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谙摁着鹿鸾山的肩,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筋骨捏碎。 “为何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明明说过的吧……” “我喜欢的很,你要好好对他。” 鹿鸾山脖子上冷汗四溢,看着修罗般恐怖的男人,仍镇静地说道: “我本有意历练他,不曾想魔族直接撕毁协议,致使麟岱重伤,是骨珑有错。” 楚佛谙冷哼一声,不怒反笑。 “魔域贫瘠,人间肥沃富饶,你同一群豺狼谈判,能谈出什么结果?” “鹿鸾山啊鹿鸾山。“楚佛谙拍了拍他的脸颊。 ”你莫不是同这群废物相处久了,竟一丝血性都无。” “你还是当初那个豪言壮语欲为万世开太平的鹿家少爷吗?” 鹿鸾山再次跪倒。 “骨珑并非有意!” 楚佛谙后退两步,没有抚他,而是苦笑一声: “哈?你何必如此。” “剑尊与我为友,乃是骨珑高攀,剑尊怒气,亦是骨珑该承受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佛谙蹙眉,自顾自在大殿内走动起来。 “你尚在鹿家听学时,我便觉得你命格不凡,有率领一界之能。果然天降大任,我亦欢喜,视你为友,交好至今。只是……” 楚佛谙停下步子,转头看向鹿鸾山。 “你不该苛待麟岱,你分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骨珑只是想历练他的心性,望他成才。” “历练心性?” 楚佛谙摇了摇头,“他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鹿鸾山不语,只是跪着。 一炷香过后,楚佛谙终是叹了口气,向鹿鸾山伸出手。 “起来,你是人族后盾,除却天地,你无需跪拜世间所有。” 鹿鸾山却没有动作,哑着嗓子说: “我很自责,所以……” 楚佛谙揪着他的领子给他提了起来,“所以什么?” “我取了天珩锁,保住了他的命。” 听了这话,楚佛谙忽然撑起了结界,光幕将两人包围,层层围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你说什么?”楚佛谙难得白了脸。 “天珩锁,锁住了他的心脏,免得他躯体消亡。” “他竟伤到如此地步……”楚佛谙心口发疼,又问道: “天珩锁乃上仙遗物,九十九道天雷守护,你如何拿到的?” 鹿鸾山不语,将目光转向一边。 沉默良久,楚佛谙拍了拍他的肩。 “辛苦你了。” 鹿鸾山抚平衣襟,看着沉默不语的楚佛谙道: “先前我不喜麟岱,确实过于苛刻。后来发现其中有诸多误会,愧疚不已,只希望能够弥补。将他安置于后山,也是怕人发现了他体内的异样……” 楚佛谙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麟岱体质特殊,容易招来无妄之灾。” “上修界对其也是误会颇多,我本想着,何时替他解释清楚,还他清白。” “只是……” 只是我年少轻狂,自视甚高,把自己当这天下的救世主。以为世间小情小爱,不会让我留恋。 如今已生死由天,且死期未定,本不该与他有诸多纠葛。 此身寄人间山河明月,再难寄君。 “麟岱……”楚佛谙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他十六时我为他卜卦,红鸾星动,墙内桃花,便知道他姻缘线的另一头是你。” “他从前过的那样苦,又年幼稚嫩,只需对他好一点点,他便会上刀山下火海竭尽全力。” “这样一个老实孩子,怎么就不得你的喜欢……”楚佛谙忽然停住了,抬头向虚空处看了一眼,连忙道: “结界有异变,我得去看看。” 鹿鸾山一惊,问:“又有破损?” “不清楚。”楚佛谙摇头。 “我去看一眼麟岱,他神志恢复了吗?” “没有,此药甚烈,需好几个时辰才能清醒。” 楚佛谙撤掉结界,向大殿外走去。 “那也只能哄着他了。” 琼牙离去不到一会,鹿鸾山就回到了瑶光殿。 麟岱向门外看了看,不见楚佛谙的影子。 “我师尊呢?”麟岱有些不悦,语气自然也不大好。 鹿鸾山不语,伸手探向青年的额头。 麟岱“啪”一下打开他的手,猛地往后退了几寸。 “你做什么?” “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麟岱见男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直接催动了腰间的含灵宝玉。 “师尊,你手下对我动手动脚的!” 提着食盒进门的楚佛谙走近,把八宝琉璃食盒放在了一旁。 麟岱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材质觉得眼熟,好像他也有个这样的小碗。 “其实……他不是我手下。”楚佛谙忽然开口。 “我就知道。”麟岱痛心疾首,压低了声音凑到楚佛谙耳边说: “师尊是故意让他来验货的,我天赋若没那么好,师尊便将我送给他当弟子了。” 楚佛谙忍不住想摸他的头,于是左手掐住自己的右手乖巧置于身前。 “不会,师尊不会将泽渊送给任何一个人。” 说完这话,楚佛谙心口酸楚更浓。 “真的吗?”麟岱皱眉,即使双手被裹成球了也要去拉他袖子。 楚佛谙看着心疼,但心脏处的异样提醒他必须要走了。他不忍心将青年直接弄晕,于是哄劝道: “真的,只是师尊有要事在身,过段时间再来看泽渊。” 麟岱记忆回到了十四岁,他眼中的要事不过是野兽来了要跑,肚子饿了要吃,只为男人在诓骗自己。又看了眼冷冰冰的鹿鸾山,脑子忽然一个激灵。 若是师尊真的想收他为徒,怎么会任由那白衣人与他签订弟子契?他现在又这样急着走,那不成……就是想把自己丢给那白衣人! 麟岱心中一慌,就更急了。那白衣人冷冰冰的看起来好刻薄,他才不要做他的徒弟。 麟岱直接把男人的衣摆抱在了怀里,不让他走。 “仙尊,仙尊你不要走,我会听话的,我一定好好修炼,绝对不给你惹事!”
楚佛谙耳尖都红了,“我知道,小麟岱,你先放手!” 麟岱哪里肯松手,恨不得直接叼住男人的袖子扯着不放。他一寸寸地把楚佛谙的衣摆往怀里裹,边裹边哭: “我吃的很少的,两口饭就能养活,学东西也很快,什么都能自己学呜呜呜呜。” “我走了一整年才来到太阿宗,我就是想有个师傅。” “我真的很听话的我学什么都快我不会给您丢脸的呜呜呜呜哇!” “小麟岱……”楚佛谙简直可以称得上手忙脚乱了,他一边扯衣摆,一边敲了敲那食盒故技重施。 “甜的咸的什么都有,不想尝尝吗?” “我不要这个!”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麟岱还是分得清的,他扒拉着衣摆不放。 “你就是不想要我……” 哭闹声戛然而止,麟岱竟是情绪激动自己晕了过去。楚佛谙怕他磕到脑子,连忙扶着他慢慢躺下。 掖好被子,楚佛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看好他。” 他对鹿鸾山说。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总之,他若再伤一次,此生此世便休想见他。” 鹿鸾山已经心动,楚佛谙其实感觉的到。越是冷心冷情之人,开窍后就越是深情。鹿鸾山天赋异禀实力强悍,可保人族安康。麟岱体质特殊,若没有强者护身,恐怕会饱受世俗诟病嫌恶。 鹿鸾山是天机录册封仙尊,亦是麟岱的桃花,这二人千配万配,也不知为何会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难道……楚佛谙迟疑了一瞬,墙内桃花,外人不可攀折,难道真是自己做了那乱伸手的恶人? 心口又是一阵痛楚,楚佛谙捂住胸口,感到人魔结界再次有了豁口。 他眸光一暗,传送阵亮起,消失在了瑶光殿。 鹿鸾山望着终于安静下来的青年,移步坐在床前。 青年经过一番哭闹,眼角的红晕还没褪去,口中还喃喃念着“师尊”。 瞥见青年眼尾处的泪珠,鹿鸾山以袖拭泪,眉目温柔。 “师尊在这呢。” “可惜啊泽渊……” 男人唇角微翘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在这张清冷如谪仙的脸上显得极其违和。 “你无依无靠,此生只能睡在我榻边了……” 大门忽然被破开,琼牙连滚带爬地闯进来,仙鹤追撵不及,远远地喊道: “你这蠢狗,都说了要通报通报!” 琼牙就地一滚化为人形,看见殿内二人,连忙学着寻常弟子的模样行礼。 “仙尊,我看见有人死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鹿鸾山道: “何处,何人?” “呃……”蠢狗一时弄不清方位,只能抓了抓头发,说: “在东边,死的是许妄。” “待他醒后,喂点消食的汤药。” 鹿鸾山对着仙鹤说,转身消失在原地。 第23章 迟来的尴尬 鹿鸾山鲜少亲自处理宗门事务,可接连伤了两名弟子,还都是在太阿宗内,让他不得不前去查看。 “仙尊请。”一名弟子将鹿鸾山引来,说道: “是扰龙长老座下的许妄师兄,亦是此次法会的候选,不知怎么暴毙在路上,死相……” “说。”鹿鸾山冷冷开口。 “同邓陵钧一模一样。” 鹿鸾山目光一凝,道:“化瘴丹可有?” “有的有的。”那弟子点头,“扰龙长老送过来一丸。” 窥见鹿鸾山不悦的神色,那弟子连忙解释道: “长老说能将金丹弟子伤到如此地步的,应是化成瘴气潜逃人间的高等魔族,唯有上品丹药才能成功化瘴。” “这上品化瘴丹需高等魔族自身为药引,驱魔符做燃料,炼制颇为困难。不过仙尊放心,扰龙家族炼丹师众多,已经在加紧炼制了!” 鹿鸾山一来,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他俯身看向倒在地上的许妄,又挥出灵力撬开了他的嘴,几秒后吩咐道:“化瘴丹。” 有人递来丹药,鹿鸾山看了一眼,道:“色不纯,品阶不够。” 那人慌乱道:“仙尊恕罪,许师兄和邓陵师兄应该是被同一只魔所伤,体内各有一部分瘴气……” 鹿鸾山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更慌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大师兄那、那时炼制的丹、丹药。乃是天品,扰龙家天品丹药,从不外传……” “你是扰龙族人?”鹿鸾山问。 “是、是的。”这人紧张的满头大汗。 “那便告诉扰龙族族长,上修界之大,炼丹师之多,他扰龙族并非太阿宗唯一的丹药来源。速将天品丹药送来,否则……” 鹿鸾山顿了顿,“便驱逐扰龙一族遣往下修界。” 那弟子诚惶诚恐地点头,正欲离去,又被鹿鸾山喊停。 “丹药留下。” 那弟子抖着手递出,许妄身旁的另一名弟子接过,看了鹿鸾山一眼,得到示意后赶紧喂许妄吞下。 “品阶不够,勉强护住心脉。”鹿鸾山说,然后吩咐旁人将许妄带去医馆。 他一转身又来到了镜花阁,鹿一黎见师尊到来,连忙躬身行弟子礼。 “见过师尊。” “从即日起,封锁宗门,只余东门可进出,所有来往皆需报备,宗门弟子无事不可外出。” 鹿鸾山说的斩钉截铁,鹿一黎语气却有所迟疑。 “封锁宗门?只是四方法会仅剩三天,又是太阿宗操办……” “法会延期,我自会向外界说明。”鹿鸾山道。 “好、好吧。可是师尊……” 不等鹿一黎说完,鹿鸾山就消失在了镜花阁。 鹿一黎叹了口气,看着案上堆叠成山的公文奏议,又提起笔一一翻阅起来。 难以置信,麟岱是如何在十四五岁就学会了如何处理宗门事务,还完成的那样好,几乎是分毫不爽。 ———— 瑶光殿。 麟岱哭醒了,红着一双眼问:“我师尊是不是走了?” 琼牙以为他清醒了,结果依旧是这副样子,不免担心。 “不是说几个时辰吗?怎么还未恢复。” “几个时辰?”麟岱又要哭了。 “几个时辰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要我了,哪里是几个时辰的事!” 琼牙怕他闹腾伤了自己的身体,连忙把他摁在床上。 “你可安分点吧,我的好主人。” 麟岱挥舞着那双被裹成球的手打他,琼牙被挠的发痒,把他的手也摁了下去。 “谁是你主人?”麟岱还在尝试打他,打着打着又哭出了声。 “呜呜呜我的手为什么没有力气。” 琼牙也不好捂他的嘴,只能“乖啊”“乖啊”的劝着,末了还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