儿往上触这个霉头?”
“想买通礼部的人,估计也不是件难事。左右只是带女儿来露个面出出风头,大汗没看中的话,再带回家中便是。”明尘用手心碰了碰托娅的杯壁,隔着试了试水温,才放下心来,又将离托娅远了些的牛肉往她这儿端了端。
托娅不甚赞同,望着那浑身泛粉的女孩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谁家好姑娘,会愿意被阿布带出来如此抛头露面啊......”
就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大祭师却突然开口了。
他年迈得很,身上没力气,想说些什么,还要靠熠彰传达。只见熠彰倏地朗声打断了群臣之间的恭维,微笑着说:“诸位,大祭师有话要说。”
接着,他弯腰将耳朵贴近大祭师,听他耳语了几句,点点头,才重新直起腰杆,一字一句地转达大祭师的消息:
“大祭师说,这姑娘合他眼缘。大汗今年已经有二十岁,可膝下无子,皇位后继无人,他很忧心。不如就将海日古大人的女儿送给大汗为阏氏,也好替他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第84章 奈何
本在高位上百无聊赖的千里摆弄杯盏的手一顿,而贺雁来也立刻投来了目光。
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千里与贺雁来结亲已有四年,千里也不是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不会再纳妾的想法,而大祭师虽没有明确同意,但也一直没有过于激烈地反对过,这么些年来他与贺雁来二人相处得也还算愉快,怎么就突然去了趟云荣回来,想要给千里纳妾了?
若是大祭师授意的话,那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打点进来一个女孩儿自然不是难事,可大祭师连商量都没和千里商量过,直接当众宣布了此事,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没有同意的话,算是驳了大祭师的面子,那千里就落了不恭不敬之错;可若是同意的话,千里这么个轴性子,又怎么愿意自己与贺雁来的感情之间插入另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大祭师......”千里开口刚欲说些什么,就见老人颤颤巍巍地将手杖往地下一杵,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挥手拒绝了熠彰的搀扶,勉强站了起来。
“大汗。”大祭师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片刻,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地面一般,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亲口说道,“之前念在你年幼,许多事都还懵懂,不明白子嗣王储的重要性,我才没有开这个口;可是如今,大汗您已满二十岁,也是该懂事了。我已经年老,不日归西,在合眼之前,我必须亲手为大汗安排好每一件事,铲除任何一桩隐患......”
他顿了顿,长长吸进一口气:“这是我答应先大汗的承诺,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使命。”
隐患?何来隐患?
大祭师没有明说。
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个“隐患”,当然指的是贺雁来。
上次云荣之行回来之后,贺雁来刻意收敛锋芒,以表明自己与世无争的态度。本以为大祭师没有发作,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大祭师根本没有忘记这件事,而是选择放了这么长的线谋篇布局。
贺雁来垂下眼睫,眼神有些冷。
千里看了眼大堂一边俏丽的少女,只觉得头一跳一跳得疼。他有些烦躁,不耐道:“本大汗已经说过很多次,这辈子只有贺雁来一位合敦,不愿耽误其他女子,大祭师何苦如此难为我?”
大祭师不卑不亢,沉声回答:“大汗,事关社稷,不可不谨慎相待。更何况,娶海日古之女,也并不会动摇合敦的地位,您还是可以继续与合敦恩爱相守,可合敦无法为您留后......”
“啪嗒——”
一个酒樽突然从桌上坠了下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又咕噜咕噜滚了几圈,里面的酒液全都洒了个干净。
本就沉默的大厅因为这一点变动而更加寂静了。
千里脸色淡淡,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个酒樽:“换个过来。”
忙有胆大的小宫人换了个新的酒樽上来,为千里斟满了酒,又赶紧退下了,生怕主子们打架殃及他的池鱼。
“大祭师刚才的话,千里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休要再提了。”千里举起新的酒樽,遥遥向大祭师敬了一杯,给足了面子,不愿再在此事上纠结。
可大祭师似乎并没有参透千里递给他的台阶,仍是坚持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受千里这一敬,反而高声道:“大汗!王储之事,非同儿戏——”
“......”千里神色不变,默默地放下了酒樽,眉宇间满是郁结,一看便知是真的动了怒。
而大祭师浑浊苍老的眼看了一眼千里,又缓缓移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贺雁来,沉声道:“合敦,您是大熙人,大熙皇帝最重子嗣,您应该不是不清楚其中利害吧?若是您真心为大汗好,想必也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贺雁来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合上又睁开,慢慢抬起头,直视大祭师的双眸,轻声回道:“秋野自然清楚。”
千里似是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出声打断。
果不其然,贺雁来接下来又说:“秋野知道大祭师好意,大祭师殚精竭虑为兰罗打算,秋野敬佩。只是,我也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不知为何,饶是早就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此刻的千里还是有些紧张。
而接下来,贺雁来轻飘飘地投来了温和的一眼,望着千里不自觉抿起的嘴唇发笑,缓慢而又坚定地说:“我早就与大汗立下海誓山盟,此生只取一瓢,不敢不信守承诺。”
“你......”大祭师还欲再说些什么,却急火攻心,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惊心动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去一样,熠彰连忙将老人搀扶过来,在座椅上坐好,又为人端上茶水,好生照料了一番,大祭师这才平复下呼吸。
他艰难地顺了口气,眼神一时都没有从千里身上错开,一字一句沙哑道:“你这是不孝!你如何对得起先大汗在天之灵......”
“是非定错,等我百年之后自己下去跟他老人家解释。”千里见大祭师这般狼狈,眸中也落了一丝不忍,无奈叹气道,“大祭师,您明知我对合敦的心思,到底又是为何......”
大祭师合上眼眸偏过脸,摆明了不愿再与千里多说。
见他这样,泥人也有了三分脾性。千里忍了又忍,双手在自己膝边紧握成拳,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这个大汗,当得还真是窝囊。”
说罢,他也不顾众人什么脸色,起身拂袖而去。
众臣皆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贺雁来又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道:“诸位今日都散了吧,大汗还是要事处理,改日在与大家把酒言欢。”
谁现在还敢跟千里去言欢,贺雁来一给台阶,他们便赶紧顺着他的话起身行礼,接着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明尘与托娅对视了一眼,也缓缓起身,前者与贺雁来眼神交流了一番,确认后者不需要自己留下,才小心翼翼地护着托娅回去了。
大厅中一时间只剩下了贺雁来与大祭师,还有一个熠彰。
贺雁来轻轻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很是疲惫,一边让明煦来推车,一边开口道:“大祭师,您也请回吧。”
“贺雁来。”老人突然颓然地吐出三个字。
贺雁来动作顿了一顿。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还想插手大汗的决定,提出这等迂腐的想法。”大祭师丝毫不见刚才与千里争辩时固执的模样,现在的他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无助地抒发与晚辈之间的不愉快。
贺雁来沉吟了一会儿,谨慎回答道:“大汗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大汗他是先王的亲子啊,仍有一个阿尔萨兰在旁虎视眈眈。”大祭师喃喃道,“若是大汗终生无子,从旁门过继过来的孩子,又怎么能确保以后江山不会易主呢?”
贺雁来想了想,客客气气地一笑,温和地反驳道:“秋野以为,只要是勤政好学、爱民如子的帝王,便是值得臣子拥戴的好帝王。”
“我原以为,合敦会更成熟些的。”大祭师淡淡讥笑了一声,意有所指,“没想到,还是比不上从小效忠的朝代啊。刚才这话,我不信你会对大熙的仁帝说。”
“正是因为千里不同于仁帝,兰罗有异于大熙,秋野才敢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贺雁来轻声回答,“我与千里不是没考虑过子嗣的问题,千里的意思是,旁宗里面有这么多好儿郎,等再过几年挑几个过来抚养长大便是。血脉伦理,从来都不是确立王储的首要条件。”
大祭师没有再接话。
贺雁来也不着急,轻声说了句“秋野告退”,便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大祭师突然又叫住了他。
“合敦大人。”
贺雁来似有所感,挥手让明煦停下,微微偏过头来。
大祭师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都没动,像一尊静滞的雕像。他半边身体被灯光照亮,另外半边则隐没在阴影中,模模糊糊的,教人看不真切。
“我虽防你,但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对大汗没有二心,与大熙更是毫无往来。”
贺雁来静静地听着。
大祭师轻咳两声,又叹道:“若是你双腿痊愈,有你保护大汗,我自然放心。到那时,若真有人眼红王储之位,举兵攻之,有你在,他们也会忌惮三分。可偏偏你......”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染上一丝遗憾,眼神从贺雁来的腿上轻轻扫过。
不知为何,方才被大祭师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猜忌逼迫,贺雁来都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可此时此刻,大祭师那满是可惜的一眼,却让他的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燥热。
生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贺雁来深吸一口气,快速带着明煦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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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方才在宴席上动了怒,直接离开,现在倒有些后悔。
他没回宫中去,此刻正坐在自己惯常练武的草场垛上,嘴里叼着根草,双手在身后撑在地面上,望着月色发呆。
抱剑在他身边陪着,小声说:“大汗,风大了,咱们还不回去吗?”
千里闷闷不乐,瘪着嘴:“不想回去......”
抱剑心里明白,这是又觉得自己冲动行事了,在贺雁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过了二十岁还是小孩儿心思。
他便也不再插话,心知过不了多久贺雁来处理好后续事宜就会来寻他,此刻心情十分平静。
果然如他所料,没过多久,抱剑就听到了身后树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车轮碾过泥土草地的声音,很是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突出。
抱剑听到了,千里自然也能听到。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掩耳盗铃一般捂住耳朵,把脸藏在膝盖与胸膛之间的空隙里,不去看贺雁来的身影。
贺雁来自己推着代步车,缓缓从树林中行了出来,一入眼,就是千里这幅鹌鹑般的小模样。
抱剑在旁边无奈地笑,刚想转头和贺雁来说些什么,却被后者脸上的表情生生吓回了想说的话。
——贺雁来现在的脸色,有些冷。
他惯常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对上千里更是格外的和煦。可是现在,贺雁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望着千里缩成一团的背影,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抱剑本能地选择了沉默,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无声地退下了。
天高地阔,星垂平野。万籁俱寂间,除了风声,便是呼吸声,极轻极弱地交织在一起,甚至还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千里听到自己身后那人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心中不解,将头从膝盖里抬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完全被后面的人包裹住的影子,才回过头去,疑惑地问:“雁来......”
“哥哥”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唇舌突然被人摄取了。
贺雁来低低地弯下腰去,很轻地啄吻千里的唇。
千里震惊之余,用余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贺雁来居然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近到他一偏头、一弯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住自己的嘴唇。
“哥哥......”
唇齿交融间,千里低声呢喃了一句,很快又被人重新吻住。而和刚才柔缓试探的啄吻很是不同的是,贺雁来用几乎要把他拆吃入腹的力度咬他、磨他,不住地深入夺取他口中的空气。
千里只觉得自己舌根发麻,被贺雁来堵得呼吸不畅。他竭力调整,可是还是抵不过贺雁来这要命的亲法,到最后几乎是本能地去推他的胸膛。
贺雁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千里的唇,垂眸打量着后者唇上的晶莹。
千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按着如此温存了一番,现在连呼吸都还是乱的。他舔了舔唇,眼神闪躲,等胸膛起伏慢慢缓和下来以后,才小声问:“怎么了?雁来哥哥别怕,我不会答应大祭师的,我也不会纳妾的,我只要你一个,我这辈子都只要你一个。”
贺雁来轻轻立起一根食指,按在千里急切的唇瓣上。
千里立刻不说话了。
贺雁来怜爱地看着他,眼睫低垂:“哥哥相信你。”
“只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转为落寞。
那股千里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的颓丧气息一夜之间又缠上了贺雁来的脚腕,他好像又是那个了无牵挂的大熙弃子贺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