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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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争流直直看着讲话人,语气依然显得松快,姿态却寸步不让:“这是能乱说的话吗?若让不明就里的人听去,岂不是污了员外一家的名声。”
  说闲话的人嘴巴微微颤抖。
  白争流把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耐心等待之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这样子……倒像是不敢说?”
  可为什么?昨天此人讲得明明十分大胆,被人指责了照旧能够理直气壮。让他“不敢”的一定不是说闲话本身,而是其他。
  各种猜想在白争流脑海中快速转动。也是这个时候,说闲话的人终于出声了。
  他明显色厉内荏,道:“我说什么了?你个外乡人,莫要瞎讲话!”
  白争流眼神一晃,揪住他话音中的内容,微笑道:“兄台如何知道我从外乡来?倒像是事先就知道我。”
  说闲话的人面皮抽搐一下,身体本能后退。视线本能扫过面前的白、梅两个,再往他们身后——
  白争流与他一起回身。这时候,谭员外正在人群最前喊:“诸位!诸位!”
  谭俊秋、孟玉娘夫妇站在父亲左右,文哥儿则在母亲怀中爬动。
  白争流眉尖微拧,重新回神。
  那说闲话的人已经抓住空子,正要挤进其他宾客当中离开。偏偏他能避开刀客,旁边却还有一个时刻盯着、不给他机会的剑客。
  梅映寒反应极快:“站住——”
  闲话人还没来得及躲起,就被他一把捏住手臂。
  成功将人拦住,按说梅映寒该欣喜。可不等情绪浮上,他又立刻察觉不对。
  就在抓住对方的瞬间,一股刺骨寒凉直接透到梅映寒掌心。此时抬头,闲话人、旁侧观望的人神色一起发生变化。
  聂清娥的话音回响在白争流与梅映寒耳边,正是:“一个个都面露青白,阴恻恻地看着眼前的外来者……”
  谭员外说起他给来宾们备了什么礼的嗓音变得飘飘忽忽,像是一下子拉远了距离。
  冷!
  梅映寒面皮紧绷。头顶依然是艳阳,他却有种自己回到天山,行走在漫天风雪当中的错觉。
  不对,不对……
  他想要松手,却连这最起码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关键时刻,旁侧传来一道嗓音:“梅兄!”
  是白争流!
  他见势不对,立刻一巴掌拍在梅映寒手上,打落了闲话人的手臂。
  一瞬间,冰雪消融,日光重照。手臂的麻木寒冷缓慢抽离,白争流关切的话音入耳:“梅兄,你怎么样?”
  梅映寒回头看他,闲话人则趁势离开,再也寻不到踪迹。
  剑客闭了闭眼睛,再看四周,缓声道:“我太大意了。”
  见他这样,白争流哪里猜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也是有被柳娘子锢住脖颈、动弹不得经验的人,此时立刻道:“梅兄能无事,便是好事。”
  梅映寒长出了一口气,闭口不言。白争流则低声补充:“我想,事情的关键恐怕真的在钱大哥身上。”
  要说他们前后两天最大的不同之处,恐怕也只有身份上的变化了。
  昨天,他们是路过此地。今天,他们却是谭家原本就有的客人。
  梅映寒顺着白争流的思路:“看来是要让钱大哥细细回想……”话说到一半儿,他留意到了白争流凝聚在另一边的视线,“白兄?”
  白争流眼皮眨动一下,挪回目光,问出一个与此刻场面不太相干的问题:“梅兄,你会赌吗?”
  梅映寒怔然:“赌?”
  作者有话说:
  嘶,问题好多=口=!
 
 
第39章 赌局
  一刻之后。
  主院的喧闹还在继续,后院则一如昨日般冷清。
  直到有人开口打断沉默。
  马脸男人似是忍无可忍,猛然转身,问:“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原来白、梅二人正站在他身后!
  此时对上马脸男人的目光,梅映寒眉尖微拢,白争流则从容反问:“难道不是你一直在看我们?”

  刀客历来对旁人的目光敏感。时间前推,近乎在马脸男人视线再度转来的瞬间,他就有所察觉。而那时候,梅映寒还在思索钱贵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聂清娥前面说的赌局,白争流其实不太想与马脸男人打交道。但再看看其他宾客待自己一行避之不及的态度,刀客又觉得,相比之下,此人——鬼——起码还有所犹豫,算是可能接近。
  不如试试。
  果然。在他反复朝马脸男人的方向望了数次之后,对方起身了。
  白争流当机立断,拉上梅映寒,与对方一起走过穿堂,来到此地。
  当下,听完白争流的话,马脸男人皱眉:“我何曾——”
  白争流看他。片刻后,青年摊手:“你不曾吗?好吧,大约是我看错了。”
  马脸男人一下子噎住,阴晴不定地看他。
  白争流与之对视,面上不露半分怯色。
  半晌,马脸男人还是败下阵来。
  他快速扫一眼正院方向,低声道:“我与旁人还要弄些花哨玩法,如今却只得速战速决了。就一局,比大小。你们赢了,我告诉你们离开这地方的法子。我赢了,便拿你们的全副身家来换。”
  话说得含糊。要不是白、梅两个已经停聂清娥说过赌局的关键,他们还真不一定知道马脸男人口中轻飘飘的“全副身家”是什么意思。
  眼看对方从袖中取出两个赌盅,里面各有三个骰子,白争流道:“那要是两边骰子摇出了一样的点数呢?”
  马脸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语气倒是平平:“自然是庄家得胜。”
  白争流笑道:“看来兄台是稳赢了。”
  马脸男人不耐:“各凭本事罢了。再说,你还没摇,如何知道我一定能胜?”
  说话间,他自己摆出了要摇动赌盅的姿势。
  梅映寒看在眼里,轻轻叫了一声“白兄”。
  白争流回头朝他笑笑,再看马脸男人,却说:“哦,我不和你这么玩。”
  马脸男人一愣,随即面色沉下:“你!”
  白争流打量他:“我前面也没答应你,所以如今说‘不’,不算犯规,对否?”
  马脸男人面颊抽搐,似是怒极。但白争流已经看穿他,“兄台,莫要摆出这副架势。”脸不发青,周边温度也没降低,可见对方就是纯粹生气。
  马脸男人还真就拿他没办法了。听到白争流这话,也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果真做不了什么。
  眼看人要把赌盅收起,白争流赶忙补充:“我只说不按照你的规矩玩,又没说不玩。”
  马脸男人冷冷地看他,白争流脸上却浮出几分笑,猜到:“你前面还光明正大在正院邀请我们赌一把,如今却只敢带着我们来后面。兄台,你是在避着前面的什么人?是谭员外?”
  马脸男人不答。
  白争流心道:“他没否认‘前面’……哈,谭家果真不是简简单单的‘循环’!但我还真想不出了,钱大哥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谭员外在乎,甚至连其他游魂野鬼都收敛起来,不敢与谭员外争锋。”
  他考虑这些,面儿上倒是没有显露,继续对马脸男人道:“如今来都来了,我们又不会把兄台这番作为告诉谭员外,”不,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你不透点什么,我就去找谭员外告状”,“……不如玩儿几把小的。”
  马脸男人自然听出来了白争流的言下之意。他脸色更加难看,偏偏前面耐不住赌性,把人带到后面来的真就是他自己。到如今,也只能先弄明白眼前的刀客究竟想做什么了。
  马脸男人粗声粗气:“多小?”
  白争流含笑问:“除了‘全副身家’,兄台还想赌博什么?”
  马脸男人上下看他。半晌,他的目光落在白争流身侧的二十八将上。
  白争流:“……”
  不等马脸男人开口,刀客干巴巴道:“也除了我这刀。”
  马脸男人“嗤”了一声,显然是对刀客的小气十分不屑一顾。
  白争流看他片刻,忽而道:“兄台既然好赌,那我大胆猜猜,兄台可也爱酒?”
  两件事,听起来没有什么关联。但白争流见多了各流人物,自然明白“赌”与“酒”之间都存在一个度。而像是马脸男人这样,能都当鬼了还放不下那几个骰子的,显然不是有度之人。如此一来,他判断对方同样好酒,也理所应当。
  为防马脸男人当真是那例外,白争流还补充:“纵然兄台不爱,外面那么多人,总也有人好这一口。”
  两句话下来,马脸男人还想克制,吞咽的喉咙却暴露了他。
  目光落在白争流身侧的酒囊上,马脸男人:“好。但我先说清楚,你拿这玩意儿,可换不来出去的法子。”
  白争流并不在乎:“我只要换一场公平的赌局。”
  毕竟马脸男人自己都当了谭家的野鬼,纵然他直接把让白争流出去的办法说出来,白争流也很难相信。
  要么,马脸男人是有什么绝对输不了的法子。要么,所谓“出去的办法”根本就是谎话。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白争流想要的。倒不如用几杯酒,换回自己想要的答案。
  刀客强调:“我输了,给兄台一杯酒。我赢了,兄台回答我一个问题。”
  马脸男人眉毛又皱起来。半晌,又一点点松开,道:“……”
  没说出来。
  白争流补充:“我说的‘一杯’,就是这么一杯。”他从自己带的行囊里拿出一个小杯子,“若真输了,便由我来倒给兄台。”
  马脸男人咬牙:“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争流想了想,“暂时没有。”
  语毕,他把一只手放在赌盅上。
  马脸男人同样。两人正面相对,赌盅摇晃,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动。
  白争流闲闲开口:“正好,梅兄与我一起来了,到时候也算是做个见证——”停下来,看向同样停下的马脸男人,“咱们这就开了?”
  马脸男人定定看他,同时拿开手中赌盅。
  三双眼睛同时落上去,白争流轻轻“咦”了一声。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三个六点。没想到,马脸男人竟然只摇了三个四出来。
  许是他的惊讶太明显,马脸男人又“嗤”了声,道:“还不把你那个开了?不换出去的法子,你还想换什么问题?”
  白争流没说话。
  他低头,挪开自己的赌盅,露出下面的骰子。
  马脸男人还在讲话:“想知道如何活命?这个问题也做不得数……唔?”
  他看着白争流摇出来的数字,被震在当场。
  一个五,一个二,一个一。
  马脸男人面皮抽搐,错愕地抬头看白争流:“你?!”
  白争流无辜地回望:“看来是兄台赢了。好吧,我给你倒酒。”
  不光是马脸男人震惊。看到白争流轻描淡写的样子,旁边的梅映寒也一时沉默。
  其实不该意外。如果白兄长于赌术,前面也不至于问他会不会赌。可眼下……
  罢了。梅映寒很快释然。总归白争流已经先威逼,再利诱,把“输”的代价固定在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过是几杯酒水,就算全部输光,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梅映寒平静下来。倒是对面的马脸男人,一直到白争流把酒杯递给他,他都保持着一种愣愣的状态。
  白争流只好叫他:“兄台?”
  马脸男人回神,心情复杂地回望。
  白争流示意:“酒?”
  马脸男人深吸一口气,一口喝干净白争流递来的酒水。
  赌局继续。
  白争流自然不是平白给马脸男人送酒。他是在练习。
  能在二十岁时就誉满江湖的刀客,换个活计也一样飞速掌握。
  前五把里,他只赢了一把。就连那一把,也是纯粹凭运气取胜。
  到后面,白争流一点点摸索出了手感。不说每一把都胜,但他至少可以把摇出来的数字控制在四、五、六。如此一来,赢过马脸男人的次数也飞速增加。
  随着一次次胜利,白争流问出了一个个问题。
  譬如:“村中流传了什么关于谭员外与他儿媳的风言风语?”
  这里面带着一个小小的技巧。
  他没问“村中是否流传”,而是直接假定存在这件事。果然,听到他的问题之后,马脸男人直接回答:“能有什么?无非说是谭家秋哥儿不顶事儿,平日都是老员外在他儿媳妇房中做新郎——下一个问题。”
  白争流:“兄台不妨再细说说。”
  马脸男人不耐:“说好的,赢一次,一个问题。”
  白争流:“我输给兄台那么多次,也没哪次克扣给兄台的酒水。”
  马脸男人皱皱眉毛,到底补充:“当初把那女人带回来,就是谭员外的手笔。说是孟家遭了什么劫难,留下一个孤女。他便做主,定了秋哥儿与孟家女的亲事。”
  作者有话说:
  马脸男人:震惊!这两个江湖人是不是有点太胆大妄为了?(尤其是这个拿刀的!)
 
 
第40章 胜负
  白争流这下是真意外了:“竟是如此吗?我前面还听说,谭员外定这门亲事,是因为孟娘子同样出身不俗。”
  而员外疼爱儿子,有意选了好女子来当儿媳妇。
  对他这话,马脸男人只反问:“出身不俗的孤女,不比出身不俗、父母俱在的女郎要强?——总归秋哥儿那样子,也不是能做官的。”
  白争流沉默。细细想来,这话虽然残忍难听,道理却没错。
  如果谭俊秋身体康健,有入朝的意向。想来不论他读书如何、几多才干,谭员外都会给儿子捐个官做。可他偏偏体弱到了一定程度,别说有大前途了,恐怕谭员外对这个儿子的唯一要求,就是人能好好活着。
  最好在自己还能顶事儿的时候,与儿媳给他生个孙子。
  这么一来,自然不用考虑岳家提携的问题。孤女儿媳带着全部身家嫁到自家来,才是更好的选择。那句被他一再重复的“孟家好女”,也可以以此解释。
  意识到这点,白争流慢慢叹出一口气。
  他又确认道:“那依兄台来看,谭员外与孟娘子……?”
  马脸男人:“这便定然是两个问题了。”
  白争流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和他赌。
  大约是赌注变换,马脸男人也没了压力。愈到后面,愈是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松泛。
  白争流的点数是四五六,他也在类似数字上徘徊。不过到底经验更足,玩上三把,总有两把能胜。
  这时候,白争流就依言给他倒酒——倒着倒着,梅映寒把这个活儿接了过去。
  白争流看梅映寒,梅映寒笑笑,说:“区区小事,不劳白兄。”
  白争流跟着笑了:“只有梅兄总觉得什么都是小事。”
  看着、听着全场,马脸男人:“……啧。”
  又就两局后,白争流还是把前面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这一回,马脸男人就颇为配合了,说:“平素孟娘子都是不大出门的。我与你斩钉截铁地说什么,才是骗你。”
  白争流思索:“唔。”
  马脸男人瞅他一眼,笑笑,又补充:“但论起传这份闲话的人,我倒另知些事情。”
  白争流看他。
  马脸男人一笑:“再来一局!”
  白争流无可奈何:“好。”
  再来了三局,他终于又有一场胜。
  刀客摸摸自己的水囊,心情还算平和。第三个问题了,酒水只下去三分之一。照这个速度,自己还能问六个问题。
  他回想自己还需知道什么,马脸男人则说:“冯老六平日就爱干些偷看别人家的小媳妇儿洗澡的事儿,还几次摸进村头寡妇家里。只是这些事儿,说出去对那些女郎名声不好,村里便没什么人声张。谁吃了亏,也只是叫上自家兄弟,私下把人揍一顿,万万不敢闹到明面上。”
  刀客微怔。“冯老六”,这名字……
  他定定看着眼前马脸男人。而这时候,马脸男人还在往下讲话。
  “他几次提过,谭家秋哥儿身子不好,孟家娘子怕是嫁过来就要守活寡。这种时候,就该他冯老六出手相助。呵,说这等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白争流眼神一点点复杂。
  马脸男人:“我知道那人。既然起了心思,便定然不光是口上说说,没准儿还真曾来谭家找事儿!可秋哥儿不顶事儿,不代表谭家其他人物不顶事儿。冯老六占不到什么便宜,再去外面,不得拿口舌呈呈威风?——你若问我,谭员外与孟娘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我看,多半就是这么一回事。”
  白争流叹道:“原来是这样。”
  冯六是这般秉性,难怪村中人待他颇为不耐。
  白争流庆幸自己没在歪路上走太久。他想了想,话锋一转:“兄台,说了这么久,还未问你怎么称呼?”
  马脸男人:“我?”
  白争流笑一笑,“正是。这总不算一个问题吧?”
  “那倒不算。”马脸男人略有纳闷地看白争流。再往旁边一看,剑客也整用莫名深意的眼光看着自己。
  马脸男人:“你们这些江湖人,一个两个……好吧,我姓马,行二。你们若要叫,就喊一声‘马二’吧。”

  答案入耳,白争流手指微动。
  马二,冯六,还要再加一个“王重喜”。这几人并没有像茶摊老板说得那样去赌坊做事,而是真的陷到谭家,出去不得了!
  刀客深深吸气。
  冯六别有用心的闲话在前,茶摊老板的错误情报在后。他倒不觉得茶摊老板有意欺骗自己,只是同一件事,放在不同人眼里,可能就是不同答案。还是要认准眼前事,才能不被虚假信息迷惑啊。
  “原来是马兄,”白争流拱手,“马兄叫我一声‘白郎’就是了。”
  马脸男人:“知道。白大侠、梅大侠——”目光在刀客剑客身上转去一圈,“我听你们的同伴叫过多次了。如今谭家的事儿你已经知晓,看来我是没法继续喝酒咯。”
  白争流笑笑,“马兄既然还想喝,咱们就继续赌。”
  马脸男人撇撇嘴:“小气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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