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在沉思，夜洛溟觉得他可能是犹豫了，继续蛊惑道：“你要是狠不下心的话，我替你杀了他，到时候你我联手，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这六界还不都是我们的，那些仙族的人又能奈我们何？”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南荣屠怕殿下听信夜洛溟的谗言，在他身后道：“老大，你别听他瞎扯。”
　　谁都不懂孤听寒，他们都不明白他对君墨离的感情。
　　他对他的执念，刻入骨髓，深入灵魂，时间无法遗忘，生死无法磨灭。
　　即使有一天孤听寒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对他的爱。
　　他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因为夜洛溟随便的几句话而改变。
　　“我最后说一遍，你马上放了江玉琅，我立刻率兵离去，不然。”看着高大华丽的宫殿，孤听寒扬起嘴角，一字一句威胁道：“我、踏、平、你、流、离、界。”
　　夜洛溟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江玉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孤听寒不容他犹豫，沉声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孤听寒表情严肃，看起来不像是玩笑，夜洛溟问道：“你动真格的？”
　　“你可以试试。”
　　孤听寒的表情太过认真，倒是让夜洛溟有些犹豫了。
　　他是要一统六界的人，断不会为了一个江玉琅与孤听寒大打出手伤了元气。
　　孤听寒分明是知道这一点，故意拿捏他，逼他交出江玉琅。
　　“哈哈哈……你为了一个人，付出这么多，真是愚蠢至甚，可笑至极。”
　　夜洛溟看着孤听寒身后的一众魔军，惋惜道：“他是你的软肋，有弱点的你是永远都不可能一统六界打败我，孤听寒啊，你真可怜，我要是你，我一定杀了他，以绝后患，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做我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少说废话，你若不放了江玉琅，我今日一定杀了你，以绝后患。”
　　孤听寒了解夜洛溟，他知道夜洛溟一心想灭了仙族，他是一个极度理智果断的人，是不会为了江玉琅和自己开战损伤元气。
　　想到这里孤听寒不再给夜洛溟思考的时间，他幻化出魔剑，冷声道：“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忍你很久了，夜洛溟，开战吧。”
　　所有魔兵抽出魔剑，严阵以待，他们只待一声令发将出击准备。
　　夜洛溟冷眼看着孤听寒，怒道；“孤听寒，你是断定我不愿开战了。”
　　他越恼怒，孤听寒就越开心，他微笑道：“决定权在你手上。”
　　“决定权是在我身上，但你只给了我一条路可走。”深思熟虑之后，夜洛溟道：“这样吧，孤听寒，你我各退一步，我可以放了江玉琅，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江玉琅是君墨离的大师兄，我要他亲自来接。”
　　看着孤听寒不情愿的样子，夜洛溟笑道：“我的要求不算过分，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条件都不答应的话，那我也不介意倾我全城之力，与你血战到底，孤听寒，你意下如何啊？”
　　“你是非要见到他不可？”
　　“没错。”夜洛溟道：“你不想我们见面，但我总有无数种方法去见他，你还不如直接带他来见我。”
　　夜洛溟这个人从来阴险狡诈，他的话一点都不可信，他现在知道玲珑上仙没死，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让他见君墨离，他私下里肯定会有许多小动作，要是孤听寒当时不让君墨离去找东篱，就不会遇见夜洛溟，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可他们终究还是见面了，孤听寒道：“好，我可以带他来，但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在他面前乱说话，不然别怪我翻脸。”
　　“可以。”夜洛溟笑道：“放心，我不会诋毁你在他心里的形象。”
　　“我们明日来接江玉琅。”走之前，孤听寒回头对他说道：“你最好把江玉琅收拾干净了，他要是腿脚不全，你也别想安稳度日。”
　　冰糖百合羹早就凉透了，香兰汉宫糕一块也没有动，看着桌上还是原样的饭菜，段川无奈道：“殿下一定会带着江玉琅回来，你又何苦自我折磨？”
　　君墨离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几天来他不吃不喝，整个人瘦了一圈，脸变得蜡黄，看起来很憔悴，脚腕处被铁链磨出了很深的伤痕。
　　看着君墨离这个样子，段川也不敢走近，他怕君墨离又拿瓷片割他脖子，但也不能一直不吃饭啊，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垮掉。
　　盯着君墨离犹豫了好久，段川还是走到他旁边，将清淡米粥放在他眼前，劝道：“你多少吃一点，万一你饿死了，殿下一定会让我给你陪葬，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吧？”
　　君墨离压根没理段川，段川叹道：“唉，你不吃饭，是想让殿下十天半个月以后回来给你收尸吗？”
　　听到他说这句话，君墨离才眨了眨眼睛，段川说得对，孤听寒已经去流离界了，他现在就是再难受也无法阻止孤听寒和夜洛溟打起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等他回来。
　　他不能让孤听寒再担心了，他不能在孤听寒回来之前身体就垮了，他要好好吃饭。
　　想到这里，君墨离端起清粥狼吞虎咽一般大口大口吃起来。
　　看着君墨离吃饭，段川蛮有成就感，欣慰道：“这就对了嘛。”
　　很久没有进食，胃里很空，君墨离一吃饭大脑就产生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他咬牙忍着，将嘴里的粥生吞下去，不管有多难受，他都要咽下去。
　　生理上的不适让君墨离眼里泛着泪花，他吃的太急了，从腹里涌上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觉，他撑着地面，将刚才吃下的粥又都吐了出来。
　　“你吃慢点。”段川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没有人跟你抢吃这么快干嘛。”
　　胃里的灼烧感很强烈，几天没吃饭，君墨离头也疼的厉害，眼里有酸涩的泪意。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连一口饭都咽不下去，他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也没怎么说你，哭什么。”看他这样心里有些负罪感，段川给君墨离倒了水，递给他，“你喝点水，漱漱口。”
　　自始至终君墨离都是沉默的，他接过段川手里的水，喝了几小口，干哑的嗓子不那么疼了。
　　把君墨离吐的东西收拾干净之后，段川关上门往大殿走，他想君墨离还真是心狠，不仅对别人，连对自己都是这样。
　　你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何苦为难自己，或许，人类都不是一个诚实的动物吧。


第59章
　　本以为魔尊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段川没想到在拐角处刚好遇见了匆忙回来的孤听寒，他吓了一跳，立即弯腰作揖道：“殿下，您回来了？”
　　“他怎么样？”
　　“您说君墨离？”段川想起了君墨离这几天以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样子。
　　苏穆走之前将君墨离交给他，段川没有照顾好君墨离，怕被孤听寒责罚，他道：“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嗯。”
　　回到千秋殿，孤听寒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君墨离低着头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君墨离慢吞吞的抬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还好，还好，君墨离看着孤听寒神色如常，知道他应该没有受伤。
　　自从孤听寒去流离界以后，君墨离就一直惶惶不安，他真的很担心他，要是孤听寒因此受什么伤，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担心了这么久，孤听寒终于回来了，他还以为，他还以为……
　　“墨离，我回来了。”孤听寒走过去蹲在他身前，看到他脚腕上还在流着血，不禁皱起了眉毛，“这是怎么回事？”
　　君墨离没有说话，他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手扶着地，麻木的慢慢爬到孤听寒身前。
　　君墨离真的很担心他啊，他怕，他怕孤听寒和妖族开战，他怕他受伤，他怕极了。
　　段川说得对，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因为他，孤听寒也不会去流离界。
　　靠近孤听寒的胸膛，君墨离将头埋在他怀里，轻轻眨了眨眼睛，泪水像微生宫九天飞泉的瀑布一般落下，溅起无数复杂情绪。
　　泉水击石的声音在他内心回荡，久久不歇。
　　“你别哭，我心疼。”看君墨离这般憔悴的样子，孤听寒很难过，“真的心疼。”
　　在听到孤听寒声音的那一刻，君墨离心里高高竖起的千丈万丈铜墙铁壁瞬间分崩离析，坍塌掉落，将他的理智，坚持，道义，原则，信仰全都深埋在废墟中。
　　君墨离他知道完了，他完了，他必须要承认他喜欢孤听寒，他真的很喜欢他，他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正邪，善恶，对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孤听寒的平安重要。
　　君墨离想自己现在长发散落，衣衫凌乱，哽声呜咽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从承认自己喜欢上孤听寒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君墨离了。
　　孤听寒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坚定清醒的理智多了一份温柔，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出剑的时候再也无法做到冰冷勇敢，杀伐果断。
　　因为刀剑有情，人亦有情，他会害怕受伤，他会害怕有人担心，他会害怕有人因他难过。
　　君墨离那颗满目疮痍的心，被孤听寒捂在怀里，所有的劳累疲惫都将释怀，所有的不安委屈都有所归宿，所有的孤独痛苦都有人理解……
　　在这纷扰的尘世里，他以后将不再会是一个独立的人。
　　孤听寒毁了他，他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潜心修炼，他再也无法得道成仙。
　　君墨离靠在孤听寒怀里，难过的涕泗横流。
　　他回不了头了。
　　给君墨离洗漱之后，孤听寒扶他上-床给他脚上的伤口上药，清洗完伤口孤听寒细心的敷上白色粉末状的药粉。
　　看着糜烂的伤口，孤听寒心疼的问道：“疼吗？”
　　君墨离摇摇头，“不。”
　　小心的系上绷带，孤听寒道：“你放心好了，夜洛溟答应放人，明天我们一起去流离界接你师弟江玉琅回来。”
　　“嗯。”君墨离问道：“夜洛溟他有没有为难你？”
　　“放心，他不敢。”孤听寒抬起头看着君墨离解释道：“夜洛溟与仙族恩怨颇深，他不会为了一个江玉琅与我一战，这对他来说，不划算。”
　　“那你为了一个江玉琅与他一战，划算吗？”
　　孤听寒顿了顿，给他穿好袜子，把他的双脚放到怀里抱着，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心甘情愿。”
　　君墨离早就听说过夜洛溟痛恨天帝，妖族与仙族的恩怨可以纠结到一千年前，他不知道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数年来两族战争从不停止。
　　他忽然想起南荣屠说的话，孤听寒是血屠魔族之后才成了鬼哭城的尊主。
　　明明知道寡难敌众，孤听寒还是选择一个人上鬼哭城，他不知道孤听寒与魔族到底有何恩怨能让他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以死杀之。
　　孤听寒应该知道，若他当年败给魔族，是绝不可能有好结果。
　　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孤听寒啊，你究竟是为了何人何事才会这般不要命？
　　“那你呢？”君墨离问道：“你可与仙族有恩怨？”
　　过去的事孤听寒不愿提及，他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君墨离怀里，声音闷闷的：“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么，连命都不要的事会因为时间漫长而遗忘吗？
　　孤听寒你是不想说吗？
　　想知道孤听寒的态度，君墨离问道：“若有一日，妖族和仙族打起来，你站在哪边？”
　　“你觉得我会站在哪一边？”
　　抬手放在孤听寒头发上，君墨离也不确定他的选择，“我不知道。”
　　孤听寒感觉到了今日君墨离似乎有许多问题，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仙族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中不乏衣冠禽兽之辈，但至少比妖族好多了，我不会帮助夜洛溟助纣为虐。”
　　孤听寒抬起头，他看着君墨离，认真承诺道：“六界纷争，魔族是中立的态度，若有一日真的打起来，我站在你那一边。”
　　不需要理由的信任，这话不论真假，听起来就让人开心。
　　似乎怕君墨离不信，孤听寒又补充道：“真的，我不诓你。”
　　“我信。”
　　“嗯。”
　　孤听寒拉开被子让他躺下，他抚摸着君墨离脸上青色的黑眼圈，心疼道：“你太累了，好好歇着。”
　　孤听寒转身离开的时候，君墨离纠结了很久，还是攥住他的袖子：“孤听寒，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知道君墨离想说什么，孤听寒回头对他微笑，“好。”
　　脱掉外衣，孤听寒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千秋殿只有这一床被子，他们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平躺在一起，看着头顶上的纱帐发呆。
　　同床共枕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睡在一起。
　　手指绞着衣服，君墨离有些紧张，犹豫了良久，他鼓起勇气，故作随意的问道：“你喜欢我吗？”
　　君墨离突然直白的审问让孤听寒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君墨离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平时对君墨离的喜欢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虽然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很简单，但要说出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孤听寒仔细一想，他们重逢这么久，他也确实没有对君墨离说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