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像江墨归，甚至于不知道江墨归是谁。
唐漾拽紧了手里的塑料袋，两个想法在互相拉着。
“唐漾，如果因为我离你太近让你觉得不自在，我可以拉开距离的，我们可以回到偶尔吃一顿饭的身份。我刚回国，没什么朋友，我不想……”
“我姐姐受伤了，还在急诊。”唐漾突然打断了江墨归的话，然后一点点地收视线，慢慢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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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急诊症室，人就开始变多了，孩童的哭闹，病人的呻吟，喊叫护士的声音，各种不一样的声响，挤在急诊室里，整个房间充斥着烦躁和压抑。医生已经处理了好了楚念念额头的伤口，正在叮嘱她注意事项。
楚念念的衣领上还沾着不少血迹，她抬着头，红着眼眶，对着医生不放心地说道：“医生，不会留疤吧，我还没男朋友呢。”
“放心不会留疤，伤口很小。”
听到医生这么说，楚念念才放心地松开了手，转头的时候看到唐漾满脸愧疚地站着，立刻挂上了让人心安的笑容。
“唐……”名字还没有喊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唐漾身后的江墨归，“这是……”
“我朋友，医院里碰到的。”
江墨归上前一步，终于和唐漾站在了一起：“姐姐好。”
楚念念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姐，药已经拿好了，我们回去吧。”唐漾走了过去，想伸手搀扶，却被楚念念伸手挡了一下，她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唐漾：“别，你这样子搞得我好像不能自理了一下，小伤口，不要在意。”
前一分钟还害怕担心留疤，后一分钟却因为唐漾的出现而挂上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唐漾捏着药袋子的手动了动，下嘴唇被他死死地咬在嘴里，楚念念纯属无妄之灾，她本来可以不用受伤的：“都怪我，对不……”
“停停停！”楚念念打断了的话，“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起茧了，真的没事。”说完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我快闷死了，真佩服医生护士们，他们是怎么待得住的。”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拨开人群朝着外面走出。
三个人走出医院，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层层叠叠的云层悄然褪去，只留下万里的黑，布满整个天空，路灯下的影子斜长地延伸着，伴随着微弱的月光一直到了尽头处。
“唐漾你打车了吗？”楚念念忍不住碰了碰贴在额角的纱布。
“还没，我现在就打。”唐漾刚拿出手机就听到江墨归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没事，我打车吧。太麻烦了。”唐漾委婉地拒绝道，他虽然被江墨归那些关于朋友的说辞给打动，但是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江墨归对他的喜欢他看得清清楚楚。唐漾并不想在一份无法回应的感情上做过多的逗留，他也做不出利用感情的便利去向暗恋者索取些什么。
如果江墨归只是单纯地打赏他，没有见过，也没有朋友相称，或许唐漾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馈赠，毕竟直播是他的职业，而那些刷礼物的人在他身上得到了快乐或者别的什么，这是唐漾工作所换取的，所以他心安理得。
可这一切早在江墨归和唐漾见面那天起就已经变质了。
江墨归把唐漾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他已经确定唐漾肯定出什么事了，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他不会像十年前一样，转身离开。
“医院很难打到车，况且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姐姐也饿了吧。”
楚念念正在旁边观察着他们，突然被点名，一下子没过脑地说道：“是有点饿了。”语毕，愣了一下，立刻改口道：“我不饿，我一点也不饿。”话音刚落，楚念念的肚子就咕噜了一声，她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尴尬地笑了笑。
唐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排队到了二十个，纠结再三，只好妥协：“那就麻烦你了。”
三个人去了就近的店面，吃饭也只不过是四十来分钟的事。吃完饭江墨归先把楚念念送回了家，下车的时候，楚念念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墨归和唐漾一眼，然后说了一声再见就进了小区。
楚念念一走，车里只剩下了唐漾和江墨归。车内的空气格外闷热，江墨归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微风从车的隙缝里钻了进来。过滤了江墨归觉得窒息的空气。
“我送你回去。”
唐漾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唐漾小区楼下，唐漾才开口，第二次开口，却也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我送你上去吧。”江墨归不等唐漾回话，就自顾自地下了车，朝着单元门走去，坐在车里的唐漾来不及反应，就被迫地被江墨归送上了楼。
“今天我练拳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人，所以来了医院。”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亮了起来，唐漾并没有问江墨归为什么来医院，江墨归就自己说了起来，许是车上的沉寂让江墨归不舒服，他不想和唐漾待在安静的空间里。
“这样啊，你有受伤吗？”
江墨归摇了摇头：“没有。”过了几秒他又问道，“你姐……今天怎么会受伤？”
江墨归的话，唐漾像是没听到一样，他麻木地走了几步，最后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他的双眼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脸色变得苍白不堪，江墨归心中一顿寻着唐漾的视线望去......
外面的风呼啸着，落叶簌簌的发着抖，随后被卷到了楼道里。
那一面墙被声控灯照亮着，泛着昏暗的黄，原本白皙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写满了污秽的字眼。
万人骑、艾滋病、变态同性恋……不堪入目的字眼密密麻麻地布满整面墙壁，像是一块斑驳又肮脏的抹布。这让江墨归想起了高中时期那些没有证据的谣言，也同今天一样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只要上下嘴唇碰一碰就可以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别看。”江墨归一把拉住唐漾，强行让他转向了自己，“我会找人清理干净。”
唐漾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嗓子里冒了出来。他眼眶通红得像是要溢出血水来，可最终那些眼泪只是死死地卡在眼眶处，没有留下一滴。
“谢谢你，送我回家。”唐漾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从江墨归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他慢慢的走到了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对着锁孔比画了半天，也没能把钥匙插进去。
江墨归按住了唐漾颤抖的手，然后很顺手地接过了钥匙，江墨归手很温暖，在触到唐漾手背的那一刻，唐漾突然就冷静了下了。
“我来。”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似乎是怕惊到唐漾，声音放柔了不少。唐漾整个身体被江墨归几乎拢在了阴影里，还没等他朝旁边靠一靠，门就开了。
唐漾道了一声谢，刚想走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应该没有注意站在门外的是江墨归，油漆泼得果断。
江墨归常年练拳，反应能力比一般人快很多，可此时此刻他克制住了躲闪的本能，硬生生地替唐漾挡下了这飞来横祸，可纵使江墨归档着，还是有不少油漆溅到了唐漾的脸上，苍白的脸配着艳红的油漆说不出的诡异，同样又有说不出的可怜。
江墨归想也没想，甚至没有转身向身后的人算账，抬手把唐漾轻柔地推到了门内，然后自己也走了进去，用力地关上了门，一系列的动作也只有一秒钟，江墨归冷静地把唐漾放置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就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可以看到江墨归头发上滴滴答答落下来的红漆，江墨归注意到了唐漾的视线，似乎也预想到了他要说什么，便笑着开口道：“我没事，不用道歉。”
唐漾愣怔地看着江墨归的笑脸，紧接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和委屈，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他哭的动容，肩膀上下起伏得厉害，寂静的夜里，啜泣的声音悲切的似乎要融化唯有的光线。
江墨归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唐漾的哭声很有实质性地捏紧了他的心脏，他整个人像是闯进了一栋挤满棉絮的房间里，窒息随着溢出来的心疼，差点把他绞杀在当下。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了一句话，手臂僵硬地上下摆动了一番，一个拥抱的动作被他做得滑稽又艰难。
过了几秒，江墨归的四肢才逐渐听话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试探性地拍了拍唐漾的肩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唐漾的道歉声伴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嘴里割裂般的冒了出来，江墨归再也无法故作冷静，也不顾自己身上有多脏，也不在乎接下来的动作唐漾会不会抵触。他只是本能觉得，眼前的人需要一个拥抱。
唐漾只觉得眼前景象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撞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他恍惚了一秒，才恍然明白他撞进的是江墨归的怀里。一切来得太突然，唐漾的哭声随着这个冒犯的动作戛然而止。
说实话，这个拥抱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刺鼻的油漆味突兀地充斥着鼻腔，可唐漾仿佛整个人没了骨头，没了力气，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用这个难闻的拥抱持续下去。
幽静的夜里，江墨归的声音带着蛊惑，他温暖的手掌磨蹭着唐漾的头发，极尽地安抚着唐漾。
“别哭了，唐漾。”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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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归站在浴室里，用橄榄油洗着身上以及头发上的油漆，密集的空间里，不光有油漆的味道还有橄榄油的气味，这对于江墨归来说并不好受。
他在浴室了待了足足两个小时，一直到身上难闻的气味被沐浴露和洗发露所代替，他才穿着唐漾的衣服走出来。
说实话这衣服穿得非常的勒人，袖子裤脚都滑稽地吊在上方，这让江墨归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拘谨。
江墨归擦着头发来到了客厅，可客厅静悄悄地并没有看到唐漾的人，江墨刚想喊一声，四周巡视的目光，就看到唐漾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缩在了一起，眉宇紧紧地皱着，看起来很不安。
江墨归站在原的沉默地看着，过了良久，才抬脚向他走去，江墨归的步子很轻，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都无法听到他走路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来唐漾的眼前，缓慢地蹲了下去。
江墨归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只是伸出手，温柔地将唐漾的眉宇一点点抚平，然后把落在地面上的毯子捡了起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直起身子走出了唐漾的家。
门口处还沾着已经干了的油漆，狰狞的无规则的在地面上流散开来，像是随意迸得血液。江墨归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
几秒过后，随着打火机的声响，声控灯亮了起来，江墨归含着过滤嘴，若有所思的朝着楼下走去，他并不放心唐漾一个人在家，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擅作主张地留在唐漾的家里。
于是他选了一个折中的，他随便进了一家商店买了一套衣服和一条毯子，然后把唐漾的衣服送到了干洗店，等做完一切，折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江墨归把车停在了唐漾的单元门下，决定在车里对付一夜。
车内狭小，对于一个身高一米八九的人来说实在是特别的憋屈，江墨归无法伸展开四肢，只能抱着手臂，在车里睡睡醒醒地过了一夜。
六点，晨光微微展露，白云冒着微弱的光，潜伏在空中，天空的颜色变得幽深和淡漠，呈现出了一片冰冷又冷硬的感觉。初晨和落日比起来居然冷漠多了，明明它是一切的初始。
江墨归本来就没睡得很熟，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他睁开眼睛，视线里印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江墨归立刻警觉了起来。
那两个人手里拽着东西，戴着帽子和口罩，似乎在寻找什么。江墨归几乎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两个人的目标是什么。
他下了车，车门被他关得震天响，那两个人本来就要做一些不好的事，被这关门声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人吓得连手上的东西都掉了。
是一把刻刀。
另外一个人朝着声援处望去，就看到满脸黑沉的江墨归向他们走来，江墨归长得高，衣服无法阻挡他手臂上的肌肉，再配上那张浸满寒霜的脸，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大事不妙。
那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用手推了推身边去捡东西的人。
“我们还是……”
“你们在这里想干什么！”江墨归明知故问。
“跑！”其中一个人直接拉起另外一个人打算撒腿就跑。可他们根本跑不过一直以来锻炼的江墨归。
江墨归追他们也不过用了几分钟。后来的事可想而知，江墨归动手了，那两个人哪是江墨归的对手，身上都挂了彩，最后还是路人报了警。
江墨归和他们都被带到派出所录了口供。其实是很小的事件，两个人动机不存，江墨归暴力殴打。江墨归担心唐漾一个人在家，另外两个人怕自己会蹲上几天，于是便私下调节了。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那两个人一秒都不敢逗留地想离开，却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被江墨归冷冰冰地喂了一声，恐惧促使他们停了下来。
江墨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对唐漾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