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刘彻,你要介绍自己悲惨的童年吗?”安灏禹忽然调转了枪口,他持枪时笔挺的身形更衬得整个人极为冷漠,更别提在打断刘彻时脸上那厌恶的表情:“不好意思,没兴趣。但如果你要说说自己为什么要替周老师报仇杀了罗涛,我们倒可以听一听。”
“安灏禹,不准你提周老师的名字!”
“他不配叫周老师一声老师,也不配当周老师的学生。”谢展立即意识到这个周老师是对付刘彻的突破口,虽然脑袋要被枪口抵穿了,但并不耽误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要是周老师看到你是这么个变态,恐怕要把你合影给烧成灰吧......”
只要刘彻手里的枪稍微抬起,谢展相信安灏禹一定能抓住这个瞬间一枪毙命。
当然,前提是被激怒的刘彻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对自己扣下扳机。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教出来一个畜生!”谢展继续聒噪,他不敢高估自己在支队同事心中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安灏禹心中的重要性。
不是刘彻开枪,就是安灏禹开枪的。
总之,无论谁先谁后,刘彻都死定了。
立即、马上。
谢展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可没想到迎来的确是安灏禹的怒骂。
“谢展你TM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了!刘彻,冷静!他在激你,你要是开枪,可就是现行!”安灏禹情急之下提及周老师本意是打断他想曝光张文佳身份的打算,不想谢展这小子竟然笨得可以,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
刘彻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只差一丁点就要扣响。
是啊,他对罗涛的案子是有信心的,就算是徐子轩也找不到自己就是凶手的证据。
在谢展瞪开眼睛惊愕的注视下,唐延敏锐地捕捉到刘彻的眉毛微微抬了抬,那是一种沾沾自喜,他赶紧接过安灏禹的话继续道:“刘彻,我们没有你杀罗涛的证据,不得不说,罗涛案确实是完美的犯罪。”
听到这话,刘彻不觉有些自负地冷哼了一声。
“但我会亲自给你戴上手铐,亲耳听你交代,亲笔记录下你的罪行。”
“别做梦了!”刘彻张口拒绝了警察的“好意”,阴鸷的眉峰里压抑着几丝暴躁:“都给我让开,不然......”
说话间,他把枪口在手中人质已经被抵出血来的太阳穴上狠狠一压,饶是早做好了视死如归当烈士准备的谢展咬牙强忍也架不住他这般,立刻痛苦地叫唤了起来。
“父亲......我们走。”
张文佳没想到在特警给刘彻让开通道之后,已经穷途末路的刘彻竟然没把吴大圣给忘了。
怪不得吴大圣最后彻底放弃了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执念,从而改头换面从派出所警察变成了一个隐藏在人群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因为他的这个“孩子”可真够孝顺的!
“吴大圣,刘彻劫持的是警察,所以我们会投鼠忌器。”徐子轩向前挪了半步,持枪抬起的双臂也挡不住他冷锐的表情:“但你手里的不过是个杀人犯......”
“哈哈哈哈!徐子轩,你不愧是我儿子啊!六亲不认!”
“吴大圣,父母近亲结婚的父母而患上先天性肝纤维化。恨他们吧?可你有什么办法?父亲是屠夫,家里还开了一家小型屠宰场,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裕,但他却是个极容易发脾气的狂躁症患者,还迷上了赌博,输了钱发脾气,喝了酒发脾气,没牌打也要发脾气......一开始用桌椅板凳打你的母亲,后来拿着刀砍你的母亲,可偏偏对你倒挺好。所以,哪怕有几次她都险些死在你父亲手里,你害怕可你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后来你渐渐明白,你不是害怕母亲被打死,而是害怕父亲这样打她万一被抓了就再也看不到这种让你兴奋的场景了......1981年,也就是你被确诊为先天性肝纤维化的同一年,你的母亲失踪了......是被你父亲打死了还是被你杀了?她给了你第一次生命,更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吴大圣狰狞的脸上萦绕着一层可怖的暗光:“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被打也不跑,那不是该打?也该死!儿子,你可不知道,等死的感觉真的很难熬......她死了至少还能有点用处。你看我,都说只活得了十来年,可我现在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那段日子,应该是人生中最兴奋也最害怕的日子,你的双重人格就此被激发出来,”就连徐子轩自己都感到意外,当他回顾自己亲生父亲的这段过往时,声音出奇得平稳淡漠,仿佛念的只是一份普通的结案报告:“嗜血的主人格和痛恨你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父亲的第二人格。”
听他说完,吴大圣故作满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把你老子了解得还挺清楚?是不是想亲手开枪打死我?别忘了,没有我,可就没有你......也没有你和姓安这小子的小日子......”
吴大圣曾浪费十多年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儿子,当时的他坚信,同时拥有自己和张文佳的血脉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再加上自己的驯化,那便是——
What It Is That We Do。
但他放下执念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当亲眼看到徐子轩被安泽文从天使福利院带走,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了,他给自己的信条就是永远不要和警察纠缠。因为,他永远记得当自己的母亲“失踪”之后,每每警察来家里了解情况,自己的第二人格有多害怕,好几次他都感觉要露馅了,幸好上天眷顾。
正如他知道张文佳怀了孕生下了孩子,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那时他被诊断出了近乎于绝症的先天性肝纤维化。
自己的生命当然永远是第一位的。
就像现在。
幸好,当年自己果断地放弃了徐子轩,选到了这个孝顺的孩子。
吴大圣看了眼挟持谢展的刘彻,后者随即会意,拖着人质挡在他身前。不管这样,徐子轩说得对,有了谢展这个警察谁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一时间他都想要谢手里挟持的这个女人了。
“大圣......”张文佳被勒的喘不过气,但她依然张了张嘴,艰难道:“你应该让刘彻把他的人质给你才对啊......”
这时候的挑拨离间让刘彻恨不得立刻毙了这老不死的死八婆!
都说红颜祸水当真不假!
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自己的“父亲”清醒了一辈子竟然晚节不保毁在坐了三十年牢的张文佳手里!
刘彻牙齿都要咬碎了,但他显然不敢交换人质,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手里的枪离开谢展太阳穴的一瞬间,安灏禹定然会一枪命中自己。
幸好同样被气得牙齿咯咯响的吴大圣,这一回没有再被张文佳蛊惑,他用了几分力让张文佳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牙缝里传出的阴冷声音如同地狱的召唤:“徐子轩,你知道这臭婆娘是谁吗?”
吴大圣的举动让安灏禹都感到意外,没想到这年逾花甲的人竟然还有如此旺盛的体力,双方已经僵持了这么长时间,就连刘彻额头上都渗出了汗,偏偏吴大圣看起来却和没事人一样。
事实上,不光是安灏禹一个人这么想,就连唐延、肖明都有点愣住了。联想到吴大圣一直干的倒卖人体器官、非法实验等勾当,难道他不只是移植了他母亲的肝脏,还偷偷研发了什么保持精力的药剂?
徐子轩淡淡勾起的嘴角带着戾气般的笑弧:“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所以你应该更清楚,惹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我只是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徐子轩,你的坚持加上我的坚持,我就不信熬不过冬天。”
——灏禹......要是抓到他,我可能会杀了他。
“别说你,我都要亲手杀了他。”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那就杀。我陪你一起犯错、一起接受调查、一起背处分,一起坐牢。”
“不准躲,不要躲。”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让我先说。徐子轩,即便许岚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你不要躲着我,即便一开始就是错的,那我们就一错到底。”
“徐子轩,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放手。”
“我说的是,无论什么结果,徐子轩。”
——说实话,莲子村的案子你怨过我吗?
“我说我从没有怨过,你信吗?”
——信。
问的人怯懦脆弱,忐忑不安,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甚至自我否定。
答的却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又热诚坦然,听的人心融化了。
信,我信你。
一直都信。
“不要和人性作斗争。What It Is That We Do。”尾音一挑,徐子轩抬了抬手里的54式手枪,这枪杀伤力大,子弹在350米开外仍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吴大圣,地狱里,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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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本章大结局)
Z省,云中市万山县,银翔化工厂。
安灏禹是不会让曾经发生在平州郊外的仓库事件重演,他坚信徐子轩也不会。
徐子轩也早已习惯,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安灏禹一定在自己身后。
“吴大圣,地狱里,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他的声音好似阳光下解冻的雪水一般冷冽,眼睛绽放着光芒。
“砰!”
一声枪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子轩手里54式手枪的子弹便如同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将用一颗子弹结束一切,然后与安灏禹不负此生。
间不容发之时,吴大圣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在张文佳身后,刘彻则条件反射地回过身来朝枪响的方向调转了枪口,扣下了扳机。
“嘭!”
伴随着房间里主位座椅爆裂声响的同时,又是一声“砰!”
刘彻的心骤然一紧,紧接着又一次条件反射的他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痛苦地倒在地上,看着原本携着劲风朝徐子轩的方向呼啸而去的子弹完全偏离了方向,他大骂道:“徐子轩,草你祖宗的!”
他这才明白压根儿就没准备开枪打吴大圣,就是故意打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让安灏禹对自己放冷箭救出谢展!
按理说,徐子轩的方法应该是奏效了,谢展无恙,刘彻被抓,但偏偏枪响之时吴大圣抓着张文佳竟然躲在了墙角处。
他紧紧贴着墙,手里的枪抵在张文佳的背上,整个人都完全藏在人肉盾牌后面,迎面而来的警察无论从那个角度都不敢保证可以百分百一枪击毙。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吴大圣的执念是找到自己这个儿子,那么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弄死自己这个儿子。
不,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张文佳说的对,他从头到尾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早被安泽文、安灏禹换完了,眼前这个满眼阴冷的人只是披着警察制服的工具人!
“徐子轩!你杀我不要紧,你难道还要弑......”
可惜的是,就在吴大圣吼出“母”字的当口,张文佳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近乎万籁俱寂的冷笑。
不好!安灏禹一眼就读出来了她的想法:“张文佳!不要......”
话音未落,张文佳好像对身后的吴大圣说了句什么,先是愣住,顷刻间发出了一声怪诞的惨叫,整个人浑身抽搐着扣响了扳机。
“砰!”
刺入耳膜的枪响在众人脑海中炸成了一片。
张文佳的身体一僵,如同像被魔法静止了一般,慢慢瘫软着倒下。
“砰!”说时迟那时快,目瞪口呆的安灏禹扣响扳机,正中眉心,吴大圣脑浆崩裂,直挺挺地倒在墙边,再无一丝生气。
与之同时,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张文佳竟会做出这样选择的徐子轩奔了过去,他看到那双眼睛,绝望地望过来,似乎正在回忆自己可悲的一生。
“我是你妈,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都过得幸福......”沈茹那晚对自己的话犹在耳畔。
刹那间,徐子轩有种天崩地陷的错觉。
张文佳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定定地望着眼前不断放大却一点点模糊的人影。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让我自私一回......
她感觉背后有粘稠的汁液正在不断渗涌出来,可没有疼痛。
张文佳努力地睁大双眼,她看到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眼睛,黑白分明,明亮耀眼,却不知为何浮起了水光。
徐子轩伸长手臂,几乎用尽全身气力抱起血肉模糊的张文佳,抱起她奄奄一息的半条命,紧紧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眼里凝着泪。
一秒钟之前,他终于顿悟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一秒钟之后,他却要接受这个无限苦涩的结局。
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母亲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张文佳的眼睛仍然睁着,只是再没了光亮。
Z省,云中市看守所。
自那天和秦姗在这里的一席谈话之后,安灏禹专程给看守所打了招呼,给了他一个单人间等待着案件正式移交审理。
隔着铁栏杆看过去,他的状态还算不错。
“你的案子已经准备正式移交了。”说实话,安灏禹还是有心为秦姗争取宽大处理,哪怕是无期徒刑好歹也能留下条命:“你放心,案件调查的具体情况如实和检察院对接,你还是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