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偷懒的东西一个没有,全都是他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简直要命。 好在近来的天气,似乎比起前几日又多了几分暖意。 平静无波的日子,临清寒除了修炼,便忙着抄门规,无暇于其他事情。 说起来,以前在现世,他的学生生涯中都未曾有过被罚抄的经历过。 短短穿过来一年里,却被罚抄了两次。 今日的夜里,他索性“摆烂”了。 将门规抄写的纸张全推到一边,把半路车夫的《修仙大道》从一堆书籍当中抽了出来。 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 这本被步轻昀誉为“半路车夫的绝唱”之作,确实不无道理。 虽然这话本的中的男主角成挽与现实中大师兄郁尘晚的形象还有会有大同小异之处。 但无论是容貌上的描写,亦或是武力值上的描述,几乎又与郁尘别无二致。 除了经常出现“降智”的行为之外。 临清寒倒是十分能理解,这都是艺术创作的需要。 比方说他正读到这么一段: “成挽惨遭魔神的暗算,一剑未能斩杀魔神,反倒被不知什么奇怪的绳子圈住了身子,他竟然一时之间灵力全失去,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魔神一把就将他扛在肩上,往软塌上一放,瞧一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便亲自动手。成挽愤恨地瞪着对方,只可惜束手无策,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真真楚楚可怜……” 一不小心,临清寒便不自觉地在想象这个画面的时候代入了大师兄。 想想那铁骨铮铮的郁尘晚被捆仙绳这么一绑,挣扎半天无果。
三界最强的男人一瞬之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男子。 只能躺在床上等着他人来宠幸,任人欺负。 这画面简直就像在亵渎一朵高山雪莲一样,罪大恶极。 霎时间,脸色涨红。 他立马摇摇头,甩开这画面,不敢往下遐想。 先说别谁能让郁尘晚表露出这样的神情和媚态。 恐怕这三界中都找不到有谁能给郁尘晚上捆仙绳这玩意儿。 就算真有这样不折手段达成目的之人,那人怕是在郁尘晚醒来之后,也会尸骨无存,从此三界查无其人吧? 临清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慌忙地将自己脑海中自产自足的大师兄代餐文学给驱赶出去。 说起来,临清寒不得不佩服这些神秘的“半路车夫”。 若不是对郁尘晚的相貌和实力有所了解,又怎么能在茫茫三界中精准下笔呢? 这时,他又禁不住怀疑起了步轻昀。 可惜,这个结论经不起推敲。 无论步轻昀再怎么能分身乏术,要在这仙星派中天天沉浸在创作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封笔一事,对步轻昀的打击不小。 临清寒也深觉遗憾。 他往后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中好像少了一大乐趣。 临清寒琢磨了下,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自己动笔。 他可要比“半路车夫”更有优势,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然他还不敢妄想“得到月”,但观赏观赏“月”总可以的吧? 临清寒算是个行动派的人,将近来的计划书写在纸上,再将其叠好收起来。 他甚至已经连自己在三界中的笔名都想好了,就叫“江湖郎中”吧。 原本的他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医生,那在这儿也差不多约等于郎中了。 夜深人静,翻看了大半本的临清寒仍毫无睡意。 话本的页面停留在某一页时,临清寒禁不住发呆,思考起别的事情来。 近来三界似乎也太平得令人意外。 连着好几日的例行弟子修炼,大师兄郁尘晚都未曾露面过。 只有被师父委以重任的二师兄穆锦容来主持大局。 穆锦容对此早就得心应手。 临清寒看得出其他师兄对大师兄无故缺席感到好奇。 不过无人问询,只因大家早就习惯大师兄时常不在仙星派的日子。 他更是无所谓,郁尘晚不出现更好。 省得他近来见到对方,总会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不该想的画面。 还是少点碰面好。 临清寒将桌上那盏烛火吹灭,顺手捎起看了一半的《修仙大道》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走到床边,他忽然就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凉飕飕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 今夜是下弦月,月色淡淡,被他屋子的窗户挡得严实。 他闭上眼睛后迅速睁开,于昏暗的环境之下,他好像看到自己的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顿时令他产生不好的回忆,想起了之前被万煞盟的凶兽所伤一幕。 正是这般。 临清寒惊慌之下强行镇定,他摸着墙壁,点着那上面的烛火。 小小的火苗亮起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对,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临清寒吓得手中的话本直接掉在了地上。 平日里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仙风道骨,端得跟多天山雪莲似的大师兄,此时仙衣半敞,以美人卧榻的姿势,神色慵懒地看着他。 隐约之间,临清寒好像看到了对方的手脚上还绑上了捆仙绳。 刹那间,临清寒呆滞地站在原地。 这场景好生熟悉! 好像就是他方才伏案于桌时翻到话本中的某一个情节的画面。 他这是在做梦吗? 要不然书中描写的情节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临清寒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虎口。 疼!疼疼疼! 他下手极狠,差点把自己的泪水都个掐了出来。 这根本不是他的梦! 莫非这是幻境? 临清寒至今对识别幻境的经验还不足。 除非是很低级别的幻境,他可以一眼就识破。 若是强者设下的幻境,就跟现实别无二致,不但难以识破,更难以破解。 他这般想着,眼前这个场景就越像是低级别的幻境。 不然郁尘晚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地出现在他床上? 即便是真的出现在他的床上,又怎么可能是如此……如此诱人的媚态出现? 除非郁尘晚中了……中了他人的幻术! “大——大师兄?”临清寒朝前一步靠近床榻,语气中仍夹杂着惊疑不定和惶恐不安。 只见床榻上的郁尘晚眉心微微一动,眼睛稍稍眯起,低沉地嗯了一声应道。 郁尘晚的声音将临清寒漂浮不定的魂儿定住了。 虽然只是一声,但依旧足够震慑临清寒弱小的心脏。 惊恐万状下,临清寒的声音也带着颤抖道:“大师兄,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郁尘晚抬眸,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不出我想标记你吗?” “标记?”临清寒倏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吃惊地看着郁尘晚。 那眼神中好像传递着某种“大师兄疯了”的信息。 少顷,他总算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冲上去。 一边想把缠在郁尘晚的捆仙绳给松绑,却发现怎么都解不了。 一边语无伦次道:“大师兄,你是不是中毒了?还是中了什么幻术?我……我是你的小师弟,临清寒。你凑近点看看,还有你……你闻闻看,我身上一点儿信息素都没有……我是Beta……你……你标记不了我的……” “奇怪,这东西到底怎么解开,怎么老是解不开……” 临清寒越是着急,手脚就更加不利索,手指刚触碰到郁尘晚的皮肤时。 被那瘆人的热度烫得本能地缩回了手指。 甫一垂眸,刚好迎上郁尘晚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也一样带着瘆人的热度。 临清寒还未平复心情,便听到郁尘晚的语气冰冷地质问。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什么?” 临清寒不经思考便顺嘴反问回去。 郁尘晚问的问题很突兀,也很模糊。 他一时之间根本分辨不出郁尘晚究竟要问什么。 是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他,亦或是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郁尘晚不再回他,径直地将临清寒的手扒开。 原本在郁尘晚的手腕上和脚上缠着的捆仙绳不知何时断开,碎在了床榻之上。 临清寒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郁尘晚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到郁尘晚坐起身,不发一语地低着头开始整理衣衫。 那沉默得吓人的大师兄令他感到害怕。 “大师兄,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禁果,产生了幻觉?”临清寒仍在不停歇地给郁尘晚这样的奇怪的表现找缘由。 闻言,郁尘晚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收拾好自己。 翻身下床,不再说任何话,径直地推门出了屋子。 留下一道诀别的背影。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和关上。 临清寒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郁尘晚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躺在他的床榻上,临清寒一丁点察觉都没有。 至于他的离开也是沉默和迅速,以至于临清寒难以消化这件事。 床榻之上,还有股淡淡的花香气息。 这是郁尘晚的信息素的香味。 正因为这香气才令临清寒那不真实的感觉都变成了真实。 大师兄是真的来过。 大师兄亲口说要标记他。 他躺在郁尘晚刚睡过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好几遍,却零星半点的睡意都没有。 方才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到底是什么事才能令郁尘晚做出这样的行为。 那简直要比半路车夫笔下描绘的“成挽”被魔神捆绑的画面更加令人面红耳赤。 因为那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郁尘晚啊。 临清寒索性起身下床,跑到屋子外边冷静冷静。 夜风灌入单薄的里衣,临清寒止不住地打了个颤。 身上的热意在习习凉风下逐渐退却。 他抬头望向那轮下弦月,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总觉得那轮月牙儿的一角像染了血色。 临清寒像被中了蛊似的想凑近观察那血月儿。 他举目环视一圈,觉得爬上屋顶赏月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乎,他直接翻身上去。 哪知,他不上屋顶还好,刚翻上去,差点就吓得掉下来了。 庆幸的是,郁尘晚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两人安静端坐屋顶之上。 夜深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临清寒更是心无法平静。 郁尘晚没有离开,而是在他的屋顶,这令他匪夷所思。 今夜的郁尘晚好生奇怪。 可他心中无数的疑问到嘴边又全数吞了回去,兜兜转转到最终,却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 “大师兄,你想饮酒吗?” 临清寒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要被郁尘晚给“折腾”疯了。 他可是完完整整地抄写了五遍弟子规的人,竟敢问首席大弟子,门规熟记于心的郁尘晚想不想饮酒这个问题。 仙星派的门规森严,在门派中私下饮酒是大忌。 修道之士并非一定要戒酒。 只是每个修者的酒量和酒品不一。 在仙星派创立之初,还未有条条框框的规矩之前,任何行为都不会被禁止。 而之所以会有这些条规,自然全是前人的血泪。 大抵便是因为有这些前车之鉴,才为避免后者重蹈覆辙。 临清寒记得那次在比斗大会发生怪象的那一夜,秦松便同他小酌几杯过。 只是秦松后来嘱咐了句,大意便是劝他少些饮酒,会误事。 他也记得彼时的他还问自己有没有对秦松做了什么越轨之举,秦松的回答是没有。 但仍是叮嘱过他此事。 临清寒对喝完桂花酿之后那短暂时间里说的话,做的事确实是毫无印象。 郁尘晚目视前方,少顷,直言道:“你若想饮,便随意。” 这话的语气的纵然程度同当初亮出那截手腕说“痛就咬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临清寒的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下。 眼前的大师兄好不真实。 虽然穿戴整齐,神情清明,面无表情,那淡漠疏离的气质同平日也别无二致。 但不知为何,自方才那一幕之后,临清寒宗觉得眼前的郁尘晚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郁尘晚。 临清寒得到了允诺,也不在乎了。 他现在急需借酒消愁。 从乾坤袋中摸索出一坛“桂花酿”,这是他向步轻昀要来的。 之前在秦松那尝着不错,但他跟秦师兄交好的程度还不能令他跟对方要一坛桂花酿。 但步轻昀不同,对方虽好奇他怎么无端要了酒, 但还是不知从哪帮他弄来了一坛。 之前与秦松小酌之时,也只是一小杯。 但此时的临清寒觉得一小杯根本无法起作用。 于是乎,他头一仰,豪饮起来。 这坛桂花酿的滋味要比秦松给他尝过的更加醇香。 浓烈的酒味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临清寒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闭上眼睛,回味着就像,只觉喉间全被酒味填满。 再睁开眼时,看见身旁的郁尘晚变得愈发不真实,已经产生了好几重的影子。 郁尘晚似乎也正好偏过头来看着他。 临清寒对这张天下第一绝的脸蛋痴痴地笑了起来。 今夜若是一场梦,倒也不错。 只是不知明日醒来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突然轻轻地呜咽了几声。 旋即,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整个人抽噎了起来。 郁尘晚并不知道临清寒的酒量和酒品。 更没有料到身边的人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 惊觉身边的人前一瞬还好好的,愣愣地看着他笑了。 后一瞬,怎么就哭了? “你怎么了?”郁尘晚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切地问道。 临清寒抬眸直视他。 水光浸湿后的眼眸微波流动,眼尾发红,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郁尘晚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扣在他的肩膀处。 “我…不知…道,好…难受……” 临清寒像是灵魂被抽走似的,说话断断续续,双颊发红,眼神迷离。 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差点就要从屋顶滑下去。 好在郁尘晚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扯进怀里。 瘆人的热意即使贴着衣衫都能渗透,郁尘晚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师弟在发烫。 他低下头靠近临清寒,想听清楚对方在呢喃着什么。 “我…好想…好……想…” “好想什么?” 郁尘尝试着诱导。 不知过了多久,临清寒呜咽声停止了,语气认真地说道。 “我好想好想回到现世。” 108 临清寒悠悠地睁开眼睛。 酒意散去,他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倏地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 临清寒惊讶地发现他并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房间里的摆饰好生熟悉。 简洁无物,冷冰冰的。 他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临清寒抬手敲了敲脑袋。 一思量,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了下,大抵是他自己的酒醉后遗症吧? 想来秦松师兄并没有诓骗他,曾叮嘱过他尽量不要随便饮酒倒也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