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你可是知道的,妈做的鸡蛋卷那叫一个好吃!”说着,安灏禹就直接上手拿了一个递过去给他。
徐子轩张着嘴直接咬进嘴里,一入口就是香甜细软的感觉涌入肺腑,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见他吃个鸡蛋卷眼睛都亮了,安灏禹忍不住偷乐,顺手搂过他的肩膀,“么”的一声就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幸好老妈刚刚放下果酱就回屋了,徐子轩自然也不矫情,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后反而扬起了一脸十分享受的表情,安灏禹又拿半截油条喂他,可不想再次张嘴咬下去时却咬了个空。
看着诡计得逞般大笑起来的安灏禹,徐子轩心情大好完全不予计较,只是懒懒嗔他一眼,手上以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盘子里的鸡蛋卷拖到了自己面前。
安灏禹正要去抢却被人瞪的畏畏缩回了手,只能一边把油条泡进豆浆里,一边眼睁睁瞧着鸡蛋卷就这样被无情的消灭光而欲哭无泪。
第19章
Z省省会,平州市看守所。
钱康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唐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知道这位高中同学肯定马上就要感谢自己的帮忙,唐延却并不想听,他上前一步不等对方开口就抢先道。
“对于方琴来说,她所做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一个普通教师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做着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她用自己生命写下了春风化雨四个字,也用生命为那些有着同样遭遇的孩子点亮了希望的光。老同学,你也曾经因为明白‘漠视别人痛苦的人就是为恶者的同谋’这个道理而勇敢地站出来,但却不明白把这个道理一直坚持下去才是人这辈子最难做到的事情。”
“所以钱康,你早就应该和方琴老师离婚了,你根本配不上她。”
说完,唐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Z省云中市,看守所。
袁毅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收到死刑判决的多少天了,但他却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第二个来看守所探视自己的人。
第一个人是安灏禹,他还是想从自己口中得知“牧羊人”的有关信息,甚至还暗示自己,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是可以争取死缓的。
并不想争取什么的袁毅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在2007年最高人民法院要收回死刑核准权,导致死刑执行日期被大大延长?
原本,云中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袁毅故意杀人罪死刑并立即执行,他又没有提起上诉,如果换做2007年以前会在七个工作日内被执行死刑。可现在,接到判决书后要先等过15天的上诉期,然后3天内,云中市中院将相关材料上报上一级人民法院;在收到中院的材料后,高级人民法院还需要进行案件审查,如果认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量刑正确且程序合法,才会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请核准裁定——这个期限在法律上并没有设定限制;最高人民法院收到材料,还将再次进行全面审查,然后才会作出核准裁定,并报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签署死刑执行命令。这个命令最后将逐级送达执行死刑的法院,直到罪犯最终执行死刑,整个流程才全部走完。
袁毅极度不喜欢这种漫长的等待,如同他在国外明明已经呆了漫长的岁月,漫长到他几乎都要忘记那些不堪的记忆,可原来,姐姐的结局和现在自己在等待的死刑一样,早已命中注定。
国外的那些日子,他感觉自己活的就像个双面人,即使在唐人街度过了他的青葱岁月,但儿时过往却如同小吃店里挥之不去的油烟那样始终萦绕身边,他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也做不到直面这个世界。
当得知姐姐的消息后,许多时候,无论是在吃饭还是在工作又或者只是坐着,他就会忽然感到浑身发烫,额头上的汗水也像涌泉一样冒出来,为什么那个禽兽父亲犯下的重重罪孽偏偏要他和姐姐去承受?
一个人最恐怖的不幸是以为扛过了无数痛苦和恐惧以为可以承受一切困境时,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黑暗深渊中不停坠落。
或许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袁丽自杀前那个晚上,她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可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她说,我从前总是想,只要是人,总会有点人性和良心。”
“她......”眼前这人一句话便激起了袁毅回忆的涟漪,即使那些回忆不堪回首。
当姐姐用一支铅笔硬生生戳断颈动脉,她亲手结束的,究竟是自己的生命,还是不断坠落的人生噩梦?
“她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
面对眼前这人对姐姐一生的总结,袁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想,当时是不是就该牢牢握住姐姐的手,不管面对什么都永远不分开?
“只可惜,当我出狱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美国杀了袁萍。”
“我不后悔。”袁毅摇摇头,死亡对于姐姐来说已经没什么可怕了,对于他来说更不是最残酷的,如果说在等待死亡执行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安的话,那就是每当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那些无辜的人,惊醒之后大汗淋漓:“我只是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我只和李瑶......还有那个外国人只见过一次,他们却因为死了......我甚至没有见过周春来,而他的尸体却一直就被封在春来家小吃店的墙壁里......”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早就和你说过,选择这条路,就一定会随之而来许多你无法掌控的事情。这是你的报应,也是你应该接受的惩罚。”
眼前这人说的越是平静,他就越是不安,原本平静面对死亡的心情也仿佛每坐一分钟就在多承受一分钟的凌迟:“你到底来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牧羊人。我为了牧羊人和牧羊人背后的那个人而来,你所有没告诉警察的事情,我全部都要知道。”
“我不会告诉警察,也不会告诉你。即便他杀了那么人,可只要袁萍和汪隆死了,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不。你会的。”眼前这人仿佛并不在意袁毅说得有多坚决,她只是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一封看上去显得已经有些陈旧的信,贴在了透明玻璃上:“你还认得出你姐姐的字迹吗?”
袁毅死死盯过去的眼睛里满是盛怒震惊:“张老师,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早就调查过我?我和你一样是个杀人犯,而且杀的人远比你多得多。”张文佳的面色十分很平静,说起自己杀人时的语气如同是在说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我也和你很相似,不管分开多久,不管去做什么,为的都是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是,我和你最不同的一点在于,你是选择依赖别人甘心被别人利用,而我总是十分善于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想保护的那个人,是谁?”
“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等收到最高法院死刑核准通知的时候你还会剩下七天的时间,到那时,你必须申请和安灏禹见面,然后把今天告诉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但一个字都不能提到我。”
看着她手里那封信,袁毅瞬间露出了无所适从的神情,他摇了摇脑袋,眼神也有些躲闪,但最终还是犹豫了:“你就不怕我拿了信,不遵守承诺?”
“不会的。这封信,袁丽说是她结婚前那晚写给你的,她很想你,所以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可写完才发现,她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于是她一直留着这封信,就像是精神支柱一样……”
——小毅:明天是姐姐结婚的日子,姐姐很想你。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人带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虽然他把我们从地狱中解救了出来,可他本身就是一个杀人的魔鬼啊。我怎么会那么傻,怎么会让你就这样跟他走了呢?我就该牢牢握住你的手,不管怎样都不放开。小毅,姐姐找了你很久,就连去了国外都一直打探你的消息,可惜......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你姐夫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小毅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你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毕竟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我幸福。姐姐真希望你能在婚礼现场见证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姐姐想把我的捧花亲手放在你手里,姐姐想你能和我一样得到幸福,姐姐想我们能永远生活在一起......
自从看了姐姐的信,袁毅就常常心慌,没来由地慌,他维持了很久的平静终于被这封信的一字一句磨灭了,每一天他都会紧紧攥着信,独自一人坐在铁窗下,一边数着自己剩下的日子,一边等着死刑核准通知的到来,他似乎渐渐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身负血海深仇的主角最后都会对反派说“死真的是太便宜你了”,为什么对于有的人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甚至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值班室。
接起值班电话,当听清楚说了什么的时候,夏雪几乎有不合时宜的短暂失神,可当惊愕还未到达眼底,她整个人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后背绷得笔直如同下一秒就即将奔赴燃着硝烟的战场。
“收到!”
夏雪挂上座机,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微微发颤,她深吸了口气正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就听到楼上传来了领导睡意朦胧的声音。
“什么事?”
“唐支队,”夏雪闻声抬起头,愣了愣:“您怎么没回去?”
唐延还在平城区当刑侦支队支队长的时候,时不时找点借口和夏雪联系倒没什么,如今两人在同一个单位又是上下级关系,有些刚刚萌芽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湮灭。
正如此刻,他自然不好说是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在队里值夜班,可正当他指着身后的办公室想解释自己是在加班的时候,神情凝重的夏雪已经又开口了。
“出事了,唐支队。”
第20章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安泽文家。
安泽文是被电话吵醒的,他拿起震动不停的手机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关上门,刚坐在沙发上刚接起来,就看到另一间卧室的门也打开了。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手机里说话的人是云中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伟华,看着穿戴整齐的儿子们这副半夜被召回去上班的样子,安泽文心中隐隐觉得不好,他指了指正在通话的手机,又指了指沙发,示意他们等自己说完再走。
“......事发地是在云中市到平州市高速公路G31的黄庆段。安厅,恐怕省厅得协调高管局即刻起封闭黄庆段,以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造成无法挽回的舆论压力。”
听赵伟华的声音还算冷静,安泽文揉了揉眉心问道:“你达到现场了吗?有没有这么严重?”
“还没有,但看到了现场传回来的照片。安厅,不能再拖了。”
对于赵伟华判断力和决策力,安泽文自然是十分信任和了解的,他沉吟了一秒钟道:“好。”
挂了电话,安泽文先是安排人协调好封闭黄庆段高速公路的事情,这才特意嘱咐重返岗位的儿子。
“小轩,厅里虽然同意你继续回支队,但你已经不再主持工作,只是个副支队长,要注意分寸,到位而不越位,知道吗?”
“我明白。我不会让唐延难做的。”
“行,你们俩明白就好。”知道徐子轩肯定懂其中的分寸,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满脸都是不在乎甚至还翻了个白眼的安灏禹这小子听的:“那赶紧去现场吧,这次的案子恐怕会让大家有的忙了。”
一阵夜风伴随着屋门敞开又关上的动作吹了进来,明明还是夏日里的天气,却吹得安泽文隐隐有种阴恻恻的凉意。
点开手机,他看到了赵伟华发来了几张现场照片——
一片空旷的护坡,坑坑洼洼的积水映着惨淡的月光,手臂、大腿、心脏、脊柱、脚掌、肝脏、肩膀、男性生值器、头颅......目之所及,密密麻麻,渗人的感觉简直要溢出屏幕。
Z省云中市,高速公路G31,黄庆段。
夜深人静,冷雾缭绕,有零星的几棵树被风吹得劈哩啪啦好似万鬼齐哭,枝叶交缠如同群魔乱舞,而站在一片滚得到处都是的人体器官和残骸中间,再抬起头看那挂在天边氤氲的毛月亮,简直让人心生胆寒。
还好这时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也架起了探照灯进行照明,可白晃晃的光刚打过来,两排森森白牙就清晰地映在夏雪的眼睛里。
一瞬间,她耳边似乎传来了忽远忽近的笑声,像是带着无休无尽的怨气,又像是上下牙齿在咯咯咯地磨动,总之幽深阴寒得让人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在一片片地冒出来。夏雪脸色一变,全身阵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捧着一颗女性头颅的双手不断用力,想要努力控制自己拔腿开跑的潜意识,用力之大几乎将头颅捏出了深深的指印来。
对于见惯了恶劣场面的其他人来说,显然也不能全然泰然处之,不少警员站在警戒线外将不断翻涌的胃液吐了个精光,张小墨则站在一条泛着冰冷光泽的大腿前呆若木鸡,谢展显然被这骇然景象惊到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肖明则紧握拳头努力保持着镇定,唐延眉头紧皱,举着手电筒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赵伟华张了张嘴又咬着唇闭上,面对这粗略估计至少有一两吨的器官和残骸,作为一名干了二三十年刑侦的警察似乎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刚刚到达现场的徐子轩和安灏禹则略带几分魔怔的盯着方媛先是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夏雪,指着撞在前方不远处一棵树上的冷藏车,示意她先去检查司机的尸体,而后又镇定自若地招呼法医办公室的技术警员如何分类,如何标记,如何装袋。