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雁来一怔。
像是怕贺雁来又哄他,千里连忙道:“我十九岁了哥哥,你可不能再糊弄我了。”
十指相扣的手似乎幅度很小地颤了颤,但还是被千里捕捉到了。
贺雁来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刚欲开口,千里却倏地怕了。
想也没想,他像十六岁纵马时问贺雁来一样,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手心被酒意蒸腾得滚烫,覆盖在贺雁来脸上,从鼻尖到下颌,食指侧缘全是他呼出的热气。
贺雁来垂眸看了眼那不安的手掌,却没像三年前那样躲避,而是轻柔又不容置喙地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放了下来。
“我曾经确实心动过。”贺雁来坦坦荡荡地说。
千里心跳倏地空了一拍。
“可是千里,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大熙的将军,而是兰罗的合敦。”贺雁来那般温柔地望着千里的眼,微微一笑,“从我三年前决定来兰罗和亲开始,我与明彰就再无任何可能性。是我在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里选择了前者,自古两难全。”
大古是烟花惹事,风月知情,莺燕成招。年少时期无疾而终的暗恋最终还是难敌岁月漫长。
历史不会眷顾任何人,所有人都是它的棋子,被时间推着攘着往前走,不回头。
若是当初明彰没有失踪,若是贺雁来决心要与仁帝斗个鱼死网破,若是与大熙议和的人不是阿尔萨兰,若是大祭师在贺雁来结亲的第一天就将他秘密杀害......那么如今也许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已经发生了的才是既定的事实,贺雁来就是遇到了千里。他就是在陪伴小狼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发生过就是没发生过。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掰扯清楚的,不过一笔烂账,旧事难提。
贺雁来......不是圣人。
当时的贺家如风雨飘摇之萍,贺雁来又背负着满门忠烈的世俗枷锁,他别无选择,也绝不后悔。
只是他运气实在很好,本以为要在异国他乡了却余生,但是天可怜他,送来了千里。
明彰确实会为他买来相衬的玉簪,可是只有千里会担心贺雁来不喜欢,默默将其藏在自己怀里。
千里的爱真诚又炽热,大胆又敏感。纯粹地捧在贺雁来面前,取之不尽,任君采撷。
贺雁来怎敢望进这般热烈的翡翠里。
“......那,我呢?”千里颤抖着问。
贺雁来没懂:“什么?”
“那我呢?”
千里红着一双眼,扑簌簌地垂下眼睫:“我也只是你家国大义里的一环吗?”
想也没想,贺雁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
千里不是,千里不是。
千里就是千里。
贺雁来目光如炬,捧起千里的脸,坚定道:“你就只是千里,就像我就只是贺雁来。千里,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相处掺进任何别的杂质,就只有你我二人就可以了,好吗?”
他不忍心将千里拽进他斟酌谈判的筹码里。
千里眼泪掉落了一滴出来,又被他飞快拭去。他眼睛一错不错地回望,像是想从贺雁来眼中找出一丝丝虚假的东西,那么他就可以振振有词,他就可以无理取闹。
可是贺雁来的眼神是温柔的,是深情的,是谁都比不上的情意绵长。
“雁来哥哥......”
他低低唤了一声。
“嗯。”
“我会帮你找明彰的。”
“乖孩子。”
“但是......”
但是你不能不喜欢我。
千里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是个很笨的孩子,对于感情很迟钝。贺雁来最初来到兰罗也许确实是被逼无奈,可是他已经用行动证明贺雁来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
以后也可以过得很好。
过去发生了事情他不能改变,那他就放眼未来。明彰确实曾在贺雁来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就说明明彰也一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才会让这么多人对他念念不忘。
找到明彰,是贺雁来的心结。如果能够解开它的话,那么千里也愿意去做。
千里暗中握拳,将那柄玉簪拿起来,又放进贺雁来手里:“那这个还是给你,但是我还会送你别的礼物。”
贺雁来垂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算了,贺雁来,承认吧,你就是对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悄悄抬眼,想将这一刻坚定勇敢的少年模样刻在自己心里。
可不能提,不能提。千里有他灿烂壮阔的一生,历史甚至不会记下他这个见不得人的“男妻”的名字,遑论他一身病体,风光不复。
不能提,不能提。
作者有话说: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把我的想法解释清楚,所以来唠叨几句,因为我不想看到雁来哥哥被骂
大家年少时遇到惊艳的人不一定就是走到最后的那个人,现实会有很多因素阻挡两个人继续相爱。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在一起就是没在一起,两个人还是会有各自新的人生。就,人的生命里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路,人当然也不会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贺雁来当初走投无路,在他的视角里,和亲男妻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在那个时候,他肯定会为了贺家、为了大熙、为了自己而放弃明彰,我觉得不能说他错;而在与千里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他认识到千里有那么那么好,对他升起些情愫,我觉得也不能说他错。
贺雁来不是圣人。
看不惯这里的小可爱可以轻点骂......
第46章 解释
几天后,千里带着贺雁来去他买玉簪的地方寻人,结果自然扑了个空。
小狼脸色慌乱,连手带脚地比划着,为自己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少年,甚至还把抱剑拖出来给自己做证,生怕在贺雁来那儿丢了信任。
而贺雁来斯斯文文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轻叹声气:“明彰若是不想被找到,那我们找翻天了都找不到他的。”
以前明彰最擅长的就是侦察和隐蔽,他虽然桀骜不驯,但意外的耐性好,在一个地方猫着能几天不动,常叫敌人头疼。
千里见贺雁来没有怪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乖巧跟在贺雁来身边。
贺雁来心里默默思考着。
明彰已经消失三年有余,为何最近突然出现?若是听说了他身在兰罗,为何不来见他,反而以卖簪子为由,引来了千里注意?
更重要的是,千里虽常在宫外走动,但从来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见到大汗真颜之人少之又少。那明彰是如何判断,这柄大雁玉簪,一定会辗转到千里之手?
更何况......
贺雁来眉头渐渐蹙起,手指暗暗发力,抓紧代步车的扶手,指节发白。
......卖簪子的人,真的是明彰吗?
如果是他,那还好说;若不是他......
那明彰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他的手里呢?
这种可能性乌云一般在贺雁来心头盘旋,久久不散,他没跟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上,最着急的自然是明尘与明煦。而明煦心急如焚地揪着抱剑的脖领子,也不管在兄长面前避嫌了,连声催促:“到底是什么人啊,长什么样,多高,看着多大?你怎么回来都没跟我提起过?”
抱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那天一直跟在千里身后,注意力自然全放在大汗身上,不敢有半点闪失。至于那个摊主,他也就是匆匆瞟了一眼,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他以前一直养在贺家军的预备军里,从来没去过战场,哪里见过明彰的样子?
这件事似乎又要不了了之了。
千里曾经好心提议可以在兰罗地界发布寻人告示,重金酬谢,不怕找不到明彰,但被贺雁来婉拒了。
他望着少年人有些失望的眼睛,温和地安慰:“明彰想见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了。”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常年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直觉,已经让他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踪迹。
明彰突然这时候有了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巧合。
如果千里在这个关节点大肆寻人,难免不会打草惊蛇,那岂不是正中他们圈套?
因此,纵使心中万分迫切,他还是没松口让千里实施他的计划。
这个神秘的少年就这么来去无踪地在所有人的生活里惊鸿一瞥,又谨慎地消失了。
他有什么目的,抑或有什么苦衷,全部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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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合......贺公子!今天怎么得空,来我翠娘的地界了?”
曼妙的少妇款款走来,见到来人后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叫人,被贺雁来瞥了一眼后急忙中途改口。
现在人多眼杂,贺雁来不愿多说,只是捋了捋脸颊边的头发,儒雅道:“自然是有事。”
他这身矜贵的气质扔在这声色犬马的花楼里实在显眼,翠娘不再多说,直接为贺雁来安排了间雅间。
进了屋,关上门,贺雁来便开门见山地问:“翠姑娘,秋野此次前来,确实有事要问。”
翠娘上次被抱剑点了晕穴秘密带回宫中,清醒过后被森严高大的建筑吓得差点再晕过去。还是贺雁来那头安顿好了千里后前来,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她,翠娘才慢慢平静下来。
贺雁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翠娘不过见了他一面就瞬间认出了他来,让他心中觉得蹊跷罢了。
问了才知道,这翠娘竟原是大熙人。几年前贺雁来班师回朝,她凑热闹,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遥遥看了一眼,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贺雁来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便再也没忘掉那一面。
而贺雁来紧接着追问:“你既在大熙过得好好的,为何要来兰罗做这种营生?”
翠娘泣不成声,眼泪划过妆容精致的脸,哭花了妆面:“合敦有所不知,自从三年前与兰罗休战后,大熙元气大伤,国库空虚。仁帝听信杨显谗言,加重税收,底下的那些官员都不是东西,全是群中饱私囊的饭桶。我们实在活不下去,才想逃出来......不想半路我的丈夫为了保护我被山贼所害,我一个弱女子......”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更加汹涌地漫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若是可以选择,谁会不想安安分分地寻个营生,反而要在这里靠卖笑为生?
贺雁来暗暗心惊。
他虽知大熙内部出了问题,但也没想到仁帝已经昏庸到了这个地步。百姓如此,他家中亲眷又过得如何?
贺雁来心事重重地送走了翠娘,并向她保证为她找到一份新的差事。而翠娘舍不得花楼里那几个小的,便准备再待几年再走。
贺雁来也随她去了。
只是,翠娘每天接触的人多,各个地方来歇脚的都有,消息自然更灵通些。
听了贺雁来的疑问后,翠娘秀眉轻蹙,思索过后把头一摇,犹豫道:“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合敦,这闹市每天来来往往的流贩多得是,很多都是在一个地方呆上几天就换下一个地方的卖货郎,这卖簪子的年青少年......”她露出一个歉意的软笑,“还真没注意过呀。”
贺雁来不怪她,颔首表示知道了,没再多呆便离开了。
他怕千里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该不高兴了。
可没想到他自认谨慎妥帖,也架不住千里对他身上的气味太过熟悉,鼻子一皱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当下声音就变了:“雁来哥哥去了哪里?”
贺雁来想了想,没打算瞒他,诚实地报告:“去见了翠娘。”
千里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喊:“去见她做什么!”
他可是还记得的,之前他去花楼的时候,就是翠娘灌得他第一杯酒。
贺雁来明明不赞同他去花楼,怎么现在倒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了!
他越想越气,往旁边一看,贺雁来正矜持地为自己脱去外袍,长发被衣服布料撩起又泻下来,风情万种的,煞是好看,直看得千里心里不住泛酸水儿。
一不做二不休,千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贺雁来身后,居高临下地抱胸问:“我需要一个解释!”
贺雁来一回头就是小狼这故意装凶的模样,心里发软,含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声好气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满意地看到千里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越来越心虚。
到最后,千里是红着耳根戳他衣服上的花纹,小声控诉:“那下次你带我一起去就好了啊......”
贺雁来温声问:“一国之君陪着合敦一起逛窑子?”
千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窑子”是什么意思,但也大概知道贺雁来指的是什么,鼓起一边脸,有些不服气:“我自己还去逛过窑子呢!”
“嘶。”贺雁来懊恼地啧了声。
......一个没注意,把以前军营里的荤话拿来给这孩子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贺雁来只好哄他:“那,我们说好了,以后去哪里都要跟对方坦诚相待,可好?”
千里知道他还在点自己之前偷偷去花楼的事。
可是贺雁来今天也没跟他说明,他俩一人一次,算扯平了。
想到这,少年帝王克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良久,千里又不禁担忧地问:“那,要是一直找不到明彰,可如何是好?”
贺雁来道:“他是贺家军,如果还活着,自然早晚都会来见我。”
千里本想说“可是他消失了三年多”,可目光下移瞥见了贺雁来握紧的手心,心下便知他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这些日子里,贺雁来虽没让千里插手,但自己也来来回回跑了不少地方,试图找到一些明彰出现在兰罗过的证据。
......他心里又甜又酸。
那天贺雁来一句“我确实动过心”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捉摸不透现在贺雁来对明彰到底还有没有男女之情。
若是贺雁来与自己结亲真的只是为了责任,以后明彰回来了,贺雁来还愿意给他做合敦吗?
带着这样的担忧,千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禁抱贺雁来抱得更紧了些。
贺雁来对突然环紧的怀抱莫名其妙,但看着千里收紧双臂后似乎睡得更香了,便也随他去了。
第47章 练字
新年过后,便是千里的成人礼。
这意味着大祭师会彻底松手对兰罗朝政的过多辅助,一切都以千里的政策为主,再没有人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左右他的选择,他真真切切在各个方面成为了兰罗的新王。
所以成人礼是非常重要的仪式,贺雁来为这忙前忙后了好几天,大到整个仪式的流程,小到那天千里的吉服上要绣什么花纹,事事亲力亲为。
这几日,千里几乎被贺雁来当成个小娃娃打扮,一天能换好几套衣服,然后在贺雁来纠结地问他铜青和石绿哪件颜色更好看的时候麻木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贺雁来一锤定音,挑中了千里就第一次换上了的绛红长衫。
饱尝这种甜蜜苦恼的千里第一次觉得,他家雁来哥哥可能真的是上了年纪了。
……啰嗦死了。
贺雁来自小养在大熙京城,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以前没当将军那会儿也喜欢收拾自己,审美自然不错。他为千里挑的衣服,乍一眼看着虽普通,但只要上身一瞧,它竟能将千里的细腰长腿完美地勾勒出来,抬得他肤色都白了一度。
总之就是,好看。
怀揣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老父亲心态,贺雁来欣慰地为千里筹划好了一切,自以为万无一失,直到千里睁着双懵懂的眼睛问:“雁来哥哥的衣服呢?”
他是千里的合敦,自己丈夫的成人礼,自然也是要盛装出席的。
贺雁来一怔,恍然:他竟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在典礼上的穿着。
不过很快他便整理好了表情,对千里温和一笑:“我既不是主角,又何苦费心思收拾,寻件以前的吉服上身便是。”
“不行。”千里执拗道,握着贺雁来的手,不赞同地蹙起眉头,“你既是我的合敦,当然与我荣誉与共。不然那些臣子见你穿的还是陈衣,怕不是以为你不受待见,是我故意冷落你给他们看,那他们以后是要轻慢你的。”
他平时话少,这时候倒小碎嘴子起来了。贺雁来听得心头滚烫,故意不说话,笑盈盈地望着千里不断开合的唇瓣,直到那孩子的耳根渐渐红了,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
千里渐渐地也回过滋味来了,皱着鼻子控诉他:“雁来哥哥拿我寻乐子。”
“我怎么舍得。”贺雁来笑着答了一句。
“......”千里不说话了,趁贺雁来去确认尺寸的时候狠狠拍了两下胸口。
“不许跳了!”他凶巴巴地低声喊。
—
大祭师亲自拿着兰罗历法来与贺雁来敲定日期,将成人礼的仪式定在了半月后。
在这期间,千里要完成一件历代兰罗大汗都要履行的仪式。
那就是刺青。
刺青这件事,在兰罗的文化里有着重大意义。传统兰罗人认为,人的身体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损坏受伤,可是又是在马上跑大的游牧民族,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为了避开父母的忌讳,他们会选择等伤口痊愈后,在留疤的位置纹上一个小小的花纹做遮掩。
这个习惯渐渐演变开来,成为了兰罗的重要传统礼仪之一。而刺青也从最开始的掩饰伤口之用,慢慢变成了力量的象征。
——只有强大的人,才会把伤口作为自己荣耀的勋章,虽本意是遮掩,但无疑是在炫耀自己的赫赫战绩和功勋。
所以,后来兰罗的领导人甚至会特意在肩头纹上狼的花样,一方面是想以此向守护神寻求庇护和力量,一方面也是体现自己的强大威猛。
而千里成人礼中的一个重要流程,就是脱去上衣露出肩头的狼头纹样,与自己的子民共饮狼血,彰显志向。
大祭师把这件事交代给贺雁来后,便不再叨扰,起身就要告辞。临走前,他突然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我心中已有人选。过几日我就让他来为大汗行刺青之礼。”
贺雁来应了声,亲自将大祭师送出门外。
人走后没多久,千里那边也结束了政务,小狼崽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贺雁来的宫门,明明才半日不见,他声音里的思念就像快要融化的蜜糖一般溢出来:“雁来哥哥!”
“哎。”贺雁来闻声放下狼毫,推着代步车从内室走出来,正巧被千里扑了个满怀。
他还没在贺雁来面前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此刻眼角眉梢都快活得上扬,方才在书房里的焦虑苦恼皆一扫而空。
千里抱着贺雁来的腰肢,满足地喟叹一声。
贺雁来任他抱着,抽手出来揉了揉千里光滑平整的额头。他手心温热,抵在额头上煞是舒服,千里贪恋地蹭了蹭,又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探头越过贺雁来的肩头看他方才正在书写的纸张:“雁来哥哥刚才才做什么?”
贺雁来随着他的视线往桌面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无非是打发时间的琐事儿,便如实相告:“闲来无事,练练兰罗的文字,以后可以不请旁人代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