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秦铁寒计上心头，眉毛挑起。
　　村里卖菜的老王头眯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摊位上的老姜少了几头，刚要发怒，却发现面前还摆了二十块钱，喜笑颜开，还以为是谁来买姜，不好打扰他，就多给了些钱。
　　小卖部的张嫂去外面倒水回来，突然发现货架上的白酒少了一瓶，一张百元大钞塞在其他瓶子中间，直呼稀奇，只道是送货的小哥嘴馋拿了一瓶，结果多给了钱。
　　那聒噪的几人还在叽叽喳喳聊个没完，话题还是绕不开徐兰韬，突然一人“咦”了一声。
　　“感觉我的嗓子有点热，有点痒，是不是上火了？”
　　“哎我也是，难道要感冒？得回去多喝热水了！”
　　“别是冬天时那什么流感！我也有点喉咙痒。散了吧散了吧，先去喝点板蓝根、姜茶水去去寒！”
　　那大叔打个哈欠，感觉嗓子热乎乎的，头也有点晕。“糟糕，怎么像醉了酒？难道我发烧了？”
　　三位大妈立刻退远了，满脸惊恐，“可别传染我！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呢！”
　　赵双雁回到村里到处找人，终于在村口小溪边找到了哼着歌，赤着脚踩在水里，弯腰抓鱼的将军。
　　“老秦，你去哪儿了，可叫我好找！”
　　秦铁寒耸耸肩，“俺就是在城隍庙，学到了点儿东西，想试试看。”
　　赵双雁站在岸边，也没追问是什么，嗅了嗅将军身上。
　　“哟，那看起来工作还挺顺利？你身上怎么有股辣辣的味道？你喝酒了？”
　　“俺才没有，就是，就是被人蹭上了味道。”秦铁寒用手背搓搓鼻子，“这村里的酒，可没那猴儿酒香！”
　　“那就好，我还怕您老人家不小心惹了事儿。”
　　秦铁寒突地动作，愉快地拎起一尾巴掌大的小鱼，得意道：“嘿嘿，惹没惹事，您就瞧好吧！”
　　次日清晨，乡村医生来到桠子湾村，还没来得及去找常年生病的老人家，就一连接了四个诊，都是喉咙肿痛的症状。
　　“看嗓子都是红的，声音嘶哑，没有流涕，估计着是风热感冒或是咽炎……”村医写了一副方子，“您三位吃一样的，清热解毒，一日三次，吃两天看看，没有缓解再找我。您呢，我单独开点食补。”
　　“大夫……嘎，咳咳，我，咳咳，还有什么咳咳……”昨天围在一起说徐兰韬坏话的四人组拼命扯着嗓子要说话，可把村医的耳朵祸祸得发疼。
　　“得得，您几位别说啦，现在把嗓子说坏了，可是会变成公鸭嗓！”
　　“可我一天不说话，不行，咳！”
　　“我也是！咳咳！”
　　“不说话要我命！咳咳咳！”
　　“好了好了，别着急，估计您三位是经常一起聊天吃饭，有点什么就互相传染了。”村医满脸复杂地看向大叔，“至于您……可能是喝酒喝多了，酒精刺激到了喉咙。这几天也尽量注意嗓子。”
　　大叔嘎嘎怪叫两声，像只□□。
　　趴在阿彪家屋顶的赵双雁倍感惊讶，“哎呀，这几个人同时嗓子发炎了么？挺稀奇，天天叨叨的人居然也会有安静的时候？真是变了性了。”
　　秦铁寒摇头晃脑，“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文化啊。”赵双雁托着下巴，似夸非夸。
　　“那可不，俺好歹也是会去听英雄故事的！赏善罚恶，人间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秦铁寒才不会说，那是他自己动的手脚。哪怕他不懂得中药，也知道干姜是热性，可以发汗，天冷了喝点酒也会暖和，因此用酒和着姜末，糊在那群一看就体热话多的几人脖子上。
　　你瞧瞧，第二天就见了效！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城隍爷说得真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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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刀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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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之前，徐兰韬独自来到山上，那里有一片开出来的小平地，像是小号的梯田，堆了若干座坟。
　　坟上的绿草已将坟遮得看不清了。
　　挨着山的那座坟有一座大些的石碑，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另几座坟前立着的两座碑更小一号，几乎已经是一块方形的石头。
　　金字描了六个人名，还有浅浅的刀痕写着“徐兰韬”三个字。
　　“爷，奶，爸，妈，梅香姐，竹纬弟，我来看看你们。我……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回来了。”
　　徐兰韬微微低下头，思索着什么，终究是掏出了一支金色的笔，迈到野草中间，在自己的名字上涂了。
　　“就当做我来陪你们了。谢谢你们一直在保护我，我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也不会愧对自己的选择。”
　　秦铁寒很能理解一大家人只剩独苗苗的这种感情，旁边的赵双雁已经猛男哭泣，用袖口擦擦眼角。
　　“有时候真庆幸，我在人间做土地爷，总是会被丰富的人情打动……让我感觉我还生龙活虎的，我还活着。哪怕也会见到一些妖魔鬼怪，也忙碌成打工机器，但我真的不后悔做土地爷这个芝麻官啊！”
　　秦铁寒默默给他递手帕纸，欲言又止。
　　“老秦，我们回去吧。我要继续努力工作，让大家都能拥有幸福的生活！”
　　秦铁寒只觉得面前的人开始散发圣光，他仿佛沐浴到光芒并受到感召，“回回回，俺也为人民群众降妖伏魔去！”
　　回到和平的秦铁寒开始了正式的打工生涯。
　　城隍爷经常外出，但他会提前安排任务，或者留话给日夜游神，由他们代为传个话。
　　这降妖除魔的工作么，时常也需要在和平境内东奔西走。
　　城隍爷为秦铁寒提供的交通工具就是他手里崭新的金刀。
　　将金刀平举过肩，道声“刀来”，利刃出鞘，变作一足宽的刀身，便可以施展御刀飞行。秦铁寒在这方面还算聪颖，试了三次就掌握了用法，载他一人上天自然没有问题。
　　他准备勤加修炼，争取可以御刀载上两三人。
　　“惊蛰以后，虫虺复苏，豺狼虎豹，各地邪祟纷纷扰乱，惹得鸡犬不宁……”
　　“就告诉俺，去哪，打谁，打成什么样就行！”秦铁寒直接打断了传话的日游神。
　　他是真听不懂啊。
　　日游神拉着脸，快赶上马面那张假脸了，“北边梁家鱼塘，有鱼成精捣乱，直接做成生鱼片。自己看导航去吧。”
　　“去打工还能赚一条鱼？”秦铁寒暗自琢磨。
　　日游神手里握着“日巡”的牌子，嘴唇直抖。
　　“意思就是不许成精，明白？”
　　“好嘞！刀来！”秦铁寒十分麻利，“谢谢日将军，□□！”
　　日游神一时无语凝噎：这憨憨将军，当真无所顾忌让人来气，却又耿直得让人无言以对，甚至好笑。
　　梁家鱼塘位于北边的郊外，平时人迹罕至。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池塘排列在石滩与水泥台之间，再远处，是大片的树林与零星房屋。
　　偌大的一片区域格外寂静。从外表看，这里没什么异样。
　　秦铁寒收了刀，瞧瞧附近没监控，就现出身形，走向最近的池塘。
　　泛绿的水中有些腥气。
　　秦铁寒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气运丹田，动静皆知，方圆十里的声音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水在流淌，鱼在吐泡泡，蚂蚁在搬家，蚯蚓在翻土……还有一个人在屋里睡着的呼噜声。
　　这呼噜声有些奇怪，虽然有气流的声音，却同时伴随了水花拍打和水中气泡咕噜的声响。
　　有一道水痕从池塘里延伸到房间。
　　秦铁寒立即跑到屋子旁边，从虚掩的窗口向内窥视。
　　半人高的地方鼓着一团鱼鳞似的东西，银色的鱼鳞时而冒起金光，时而微微泛红，潮湿的气息从屋里涌出。
　　好嘛！一定是鱼精在害人！呔！你秦大爷来也！
　　秦铁寒破门而入，手中金刀直指鱼鳞中央！
　　呲溜！
　　那鱼精察觉不妙，立刻滑开，滚到了墙上，尾巴一翻，拍出水花点点。
　　那金刀立刻顿住，免得伤及无辜。
　　秦铁寒定睛一看，不由骇然：这鱼精竟有两条莲藕似的，小孩般的腿！
　　“你这妖物！怎地还长了腿？”
　　鱼精张了张鱼嘴，鱼鳃扇动两下，那两条小腿匆匆踩向地面，托着沉甸甸的鱼身冲破了另一侧的窗户。
　　“停下！你还敢逃跑不成？你秦爷爷就是来要你命的！”
　　秦铁寒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战神之魂被激发，脚下生风，紧跟着追了出去。
　　“你以为你是长了腿的美人鱼吗？”秦铁寒嚷嚷着，眼看着快要追上，那鱼精突然跳入旁边的水塘。
　　秦铁寒龇牙咧嘴地跟着跳进水里。
　　噗通——
　　这水里的腥味更浓了，熏得人眼睛也睁不开。
　　秦铁寒不需要睁眼，他能感知到身边水的流动，听见鱼游和蹬腿的声音。
　　这鱼精竟然还用腿游泳？秦铁寒向声音来处挥出一刀，随后迅速上浮。
　　刚刚那口气实在没憋足，又是激烈运动之后，此时不得不去喘口气。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两条大白腿拖着银色的鱼身从眼前飞了过去。
　　“休要逃跑！”秦铁寒扒着岸边跳了上去，浑身湿透地来到另一个鱼塘岸边。
　　“你这莽汉！怎地想要我的命！”鱼精露出鱼嘴，嘴角还挂着彩，身体依然藏在水下，一双鱼眼来回滚动。
　　“现在不许成精！偷着成精就算了，况且你刚刚在对那人做甚！”秦铁寒义正辞严。
　　鱼精张着嘴，突然向空中吐出水来，意图用一场“暴雨”遮蔽秦铁寒的视线。
　　“我修炼千年，比你这小子年龄都大！我不过是借那人气息化形，你何苦对我大动干戈！”
　　“呔！你伤人寿数，俺替天行道如何有错？休得狡辩，吃俺一刀！”
　　蒙蒙雨雾之中，金银光芒交错，叮叮当当，刀光剑影，好似电闪雷鸣！
　　秦铁寒瞄准那鱼，从一个水塘追到另一个水塘，将水上漂、草上飞的轻功发挥到极致。
　　鱼精大惊失色，两条新长出来的腿儿直发颤。
　　这狗熊竟然如此敏捷，狗熊吃鱼，吾命休矣！
　　刀落刹那，鱼精显出原形：一条灰黑色的鲤鱼，看起来普普通通，谁又能想象。它已经修炼出了两条腿呢？那一身修为和腿，已然被刀锋斩断，化为乌有。
　　秦铁寒拎着鱼尾巴，看它无力地扑腾着，也没什么“做成生鱼片”的胃口。冷风一过，忽而身上发凉。
　　秦铁寒叹口气，“只要你不再作恶，俺姑且放你一条生路。去吧鲤鱼精！”
　　鲤鱼旋转翻滚着，划出一道不优雅的弧线，跌落进水塘深处。
　　鲤鱼精痛失千年修为！也不知它会不会后悔，不过是一时贪欲，想要修成人身便去吸人类的气息。
　　才长出了两条小孩腿儿，就被仙人发现，打回原形。
　　然后被扔进了鱼塘里待价而沽。
　　刚刚那人睡醒了，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周身疲惫酸痛，又看到雨里雾里，一个湿淋淋的壮汉腾挪闪转，像是一个威武侠客，手中持刀乱砍，将凭空出现的一条鱼丢入池塘。
　　这鲤鱼精修了障眼法，在普通人眼中，看不到将军之外的活物。
　　“嘿！你要在我们这拍影视剧怎么没和我们打招呼？把我们鱼伤了怎么了得！”他扯着嗓子嚷嚷，却又在瞬息间看到人影消失了。
　　“咦，是我睡迷糊了？”那人抓了抓湿淋淋的头发，“晦气，这屋子又漏雨了！”
　　急忙隐身的秦铁寒忙不迭地召出金刀，趁着混乱飞走了。
　　这一身湿淋淋的，秦铁寒打算先回雁神庙，借个水好好洗个澡，洗掉这身鱼腥气，再换身干衣服。
　　雁神庙内，赵双雁在“派森”的帮助下，比平时多了三四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因此秦铁寒回来的时候，赵双雁已经躺在屋顶喝茶休息了。
　　“哟，将军怎么还淋湿了？”赵双雁连忙放下茶杯，跳起来，吩咐菱霄去拿毛巾。
　　“嗐，别提了！今儿那个鲤鱼精，费老鼻子劲儿了！净往水里钻，怎么不淹死呢！”
　　赵双雁一时语塞。
　　鱼不往水里游，难道还在天上飞吗？鱼又怎么会淹死呢？
　　“俺去洗个澡，不用麻烦你了！”秦铁寒转身冲向后院。
　　随后几日，秦铁寒都早出晚归，十分狼狈地飞回来。
　　“那泥鳅成精拍得老子一身泥水！”
　　“今天那小鬼一生二二生三，小鬼的孩子会生鬼，密密麻麻一大片，麻死了！”
　　“见了鬼了！鸟精居然要往俺头上拉屎！”
　　赵双雁便专门为将军买了三套换洗衣物，每天听他吐槽这些精怪。
　　就像是打猎的男人回家，说起打猎时的趣事。
　　以往这些任务，城隍都得请天兵天将帮忙。近期这类任务突然增加，看来是惊蛰过后，这些想成精的妖怪也蠢蠢欲动。
　　精怪修仙需要比人类多花五百年，需学尽四海九州诸语后再习人言，其中多有误入歧途或殒命者，各地城隍爷也需要及时监管惩戒。
　　只是精怪作乱如此频繁，最好向上级部门反馈一番。
　　赵双雁琢磨一忽儿，想起自己并不是城隍，也没必要操城隍爷的心，也就笑吟吟地听将军念叨，希望他每天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又过了几天，秦铁寒带来一个消息。
　　“城隍爷说了，他们找到了一位人间的得道真仙来协助消灾解厄！那道人名字真奇怪，居然是‘不行’！这不行道人究竟行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