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极个别的情形,树当然也是难免会烫熟的。
比如偷偷早起,穿好围裙做神秘爱心早餐,准备回卧室叫他的人类起床,一起吃早饭的时候。
荣野用透明罩子把早餐罩住,警告小槐树枝:“不许碰,不然揪光你的叶子。”
小槐树枝可太怕他的威胁了:“略略略。”
荣野想要脱下围裙,找到蝴蝶结的一边系绳,扯到一半,又换了主意。
他快步走到穿衣镜前,仔细检查了身上的铁灰色围裙足够干净、足够平整,上面沾的蛋糕香也足够明显,才走向卧室。
小槐树枝才不稀罕吃煎蛋番茄酱,打开窗户招呼家政型汽车人,准备偷偷潜入卧室看热闹。
它们暗中潜伏,还没靠近卧室,却听见门重重响了一声,荣野踉跄着跑出来。
“我的人类不见了。”荣野说,他的脸色很苍白,“不在床上,不在懒人沙发,不在衣柜。”
也不在他絮的窝,不在卧室的任何一个角落。
窗户开着,风掀起窗帘,他抱着穆瑜在同他捉迷藏的侥幸,却没看到任何身影。
小槐树枝吓了一跳:“怎么会?!坏东西把他抢走了吗?”
荣野不知道,他已经被强烈的恐慌笼罩,甚至没办法探出虚影去搜索。
他没办法说出自己害怕的事,有那么一瞬间,穆瑜在树下慢慢碎裂成风的记忆冒出来。
荣野后悔到极点,他已经犯过一整个世界的错了,居然还是没有长记性,一大早就把小木鱼自己留在房间里。
“我怎么这么蠢?我该一直抱着他,不该放开。”荣野低声说,“我应该抱着他来做早饭。”
小槐树枝很支持他多反思、多提升追人技巧,可也没想到过这个发展:“那可能倒也不用……”
荣野蹙紧眉:“不用吗?”
小槐树枝沉默了一会儿,想看热闹的心情还是压过了善良,捧场地晃晃叶子:“用,下次请务必抱着他,单手煎鸡蛋。”
荣野根本没心情开玩笑:“我的人类不见了,我这就去找他。”
他顾不上听小槐树枝和家政型汽车人低声嘀咕,确认过浴室、卫生间和客厅同样没有人后,就换鞋跑出了家门。
附近的麻雀和燕子都被问过,谁也没见到榕树弄丢的人类,正在竞速的蜗牛被一棵穿着围裙的榕树风驰电掣地超车,吓得排成一排按喇叭。
荣野在整个小区找了一大圈,甚至又回了林家,把在楝中世界里的林飞捷揪出来又打了一顿,拆掉了那个狭小陈旧的衣柜。
就在荣野要回到穿书局,要求总部协助调查的时候,接到了小槐树枝打来的电话:“快回来!找到人了,你昨晚是怎么睡的觉?”
荣野怔了下,他完全没有印象,但还是扔下衣柜门,一秒不耽搁地赶回去。
小槐树枝和家政汽车人扒在床边,向他比划:“快过来,你得帮忙。”
他们重新搜索了所有地方,在床和墙的夹缝里发现了榕树弄丢的人类少年,但无论是小槐树枝还是遥控车大小的家政汽车人,都挪不开这么沉的床。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高烧刚退,身体也正弱。没力气靠自己裹着被子,假装掉在地上的虎皮蛋糕卷,从床底骨碌碌滚出来。
荣野错愕半晌,快步过去把床拉开,抱起眼睛弯弯伸出胳膊的小木鱼:“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你悄悄起床的时候。”穆瑜帮他的树摘掉一片叶子、两根羽毛、三块拆掉衣柜留下的木头碎屑,“蛋糕很香,我闻到了。”
大榕树天还没亮就悄悄起床,穿上围裙去厨房准备早餐,因为心情太紧张和激动,没有收好树冠的虚影。
穆瑜体贴地装睡,被相当占地方的树冠挤下床,因为被子和枕头也一起掉了下来,就相当随遇而安地又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原本离墙还有些空隙的床,已经被因为弄丢了人类慌乱翻找的榕树推到墙边,小槐树枝挤进去都有点费劲了。
荣野:“……”
小槐树枝和家政型汽车人也挺沉痛,一边一个拍他肩膀。
“睡得很好,早饭也很香。”穆瑜摸摸大榕树的脑袋,“我的身体养一养就好了。”
今早这场兵荒马乱,主要原因还是少年时的穆瑜身体不够好。
等身体好了,他不光能假装虎皮蛋糕卷,从床底健康地翻滚出来,还能潜伏在厨房门外。
外人眼中温润端方、宽和稳重的穆影帝,在偶尔冒起坏水的时候,也很想和经纪人闹着玩,趁着严格的经纪人不注意,悄悄偷走小煎锅,亲手煎一个心形溏心蛋。
荣野紧紧抱着他,榕树的心脏很久没跳得这么快过,如果他的心脏是溏心,现在多半已经破了:“我没有注意……”
穆瑜抱着他的树,好脾气地哄:“不是什么大事,我在床底也睡得很好。”
荣野只是低声说“我没有注意”。
他好像努力想用这句话道歉——不只是今天的意外,还有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的过往。
他怎么会这么粗心、这么理所应当,从来都没有注意。
没有注意到在他注视穆瑜的时候,他的人类也在注视着他,那是种从不声张、从不打扰的注视,比一棵树的心意还要更安静。
安静得像一阵风,也尝试过轻轻摇动树枝,可树要是木木愣愣反应不过来,那也很好,能盘桓在树枝间一阵也很好。
小槐树枝很识相,扯着家政型汽车人迅速退场,逃之夭夭。
荣野回溯过很多次记忆,他反复去自己离开的第一天,看到穆瑜做好早饭后,下意识叫经纪人来吃。
没有人回应他,穆瑜怔了一会儿,坐在桌边,吃掉煎蛋和加了糖的牛奶,留下烤好的蛋糕。
穆瑜平时的厨艺也不错,但那天超常发挥,又松又软、香甜诱人,大概是他烤出最好的一个蛋糕。
记忆的画面在这一幕停了很久,久到荣野以为回溯功能出了故障,穆瑜才站起身,把吃不下的早餐收好,又坐回餐桌前。
年轻的影帝趴在餐桌上,颇孩子气地伸手,戳一戳那个完整的小蛋糕,枕着胳膊,用奶油慕斯在空盘子上慢慢画一棵树。
榕树缠紧他的人类,不用眼药水,眼泪不停涌出来。
“坏榕树。”荣野说,“没注意,总是没注意。”
原本特意穿戴整齐,把围裙都熨平的少年榕树,现在顶着一脑袋木屑,围裙的系带开了,身上沾着些尘土,鼻尖都有一块黑。
穆瑜身上没有手帕,攥着袖口,替他擦眼泪。
“是我的原因。”他认真为他的树辩解,“我声音太小了嘛。”
穆瑜哄他的树:“下次睡觉前,我在枕头放个喇叭。”
荣野:“……”
穆瑜笑着抬手,揉乱大榕树的头发,帮他把那件围裙脱下来。
荣野抱起他,想带他去吃早餐,又发现自己浑身是土和木屑,把穆瑜也弄得脏兮兮。
在榕树的记忆里,从没见过穆瑜这样的时候。
即使是最难熬的十三岁,少年时的穆瑜辗转在医院和睡眠舱,也一样永远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同那些窥伺的镜头对峙。
那些镜头越是想抓到他的弱点、抓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就越寸步不退,攥着手杖把肩膀挺得笔直。
这种格外固执的对峙,后来成了穆瑜的余习。在上一次轮回中,直到最后不得不离开,荣野也没见过这样的穆瑜。
被一只麻袋绑架,又在回家的第一晚就掉到床下的小木鱼,心情很好地把围裙往自己身上比划,发现实在是太长,就临时征用成了披风。
掉到床底不在意,弄的脏兮兮也不在意,依然很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歇一会儿攒够一波力气,就继续耐心地抬手,帮他一点点摘掉叶子、捡干净木屑。
被这份安宁牵着,勒在榕树树心的那团铁丝似乎慢慢松了,疼痛懊恼渐渐淡去,风拨得树叶沙沙轻响。
“我们的家……”荣野说,“需要一张大床,靠墙放。”
他还得去做个新造型,他得问问别的树,穿书局最好的树木造型师是谁。
如果对方能帮他把树冠修理一下,他愿意支付任何报酬。
穆瑜正在穿书局的商城挑选喜欢的沐浴露,他听见他的树低声嘟囔,就停下筛选,仰起头:“什么?”
“……需要一张大床。”荣野低声说,他知道穆瑜家里那些孩子,要是他老是不小心把穆瑜挤下床,那些孩子绝不会准他跟老师一起睡,“不然——”
被他抱着的少年偏了偏头,轻轻眨眼,一本正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听清了,大床,要靠墙放。”
“下好单了。”穆瑜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地址是什么?”
荣野:“……”
怎么这么过分。
他喜欢的人类怎么这么过分。
大榕树烫得要着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摇摇晃晃抱起明知故问的人类,直奔他们的浴室:“洗一下,吃早饭。”
家政型汽车人体贴地放好了热水,荣野小心地把穆瑜放在地上,准备夺窗而逃,去绿化带里随便拽一根水管把自己洗干净。
才跑到窗前,小槐树枝就扯着嗓子,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糟了,糟了,你把你喜欢的人类挤得摔倒啦!”
“没有!”榕树冒着烟闷声反驳,“我把树冠收好了,什么也没碰到!”
他绝对不会上当,这次大榕树谨慎地收好了所有树枝,绝没有不小心碰到浴室里的小木鱼。
小槐树枝得意洋洋恐吓他:“你确定吗?万一呢?”
荣野本来确定,可双手撑上窗户,就又开始不放心。
……他的第六百五十四根树枝的第二十九片叶子可能是碰到了点什么。
他的人类把他养得太好了,榕树茂盛得过了头,当初就经常不小心引发火灾,今早又闹了乌龙。
荣野心事重重徘徊半晌,咬牙预约了重新做树冠造型的申请,折返回热腾腾的浴室,探进一点肩膀向里看。
收到了系统晃着小旗通风报信,慢悠悠摔倒的穆影帝,刚吃掉一个被家政型汽车人悄悄偷渡过来的小蛋糕。
很香甜的蛋糕,今早醒来的时候,穆瑜躺在床下,曾经尝试在蛋糕诱人的香气里触碰过往。
有些被曼德拉卡模糊的过往,摸起来平平无奇,但稍微触碰,就仿佛不慎踏空。
算不上多严重,只是种漫长的坠落,很安静,不至于耽误什么事,也不至于打扰到任何人。
太安静的坠落也不是好事。
比如坠落到床底,就可能吓到他的树。
“我摔倒了。”
吃一堑长一智,小木鱼坐在充气小板凳上,朝他的大榕树举起喇叭,声音那叫一个响亮:“我摔倒了,请快回家。”
第108章 养一只小木鱼
让一棵树习惯回家, 可是个相当需要耐心的过程。
得适当在关键时刻及时摔倒、随身携带充气小板凳和大喇叭,录好“请快回家”反复播放。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一棵风驰电掣赶回来, 每片叶子都烫得打卷的树。
跑回家的榕树抱起他的人类。浴室里是很暖和的水汽,和榕树习惯了的冰凉露水不一样,和任何一场雨也都不一样。
升腾的白雾里,荣野怀疑他的树皮下面, 真的藏着一颗溏心蛋。
又或者是鱼吐的泡泡,缀在细长的叶子尖、粼粼折射着太阳光的露水。
不然怎么咚咚跳,一戳就好像要破。
想去花坛里找根水管的榕树, 抱着他摔倒的人类, 被耐心地摸着树冠一点点劝说, 慢慢接受了干净温热的水流。
温暖的水流把灰头土脸的树洗干净,荣野温顺地低下头,任凭小木鱼用洗发水在他脑袋上揉泡泡、做造型, 用树冠虚影替他的人类遮挡飞溅的水花。
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固执的经纪人能接受用嘴吃饭、出入走门、下雨天打伞,已经是极限了。
当初荣野刚来,年轻的影帝用了一个星期,也才终于哄着自己的树接受躺着睡觉——穆瑜自己倒是还好, 有些不明就里的狗仔和八卦记者, 可能会被一个整晚杵在阳台上、站得纹丝不动的身影吓飞。
尤其是当他们已经接受了穆影帝就是爱好奇怪,每天晚上都要搬一个人形雕塑来阳台晒月亮,准备离开的时候。
总有些眼睛尖的人,忽然发现那个铁灰色的雕塑人动了一下、抓住了两只蚊子。
那段时间里, 都经常有被吓得手脚并用疯狂逃跑的狗仔, 魂飞魄散爆竹来巡逻的警卫自首, 语无伦次地举报穆影帝在家里秘密研究仿生人。
不得不说, 在某种意义上,穆影帝在那几年里没怎么被狗仔和小报记者骚扰,有经纪人的重大功劳。
……
相当冷峻、能吓哭不认识的小麻雀的榕树,顶着一脑袋白花花冒尖的泡泡,低下头严肃询问:“在笑什么?”
穆瑜笑得轻咳,摇了摇头,抬手比划了个照相的姿势。
他没有留下照片,只是把这个画面认真地记住,然后就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浇下来,榕树克制住摇晃树冠的冲动,闭上眼睛。
穆瑜调整花洒的角度,帮少年版本的经纪人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净,摸摸相当扎手、能到处弹水花的短发:“有没有不舒服?”
荣野摇头,他在走近完全属于穆瑜的世界,这种体验新奇陌生,但完全不能说是“不舒服”。
把穆瑜放回充气小板凳上,荣野蹲下来,拿过穆瑜刚才用的那个淡青色瓶子。
他也模仿穆瑜的动作,给他的人类洗头发。
瓶子里装的洗发露,化开之前有种淡淡的草药清苦,加了水揉成泡沫以后,就只剩下冰糖柑橘酸酸甜甜的香。
少年榕树把每个动作都复刻得一丝不苟,把泡沫放在小木鱼的头顶,慢慢揉那些比他软和得多的头发。
荣野低下头,把单薄轻飘得像是个小稻草人的男孩拢在怀里,轻声问:“为什么不呼吸?”
穆瑜睁开眼睛,他其实也没有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屏气,认真想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大概是不习惯。”
其实真正的答案要比这个差一点,十三岁时的穆瑜很不习惯被触碰头发,因为这种接触唯一伴随的记忆,就是被拽着头发溺进睡眠舱。
那种装有大量营养液、可以让人在里面数日甚至累月不醒的睡眠舱,全氟化碳液体可以在充满肺部后依然保证呼吸,但那种体验依然不算美妙。
那种睡眠舱会剥夺一切感知,无限接近于溺进深海、不断下沉,因为太容易让人产生濒死幻觉,在三年后被正式禁售和禁用。
……
成年后的穆瑜很早就克服了这个问题,毕竟这种有点严重的接触障碍,要想做演员这份工作,不论怎么想都完全不合适。
但回到十三岁这个年龄段,未被处置妥当的感受卷土重来,不受主观意愿控制。
穆瑜完全不介意被他的树摸摸头,可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这会儿还做不到,在格外仔细审慎的力道轻柔覆落的时候,就会忘记要喘气。
像这种不太酷的事,穆瑜很快就和少年时的自己所遗留的“感受”达成共识,要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尤其不能告诉他的树。
少年榕树停下动作,沉默着把他的男孩从水里抱出来,拢在庞大的虚影间。
穆瑜安慰地拽拽大榕树:“可能是因为饿了。”
“吃蛋糕会好吗?”荣野问,“我做了蛋糕,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次。”
穆瑜怔了下,眼睛里透出笑,摸摸他的树:“会的。”
他已经偷吃了一个焦香四溢的脆皮小蛋糕,以穆影帝的专业角度来说,其实温度再低20%、烘烤时间再缩短半个小时,口感会有更加显著的提升。
但穆瑜不打算这么着急说这些,他们会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研究蛋糕怎么做。
“非常有效,会一下子好起来。”
穆瑜回答他的树:“不过得把水擦干、换上柔软舒服的衣服,好好地坐在餐桌前,面对面一起吃,那时候效果最好。”
榕树立刻站起来,他很清楚柔软舒服的衣服都在哪:“我去拿。”
荣野把小木鱼头顶的泡沫仔细整理好,铺好整张防滑垫,准备好了最软和的浴巾和家居服。
他去了一趟厨房,抱着拿回来的小蛋糕,一动不动地戳在浴室外。
“不跑啦?这下不跑啦?”小槐树枝得意洋洋,故意冒出来晃,“今天的太阳可好啦!我们都去晒太阳了,真舒服,是树最喜欢的那种太阳。”
“不去。”榕树闷声闷气,“我的人类在这儿,我哪也不去。”
小槐树枝抱着树叶杯子,相当夸张地痛饮露水:“今天的露水也特别甜!你再不去喝,最后一点露水也要被太阳晒干啦。”
榕树根本不在意:“我做了杨枝甘露,在冰箱里,给小木鱼喝。”
“人家又不要你帮忙,自己能照顾自己。”小槐树故意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餐厅等?”
“等他出来。”榕树说,“我很烫,抱着浴巾,浴巾就会暖和。”
榕树一板一眼地讲自己的计划:“我要用浴巾一下把他整个抱住。”
小槐树枝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拍了拍榕树的肩,大方地揪了一把槐花给荣野,让他也拿去做甜点。
小朋友都是会喜欢甜的,榕树家的小朋友身体不好,需要吃穿书局那些很苦的药,就更需要多一点甜。
……
浴室里,穆瑜用了一张短期治疗卡,冲净头发上的泡沫。
系统正在和家政型汽车人商量,能不能借一辆同款没安装AI的小遥控车,被忽然出现的宿主吓了一跳:“宿主?!”
“不要紧。”穆瑜只是被自己轰了出来,“没办法,我这时候有点叛逆。”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正在堂堂正正的青春叛逆期,哪怕只是遗留下尚未处理的感受碎片,也依然是这样。
穆瑜暂时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以第三视角被推开,看到十三岁的自己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站在温热的水流里。
明知道这只是感受碎片、不是完整独立的意识,系统依然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抢来家政型汽车人的身体,跑过去抱住小主人:“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穆瑜把已经打转出火星的系统端起来,轻轻“嘘”了一声,温声告诉它:“可以难过。”
系统急得挥舞抹布:“可是——”
穆瑜下单了一辆能变身遥控车的家务机器人,帮系统把数据导入进去,又倒了些洗衣粉,把抹布洗干净。
被遗留下的是段相当完整的感受。十三岁的少年站在热水里,浇得浑身湿透,闭气闭到极限,脱力地跌跪下去。
穆瑜隔着水流,拥住摔倒的少年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