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归打了个转向灯，看了一眼唐漾，默默地把车窗下降了一点，外面新鲜的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
　　“唐漾。”
　　“嗯？”
　　江墨归忍不住地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只能听到风声呼呼地响着。
　　江墨归有些后悔问了：“不想说可以不说......”
　　唐漾把头靠在车窗上，然后慢慢地开口道“漫展结束，主办方说要庆祝这次活动圆满结束，就办了个所谓的庆功宴。当时不止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嘉宾都去了。”
　　“吃完饭，我本来打算走的，但是那个主办方说自己是我的粉丝想请我去喝几杯，说酒吧就在三楼很方便的，我想着这个人既是我粉丝，又是我当下的老板，不去的话有点不给人面子，就同意了。本来觉得两个都是男人应该没事，就多喝了几杯。”
　　唐漾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他心里藏着那种事，他身边有人，我就一个，他以为把我拿捏住了，没有设防，挨了我一拳，整个人从凳子上倒了下去。我趁着那帮人去看他情况的时候，跑了出去，可我对那个地方不熟，跑到了一个门锁死的走廊里，没办法就躲到了厕所。”
　　“我怕得要死，还以为今天要被交代在那里了，还好你来了。”说到这里唐漾停了下来，好像忙碌了那么久，他还没说一声谢谢，“江离，今天真的谢谢你。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唯一熟悉的人还是楚念念，她毕竟是个女生，所以只能和你打电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江墨归听完唐漾说的话，笑了一声：“没有打扰到我，我很开心。”
　　唐漾疑惑的直起身子看向他：“什么？”
　　“我说我很开心。”江墨归认真地说道，“我很开心你能打电话给我，说明在你心里，我是值得被你信任的人。”
　　“唐漾，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前方是红灯，江墨归把车停了下了，他侧过身子看向唐漾，之前的那个拥抱，让江墨归大大地增加了勇气：“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眼前，只要你需要。”
　　江墨归的眼里像是含着一团火，他的眉眼在唐漾眼里不断扩大，把唐漾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剖析了开来，熟悉感浓重得像是要把他淹没。
　　“不过，今天我还是来晚了。”
　　“要是我早点出现，他连拉扯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唐漾，对不起，我来晚了。”江墨归的声音混着后面急促的喇叭声，一点点卷入唐漾的耳朵。
　　唐漾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江墨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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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漾，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语双关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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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漾回到家，根本睡不着，无论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是江江给他的熟悉感都让他有点失眠，那个刻在他心里的名字，出现得突然，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这一夜脑子混乱的他，久违地回忆起高中的事。所有的变故都是他的没忍住，有时候他在想，要是那天他没有低下头，是不是后面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江墨归不会被他父亲粗暴地带离学校，而自己也会在平安夜等到那个人。他可以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那份见不得人的喜欢，和江墨归保持着最铁的朋友关系。
　　然后他们会顺顺利利地毕业，自己也可以在他身边呆很多年，直到江墨归娶妻生子，他再悄然离场。
　　可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唐漾永远忘不了那个放学的傍晚。
　　那天唐漾是值日生，是班级里最晚走的人。等他打扫完，转头想喊江墨归的时候，江墨归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冬日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江墨归的脸上，染得他皮肤暖暖的，他躺在橘色的光线了，好看的像是一幅画。唐漾鬼使神差地靠近了他，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江墨归的嘴唇有点薄，微微开着，均匀的呼吸声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唐漾像是中了什么蛊，脸色慢慢变红，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虔诚又缓慢地弯下了腰，很轻地吻了上去
　　隔天他吻江墨归的照片，就被贴在了学校最醒目的公告栏上。
　　那是他第一次见江墨归的父亲，西装革履，面目严肃，然后唐漾就看到江墨归的父亲在办公室门口，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举起手狠狠地扇了江墨归一巴掌，力道之大，唐漾都可以看到江墨归嘴角流出的血。
　　“丢脸的东西！你真的把我们江家的脸给丢尽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唐漾想上去为江墨归说上几句话，他想说，都是我的错，江墨归根本不知道，是我偷偷吻他的。
　　可他刚上前一步，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甚至没有喊出江墨归的名字。他就看到江墨归被他父亲粗暴地扯着往楼梯口走去，江墨归骂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开始剧烈地反抗。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暴躁的江墨归，整个人发着颤，表情狰狞得可怕，江墨归的父亲用力地卡着他的脖子低头说了几句话，然后江墨归突然不动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他被拉扯着下了楼，留给唐漾一个佝偻的背影。
　　愧疚和不安蜂拥而至。唐漾四肢发冷地站在办公室门口，路过的同学都在指指点点，那些鄙夷的眼光全部落在了唐漾身上，唐漾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言语。可如今这样的言语中还带上了江墨归的名字，这让他分外难受，他忍不住咒骂自己，咒骂自己怎么就不知廉耻地偷亲别人，怎么就仗着这份友情，做了那么恶心的事。
　　江墨归应该知道了吧……
　　他会觉得恶心吗？
　　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问题一个个冒了出来。
　　伴随着第一节 课的铃响，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了开来，班主任冷漠地站在里面对着唐漾说道：“为什么不进来？”
　　这一天唐漾没有上课，被带回了家，回去的路上陈淑珍没有说一句话，唐漾默默地跟在母亲的身后，也不言一语，到家后已经是中午，陈淑芬进了厨房做了两碗面，唐漾那碗面里放满了牛肉以及一个圆鼓鼓的荷包蛋。
　　面的热气缓慢的上腾着，唐漾是盯着蛋发呆，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抬头对着陈淑芬喊了一声妈。
　　陈淑芬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她抬眸看了过来。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我是同性恋。
　　对不起，让你丢脸了。
　　对不起……
　　“没事。”陈淑芬双眼发着红，对着唐漾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没事的漾漾。没事的。”
　　唐漾是自己的孩子，陈淑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从小唐漾就很听话，家里条件不好，唐漾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从小到大的玩具只有一个磨掉颜色的魔方。别人对他说没有爸爸，他也从来不会在陈淑芬面前抱怨或者质问，乖巧的永远不会在陈淑芬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初中因为肥胖被欺负，也从未在家里说过，每次陈淑芬问唐漾学校怎么样，唐漾总是很开心地说老师很好，同学很好。可陈淑芬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口，那些莫名其妙少了的零花钱，她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不知晓。
　　于是她一边心疼得要命，一边诡异地保持着这个家的和谐，那岌岌可危的家，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打击。她曾经想去给唐漾讨个说法，可当她走到校门口，看到那些欺负唐漾的人坐上一辆辆豪华的汽车时，她妥协了，她是成年人，不会幼稚地觉得人人平等，唐漾需要在这个学校待下去，成绩才是这个家庭最后的出入。
　　于是她转身消失在了转弯处，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配为母亲。
　　陈淑芬收了回忆，面条的雾气已经彻底消失了，母子俩的面容清晰地印在彼此的眼里，陈淑芬搅了搅面：“学校说只是吃个处分，通报批评一下。别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唐漾强忍着眼泪：“妈妈，照片的事……”
　　陈淑芬的筷子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她抹了一下脸，弯腰把筷子捡了起来：“谈恋爱可以毕业了谈，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学习，知道了吗？”
　　唐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母亲花白的头发时，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答道：“知道了，妈妈。”
　　吃完饭，唐漾提醒了一下陈淑芬吃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处分下来得很快，伴随着通报批评，江墨归也彻底消失了，自从那天之后，江墨归就再也没来过学校，唐漾发过信息，打过电话，都石沉大海。
　　流言蜚语没有因为处分得下来而消停，比以往更难听的话四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经过各种画蛇添足犀利地评判着他，唐漾被放在了风口浪尖处，给无聊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不少“快乐”。他是众矢之的，被淹没在不堪入耳的言语中。
　　时间在不断地向前奔跑着……
　　平安夜的前一天，唐漾终于破天荒地联系到了江墨归。
　　电话那头江墨归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没事吧。
　　唐漾久久没有回话，咽了一下喉咙，把哽咽的感觉强行吞了下去：“江墨归，平安夜你有空吗？我想和你当面说些事情。”
　　电话那头回答得很快，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唐漾报了一串地址，本来想说声对不起的，江墨归在这件事上是受害者，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安上了“同性恋”三个字。可他还没张嘴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巨大的声响，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平安夜当天，唐漾抱着一个苹果早早地等在了店里，马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排练着自己要说的话，首先要道歉，再把一切的来龙去脉和江墨归说清楚，他不想让江墨归处在茫然被动一方。其次要好好说出自己的喜欢，无论江墨归的反应是什么，他都要说出来
　　那个吻是带着喜欢的，不是谣传中说的那么随意，更不是因为江墨归好看，也不是只要男人都可以。唐漾想吻他，只是因为那时候趴在课桌上的人是江墨归。
　　他在心里背了几百遍，忐忑地等着江墨归地赴约。
　　可一直等到店面打烊了，江墨归都没有出现。唐漾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他联系不到江墨归，只能固执地等着。
　　他捧着苹果，满心欣喜和紧张，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黑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久到天边飘下雪来，江墨归都没有来。
　　唐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他低头把捧着苹果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短暂地回暖了自己发僵的双手。
　　唐漾没有动，还是站在原地。雪越积越深，人群也逐渐变少。他孤身一人站在大雪中，等着一个很有可能不会出现的人。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漾口袋里的手机传了来了铃声。他微微一怔，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却是陈淑芬打来了。
　　唐漾接了起来：“喂，妈妈。”
　　电话那头很吵。
　　“妈妈？”
　　“唐漾！你快来人民医院，你妈晕倒了！”
　　雪还在下，密集地从天空中浩浩荡荡地落下了，一片银装素裹，巨大的城市中，灯火阑珊。幸福的一家窝在客厅看着电视，小情侣依偎在一起互相交换平安夜的礼物，朋友们勾肩搭背地说笑着趣事，好多人都在平安夜收获着平安的祝福。
　　那间早就打烊的店面，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它黑漆漆地隐藏在众多的灯光中，像是孤独的流浪者，它的前面是被雪铺满的路，路面上滚落着一只红色的苹果。
　　以及模糊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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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的我的好儿子，妈妈好心疼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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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发生的一切唐漾不愿意再想，他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最后直起身子，来到化妆台前开始琢磨新的妆造。
　　第二天冷静下来的唐漾，开始担心那个粉丝会来找他麻烦，一直忐忑着，好几次直播都没在状态上。江墨归来问他怎么了，唐漾也没说，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唐漾有意无意地和江墨归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隐隐约约觉得那晚江墨归的行为和言语，都透露着让唐漾无法忽视的温度。
　　更要命的是那股熟悉感，让他有点局促，同样也有点不适应。
　　日子有条不紊地朝前走着，足足过了一礼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唐漾也就渐渐安心了。
　　“y哥连我了。我们先和y哥连一把，再去和小房连。”
　　唐漾今天绑了两个丸子头，眼角下画着一颗小小的爱心，脖子上绑着一根皮质的项链，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痞坏，奈何五官过于可爱，这种痞坏的感觉，每次在他笑着的时候就瞬间淡化了。
　　直播的屏幕分屏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木木，一边是pk的对象。
　　“哇。y哥你今天穿得和我是情侣装诶，都是黑色的，你是不是故意偷看我直播然后特地换了一套。”唐漾清楚地知道他的观众喜欢看什么戏码，所以pk的时候只要是熟悉的男主播，唐漾都会有意无意撩拨着，对面也知道观众的口味，也会非常积极的配合。
　　“居然被木木知道了，是不是我们家的人又去木木那边刷弹幕了？”y哥摆正了一下麦克风，好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点点慵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