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雁来不语。
他是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没错。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的时候,他竟然恍惚之间起了些“近乡情怯”之感。
之前那次,只有三天,他不抱太大希望,将这三天只当做是自己偷来的,用完了便还回去;可是这次不同,这是他与千里最后的希望。
若是从此能离开代步车生活,固然是好事;可庭深大师倾尽其三年才炼出的这一枚丹药,若是对他不起效果,是不是意味着,贺雁来以后再也没有站起来了的可能性了?
一想到这种事情,贺雁来便忍不住后背发凉。
因此,饶是这枚药丸此刻就摆在自己面前,色泽光滑得像是在引诱他,贺雁来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残废得太久了,以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在他心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只是这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思,却不好拿出来给这两个孩子说了。
贺雁来莫名开始期待千里回来。
若是那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他是不是能积攒多一些勇气来?
回过神之后,贺雁来又被自己居然这般优柔寡断所逗乐了。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贺雁来轻声对自己说。
居然都开始想着要依靠别人了,以前这种矫情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看来还是......等了太久了,所以也太怕了。
阿窕与千里说的没错,尽早将药服下去,等千里回来时还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贺雁来,这正是贺雁来多少次梦中辗转反侧、不愿清醒的场景。
既如此......
贺雁来重新伸手,拿起那枚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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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下朝之后,明尘便迫不及待地追了上来,告知他了这件事。
“什么?”千里一惊,随即喜上眉梢,立刻抓起明尘的衣袖追问道,“庭深大师研制出了可以治雁来哥哥双腿的药?”
“正是。”明尘也显然心情不错,“他交给了托娅,已经炼出来了。只是今日托娅身体不适,没有亲自交到合敦手上,是让阿窕送去的,现在估摸着应该已经送到合敦手上了。”
“这可真是件好事,合敦终于得偿所愿了!”抱剑也欣喜道。
解药,是能让雁来哥哥站起来的解药。
千里眼睛亮晶晶的,跟刚才他面斥群臣的威严模样完全不一样,活脱脱一个深陷喜悦之中的少年,嘴角恨不得扬到天上去:“太,太好了。那,那我得快点回去,去陪着雁来哥哥......不然,我好怕雁来哥哥会怕。”
“......”明尘喉结动了动,默默把那句“合敦不怕吃药”给咽了回去。
关心则乱,如今他也是有了家室的人了,自然明白千里此刻看上去没有意义的紧张,反过来催促他:“是啊,大汗先回去吧。”
千里点点头,也没心情再回议事殿,直奔贺雁来的宫殿而去。
不知道等他回去,第一眼见到的会不会是能直立行走的贺雁来?
雁来哥哥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到这,千里忍不住俏脸一红,默默加快了脚步。
“大汗留步。”
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刚要爬上轿辇的千里,后者一回头,只见熠彰身披朝服,正端庄温和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千里一直都觉得,熠彰与贺雁来有些相似。
眉眼的走向有些相似,性格也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润如玉。只是熠彰身上带着的攻击性更强些,而贺雁来更像是完全收入鞘中、不再问世的名剑。
虽然带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千里还是能明显分辨出两人之间的不同。
熠彰的眼神是带有目的性的,总是藏得很深,可仔细观察就能意识到,这个人跟自己搭话只是因为有利可图。
而贺雁来则是润物细无声的,就连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他的眼中都是浓浓的悲悯。
“......”千里心中暗骂一声:怎么这个时候突偏要出现,扰我好事。
可是表面功夫还是不能不做,千里停下脚步,转过半边身去,以一个随时都能离开的姿势礼貌点头:“熠彰公子。”
熠彰在朝中并没有正式官职,上回领兵搭救千里也只是临危受命。目前他出现在朝廷之上,完全是因为大祭师实在无法独立撑过去一场早朝,必须有他在旁边照料。
熠彰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方才听到明副将说,庭深大师研制出了能治好合敦伤腿的药物,熠彰真是为大汗和合敦高兴,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千里略一点头:“多谢。”
“熠彰之前班门弄斧,还妄想用些旁门左道吸引大汗注意,您不会怪罪吧?”熠彰从始至终都是微微笑着,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拉近了自己与千里的距离。
离得近了,他眼中那股愈发压制不住的精明便更加清晰,引得千里不悦地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他还是闻到了熠彰身上传来的一股奇香。
这香气不算浓郁,之前千里竟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二人离得这么近了才闻到一些。兰罗男子不爱用香,可大熙一些有身份的贵人公子倒是爱用,出现在熠彰身上,似乎也不是件怪事。
但是,不知为何,千里就是从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他立刻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板起脸:“熠彰公子救人心切,我自然不会怪罪;只是,想要达到目的,光想走捷径那是万万不可的,公子日后还是多多研修才是。”
熠彰被他这么含沙射影地数落了一通,也不生气,仍旧是笑了笑:“大汗的话,熠彰都记住了。哦,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千里才放下一些的心又因为他的话提了起来。
只见熠彰笑容不改,可笑意却未达眼底,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森冷。他望着千里的眼,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道:“大祭师嘱咐我,找到机会与您通传一声。”
千里心里掀起又一阵怪异。
果不其然,熠彰嘴唇开合,皮笑肉不笑地宣布:“大祭师说,他年事已高,实在无法再胜任祭师一职,因此想传职于我,继续担任兰罗的大祭师。”
熠彰顿了顿,勾着那抹玩味的笑容,意有所指:“不知大汗,意下如何呢?”
千里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大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断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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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回到贺雁来宫中的时候,那儿惯常坐着下棋摆阵的仙人并不在。
没来由地,他心跳漏跳了一拍,瞬间抬头,焦急的眼四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喃喃出声:“雁来哥哥......”
没有人回应他。千里更着急了,就连稳重的步伐都再难维持住,朝局动荡的恐慌和药效如何的未知交织在一起,快把这个从小被贺雁来护着长大的孩子击败了,他只想现在就见到他的雁来哥哥,想看着雁来哥哥站起来向他走来,再拥他入怀。
“雁来哥哥......”千里不死心,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里屋,一把推开了房门。
正屋中没有人。千里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上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眼神无措。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从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狼?”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千里猛然扭过头去,就见帐幔婆娑,轻纱委地间,后面站着那人被遮得影影绰绰;听到动静,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千里的方向走来,步履稳健,一步一停,像是踩在了千里心尖上一般,在距离帷幔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欲言又止。
千里吞了口口水,声音莫名沙哑,不确定地喊道:“雁来哥哥?是你吗?”
说话间,他早已等不及了,不等帷幔之后的人回复他便迈动脚步向他的方向走去。
那人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动作,只是几乎是纵容地,任千里走到帷幔前,颤抖着举起手,掀起那层薄如蝉翼的遮掩。
一瞬间,眉清目朗的男子就这般款款出现在千里面前。他容貌俊美,面如秋月,一双瑞凤眼天生眼尾上挑,更添一股风流,而那通身矜贵温润的气质更是无出其右。他随着千里掀起帷幔的动作缓缓抬起眼眸,刹那间,仿佛盛进去了漫天的星光。
更重要的是,千里微微扬起头,才能看清这个人的面容。
是贺雁来。
是站着的贺雁来。
昔日武神多年不出,可心中激荡从未停止。他站在那里,腰背挺直,肩膀宽阔,即使仍旧一身儒衫,可精锐气息难掩,他仍是那个大熙百姓奉如神明的战神贺雁来。
千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徒劳地张大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爱慕的眼神一遍又一遍描绘爱人的容貌,恋恋不舍地从他每一处地方临摹而过。
那副虔诚又小心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贺雁来的心脏,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胸口中汹涌澎湃的情绪,猿臂轻舒将千里整个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小狼......是我,是雁来哥哥......”他轻吻千里的耳尖和眼角,爱怜地用唇舌吻过千里的每一处。
千里懵懵懂懂地回拥住他,轻声问:“这次是几天?可以比三天更久一些吗?我想多和这样的你拥抱几天......”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被摄住了唇舌,狂风骤雨般的吻教他呼吸急促,而千里本人却被这般汹涌的吻逼出了两滴泪珠。
“可以吗?庭深大师可以让你站得久一些吗?我,我真的......很想很想这样的你。”千里两滴眼泪一流出来,便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阀门,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背上、衣角上,温度高得快要把人烫伤。
而贺雁来一遍又一遍回复千里不安的询问,坚定道:“可以,可以的小狼,我会用这样的形态陪你很久很久......”
千里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整个人完全埋进了贺雁来宽阔的胸膛里。他竭力忍住哭声,可眼泪止不住地流,直把贺雁来肩头的布料都哭湿了也不罢休,勾着贺雁来的脖颈撒娇:“亲亲我,你再亲亲我。”
他闭上眼睛,理直气壮地发出命令:“亲亲眼睛,亲亲鼻子,耳朵也要亲......”
贺雁来丝毫不觉得厌烦,耐心地按照千里的指示一一吻过去,最后轻扣住他的腰肢,与他鼻尖抵着鼻尖。
“还有哪里要亲?都告诉雁来哥哥。”贺雁来声音压低到不像话,在千里耳边温柔缱绻地响起,直带起一股暖流自脚底冲上天灵盖,千里半边身子都麻了,只好乖顺地被贺雁来抱着。
贺雁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用力,一手托后背,一手托膝弯,直接将千里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他轻柔地将千里放在床上,俯下身静静地端详千里红肿的双眼,柔声问:“以前的雁来哥哥,可以像这样把你抱上来吗?”
千里诚实地摇摇头,说出话来声音还带着鼻腔:“不可以。”
“那现在,小狼有些真实感了吗?”贺雁来继续耐心问道,同时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尖。
千里才忍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小狼别哭了,听话些。”贺雁来温声细语地在千里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哄着,直将人哄得软了半边身子,才让千里接受了贺雁来以后可以站起来的事实。
“雁来哥哥跟我一起躺着好不好。”千里片刻都不敢将眼神从贺雁来脸上移开,忍不住又问。
贺雁来自然同意,合衣在他身边躺下,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平常得就好像他这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样。
千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一等贺雁来躺下来就扑上去抱住他坚实的臂膀,毛绒绒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一个字都不说。
过了一会儿,贺雁来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服好像又湿了一片。
他好笑地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望着千里果然又泪盈盈的双眼忍俊不禁,上手捏了一把千里的脸颊,问:“怎么了卿卿,怎么又哭了?”
千里抽了两下鼻子,一双眼睛从下往上地看着他,就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动物,眼神可怜又谨慎:“我,我控制不住,眼泪它自己就流出来了,我也没办法......”
“......”贺雁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也拿这孩子没办法了,只好又吻了吻他的唇。
过去四年,自己虽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怎么可能不渴望有朝一日能重新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他有意遮掩,但千里心思细腻,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于是还是把这孩子吓着了。
贺雁来爱怜地碰了碰千里的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臂,将千里牢牢拥住,扣在自己怀里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千里不知不觉地在贺雁来的臂弯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喜极而泣
第87章 寿宴
当千里醒来后,他的第一个反应还是探手下去去摸贺雁来的腿,生怕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好在,手掌下很快传来温热的皮肤触感,皮肉紧致,骨节匀称,在感受到他的手心放上来的时候还动了动,好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千里:这些都是真的。
千里这才慢慢放下心来,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贺雁来温润如春风的一张俊脸。
他双眸微阖,像是已经醒了很久,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惊动枕边熟睡的千里。直到后者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强烈到不容忽视,贺雁来才轻笑一声,跟着抬起眼皮。
“醒了?”贺雁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慵懒和倦意,沙哑着在千里耳边响起。
千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贺雁来的脸,嘴唇轻抿。
见状,贺雁来干脆不再多说,手肘一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取了件外衣披上,起身,双脚接触到地面以后牢牢稳稳地站着,没有一丝一毫摇晃或勉强的样子,那般自然地转过身面朝床榻,向千里伸开双臂:“雁来哥哥抱你起来?”
千里紧张地扫了一眼贺雁来的双腿,见他稳健而有力地站在那里,心中最后那点不真实感也终于随着一口长气缓缓吐出了胸口,连忙也爬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让贺雁来把他背下床。
以前贺雁来双腿有疾,多让千里坐在自己毫无知觉的膝头,故而千里最熟悉的只有贺雁来宽阔的胸膛;现在他伏在贺雁来的后背上,双臂紧紧搂着后者的脖颈,而贺雁来的手则穿过自己的膝弯,将自己稳稳地抱了起来。
千里忍不住凑近,将耳朵贴上贺雁来的后背,垂下眼睫安静地感受心上人宽阔的脊背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
心跳声好像和自己的混在了一起,久而久之,好像融为了一个人似的,叫千里分辨不出。
贺雁来的背脊和他的胸膛一样,宽广又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直让千里溺毙在那温柔海中。
“雁来哥哥……”千里突然张口叫了一声。
“嗯?”
千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脸又藏了藏,声音从后方闷闷地传过来:“我真的很爱你。”
贺雁来脚步一顿,很快恢复过来,安和地笑了笑:“我也是。”
千里没再说话了,可嘴角的笑容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到最后那双漂亮如翡翠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藏住自己的笑容,就去啄吻贺雁来的脖颈。
他是真的很爱贺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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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千里都像生活在了仙境里。
贺雁来双腿得救,大祭师原来所担心的“有人伺机谋反”这个说话也站不住脚了。
毕竟,是他自己曾经对贺雁来说过,若是后者双腿健全,有保卫大汗的能力,他自然会放下心来。
可纳妾这个问题还是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跨在大祭师和千里之间,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这么僵持着,等待破冰的那一天。
而贺雁来能够行走后,带着千里把以前他们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他带着千里一起骑马。两匹马一匹雪白,一匹赤红,皆是肌肉紧实,奔跑有力,又温顺而通人性。
贺雁来许久未上马,可技艺却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只是和那匹白马磨合了一会儿,他便和这灵物达成了共识,不用扬鞭,马儿自动载着他抢奔了出去,千里怎么追都追不上。
可只要他泄气,贺雁来便会在不远处勒马停下,转身笑着扬声喊:“小狼,过来!”
贺雁来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都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下,照得他眉目深邃,笑容温润。千里一下子被蛊惑住了,不由自主地扬起马鞭,高喝一声“驾!”,追上去与贺雁来并行。
千里给贺雁来那匹马取名叫踏雪,自己的这匹则叫飞鸿。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贺雁来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千里,眼中的宠爱几乎满到要化出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而千里原本还能佯装淡定,可一见到贺雁来这幅神情便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扭过头,试图遮掩自己升温的脸颊。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这是他从诗中读到的。
等到了晚上,贺雁来就又带着千里做另一件事情了。
千里早已经熟知人间情爱,本以为极乐莫过于此,谁知道,贺雁来总能用行动告诉他,更过分的还在下一次。
最过分的一回,他被贺雁来从背后按在墙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能逃脱后面贺雁来沉重结实的身躯,哭到几乎崩溃。
那是他唯一一次怀念起两个人还没互通心意时,互相揣测互相试探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贺雁来才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他!
可若要真问起来,问千里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贺雁来这样做,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了。
总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千里缩在贺雁来怀里,双腿挂在他的腰上,任他抱着自己的腰肢,无奈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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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到了大祭师的生辰。
他以前都是不过这些日子的,觉得麻烦还不吉利,在这件事上他倒和大熙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上了年纪的人过寿,意思就是过一年少一年,那不是咒人短命吗?
然而,许是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今年大祭师居然主动让熠彰带话去给千里,就说他想为自己办一场寿席。
这是自从千里上位以来,这个老人家第一次开口为他自己要求些什么。
听到这个请求后,千里猛地抬起头,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开合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良久,他沉默地起身,摆轿去了大祭师的府邸。
那天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贺雁来也体贴地选择不过问,认为千里想说自然就跟自己说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千里那天从大祭师的府邸回来时,眼睛肿了一圈,周围都是红的,像是哭过了。
他先对众臣宣布,熠彰正式接手大祭师一职;又对礼部的人吩咐,说要给大祭师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寿宴。
这孩子自从上任以来就勤俭爱民,甚少铺张浪费,这次举动如此反常,大概也是接受了大祭师即将要离开自己的这个事实了。
那双委屈又强装坚强的眼睛看得贺雁来心疼,可生老病死又有谁能做主呢?
是以,大祭师的八十寿宴还是大办了一场。
贺雁来作为合敦,这件事自然要有他监督操持。他自然是不想那孩子失落的,尽心尽力安排好了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也是希望能给老人一个记忆深刻的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