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袋子,取一碗面粉,又加入一颗鸡蛋清,撒一撮食盐,再倒入清水搅拌。
这是要揉面?
不是煮鱼吗?难道要做鱼面?郑秋实一下来了兴致。
凌难将面粉搅到纷飞如絮,再用力把细小的面粉粒压成粗糙的大面饼,然后反复搓揉推拿面团,最后盖上纱布醒面。
一顿操作下来,郑秋实都傻了眼,没想到凌难这么擅长做饭……
郑秋实都自愧不如。
虽然他是个美食区博主,但其实他真的不怎么会做菜,常常翻车,做的食物很丑,人送外号“丑食阿婆煮”,但恰恰因为这独特的烹饪技术,让他在一群美食博主中脱颖而出,吸粉无数,加上室友林楠的毒舌点评,让他火了一把。
凌难又从橱柜里拎出一条猪肉,在砧板上切碎剁烂,期间加入食盐和胡椒粉调味,不一会,一坨肉泥就出现在郑秋实面前。
不是要煮鱼面吗?为什么又要加猪肉?
郑秋实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嗯?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难朝他笑了笑,笑容暖暖。
郑秋实撑着下巴,歪了歪头,也笑了一下,他莫名期待起来。
郑秋实继续看着凌难的操作,他拿出擀面杖,将醒好的面擀成薄薄一层面皮。
有一说一,这面皮是郑秋实见过最薄的面皮了,比现代超市卖的还要薄的多,说是薄如蝉翼都不为过,轻薄得可以透过面皮看到对面。
凌难把面皮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形面皮,然后挖了一大坨肉馅放在面皮上,凌难手法娴熟,一盖一压一捏,一个小巧却饱满的馄饨就诞生了。
馄饨个头小小,面皮薄如纸,可以透过看见里面粉粉嫩嫩的猪肉馅,就像是那一幅闻名的西方油画,一个丰腴的裸|体少女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布,朦胧又美丽。
原来是做馄饨啊!郑秋实恍然大悟,他笑着朝凌难竖起大拇指。
凌难见状笑意更深,昏黄烛火倒映在他眼里,亮亮的,荧荧碎影像是星光。
凌难指了指面皮,示意郑秋实来包。
郑秋实早就看得手痒痒,他火速挽起袖子,拿起面皮,挖了一点肉馅,包了起来。
他模仿凌难的手法,却怎么也包不好,要么肉多了包不起来,要么肉少了,像一个干瘪的老人……
郑秋实感觉到凌难的灼热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撅了一下嘴,道:“我手好笨,包的很丑。”
凌难却不笑话他,满眼柔情,他直接手把手地教。
他托住郑秋实的手,将一张面皮放置郑秋实掌心,扣了肉馅放进去,然后捏起郑秋实的手,把面片的四个角都叠起来,四个角堆在肉馅中心,然后他握住郑秋实的手,将拇指交叠,微微使力按压,又一个完美的“少女”静卧在掌心。
好神奇!郑秋实忍不住感叹,他抬眼和凌难对视一眼,却发现凌难笑得太温热,温热得不成样子了。
他猛然发现他和凌难正手手交叠着,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簇热火从掌心窜到身体里。
两人皆是感受到气氛不对,又同时撒开手。
第3章 黄鱼小馄饨(2
空气凝固了几秒,郑秋实捏了捏耳垂,扯开话题:“我、我会了,你、你去忙其他的吧,剩下的我来包!”
凌难收回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有些拘谨,咬着指腹的薄茧,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太尴尬、太紧张,没了凌难的帮助,郑秋实还是包不好……
凌难捞起几条小黄鱼,将其剖开取内脏、清洗一番,然后倒入一点黄酒去腥增香,微微腌制一会。
趁着这会,他很快就生起了火,烧红了锅头,倒油烧热,然后将腌制后的小黄鱼放入锅中。
鱼皮和热油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在一个美食博主的耳朵里,仿佛是世界音乐家所作的交响乐一般动听,在耳边不停反复吟唱。
鱼肉激发出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焦香四溢,香气扑鼻,只是煎个鱼都能让人口水直流。
小黄鱼被煎至两面金黄,接着倒入沸水,盖上锅盖熬煮。
紧接着,凌难又将大黄鱼捞出,去除内脏,对边切开,脱骨洗净,鱼肉涂抹上胡椒粉和食盐调味,加入姜末和酒腌制去腥。
趁着这个时候,凌难又另起炉灶,起锅烧油,用相同的做法煎大黄鱼。
大黄鱼被煎的表皮酥香脆黄,鱼皮边缘微微发卷,金灿的鱼皮焦香四溢,鱼肉也被煎得黄金灿烂,鱼肉紧致地连在一起,轻轻戳一下,好像都能听到咔咔的脆声,仿佛脆香的薯片在嘴里被咬碎。
这时,小黄鱼炖的汤已经咕噜咕噜地滚开了,鲜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凌难立即掀开锅盖,一阵鲜香味扑鼻而来,鲜、香、甜、津,用锅勺搅了搅,鱼汤如浆般浓稠、如奶般醇厚,然后捞出鱼骨、撇去油脂,一锅小黄鱼汤便做好了,凌难立刻将大黄鱼倒入小黄鱼熬的鲜汤中,再次盖上锅盖,减了几根柴火,转成小火熬煮。
凌难立马将煎鱼的锅洗干净,放入清水,大火烧开,他走到桌边,过来拿郑秋实包好的馄饨。
郑秋实盯着那几个自己包的馄饨,对比了一下凌难包的,突然感觉好掉面子,自己包的馄饨,个头都不均匀,一个大一个小,包的也不紧。
他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耳垂,道歉说:“我、我不太擅长包……”
凌难摆摆手,微笑着示意没事。他又对郑秋实包的馄饨进行了加工,大小均匀的馄饨诞生于掌心,尽管如此,也不如凌难自己包的好。
凌难将馄饨下到沸水中,烫了十几秒,原本就薄如宣纸的面皮更加透明,仿佛将少女的薄纱掀开,露出娇嫩的肌肤,馄饨皮吹弹可破,洁白无瑕。
时候刚刚好,鱼汤刚好滚开,掀开锅盖,脆香的大黄鱼好像在如浆般鲜甜的鱼汤中遨游,这样的操作让郑秋实打心眼里佩服凌难,可以中和掉了过于焦黄的外皮,留下带着韧劲的紧致鱼皮。
凌难立刻将馄饨打捞起来,全部倒入鱼汤当中。
翻涌的鱼汤如牛奶般醇厚,一个个圆圆胖胖的馄饨浮了上来,鼓得像钱包一般,大黄鱼入汤后嫩得如雨后春蕊。
凌难将整锅的黄鱼小馄饨盛入一个大碗中,然后端到郑秋实面前。
他不知从哪里拔回来几根小葱,切碎撒到汤上,翠绿作点缀,让人食欲更振。
郑秋实连吹都没吹,迫不及待先喝了一口鱼汤。
汤头浓郁、咸鲜,细细一咂嘴,回荡起轻盈的鲜甜,咕噜咕噜,鱼汤流入空荡的食道,仿佛炙热的山泉水顺着石缝流下,丝滑纯净,鲜甜不腻,鲜得让人欲罢不能。
吃一口馄饨,烫痛舌尖,面皮轻薄细腻,肉馅甘鲜多汁,吃一口黄鱼,微微烫嘴,鱼肉脱骨细腻,柔软轻薄,宛若雨后春竹般娇嫩,夹一块鱼皮,皱皱巴巴,却富有弹性,塞入嘴中,轻轻一嚼,吸足黄鱼汤汁的鱼皮Q|Q弹弹,酥滑柔密。
郑秋实连吃了三口馄饨,口水还是吸溜个不停,大赞道:“好好吃!比外面卖的还好!”
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凌难,发现对方正笑意温温地看着自己。
自己那副贪吃的模样岂不是被一览无余?
郑秋实的脸瞬间发烫,耳尖发红,他抿了抿嘴唇,把碗推到凌难面前,道:“你也吃!”
凌难犹豫了一下,突然跑到外面。郑秋实满脸疑惑,凌难回来时手上多了两只小木棍,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用木棍作筷子夹起一个小馄饨放入嘴中。
原来家里连多余的餐具都没有……
郑秋实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手中缺了一个角的勺子递给凌难,道:“你喝汤。”
凌难立马摆手,将碗推到郑秋实面前,示意他吃。
两人推来又推去,最后郑秋实放弃了,道:“我们一起吃吧!”
最后,一个人先喝汤,另一个先吃肉,然后再交换,就这样吃完了一整锅的黄鱼小馄饨。
郑秋实吃得很饱,摸摸微微鼓起的肚皮,一脸享受,瘫在破椅上。
凌难似乎一刻都不得闲,吃饱后立马收拾锅碗瓢盆、清洗炤台。
郑秋实舒舒服服地摊着,看着凌难忙碌的身影,突然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
作为美食博主,做一道菜常常需要很多餐具,他经常因为不想多洗一个碗,然后几种材料混合着弄,最后弄得很埋汰。
后来室友林楠看不过去,总是帮他收拾残局,洗碗刷锅、清洗厨房,和凌难现在一样。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神奇,它给你关上一扇门,却又给你打开一扇窗。它把郑秋实带到了一个不存在的朝代,同时也让郑秋实过上了还算不错的日子。
蜡烛慢慢变短,烛光也在变暗,深夜已经到了,郑秋实突然开始焦虑。
今晚睡哪、怎么睡还是个问题。
虽说经过一天的相处,凌难似乎对他很好,在外人看来他们已经成亲,睡在一张床上似乎很正常,但是……
但是郑秋实还是不能接受他穿越后嫁给一个丑穷哑巴……
郑秋实越想越焦虑,烦得直挠头。
这时凌难已经收拾好了,他把郑秋实扶回里间的床上。
郑秋实心里揣摩着怎么开口,却发现凌难将跌打酒递给郑秋实后就出去了。
这是?……
郑秋实火速擦药,然后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
堂屋的门吱呀关上,没过多久蜡烛也被吹灭,破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有人坐了上去,过了一会,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万籁俱寂,屋里只剩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
郑秋实没被鸡鸣吵醒,是被光刺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屋顶泻出一道光束,正好不好打在他眼睛上。
他有些烦躁,扯过盖在身上的被子蒙住脸,翻了个身,侧躺了两秒,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他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堂屋的门虚掩着,破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
看光束的倾斜程度,应该不早了。郑秋实下床,从里间蹭到堂屋,堂屋没人,他掀开锅盖,锅里躺着两个水煮蛋。
郑秋实拿起一个鸡蛋,剥壳,三两口就吞完。
凌难不知道去哪了。
郑秋实发现桌子上放着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张纸,他拿起一看,字体工整、有力,这字没练过几年还写不出来。
上面写道“我去田里干活锅里有鸡蛋 午回凌难”
这是凌难的字,没想到一个丑穷哑巴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
郑秋实又想起凌难的手,那么漂亮白皙,一看就不是常年做农活的手,难道凌难以前是个读书人?
之前郑秋实在村里疯跑时,了解到凌难的一些情况,好像说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难道是因为家境原因读书读到一半辍学了?
郑秋实心里生出一丝怜悯,古代人会读书写字的人可不多,像凌难这样勤劳老实的就更少了,就是不会说话,不然也不至于连个媳妇也讨不到,还要去捡。
难怪凌难对自己那么彬彬有礼,原来是个读书人。
郑秋实把信放回去,估摸着也快到正午了,他推开堂屋大门,坐在门槛上,等着凌难回家。
凌难倒是没等回来,却是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村妇。
那村妇穿得整洁,深红色棉麻衣,盘着个头发,偷偷摸摸地躲在篱笆外的草堆后面,眼珠子简直要贴到郑秋实身上去了。
深红棉衣太显眼,郑秋实确实不好装作没看见,想来应该是村上人,于是主动打起招呼:“哎,那个婶婶,有事吗?进来喝口水啊!”
村妇本以为凌难娶的哥儿疯疯傻傻,没想到昨儿早的疯哥儿今早说话却有几分样子,她也不好意思装糊涂,从草垛里走出来。
她稍微拍了拍身上粘的草碎,摸了摸发髻,堆起一层假都不能再假的笑,扭扭地推开破烂竹门,她嗓门有着山野村妇特有的粗|大:“我来给凌难他阿李叔送猪肉,顺道过来看看凌难!”
凌难住在村尾,周围只有一家人,姓李,和凌难没血缘关系,出于礼貌才叫叔。
“哦!”郑秋实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着,这村妇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看一个丑哑巴和疯哥儿搭伙过穷日子。
郑秋实本来就是客气一下,才请她进来喝口水,没想到这村妇还真的推门进院,而且气势大得仿佛这是她家。
她像个巡查兵一样,左看看院子里的鸡,右看看栏子里的猪,嘴里还时不时嘟囔几句,脸上的表情不加掩饰的嫌弃。
村妇以为郑秋实是个疯子,肥硕的身体扭到郑秋实面前,大胆地用她那细长吊梢眼打量着郑秋实,毫不忌讳。
郑秋实也不怕她,站起来,双手环胸,俯视着村妇。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第4章 家长里短之路见不平
最后还是村妇让了一步,移开吊梢眼,堆起笑道:“哎哟哟,凌难不在家啊,这刚成完亲就去地里干活呀,好勤快啊!”
郑秋实小时候在村里待惯了,听出村妇在阴阳怪气,大意就是这么勤快家里过得还那么差。
她一边说,一边厚脸皮地往堂屋里跨去:“你应该不认识我的,叫我张婶就行,我家那口子是镇上的屠夫,村里人买猪肉都找我,以后想买猪肉找婶啊!”
郑秋实正想着怎么回答她,这时凌难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
张婶听见身后有动静,脸立马笑成包子状,回头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