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轩今天是帮临时去省里参加培训的夏雪值班,看着安灏禹帮忙打来的香喷喷的牛肉锅盔和紫菜蛋花汤,他正要把视觉转换成味觉的一刹那,值班室的警铃声大作,接起电话臻品一号小区有摩托车被盗,他条件反射般地扔下碗筷,起身就走,留下早已习惯的直属大队大队长一个人默默地啃了一口锅盔。
勘查了现场,做完了询问笔录,收集了证据,等忙完之后一看时间都要九点半了,徐子轩一边向110指挥中心反馈现场处置情况,一边用手机登陆协同办案系统立案,同时在心里祈祷今晚上的警报可不要再响了......
开着警车回市局的路上,安灏禹的信息就来了——到花园路的红绿灯说一声。
花园路是回市局的必经之路,从红绿灯到支队停车场再到值班室一般来说6—8分钟不等。徐子轩有时候会忘,安灏禹便不厌其烦每次都发信息提醒,为得不过是计算时间去食堂煮碗面,自己回到值班室吃正好合适。
离花园路还有半小时左右,徐子轩回了句语音说好,强忍着睡意专心开车,却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帮张小墨值班的情景。
那时,他从警校毕业已有三年,还在云中市长顺县苏桃镇派出所工作,安灏禹不顾父亲的反对,毕业后去了沐禾县集场路派出所。两地之间有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但安灏禹每周会主动值五天班,然后空出周末的时间跑到苏桃镇来和他见面,有一年生日安灏禹下班太晚没赶上末班车,甚至还借了摩托车一路过来,生日蛋糕都全部散了架。
徐子轩不想他跑得这么辛苦,也会利用平时轮休的时候坐车去沐禾县。可有一次,当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的他刚到集场路派出所却忽然接到电话,安灏禹说去参加跨市的抓捕行动,要下周一才收网,这个周末就没法过来看他了。
都已经迈进派出所大门的脚又悻悻然收回来,徐子轩苦笑着心想,果然刑警之间是没有什么惊喜和浪漫可言的。
回到苏桃镇派出所,一看值班表周末轮到张小墨,再想自己反正没事徐子轩就主动提出帮张小墨值班。张小墨是乐得不行,说正好有同学要过来“体验生活”还正愁没法陪呢。
周五、周六整整两天,徐子轩没有安灏禹的任何消息。
他清楚警队规定,参加抓捕行动禁止携带任何通讯工具,可在忍了两天之后却不假思索地打去了电话,明知安灏禹的索尼爱立信K700c根本无法接通。
周日上午的值班难得轻松,趁着中午坐岗的间隙,心中已然溢满思念的徐子轩又忍不住给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灏禹发短信。
——安灏禹,你做的饭我怎么感觉比派出所食堂好吃多了?
——安灏禹,你是不是穿了我的袜子?
——安灏禹,你的衬衫又忘在我这儿了。
——安灏禹,今天派出所没什么事,但我抽了7支烟。
——安灏禹,我想去看周星驰的《功夫》。
——安灏禹,早上有街坊报警,说是被骗了800块钱,我做完问询笔录之后拿了所里的安全防范知识手册让他好好学学。
——安灏禹,小心点。
安灏禹......我想你了。
想你看着我时专注的眼神,那样好看。
“徐所、徐所!你知道我家那两只可会下蛋的母鸡吧!不见了!它们不见了!我和你说,肯定是刘三那鳖孙偷去杀了下酒!”
放下手里的诺基亚7610,徐子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对某人的想念中拉回神思,面对乡镇派出所一天到晚的“小事”和家长里短的“琐事”。
老陆今天点名的时候还专门强调,你们这些小子,别老想着警察就是抓杀人犯的刑警抓毒贩的缉毒警抓恐怖分子的特警,我们基层派出所就这样!成天一做得都是一些所谓的小事琐事,但这些“小事琐事”却是我们街坊邻居生活的大事。
凌晨一点,处理完一起醉酒寻衅滋事,徐子轩洗了个澡终于躺在了值班室硬邦邦的板床上,可以稍作休息。
诺基亚7610依旧安静,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
平时上班期间,安灏禹会时不时地发短信过来,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几句话,有时是整整一段,把徐子轩的手机收件箱塞得满满的。最后不得已,他只好去换了一个对短信数量没有限制的诺基亚7610,才能尽量保留他发来的所有信息。
“徐子轩,我们派出所的考核太白痴了,你那里是不是也一样?”
“哥哥,有没有想我?”
“哥哥,我的床好冷。”
“徐子轩,你帮帮我,我想和你在一个地方。”
“徐子轩,我想你了。”
“徐子轩,别生病了,天有点冷。”
“一起命案,我终于碰上一起命案了!徐子轩!”
“交代了!才三天!三天我就破案了!徐子轩,我厉不厉害!我和你说,我一眼就瞧那小子不对,我的自觉真tm准,上去刚要问他撒丫子就跑。笑话,他能跑得过我?!”
“哥哥,这周老规矩,等我。”
“徐子轩,我本来想和你说的,但又不好意思,又怕你误会。可能你会听说,市局特警支队找过我,想让我去他们那里。我不想去,所以直接拒绝了。你知道的,我不想给你负担,但我真的只想和你一起工作。你一直想干刑侦,我也想。我们所长说我是干刑侦的好苗子,还说有机会要让我们去县里的刑侦大队多学习学习。徐子轩,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市局刑侦支队的同事。”
“徐子轩,我今天中午值班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所长批了一顿,但好在梦到了你,也不白挨批。嘿嘿。”
“哥哥,老实交代,你喜不喜欢听我叫你哥哥?”
……
这些短信,徐子轩有时会给他回复,有时则会直接打电话过去。
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但徐子轩从未删除过安灏禹发给他的任何一条短信。
久而久之,手机里这一大堆短信的发件人永远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徐子轩嘴角含笑地逐条翻阅,看着这些短信,他能回忆起几个月前甚至两三年前的事情,它们是如此的连贯而又栩栩如生,像是小说里主人公的经历一样始终持续进行,从来没有被打断过。
不可避免地,徐子轩总会想起那个初秋雨夜安灏禹石破惊天的表白,想起烟花摇曳的阳台安灏禹小心翼翼的亲吻,也总会想起安灏禹在耳边一声一声暧昧而调情的哥哥这个称呼。
这些想念如此真实,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这让徐子轩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习惯另一人对自己做同样的事情。
在一起的几年来,徐子轩看着他从警校毕业,看着他和父亲对峙,看着他步后尘般去了派出所,看着他兴致盎然地干起了最讨厌的职业......
不知不觉中,徐子轩习惯了他趁着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握住自己的手,习惯了在同撑一把伞的时候他紧紧搂着自己的肩,也习惯了每年生日的时候他准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更习惯了每次自己用刀划开身体的时候他轻车熟路地缝合又转过身一个人痛彻心扉地暗暗难过。
这些习惯让徐子轩从未思考过,自己是不是也同样爱着他。
几天后,当徐子轩躺在安灏禹怀里的时候,当他紧紧迎合对方让最炙热的岩浆冲击自己心底的时候,他眼里闪着欢愉的亮光深深望进了安灏禹的心里。
那里一片澄明。
于是,徐子轩问。
“安灏禹,为什么是我?”
“你可以选择其他人,但仍然选择了我,只选择了我。”
安灏禹拉过他的手摁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
“我这里,唯有你,徐子轩。”
“灏禹,刚刚接到警情,一起盗窃货车柴油的案子要去处理。面吃不了了。”
对于安灏禹,是习惯还是爱?
对这份工作,是习惯还是爱?
当一切尘埃落定,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徐子轩只是一瞬就明白了答案。
警车调头朝案发现场开去,徐子轩浅浅笑了起来。
因为爱,才会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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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番外:师兄,我知道错了(上)
谢展得了个大记过的处分,又被调去了云中市长顺县苏桃镇派出所,虽然他本人对此毫不在乎甚至还有些高兴,毕竟这里是师兄徐子轩最初工作的地方,但这个结果却是师父安泽文用提前退居二线才争取下来的。
因此,险些滚铺盖滚蛋的人心里自然清楚,经过这件事以及此前碰瓷安灏禹、自己在张文佳一事上的自作聪明和自作主张,就算是一向温然尔雅的师兄徐子轩肯定不想再和自己说一句话了。
调令发的急,苏桃镇派出所的宿舍还没收拾出来,下周一才正式报到的谢展只有先住在镇上的民宿里将就几天。幸好苏桃镇向北5公里左右就是苏桃岭风景区,镇上的旅游业近几年非常红火,连带着民宿的各方面条件也越来越好。
收拾好准备出去随便吃点东西,没想到竟看到安灏禹坐在民宿餐吧靠窗的位置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看到谢展进来,立即摆出一副你终于来了表情:“我也饿了,你打算吃什么给我来一份。”
一边说,他一边又吸了一口烟。
一瞧这架势,就知道是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谢展环顾一圈没看到师兄的身影,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回应。
安灏禹倒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吃也行,反正我也有替代品。”说着,他将肺里的烟缓缓吐出:“小子,你要不要也来一支?”
谢展从不抽烟,哪怕是心情极差的时候,安灏禹明明就知道还问,当然也有可能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一点。
谢展摇头,绕开他频频吐出的烟雾,走到点餐处想了想还是要了两碗鸡汤馄饨。
要是师兄知道自己故意不给他点吃的,估计更不愿意见自己了。
“安队,”点完餐,虽然不怎么乐意,谢展还是坐在了他对面,等着餐吧老板煮馄饨期间还是要找点话说:“你还是少抽点烟吧。”
“你是担心你师兄吸二手烟?放心,他其实和我一样,好这口。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我解释吧。”
映入眼帘的是安灏禹一脸“真诚”的表情,但谢展还是有些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什么?”
安灏禹显然并不满意天才博士此时的反应,不耐烦地蹙起了双眉,黑亮的眸子里也闪出了些许不屑。
“安队你是说,解释?”谢展只不过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自己有什么和他“解释”的?上次碰瓷的事他早应该早就明白自己是何用意了,未必巴巴地跑到这长顺县苏桃镇来,非得让自己亲口道歉?
“解释。”
“解释什么?”
谢展没好气地把老板端来的大碗馄饨往安灏禹那边一推,也不管鸡汤洒了一桌子。
“你说解释什么?”
“我不知道需要解释什么?”
“你不是挺能耐吗?还真不知道要和我解释什么?”
什么人这是?我好歹之前还是省厅常务副厅长的随行,就因为犯了几个错,已经被记了大过,又还“发配”到苏桃镇派出所,非还要低声下气地给安灏禹道歉?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好欺负?
在我面前就知道耀武扬威,在师兄面前就乖得像只猫似的,还不是被自己师兄宠的!
见他低着头光顾着吃馄饨,安灏禹掐了烟,空拳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谢展,果然你还真不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谢展瞬间抓到话里的重点,猛然抬头:“师兄让你来问我的?”
安灏禹翘着二郎腿舀了个馄饨塞进嘴里,一咬破不想被馅儿烫的龇牙咧嘴。
“对。”幸好谢展金丝边眼镜的镜片被热气腾腾雾满,肯定看不清自己此刻的囧样,他一边抬手到嘴边直扇一边回答道:“是你师兄让你来的,他不想见你,所以让我来问你嘛!”
“我......”既然是师兄想知道,谢展当然立即承认错误:“安队,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
“真知道。”谢展重重点头,开始历数自己的错误:“不该瞒着师兄......和安队你调查师父,不该自己私自去调查张文佳,不该打着师父的旗号冒领配枪。”
安灏禹咽下嘴里的馄饨,抬眼时,适才戏谑的面容已然阴晴难辨。
“这些算不上是什么错误,也不是我和你师兄,更不是我们云中支队想听的解释。”
“我......”
“既然你还是不知道,那我就来问你。谢展。”
谢展被他这气势一下压住了,赶紧挺直了背:“到。”
“在化工厂,为什么要激怒刘彻?”
谢展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安灏禹问题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却无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只要刘彻开枪,安灏禹就绝对可以抓到机会对他一枪毙命。
也因为,在追查“牧羊人”“捕蛇人”过程中,已经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这次如果不能抓到杀人的现行,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会再次脱逃。
还因为......
谢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