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栏杆，水池有些许的熟悉，君墨离忽然想起来这里就是冥谭，孤听寒带着他从水里上来的时候，他们还遇见了南荣屠，南荣乐和苏穆。
　　唉，他怎么走到哪都有这样不堪的回忆，想想今天下午的事，苏穆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喊着喊着就突然不说话了。
　　君墨离觉得丢人，丢人，太丢人了，要是苏穆真的听到了什么，他感觉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冥谭也是一片伤心地，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南荣乐走了过来，“墨离道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君墨离倒是没想到会遇见南荣乐，他道：“当然可以。”
　　“你会解梦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他难住了，若是问他如何驱邪捉妖，卜卦算命这些，他还能与他说道一下，但解梦之法他还未曾学过。
　　“解梦我虽不太了解。”君墨离道：“但我知道相由心生，梦由魇生，我们如果对于一些事情放不下，久而久之，耽于其中，就会形成梦。”
　　仔细思索君墨离的话，南荣乐还是不理解，他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能梦到人间的景象，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些景象到底是真是假，因为我只去过人间寥寥几次，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经历。”
　　这几个月以来，南荣乐一直陷于梦境中，有时候半夜醒来，他的枕头都是湿的，他很苦恼：“君墨离，我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南荣屠乐兄弟两个，一个爱说话，一个不爱说话，长得也不是很像，可君墨离知道他哥哥是很宠南荣乐的，他哥哥对他的好，他们鬼哭城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
　　“做梦都是正常现象，每个人都会做梦，我有时候也会，你总梦到凡间的事，可能是你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因为小所以不记得了。”君墨离建议道：“如果这让你烦恼的话，你可以问你哥哥，他年长你几岁，你不记得的事他或许会记得。”
　　南荣乐好久都没有说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否认道：“他不会说的。”
　　君墨离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肯定，“为什么？”
　　“乐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南荣屠风风火火的朝他们走过来，他一过来就拉住南荣乐的手，嬉笑道：“哥哥给你赔不是行不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连看都不看一样，南荣乐推开南荣屠的手，一声不吭的径自离去。
　　君墨离看着他们不说话，想必兄弟二人闹矛盾了，不然南荣屠也不会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弟弟。”南荣屠指着南荣乐的背影，尴尬的朝君墨离笑了笑，“小孩子，闹脾气呢，多哄哄就好了。”
　　“他烦忧着梦魇一事，你好好开导开导他。”
　　“嗯，明白明白。”南荣屠又问道：“我听说下午的时候莲池就修好了，那你看见老大了吗？”
　　提起孤听寒，君墨离想起下午发生的种种事，他脸有些热，不知作何解释，支支吾吾道：“嗯……见了。”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南荣屠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心的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没。”
　　虽然孤听寒霸道不讲理还总爱亲他，但是君墨离知道他是很尊重自己的，因为孤听寒从没有强迫过他做过不愿意的事。
　　要不然以孤听寒的手段，早就坐实了外面的那些谣言。
　　君墨离同孤听寒相识数月，他知道孤听寒一直迁就着自己，他不太明白是孤听寒这人脾气一向很好，还是只对他好？
　　手搭在栏杆上，君墨离问道：“你和他吵过架吗？”
　　“我哪敢啊。”君墨离的话不免让南荣屠觉得好笑，他乐道：“他可是魔尊好吗？”
　　“不过他从未真的打过我，但是也没少骂我。”这么多年南荣屠都被孤听寒骂习惯了，要是有一天孤听寒不骂他改成夸他，他可能还会觉得少点什么。
　　“他脾气太差。”仙寓山的人都不会像他那么粗鲁，君墨离如实陈述道：“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差的人，没有之一。”
　　“老大这人，嘴是毒了点，人是丑了点，法力是大了点，其他的都还好，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好，都没骂过你，不像我，老是被他骂，关键是。”南荣屠笑了笑，丝毫没觉得难为情，他看着君墨离一脸坦诚道：“有时候我还觉得他骂的挺有道理。”
　　“他虽然没有直接骂我，但拐弯抹角的骂过我。”一看就知道南荣屠对孤听寒忠心耿耿，那他应该很了解孤听寒的过去，君墨离又问道：“你跟他多久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南荣屠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算过，仔细想想，他道：“很久了吧，久到我都快记不起来了，我当年只是一个小魔，被修士追杀，然后他救了我，我见他人长得好看，就决定跟着他了。”
　　想起当年的事，南荣屠满是崇敬：“美人都是带刺的，他不仅长得好看，法术也厉害，他曾杀尽魔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未腥，他既是神话，也是传说。”
　　那样轻狂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君墨离问道：“他是杀尽魔族才当上魔尊的？”
　　“嗯，一千年前，他一个人一把剑，血屠魔族，成为鬼哭城的新主人，我就是从那时起跟着他的。”南荣屠看了君墨离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他当时想赶我走，是我死皮赖脸跟着他，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听南荣屠这样说，君墨离才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孤听寒。
　　他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往昔，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他对他知之甚少。
　　但是仅凭那把仰月剑，他就可以十分确定孤听寒和仙寓山脱不了关系。
　　君墨离不禁怀疑是否真如孤听寒所言，那神剑是玲珑上仙赠他的，“血洗魔族，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南荣屠意识自己可能说多了，他不愿再多说，转移话题道：“说实话，这一千年来，自从老大遇见你，才算真的活过来，以前他总是给我一种活死人的感觉。”
　　等不到南荣屠的回答，君墨离心里很乱。
　　他记得仙籍记载，玲珑上仙堕仙殉剑而亡，如果南荣屠说的是真的，那么，孤听寒血洗魔族，是与玲珑上仙的死有关吗？
　　孤听寒认识他师父凌微，君墨离第一次见孤听寒的时候，孤听寒还说自己识错了人，现在想来，不免让人怀疑他话的真假。
　　孤听寒那样聪明的人，他怎么会识错？又怎么可能会识错？
　　还有孤听寒手里的那把佩剑，分明就是与他师父的追云剑齐名的仰月神剑。
　　他之前和孤听寒没有什么交集，但孤听寒一直帮助他，待他这样好，全都是因为他是仙寓山弟子吗？
　　那么，孤听寒，是把他当成玲珑上仙的替身了吗？
　　想着这些事，君墨离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对孤听寒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是喜欢自己吗？
　　再没有闲逛的心思，君墨离和南荣屠随便聊了两句就匆忙离去，他情绪有些失落，难过也说不上，就是不是很开心。
　　晚饭君墨离一个人也没有心情吃饭，洗了澡之后他就上-床睡觉了，鬼哭城寒冷，他拥着被子。
　　身上一重，是孤听寒压了过来，孤听寒抱着他拱在他怀里，试图去亲吻他：“墨离，我回来了，我们继续吧。”
　　心情糟透了，君墨离怒道：“滚，别烦我。”
　　孤听寒趴在君墨离身上，看着他微红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了？”
　　孤听寒接连的追问让他更加烦躁，他按着他的胸膛推了他一下，“你滚，别烦我。”
　　他们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晚上怎么变得这么生气，孤听寒有些摸不住头脑，“发生什么事了？”
　　被子蒙到头上，君墨离不去理他，宽大的床上却只有一床被子，俯身看了一会儿，孤听寒从君墨离身上起来，他掀起被子的一角想钻进被窝。
　　“别乱动，要不然你就出去睡。”
　　“好好好。”孤听寒连声答应，他哄着他，“我不乱动，你赶紧睡吧。”


第55章
　　小心翼翼的在君墨离身边躺下，孤听寒望着纱帐顶部垂下的白流苏发呆，夜晚的千山殿很安静，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听不到一点声响。
　　过了很久，孤听寒轻声道：“墨离，我睡不着。”
　　“你闭上眼不要动，一会儿就睡着了。”
　　原来他也没睡着啊，孤听寒手伸进被子按在他腰上，一点一点往下摸，君墨离不耐烦的问：“孤听寒，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看看你脚凉不凉，给你暖暖。”
　　说着孤听寒的大手覆上了他的脚，宽厚的掌心带着微凉，君墨离将他的手踢开：“我不凉，不用你暖。”
　　“那我凉。”孤听寒伸手抱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呢喃，温温柔柔似情人低语：“你给我暖暖，好不好？”
　　君墨离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就是气不过，他就是不舒服，他就是想闹，怎么也哄不好。
　　“我不想跟你说话。”
　　“好吧。”
　　孤听寒怕他生气，不敢乱动，他安静的望着君墨离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沿着他的眉骨往下，细细描绘他脸的轮廓。
　　院子很静谧，君墨离故作沉稳的呼吸声，在深夜里织了一张大网，困住了孤听寒。
　　君墨离一直都没睡好，半夜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的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孤听寒抱着手臂把自己缩在床边。
　　孤听寒身上没有盖被子，似乎是因为寒冷他睡着的时候眉毛都在微微皱着。
　　他还真是睡相极差。
　　从没有见过比孤听寒还好看的人，君墨离看了他一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他伸出手沿着孤听寒的鼻梁往下轻轻描绘他的轮廓，孤听寒鼻子很高，看起来攻气十足，薄薄的嘴唇此时因为低温而失去血色。
　　指尖不小心触摸到孤听寒脸颊的时候，君墨离才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真的很凉，一点热的温度都没有。
　　妖魔的体质虽是偏冷，但也不至于这么低。
　　他这是怎么了？君墨离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心里有些不忍。
　　扯开自己的被子盖住孤听寒，君墨离靠过去伸出手轻轻拥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子。
　　睡得昏沉的孤听寒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热源紧紧地贴到了君墨离身上，他觉得旁边的热源像个火炉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贴的更紧。
　　轻轻地抚摸着孤听寒的长发，君墨离听到了孤听寒小声的呢喃声，他没有听清楚孤听寒说的是什么，便朝他凑了过去。
　　孤听寒似乎是做噩梦了，他情绪有些激动，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不松手，一声声唤道：“玲珑，玲珑……”
　　听清了孤听寒嘴里说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君墨离思绪万千。
　　玲珑，玲珑，玲珑，所以是玲珑上仙，对吗？
　　此时君墨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第一次见孤听寒时，孤听寒唤他玲珑上仙，那时孤听寒就认错了吧？
　　孤听寒对他这样好，是因为他的眉眼与曾经的玲珑上仙有几分相像吗？
　　因为我像他，所以你才对我好。
　　因为我像他，所以你才留下我。
　　可是，孤听寒，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听到第五次敲更的声音，君墨离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夜未睡。
　　昨日的事情，孤听寒还没有处理完，他和苏穆他们商量早上的时候再处理，听到五更的声音，他就醒了过来。
　　看了一眼君墨离闭着眼睛还在睡觉，孤听寒蹑手蹑脚的试图悄无声息爬下床。
　　君墨离一整夜都没睡着，心情差到了极点，听到孤听寒的动静，一脚将其踹下床，怒道：“你吵什么。”
　　“我的错，我的错。”
　　以为君墨离在闹起床气，孤听寒赶紧从地上起来，他趴在床边，搂着君墨离轻轻拍着他的身子哄道：“我不吵了，你睡吧，睡吧。”
　　缩在孤听寒的怀中，君墨离委屈的不行，闭上眼他在孤听寒的怀里才渐渐有了些睡意。
　　孤听寒怕君墨离再醒来，僵着半个身子不敢乱动，一个时辰后，确认君墨离真的睡着了，他才去和苏穆他们商量要事。
　　昨夜孤听寒说今天早上商量事情，所有人都按时到齐，他们早早的在九间殿等候，谁知魔尊殿下竟迟迟不来，本就对孤听寒有意见的子妤和段川等人青着脸不说话。
　　等到孤听寒来到时候，苏穆他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半时辰。
　　是自己迟到了，孤听寒略带歉意的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佳人在侧嘛。”九间殿的气氛有些凝重，南荣屠玩笑道：“我们都明白。”
　　早上的事不怪君墨离，是他起床时发出的声音大了，所以才吵醒了他，孤听寒解释道：“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没必要解释，南荣屠笑道：“我们都懂。”
　　看着苏穆，南荣屠，南荣乐，段川等人低头暗笑，孤听寒知道解释他们也不会懂。
　　望着黑色盘龙熏炉上飘渺的烟雾，孤听寒背过手目光深沉，认真道：“你们不懂。”
　　在鬼哭城君墨离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不需要像在仙寓山那样监督师弟们的早课，也不需要去处理繁杂的事物，孤听寒不在的一天里，他一个人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